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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晨拧开盖儿,云南白药轻轻喷上去:“老赵升官了吗?”

厉坤:“升了,现在是医院外科的副主任。”

迎晨嗯了声,没再多说。

她扯开医用纱布,把伤口包扎好,模样十分专注。

两人独处的时候,车里的茉莉香氛,都仿若静止。

迎晨突然开口:“你的相亲对象,好蠢。”

厉坤没说话。

他光裸结实的背部霸占了迎晨的全部目光,上面新老疤痕交错满布。是男人货真价实的岁月印记。

迎晨费了好大的劲,才忍住指尖不去抚摸。

她声音轻:“你还会跟她交往吗?”

厉坤倏地直起身子,抬手把衣服放了下来,说:“谢了。”

然后拿过医药箱,推门下了车。

他上了自己的吉普,侧脸线条硬朗,不苟言笑的样子最迷人。

直到尾灯消失转角,迎晨才转动方向盘。

———

厉坤开车回部队,准备找老赵打破伤风。

夜幕初降,红绿灯交换亮起。

等待的时候,厉坤拿出手机,想了想,把邹婷的微信、电话号码——

所有联系方式都删除了。

作者有话要说:注:迎晨所说的点钟方向为军事术语,能够准确给予位置指示。这两人都是出身将门,可以说是,无论在哪里做什么,都十分般配了。

——

第二更,谢谢老板们赏我吃饼。

☆、扭扭坤

工作生活照旧。

度过月底繁忙期, 迎晨总算能喘口气。

周一公司例行中高层会议后, 许伟城把迎晨和唐其琛叫到办公室。

“四川德鑫这家原料供应商, 我们一直没有谈下来, 据我所知, 已经有三家兄弟单位在竞争他们的资源。”

许伟城给他俩每人发了一份数据报告。

“上次带回的样品检验结果, 他们矿山的含金品位非常高, 典型的优质原料。”许伟城又看了眼桌上的台历,说:“德鑫的张总今天下午到这边办事,我已经打好招呼,晚上和他一起吃个饭。其琛,你带迎晨一起接待。”

迎晨调过来不久,对集团公司的业务人脉还没完全上手。

从董事长办公室出来。

唐其琛:“这位张总,我只通过几次电话,和我们接触到的大多数矿山老板差不多。”

迎晨了然, 这种都是靠山吃山,靠着资源发家致富,做事简单直接,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唐其琛:“没事,席间你负责招待, 应酬喝酒由我来。”

迎晨笑笑, 也没说什么。

晚上六点, 琳琅公馆。

迎晨与服务员确定好酒水菜式,面面俱到。这位张总还算准时,只是来的时候有点小插曲。

来的不止是他公司的人, 还有另外几名男士。迎晨恰好去服务台,留唐其琛一个人接待。

张总矮胖,乐呵爽朗:“我擅自带了几位朋友,给唐总添麻烦了啊。”

唐其琛和他握手,同样爽声:“哪里哪里,人多才热闹,”

带来的男人很年轻,言语交际相当老江湖,笑着说:“唐总,幸会啊,久闻大名,果然是青年才俊。”

唐其琛与之握手:“客气。”

张总乐呵地互相介绍:“他是傅东,是我好几年的合作伙伴。”

寒暄客套间,迎晨回来了。

她推开门的那一刻,笑脸明媚:“张总,您好啊。”

背对着的傅东猛地转身。

视线相交,迎晨心里咯噔。

呵,老仇人啊。

还真有这么巧,两人表面风平浪静,但都记着上回迎晨替林德出头的不愉快。

傅东当时被拂了面子,这滋味儿历历在目。

今天尊为贵客,又与张总关系交好,肯定是不会放过丁点解恨的机会。

果不其然,酒呢,逮着借口一杯一杯地敬。这酒桌文化灵活深远,“客人”敬酒,迎晨这边肯定得礼貌回敬。

迎晨不是什么软柿子,假公济私这种下三滥的打压,她看得明白,根本就不对傅东服软。

耗着呗,任对方端着酒,她始终浅浅笑,就这么望着,不甩他任何回应。

气氛有点变味儿。

唐其琛突然轻松笑道:“我得隆重介绍一下我这位部长,就两星期前还上过电视。”

张总来了兴趣:“怎么?”

“见义勇为,救了个小朋友。”

“不错啊!好人好事。”

“呵呵,我们许董还签发了公司嘉奖令,小迎还休了几天病假。”

“哎?受伤了?”

唐其琛说:“对,被歹徒用刀划的,前几天还去医院复查,伤口没完全愈合,对吧迎晨?”

张总立刻:“那可千万别再喝酒了。”

就等这句话,唐其琛自然而然地举起酒杯,对傅东友善点头:“抱歉了傅总,这杯酒看来只有我替女士喝了。”

傅东讪讪而笑,白酒转移了方向,和他碰了杯。

一晚上,唐其琛护犊的意味显山露水。都是聪明人,傅东不会当众翻脸找迎晨麻烦。

晚饭就这么有波无澜地结束。

送张总回酒店,应酬落幕。

唐其琛轻吁一口气,揉了揉颈椎,“总算结束了。”

迎晨给他递了瓶水,“谢谢你啊衣食父母,我先送你回去。”

唐其琛喝了酒不能开车,他问:“你和那个傅东有过节?”

迎晨笑笑,不打算详述。

把唐其琛送到公寓,迎晨沿原路返回。

夜深的城市,褪去夏日燥热,有台风南下,受了恩泽,杏城的夜也有了初秋的踪迹。

恰逢电台在放一首经典英文歌,迎晨空出右手去调音量。

她把车速减慢,眼睛飞快瞥了眼屏幕。

但突然——

“嘭!”的一声巨响,响声彻耳的同时,她整个人猛地往前栽,力道太大,安全带的长度拉伸至极限。

迎晨撞在仪表盘上,额头像要裂开似的,耳朵里伴着嗡声鸣叫。

脑袋空白十几秒,恢复神智后,迎晨意识到,

车被追尾了。

剧烈的疼痛从额头开始蔓延,迎晨心慌害怕,她颤着手从包里摸出手机。人在神经紧绷到极致时,只会下意识地求助内心最依赖的人。

“嘟——”

“嘟——”

数声之后,当那把低沉的男音响起。

迎晨懵着声音说:“你,你别挂。”

电话里只剩呼吸。

迎晨:“……我出车祸了。”

好心路人帮忙报了警,奥迪车双闪灯开着停靠马路边。迎晨被人扶了出来,垫了张报纸就这么坐在地上。

交警刚到,正与迎晨了解情况。

“请问您姓名?年龄?”

“出事前你连续驾驶时间有多长?”

“请出示您的身份证和驾驶本。”

迎晨脑袋痛,已经很费力地回答了前几个问题,实在没力气去拿驾驶证。

“我来拿。”一道男声。

交警回头,诧异:“这位同志?”

厉坤气息微喘,对迎晨抬了抬下巴,说:“我是她朋友。”

交警:“哦,那好,我跟你说一下基本情况,奥迪车被追尾,肇事司机逃逸,我们已经通知调取监控。还有,你朋友好像受了点伤,最好带她去检查一下。”

厉坤:“好。”

他来到迎晨身边,蹲下,视线和她平行。

迎晨抬起头,委屈巴巴地望着他。

厉坤倒没避开,沉声说:“驾驶证放哪里了?我去帮你拿。”

“左边储物格。”

厉坤瞥了眼她额头上的红肿,然后无声起身。

处理完交警这边,厉坤对迎晨说:“走的了吗?”

迎晨点点头,试着站起来,起到一半,眩晕直冲脑门,手下意识地往边上一抓。

“小心。”厉坤伸手把人扶住,怕她再摔,另只手也搀了过来。

迎晨几乎是被他半揽在怀里。

“坐我的车去医院,你的先放在这里,我找个朋友在这等保险公司的人来。”

迎晨把全部重量都放在厉坤身上,她忽问:“你刚洗了澡吗?”

厉坤:“嗯。”然后低头看她一眼,“这么清醒?看来没什么事。”

迎晨赶紧闭眼,向他贴得更紧:“脑袋好疼哦,怎么办,眼睛也开始疼起来了。”

厉坤无言片刻,低声:“老实点。”

迎晨立刻脑袋一歪,枕在他怀里,乖得跟只猫似的。

赶到最近的医院做了个b超,医生看后说没事。

迎晨一听急了:“您再仔细看看,没有脑震荡?”

医生:“没有。”

迎晨:“神经呢?一定伤了至少两根神经吧?”

医生:“放心,没有。”

迎晨:“那,那脑出血总是有的吧?”

医生:“我给你开了两支消肿药,早晚各擦一次,三四天就没事了。”

厉坤站在迎晨身后,低眉垂眸看着她,极淡地弯了下嘴角。

她那点鬼机灵心思没能得逞,失落都写在了脸上。

走出医院,夜风阵阵,迎晨垂头丧气,不抱希望地瞄了厉坤一眼,然后提着一袋药,又怂又可怜地往马路边走。

厉坤低头,掏出烟。

迎晨背影缓速。

他抖出一根叼在嘴里,左手漫不经心地转着打火机。

迎晨停在那儿,左右张望,留意有没有出租车。

见着一辆,迎晨使劲儿摇手——“咻”的声,车擦身驰过。

厉坤打着火,第一下没点燃。

起风了,吹着迎晨的头发缕缕遮脸。

惨啊,真的好惨啊。

额头红肿,唇色也白,单身女青年还要一个人回家。

厉坤的目光飘过去,又飘回来,飘过去,再飘过来。

最后烦躁地摘了烟,出声:

“别打车了。”

迎晨猛地转身,眼里瞬间住进了星星。

厉坤移开眼,恨自己出门为什么不戴一副墨镜。他刻意装酷的模样有点生硬,然后干巴巴地挤出三个字:

“我送你。”

万科城离这半小时的车程,两人一路无言。

到了小区门口,厉坤飞快按下解锁,“咔哒”脆响,示意迎晨赶紧下车。

迎晨哎了一声,“谢谢你了。”然后又哎了一声,像是自言自语:“头好晕。”她还像模像样地揉了揉眼睛,轻轻甩头,“怎么回事啊。”

厉坤充耳不闻,侧脸线条被车内的灯光一映衬,降了几度一般阴冷沉默。

迎晨推开车门,脚刚踩地,人就“啊”的一声痛苦叫嚷。

厉坤来不及多想,推开车门绕了过来,“摔哪了?”

迎晨揉了揉屁股,冲他眨眼。“唔……”

厉坤伸手把她直接拽起来,“唔个屁!”他牙齿都绷紧了:“扶着我!……送你上去。”

穿过小区花园,走过幽径石子路,十六层楼的电梯,这一路,迎晨就是个“肌无力”患者,把全身重量都光明正大地交给了厉坤。

甚至在开门的时候,也“虚弱”地告诉他:“密码是19八八04,你帮忙按一下好不好。”

厉坤这回是真懵圈儿了。

这四个数字,不就是自己的出生年月吗?!

真他妈的社会人士!

迎晨从小就是个烦人精,这一点她今晚必须发扬光大。

厉坤把她放在沙发上,一句话不说地就要离开。

迎晨跪坐在上面,两手捧着脑袋喊:“好疼哦。”

厉坤走了几步,还是没忍住地转头看她。

他一转头,迎晨捧着脸的手用力一挤,挤出个搞怪表情,还学了两声小猪叫。

厉坤五官弧度没一点变化,但神色,明显在忍笑。

迎晨垮着脸,似求似撒娇:“我晚上在陪客户,全做服务工作,一点儿东西都没吃。”

厉坤当即嗤声一笑,不屑且嫌弃,心想:苦肉计?门儿都没有。

一秒。

两秒。

五秒。

厉坤缓缓拿出车钥匙,下颌绷紧:“吃什么?”

迎晨跪坐在沙发上,立刻直起背脊:“面包。”

厉坤迈步,就听后头的女人猫咪似的声音:“家里有烤箱的呀。”

“……”

———

“这是面粉,这是发酵粉,牛奶在你右手边的柜子里。”

厉坤弯腰拿出一盒,看了看保质期,才拧开盖儿。

他全程冷漠,看起来心情很差劲。

打蛋液,和面团,加杂七杂八的配料,动作实在算不上温柔。

厉坤觉得自己一定是发了疯,才在这里给她做面包。撂摊子走已经来不及了,只能越想越生气。一生气,就止不住地多加面粉。

突然,腰间一软。

是迎晨在后头,双手从他侧腰穿插而过,一秒即松。

厉坤只觉后腰有东西拉扯,低头,是一个蓝色的围裙。

迎晨:“系着吧,别把衣服弄脏了。”

厉坤:“呵,现在脑袋不疼不晕了?”

迎晨:“嗯,你在这,我哪里都不疼。”

趁他心猿意马,迎晨悄无声息地离开厨房。

刚出客厅,她蓦地回头,厨房门就像一道取景框,里头灯影明亮。男人在里面低头干活,不算熟练,也不算心甘情愿。

但这一幕,如果摒弃所有恩恩怨怨和时光鸿沟——

她的初心和初爱,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

迎晨忽的鼻酸。

厉坤在厨房喊:“盐在哪?”

迎晨回神,“在你左手边。”想了想,走过去说:“我喜欢吃甜的。”

厉坤又加了两大勺面粉进去,说:“爱吃不吃。”

跟谁较劲呢。迎晨心想:“真别扭。”

于是轻飘飘地赏了一个昵称:“……扭扭坤。”

厉坤:“……”

迎晨主动聊天:“你以前,不是挺会做这些吗?怎么现在。”

厉坤打断,“你也知道是以前。”

迎晨被噎,不服输地回:“饿了什么都好吃。”

厉坤哼声笑:“饥不择食,寒不择衣。”

迎晨倏地凑到他面前,很近,目光无辜明晰:“嗯?你要脱衣服给我穿吗?”

厉坤铁臂一僵,发泄似的,又加了两大勺面粉。

迎晨不再气他,怕他在厨房爆炸,于是去客厅看起了电视。

厨房锅碗瓢盆声偶尔入耳,迎晨给自己额头上完药,厉坤便端着面包出来了。他把盆儿往餐桌上一放,动静跟打雷似的。

迎晨走来一看,“这……”

厉坤紧抿薄唇,慢慢别过头,镇定道:“别吃了,我去店里帮你买。”

迎晨很快说:“没事儿,虽然烤的不太好看,但能吃就行。”

她飞快拿起一块往嘴里咬,但这一咬——“哎哟。”

迎晨皱眉,捂着牙,郁闷地望着他。

厉坤嘴角微抽,很有自知之明地拿起面包放手里掂了掂,然后从桌上的零食摆盘里拿出一个核桃,用行动告诉她原因。

厉坤举起面包狠狠朝着砸下去。

“砰”的声闷响。

核桃碎了,面包完整无缺,甚至连面包屑都没掉下来半点。

迎晨傻眼了,厉坤难堪了。

“你……”

“我……”

两人同时开口,视线相对,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默了几秒,竟一起笑出了声。

灯影暖黄又温柔,

点连嘴角的弧度都是一模一样呢。

作者有话要说:祖国母亲生日,这章四舍五入也算撒糖庆祝了。/p

☆、赖皮小狐狸

迎晨笑了半天, 捡起这块“硬汉面包”放在耳边左敲敲, 又敲敲, 一本正经道:“嗯, 实心的。”

厉坤低下头, 笑容很轻, 再抬头时,他说:“我走了。”

迎晨慢慢放下面包,“好。”

厉坤走到门口,留了个背影。

迎晨忽说:“今晚谢谢了。”

厉坤难得的, 接了话:“上回你帮了我,这次算是礼尚往来, 不用谢。”

他看了眼迎晨额上的伤,“按医嘱用药。”

迎晨点点头,“嗯。”

她安静的样子, 很乖。

厉坤平静收回目光, 走了。

他一走,迎晨立刻跑到窗户边, 躲在窗帘后面,一根食指撩开窗帘,小心翼翼地偷窥楼下。

厉坤头顶明月,旁若无人时,也永远背脊笔直地行走。他上车,倒车,远光灯如柱, 然后开车,直至车身不见。

迎晨这才松开窗帘,轻松满足地长吁一口气,哼着小曲去洗澡。

———

周六,迎晨越好和徐西贝一块去景山寺玩。

这段时间太忙,迎晨推了她好几次邀约,今天终于得闲。

“我真服了你们公司,调回来比在杭州还累人。”徐西贝开车,走着一段环山公路,问:“工资涨了没?”

迎晨悠闲地看窗外风景,“没涨,平级调动。”

徐西贝:“还不如待杭州。”

迎晨问:“你呢?事情处理好了吗?”

徐西贝:“我把渣男的东西一把火烧了,解气!”

迎晨伸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这才乖。”

景山寺不大,但名气颇盛,香火常年不断。

车到了山脚就开不上去了,周边居民把自家前坪空出来做停车场,十块钱可停一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