没承想,这位遭贬的娘娘,竟然这样好心。

“主子,粥溢了。”宁香转过脸去,赶紧起身收拾炉灶。

看着她小小的身量在灶台前井然有序地忙碌着,不一会儿小厨房里便香气四溢,东珠的心里渐渐明朗起来。东珠并非不懂烹调,往日在遏府时为了哄玛嬷高兴,也常和宝音等人一起研究新鲜的菜式。不同的是那时的她只是动动嘴,材料都是下人们准备好的,所以于刀工上并不见长。教宁香识字,原是好意,又怕小姑娘不能长性,才使了这个法子来作交换条件,所谓付出辛苦便更知珍惜;又想让宁香知道这厨艺也是有用的,不必因为自己的出身而自卑,这实在是东珠一片苦心。

宁香对此毫不知情,只想着从今以后,能以擅长的厨艺换取识字的机会,心里实在高兴。

咸安宫头殿。

淑惠太妃躺在床上依旧生着闷气,近身服侍的宫女嬷嬷跪在边上,大气儿也不敢喘。东珠端着粥碗不请自来,走到淑惠太妃身前:“喝吧,这粥里放了你最爱的羊肉和胡椒粉,喝了以后再发些汗,必会好得快些。”

淑惠太妃抬眼看着她,不由愣了一下:“你来做什么?”

东珠笑了笑:“同在咸安宫里住着,自然应当彼此照顾。你淋了雨,受了寒,我来看看。”

淑惠太妃哼了一声:“你也不必来当好人,就算想当好人巴结我也没用,要巴结去找慈宁宫、慈仁宫!我不过是在这咸安宫里熬日子等死罢了。”

“既然这样,那就别喝了,这样死得快些。”东珠黑了脸,拿着粥碗佯装退下。

淑惠太妃愣了一下,不禁喊道:“哎,真就走了?”

东珠看着她:“怎么,太妃又不想死了?还是说先喝了这碗粥以后再死?”

“你个小妮子,有你这样劝人的吗?”淑惠太妃狠狠瞪着东珠。

东珠不急不恼,重新回到床前,拿了勺子来喂她。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屋子里安静极了,淑惠太妃把这一碗粥吃得极干净,吃完又看着东珠:“可还有?”

东珠笑了笑:“今儿是没了,就做了这一碗。”眼看淑惠太妃脸要变色,又说道,“这羊肉少吃一点,发发热也就是了,多吃易上火,反倒对你的身子无益。你若爱吃,明儿个我再给你做。”

淑惠太妃仔仔细细看着东珠:“你这人倒是奇怪得很,你刚搬进来那些日子我总跟你过不去,你竟不介意?”

东珠看着她:“不十分介意,但也疑惑。东珠自问平日里也没得罪太妃,为什么太妃总跟我过不去。找人在我的被子上淋水,拿肮脏的吃食换了我的饭菜,还往我屋里放不干净的东西。太妃今日能为东珠解惑吗?”

“还不是因为…”淑惠太妃寒了脸,“总觉得你像那个人,就连说话、处事的感觉,像极了。”

“乌云珠?”东珠问。

“你知道她?”淑惠太妃有些意外,随又恍然,“也是,那样一个女人,谁能不知道?”

“你恨她?”东珠又问。

“恨,为何不恨?如果不是她…”淑惠太妃恨恨说道。

东珠却打断了她:“如果不是她,还会有别人。总之不会是你。”

“为什么?”淑惠太妃瞪大眼睛,“小妮子,你知道什么?当年我的容貌可是无人能比的,就连静妃和皇后都比不上,人人都说我像极了太皇太后年轻的时候,是草原上最美的女人。就是先帝初见我的时候,也不由自主地看着我愣神儿。”

东珠看着她,突然站起身来到妆台上翻捡。

“你拿什么?那都是些稀罕物,你别乱动!”淑惠太妃急了。

东珠拿着几样淑惠太妃最爱的首饰放到她面前:“这些可是太妃平日最爱的?”

“是。”淑惠太妃怔怔答道。

“它们做工考究,美轮美奂。可称得上漂亮?”东珠又问。

“这是自然。”淑惠太妃眼中尽是疑惑。

“但如果拿这些做枕心,让你枕着它们睡,你可能睡个安稳?”东珠问。

淑惠太妃莫名其妙:“这自然是不能的,又凉又硌人,这怎么能枕着?”

东珠点了点头:“这就是了。”

“什么?”淑惠太妃越发糊涂。

“太妃们对先帝来说,就是这些又贵重又漂亮的首饰,可以赏玩,可以佩戴。然而禁宫长夜漫漫,他最需要的是可以伴着安寝的又轻又软的枕头。试想,这些珠宝首饰虽然美丽明贵,可若要人枕着它们入睡,却是不能的。乌云珠则不同,她是一捧菊花、一束荞麦,可以做成枕头,安神助眠。”东珠缓缓说道。

“我不明白。为什么她是菊花,她是荞麦?”淑惠太妃摇了摇头,“你这话说不通。”

“菊花秋时灿烂如霞,但若要做成枕芯,则要经历日日的暴晒,晒去花中所有的水分,如银盆大小的花朵抽干水分后只有掌心那么大。而荞麦也要忍着石磨碾过的痛,经历与子分离的殇才能成为做枕芯用的荞麦皮。不管她最初的样子如何,为了成为枕芯,她要受很多苦,经历很多痛,甚至改变自己的形状扭曲自己、失去美丽如此才能成为枕芯。”东珠的声音很轻柔,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觉得那样沉重。

“想一想,当她在众人面前接受白眼、奚落,被人指指点点时,她可曾由着自己的性子与人辩驳?当她的父兄相继辞世,她可曾流露哀思让皇上担心?当四阿哥夭折时,面对所有人的幸灾乐祸,她可曾将一个女人的柔弱展现出来?当面对诬陷待罪幽禁时,她可曾为自己申冤?你们都不喜欢她,但是她可曾因为这样就与你们针锋相对、互不相让?她自己月子未满,为了尽孝就要在太皇太后跟前侍疾。太后染病,因是风寒怕过人,你这个亲妹子都没来探视,可是她还不是如婢女一样捧茶喂药。你以为,她就没有自己的个性,她就没有自己想要的日子?这宫里的每一天,就像磐石碾过一样,为了给帝王做安寝的枕芯,她的委屈全都自己受了。”

“那是她自找的。况且,一切都不是白做,她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先皇的心,那是比一切都要可贵的,全都给了她。”泪水悄然从淑惠太妃脸上滑落。

“那么,在她入宫之后,先皇为什么还会有别的女人?为什么在四阿哥之后还会有五阿哥、六阿哥和几位皇女?”东珠苦笑着,“她得到的,是皇上想给的,可是那真的是她想要得到的吗?”

淑惠太妃仔细盯着东珠的脸:“你果然是向着她的。”

东珠摇了摇头:“我有些钦佩她,但更多的是可怜她,我不会做她那样的女人。我更愿意像太妃这样,由着自己的性子处事。”

“哦?像我?”淑惠太妃一怔,遂又明白过来,“是了,是了,不然你又怎么会来到这咸安宫里。你这性子…倒也不十分像她。”

东珠笑了笑:“就是,说这个人与那个人相仿,不过是自己心中存着的执念罢了。上天造人,哪里就能造出个一模一样的。人活一世,总要活出自己才好。”

淑惠太妃听着,仿佛有些动容:“与你说话,畅快得很。”

“既然如此,东珠就再多说两句。”东珠看着淑惠太妃,“为什么要跟太后闹别扭,让太后难堪?”

“她?”淑惠太妃冷哼了一声,“我心中有恨,也有怨,只因我是庶女,她是嫡出,所以她是皇后是太后,而我只是妃子。以前的事情,若非她无能无才,我们也不会输得那样惨。如今她在慈仁宫养尊处优,我却在咸安宫受苦。但凡她顾念姐妹之情,接我去慈仁宫与她同住,事事为她参谋,她也不必只当个挂名太后,做不了半分的主。”

“太妃错了。”东珠给淑惠太妃倒了一杯茶,坐在她炕边细细说来。

“我哪里错了?”淑惠太妃凝眸而视。

“太妃认为自己的才能比太后强,但是比太皇太后如何?”东珠问。

“那,自是不能比的。”淑惠太妃老实答道。

“比当年的静妃又如何?”东珠再问。

“姑姑?若论姑姑的才干、性情、胆略,我也是差了些。”淑惠太妃瞪着东珠,“但是,我总比太后强些。”

东珠摇了摇头:“很多时候,强就是弱,弱就是强。这朝堂上只有一个天子,而后宫中也应该只有一个女主。如今太皇太后健在,那么太后或者是皇后,即使强也应示弱。太后其实是大智若愚,有真智慧,所以才能在这样的格局中保存。”

淑惠太妃沉默了良久,细细回味着东珠的话。

“其实,太后没有接您同住慈仁宫,而让你留在咸安宫,正是对你的关照,这小小的咸安宫虽然冷僻,却也将后宫的是是非非隔绝了,这不是更好?”

淑惠太妃盯着东珠:“你与她并没有交集,却怎么如此了解她?”

东珠笑了笑:“相亲未必相知,相知不必相亲。”

咸安宫外,端敏格格与慈仁宫的宫女太监们远远地候着,原来听得淑惠太妃夜里淋了雨身子不爽,仁宪太后一早便赶过来看望。因怕淑惠太妃说话没个轻重,所以便命端敏等人在外面候着,只自己悄悄入内。

端敏领着人在外面等着实在有些无聊,正要进去看看究竟,便看到仁宪皇太后从里面走了出来,于是立即上前扶了,端详着神色:“皇额娘怎么脸色不好,可是又与淑惠太妃争执了?”

仁宪太后摇了摇头。

宫女也上前扶住了仁宪太后的手:“这手怎么这样凉?快些回宫吧!”

“相亲未必相知,相知不必相亲。”仁宪太后喃喃低语着。

“皇额娘!”端敏轻声唤着,只觉得仁宪皇太后今日的神情很是奇怪,眼眸如水,面色微红,仿佛是有些欢喜。

仁宪看出端敏的疑惑,唇边露出一抹笑容:“走,陪额娘去园子里看看菊花。”

“菊花?”端敏愣了,“这才刚八月间,菊花还没开全呢!”

第八十九章 帝后和睦结同心

坤宁宫中,亲自安顿好荣常在,皇后这才回到自己的寝宫,梳洗之后换上寝衣,虽眼见时辰已晚,却不敢去睡,只是站在镜子前照了又照。

“娘娘,您先略躺一躺,秋禾已经差了小尹子去前边看了,皇上说了今晚上过来,便一定会过来。”

皇后听了点了点头,便在邻窗的大炕上那金黄色的绣垫上坐下,心中像压了块大石,竟有些喘不过气来。

“娘娘,是不是端碗安神汤来?”柳笙儿从旁打量着皇后的神色,轻声问道。

“不必了。”皇后侧身歪倚在引枕上,闭着眼睛仿佛是在养神,实则思绪甚是复杂。昨儿是十五月圆之日,按礼皇上应当来坤宁宫就寝,可是皇上在宴席过后便推说自己多喝了几杯,略有些乏了,就歇在乾清宫里没过来。若是皇上刻意冷着自己,却又是打发李进朝来传话,说是今晚上过来。皇上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意思,说不上亲厚也说不上疏离,总是透着一分客气,不像夫妻,倒像是…皇后叹了口气。

又想起晨间去慈宁宫请安的时候,太皇太后交给自己的这个差事。太皇太后说荣常在产期近了,在仁妃宫里怕是不妥帖,毕竟这是皇上的第一胎,须得万分谨慎,必要自己这个皇后亲自照应才可放心。

太皇太后的话说着极是和缓,但是在赫舍里听来,却如同负着千钓,心事重重回到坤宁宫,便让人打扫后面的院子,又与宫正司一道为荣常在挑选近身侍候的嬷嬷和宫女,着实忙了一整天。直到晚膳前才将一切收拾妥当,又亲自迎了荣常在,与她一同用了膳,看着她妥妥当当搬进东小院,这才喘了口气。

现在得空停下来细想,心里不由暗暗发冷,太皇太后终究是信任自己还是不信呢?按理说这是她第一个重孙子,应当是在慈宁宫里生最正当,再者也该由皇太后来照应,却派给了自己。若是没有之前桂嬷嬷那档子事,赫舍里芸芳倒可坦然面对,可是现在,她怎能心里不犯嘀咕呢。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只听外面有了动静。

“娘娘,小尹子回来了。”坤宁宫另一位大宫女秋禾入内回禀。

“让他进来。”皇后起身,柳笙儿赶紧给皇后披了件衣裳。

太监小尹子入内回话:“回皇后娘娘,皇上今儿怕是不能过来了。乾清宫懋勤殿里现在还留着几位王爷正在与皇上议事,听说是出了大事。”

“是何大事?”皇后问道。

“说是黄河跑了水,河道总督上了折子请皇上要开国库赈灾,不过辅臣们拦着不应,如此两下里正僵着。”小尹子回道。

“可知辅臣为何不应?”皇后又问。

小尹子想了又想:“像是为了南边的军费,听说定南王、云南王他们几个又上了折子,要朝廷拨银两增补军费。”

皇后微微蹙眉。

小尹子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这是索大人让奴才给娘娘的。”

皇后接过来展开一看,便立时明白了:“行了,你下去吧。”

“是。”小尹子退了下去。

“笙儿,你去小厨房吩咐准备几样点心,记得要清淡。秋禾,帮本宫更衣。”皇后起身来到妆台之前,柳笙与秋禾不敢多言,立即照办。

不多时,皇后收拾妥当,带着人往乾清宫而来。

乾清宫懋勤殿里,康熙与几位议政王正在议事,李进朝入内悄悄冲顾问行递着眼色。康熙见了,便停了下来:“什么事?”

“回皇上,皇后娘娘给皇上送来‘消夜’,不知是否现在端进来。”

康熙略一迟疑,康亲王倒笑了:“皇后真是皇上的贤内助,知道皇上与臣等夜谈,特送来‘消夜’,臣等也是有福了。”

众王皆是面露笑意,皇上便摆了摆手:“即如此,就端上来吧。”

很快,菜点端了上来,皆为清淡的粥羹,精致的点心,还有爽口的小菜,康熙与诸王用得很香。

“是朕疏忽了,今儿个太晚了,诸王喝了茶都先回府吧,余下的明日再议。”

皇上开口,诸臣退下。

“皇兄。”康熙单独留下福全,“妍姝还好吗?”

福全稍怔:“妍姝自生产后身体并不十分好,小格格因胎里带的病,也是三灾八难的。臣已请了孙院使安排妇人科最好的医正前去料理了。”

康熙略点了点头:“妍姝自小身子便不好。如今心中郁结,必得好好调养才是。只可惜朕不能亲自探往,就劳皇兄费心了。”

福全点头:“是,额娘说过,但凡有了孩儿,做娘的总会替孩儿着想,想来为了小格格,妍姝也自当珍重。”

康熙心头一震:“皇兄近日可去看望宁太妃了?宁太妃身子可还康健?”

福全应了:“昨日中秋,才刚去过。额娘一切安好,谢皇上寄挂。”

康熙顿了顿:“她?也还好吧?”

福全一滞,想来这个她应该指的是东珠,便答道:“昭妃娘娘一切安好,只是起居简陋、用度拮据。但娘娘尚还自在。”

“尚还自在。”康熙默默重复着,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意,眼眸里漾起淡淡的暖意,“她竟自在?这些日子,她都在做些什么?”

“听额娘身边的人说,昭妃娘娘在跟宫人学烹饪。”福全回道。

康熙似是诧异:“学烹饪?她原是不喜欢的,上一次被罚在膳房,也没见她有心思学个一二,如今怎么想起学这个了?”

福全没有回答。

“常宁还去找她问学吗?”康熙又问。

福全点了点头:“如今五弟在学问上的确精进不少。”

康熙点了点头:“也好。常宁鬼点子多,他若常去闹闹,她也会觉得日子过得有趣些。”

福全不语。

“晚了,皇兄也去吧。”康熙笑了笑,他的眼睛如同春日里刚刚融化的雪水,温暖,明媚,柔和,却带着一丝天然的凌冽。

福全心里暗暗一惊,行了礼,便退了出来。

“顾问行。”康熙叫了一声,顾问行赶紧上前:“奴才在!”

“皇后现在哪里?”康熙问。

“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在东暖阁候驾!”顾问行说。

“得了空,你记得提点一下李进朝,以后这懋勤殿里,不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话都能进来回禀的。”说罢,康熙起身向外走去。

“是!”顾问行愣了一愣,赶紧诵道,“皇上起驾东暖阁!”顾问行琢磨着皇上话里的意思,心里竟扑通起来。

跟着皇上进了东暖阁。

早早候在此处的皇后赫舍里立即请安。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后恭敬地行礼,只是这身子还未蹲下来,康熙便迎过来拦下了,“如今入了秋,夜里便有了凉意,都这会儿子了,你怎么还过来?”

皇上的话里透着难得的亲切,皇后心中瞬时觉得暖暖的。“听奴才们说皇上今儿忙了一整天,晚膳也没用好,直到这个时辰还在与诸位王爷议事,怕皇上劳累得忘了寝食,就赶过来看看。”

“让你费心了。”康熙拉着赫舍里一同坐在炕上,春禧奉了热茶摆在炕几上。

“皇上遇到烦心事了?”赫舍里细细端详着皇上的容颜,小心翼翼地问道。

“岂止是烦心,简直是难办得很!”康熙端起茶盏浅浅抿了一口,便看了一眼春禧,“这茶淡了些!”

春禧立即跪了下去,并未解释一句。

赫舍里则起身亲自将春禧扶了起来:“皇上错怪了春禧,如今夜已深了,这茶不宜过浓,否则虽能提神却也伤身,春禧将茶冲淡了呈上来,正是细心妥帖。”

春禧低垂着头,面色微红,皇后则笑意柔柔,越发和颜。

皇上略点了点头:“还是皇后细心,是朕怪错了,让你受了委屈!”

“奴才不敢。”春禧默默退到一边。

康熙看着皇后:“今儿太晚了,朕此时再过坤宁宫,怕是动静太大…”

赫舍里知道皇上的意思,向来在这后宫之中,皇上要见妃子,便可召妃嫔来乾清宫侍寝,只是并不留宿,欢好之后妃嫔便要独自到偏殿里去睡,等天亮后再各自回宫。唯独只有皇后,可以在自己的坤宁宫等待皇上驾临,与皇上同床共枕到天亮。

皇后面色微红:“臣妾过来,是有件事情想同皇上商量。商量完了,臣妾便会回去。”

“哦?皇后请讲。”康熙直视着皇后。

“原本皇上亲政,后宫之中应该为太皇太后、皇太后、太妃们以及诸妃嫔、公主阿哥们增加月例银。就是近前服侍的人,宫女、太监、女官们也当各有奖励。”皇后说到此处,特意微微一顿,看皇上的脸色果然变了又变,又继续说道,“只是臣妾觉得如今天下初定,百废待兴,世非承平。内有黄河水患,外有沙俄挑衅。这个时候后宫当以节俭为天下表率,所以臣妾想缩减后宫开支,将节余内孥银两献出,支持皇上修堤赈灾。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此番话说完,寝宫里静悄悄的,仿佛只有帝后二人的呼吸声。

赫舍里的话,让康熙很意外。

而接下来,赫舍里又递给他一张银票,康熙展开一看,更为意外:“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