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由站起身,弯腰俯头,更加凑近去看姬文景的画,几缕长发摇曳在胸前,她自己都未察觉,那发梢正擦过姬文景耳边,他手微微一抖。

姬文景深吸口气,赵清禾又凑近了些,他耳尖一红,似被人挠了一下痒,心头微荡,晚风之中,赵清禾身上有股好闻的味道,萦绕在他左右,像初春的月梧花一样。

他竟一点也不排斥,只是……有点热。

好不容易作完一幅长亭晚霞图,姬文景如释重负,赵清禾也站起了身,眸中满是赞叹:“好美啊,比刚刚天边的晚霞还要美,虽然画在纸上,但好像跃然眼前……”

“你喜欢吗?”

姬文景忽然开口,赵清禾一愣,姬文景伸出修长的手指,将那幅画向她一推,“送给你。”

“又,又送给我吗?”赵清禾瞪大眼,有些受宠若惊,姬文景点点头,风中一张脸俊美绝伦,难得浮出一丝笑意。

“只是,以后……离孙左扬远一点。”

亭子里没头没脑响起这句话,赵清禾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什么?”

反应过来后,她才望着姬文景漆黑的眼眸,慌忙摆手道:“不,不是的,我,我跟孙师兄没什么的,话都未说过几句,我对他没有……”

“我知道你没有,可你能拦着狗惦记包子吗?”

姬文景干脆打断,看着赵清禾愣愣的样子,也不再深说下去,只话锋一转:“你这段时间都会在这里温书吗?”

他抬头:“不介意多我一个吧?”

赵清禾呼吸一颤:“你,你也要温书?”

“怎么,嫌我分了一方席位,亭子里挤得慌?”

“当,当然不是……能跟姬师兄在一起温书,再,再好不过了!”

赵清禾心头如小鹿乱撞,在石桌旁坐了下来,紧张地看着姬文景,小心翼翼道:“那姬师兄,你每天都会来吗?”

姬文景反问她:“你会来吗?”

赵清禾忙道:“我会,我会的。”

姬文景笑了,晚风扬起他的长发,他衣袂翩飞,霞光笼罩下,面容俊美出尘,好似画中人一般,勾起唇角,只轻轻说了五个字:

“那我也会来。”

第四十八章:付远之送簪

长风卷过浮云,晴光正好,竹岫书院里,草木摇曳,花香怡然。

骆秋迟去找闻人隽时,恰看到付远之将她拉入巷道里,似乎有话要说。

他长眉微挑,看了眼手中的碧玉簪,轻巧上前,白衣一翻,掠上了墙头。

“阿隽,这是我自己亲手雕刻的一对杏雨含芳簪,我们一人一支,你看看喜不喜欢?”

付远之摊开手心,一对发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笑道:“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杏黄色了,我每回去奉国公府找你,远远见你坐在树下读书,都是穿着一身杏黄色的衣裙,那时你很小,梳着两个小小的发髻,风一吹,树上的花瓣就会飘洒下来,落在你肩头,你却一动不动,依旧低眉看书,静静坐在花雨中,跟一幅画似的,这么多年了,我始终觉得,没有人比你更适合杏黄色了,像春日第一束微风,是那样美好清隽……”

温朗的声音中,闻人隽看着那对杏黄发簪,有些不知所措:“世,世兄,这是你自己做的?你,你要送给我……”

“是啊,你觉得好看吗?”付远之笑得愈发温柔。

闻人隽心头颤了一下,墙头上的骆秋迟,白衣翩飞,亦是目光一动,暗暗攥紧了手中的碧玉簪。

不得不说,付远之手艺的确好,比女子还要精巧细致,他心思玲珑,幼年做风筝是如此,后来做古琴亦如此,如今做起簪子来,依旧让人挑不出一丝瑕疵,阳光下美得粲然生辉,灵秀无双。

“阿隽,这个月的秉烛夜游日,我们互赠发簪,一同去游湖吧?”

闻人隽怔怔抬首,付远之轻轻上前道:“便用这一对,你一支,我一支,你看可好?”

“可,可是,我已经……”闻人隽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我已经同旁人约好了,恐怕无法再……”

“哪个旁人?比你我还要亲近吗?”

闻人隽抿了唇,不吭声,也不伸手去接那发簪,付远之笑了笑,忽然为她将一缕乱发别过耳后,温柔道:“阿隽,你还记得我们一起参加过的那个千鸢节吗?那时拔下头筹,你问我有什么愿望,我说,希望以后每一年的千鸢节,都能和你一起参加,你说你也是,不管是千鸢节也好,还是任何事情也罢,日后你都要和我站起一起,相依相随,不分彼此,你还记得吗?”

他微微上前,牵起闻人隽的手,放柔了语气:“我以为,不管岁月如何变迁,你都是我心底那个坐在树下,穿着杏黄衣裙的小姑娘,我们也都会像小时候一样,永远站在一起,陪伴着对方。”

“世上可以有很多旁人,但于我而言,只有你,才是独一无二的,于你而言,我是那个特殊的人吗?”

他垂下眼睫,仿佛有些哀伤:“阿隽,我从未变过,初心如一,你呢?”

“世兄,我,我……”闻人隽怔怔望着付远之,微风拂过她的衣袂发梢,她久久没有回答,似是挣扎于两难之间。

“阿隽,不要拒绝我好吗?”

付远之忽然开口,他将发簪塞进闻人隽手心,按紧她的双手,低头看她,温柔而又强硬,带着些不由分说的味道:“就像眉姨说得那样,我们永远那么好,一辈子都那么好,不要改变,不要生分,谁也不舍弃谁,谁也不扔下谁,好吗?”

这番话那样熟悉,从前付远之就对闻人隽说过一次,如今再次提起,依旧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闻人隽觉得手心发烫,呼吸也紊乱起来,她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

鼻尖似乎又嗅到了儿时风中的草木清香,断线的纸鸢飞到了树上,小小的孩童无力跌跪在地,满心沮丧:“那只风筝,我其实前前后后加起来,一共做了两个月,爹好不容易让我参加一次千鸢节,我想给我娘争口气,我不想让她失望,毕竟,她只有我了……”

滚烫的泪珠滴答一声,坠落在草地上,晶莹裂开,如稚子破碎的一颗心。

那氤氲的水雾,似乎跨过斑驳岁月,又随风哀伤飘来,让她指尖真切触摸到了,这样的世兄,她能拒绝吗?

人人都只将他视作竹岫书院第一人,却看不到他心底坐着的那个稚子,他其实比谁都容易不安,都害怕……失去。

那些浮尘过往,只有她陪他一同经历过,只有她全部知晓。

是的,只有她……知晓与懂得。

久久的,闻人隽睁开了眼,看向付远之期待的目光,轻轻抿了唇,莞尔一笑:“好,世兄,我答应你。”

白衣一拂,墙头人影一闪而过,来去未留一丝痕迹。

于是也便未能看到,付远之一把拥住闻人隽,喜不自胜,似感动难言。

可是谁也没有发现,他低垂的眼眸中,那些表象的哀伤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唇边扬起的一抹笑意,整个人气质陡然颠覆,半分温润也不见,周身锋芒逼人。

“是我的,终究会是我的,谁也夺不去!”

风掠长空,待到两人结伴离去后,另一道人影从暗处慢慢步出,雪白娇美的脸上满是不甘:“千鸢节,又是千鸢节,我那年不过晚了你一步,就注定要输你一生吗?”

美眸一沉,寒光迸射下,一字一句咬牙而出:“闻人隽,你以为我还会让那一年的遗憾,再发生一次吗?”

骆秋迟回到院舍时,随手把碧玉簪往姬文景床上一扔,白衣一掠,翻身上了床。

姬文景起身,拿起那支簪子,“干嘛呢?这不是你前些天拖我去买的吗?”

骆秋迟背对着他,头都懒得回一下:“送你了。”

“你有病?”

姬文景拿着簪子轻转了几下,“你不参加秉烛夜游日了吗?前些天还拉着我兴冲冲的,逛了十几条街,左挑右选,好不容易才相中这一支,问送谁也不说,弄得神神秘秘的,结果现在就这样随手一扔?你别跟我说你绕了一大圈,最后其实是想送给我?”

“恭喜你,猜对了。”骆秋迟拖着长长的调子,轻笑了一声:“我心仪之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正是你姬文景,姬大美人是也。”

“去你的,我对你没意思!”姬文景抬手将碧玉簪掷了回去,“少给我来这套,把你东西收好了!”

“我对你有意思就行了……唉,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就送你了,别还我。”

骆秋迟一挥手,又将碧玉簪扔给了姬文景,姬文景接个正着,正想再扔回去时,忽地眉梢一挑,计上心头,叫了声:“哎呀,你怎么扔的,把好好的簪子都扔坏了,好长一条缝啊,真是暴殄天物,啧啧……”

他话未说完,那身白衣已从床上翻下,几步掠到他跟前,急声道:“哪呢,哪呢?真扔坏了吗?”

这一看,才知自己上了当,房中有一瞬间的凝滞。

骆秋迟抬起头,正对上姬文景得意洋洋,似笑非笑的一张脸。

姬文景长眉一挑,将骆秋迟下巴一捏:“口是心非了吧,骆小师弟,这春日都过了,你还在思着哪门子春啊?快拿回去吧!”

骆秋迟嘴角抽了抽,四目相对间,陡然往姬文景身上一扑:“好啊小姬,玩我玩得开心吗?我也陪你耍耍,怎么样?”

他白衣一翻,反手将姬文景双手扣住,低头凑近,捏紧了他下巴,笑得邪气四溢。

姬文景挣脱不开,满脸涨红:“滚滚滚,谁要陪你玩,我还有一堆事儿要做呢,你这野蛮人给我起开……”

“哟,你能有什么事儿啊?不就是去那亭子里,陪你的小师妹温书吗?怎么样,功课进展到哪一步了?手牵了吗?人搂了吗?嘴亲了吗?”

“你你你,你这人真是无耻,满脑子粗鄙念头!”

“对,你不粗鄙,你最雅致端方,最冰清玉洁,最不可亵渎了,姬大美人……哎哟,你这衣服里怎么还掉出一支发簪来了?啧啧,品相真不错,你什么时候背着我偷偷买的呀?打算送给谁呢?”

“你,你还我!什么背着你偷偷买的?不过就是那天上街,我随手拣了根,到时给陈院首交差罢了,哪像你这个……”

“随便买买呀?我怎么瞅着不像呢,这颜色莹白若雪,清润剔透,分明是精心所择,楚楚气质倒让我想起你那位……”

“喂喂喂,你不要乱说啊!你快给我起来,别再压着我了,你这野蛮人真重,我快被你压死了……”

床上两个身影扭作一团,闻人隽推门进来时,恰听到这句话,她双眼一瞪,倒吸口冷气。

“骆师弟,姬师兄,你们……你们在做什么?”

犹疑的声音在屋中响起,床上两个身影同时僵住,回首望去,闻人隽咬紧唇,满脸通红,欲言又止,隐然间又带着一股莫名兴奋。

姬文景瞳孔骤缩,几乎在电光火石间想起民间话本里那位姓“姬”的画师,他陡然煞白了一张脸,撑起身来,对着闻人隽脱口而出:“喂,金刀大菜牙,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第四十九章:清禾赠香囊

碧空如洗,浮云缱绻,姬文景背着画匣出门时,一边松了松周身筋骨,一边嘀咕道:“真是个野蛮人!”

“不过嘛……”他站在长空下,打开手心,看向那根白玉发簪,唇角微扬,喃喃自语:“莹白若雪,气质楚楚,呵……眼光倒是不错。”

屋中,闻人隽坐在桌旁,仔细看了看骆秋迟的脸颊,欣喜道:“鹿叔叔的药果然有奇效,一点疤痕都没有了!”

她情不自禁就摸上那方俊逸侧脸,目光含笑:“骆小白脸,这下你可放心了,天公未收去你这副惑人皮囊,你依旧是女公子们心中的书院第一美男……”

骆秋迟微微侧过身,但笑不语,只手握茶杯,慢慢饮了一口。

自从她进来后,他便一直是这副不冷不淡的样子,两人之间的气氛是从未有过的微妙。

闻人隽讪讪地收回手,抿了抿唇:“我这次来,其实是,是……想同你说件事,那天,那天你不是问我,最喜欢什么颜色的发簪吗?”

骆秋迟轻轻眨了下眼,握紧茶杯,一言不发,闻人隽抿抿唇,接着道:“我可能,可能无法……因为我已经答应……”

饱含歉意的声音中,骆秋迟倏然打断,抬头一笑:“你说那天啊,我想起来了。”

他俊逸的脸上长眉一挑,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我随口问问罢了,你不会当真了吧?”

闻人隽愣住了,骆秋迟凑近她,缓缓勾起嘴角:“你不会真以为,我要送你发簪,邀你一同游湖吧?”

“你,你……你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逗你玩玩罢了。”

“逗我玩?”

“对啊,就是逗你玩呢,不然你以为呢?”

“我,我以为……”闻人隽脸色变幻不定,身子微颤间,忽然一下站起,咬住唇:“我自然也没想过要同你游湖,你这人口无遮拦,野性惯了,从来只顾自己开心,我怎么会将你的话当真呢,我早就跟付师兄约好了,秉烛夜游日那天,我只想跟付师兄一同游湖!”

骆秋迟懒洋洋地一声冷笑:“不用你告诉我,我也能猜到了,你们青梅竹马,自然亲密无间,谁也插不进去了,你巴巴跑来一趟,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

“你,你……”闻人隽颤声了半天,最终一咬唇,脸色愈发苍白了,笑得轻渺渺:“是啊,就是来告诉你这个,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便不再打扰了,你好好休息吧。”

她身子晃了晃,眸中有波光闪烁,出门时脚步还踉跄了一下,骆秋迟却佯装不见,只低低说了声:“好走,小师姐,不送了。”

待到人真的离去,屋中彻底静了下来后,那身白衣才微微侧首,凝望床头那个娇憨可人的陶瓷娃娃。

他不知静坐了多久,才无声一笑,眸色深深,几分寂寥,几分自嘲,随手将一物掷去。

“叮”的一声,那支碧玉簪击中那陶瓷娃娃,两相一同倒了下去,堪堪落在了床头。

“燕草如碧丝,燕草如碧丝……”

诗句轻喃出口,俊逸的脸上面无表情,一撑脑袋,索然万分,拖长了音:“没意思,真没意思啊——”

斜阳如金,斑驳照进长亭间,风吹衣袂,两道身影并肩而坐,清隽似画。

赵清禾捧着书卷,悄悄瞄了眼旁边的姬文景,他下巴白皙秀致,唇色水红剔透,乌发如瀑,一张脸俊美出尘,谪仙一般,直把周遭风景都比了下去。

她一时有些怔忪,屏住呼吸,生怕扰了这如梦似幻的场景。

姬文景埋首于画册之间,目不斜视,面上一派淡然,心中却有个声音不住腹诽着:“怎么盯着我看这么久?光看不说话,什么意思啊?还看?怎么还看?笨女人,说话啊,快跟我说话啊……”

“姬师兄,我,我有话想对你说。”

“哦。”姬文景抬头,一脸冷淡:“你想说什么?”

他周身气质委实太过清冷,容颜又妍丽到让人不敢逼视,赵清禾手心颤了颤,下意识咽了下口水,良久才鼓足勇气道:“姬师兄,这,这段时日多谢你了,教了我许多温书之法,叫我学会灵活变通,不再只是死记硬背,还,还将你平素的笔记借给我参阅,我,我受益良多,实在是特别感激你……”

姬文景神色不变,淡淡道:“小事一桩,算不得什么。”

赵清禾绯红着脸,继续一鼓作气道:“不,要谢的,一定要谢的……所以我,我给你做了一个香囊,你看看喜不喜欢?”

说完这句话,她耳根子都红透了,颤着手摸出一物,递给姬文景,看都不敢再看他一眼,只低着头,结结巴巴道:“这,这是我第一次做这种东西,针法什么都不太好,可能入不了姬师兄的眼,但,但里面的香料是极好的,有,有安神之效,若是,若是姬师兄疲乏……”

“是挺丑的。”姬文景盯着那香囊,忽然开口。

“你说什么?”赵清禾怔怔抬头,有些没反应过来。

姬文景望着她,语气平平道:“我说,是挺丑的。”

赵清禾脸颊瞬间红得快要熟透一般,手也越颤越厉害,眼中更是陡然涌起波光点点,却就在这时,姬文景一下站起,抬起双手,轻咳了声:“给我系上吧。”

“啊?”赵清禾怀疑自己听错了,瞪着眼睛看向姬文景,怯怯道:“可,可你刚才不是说……”

“我的眼光本就高于常人,我说丑,其实在旁人看来,已然不错了,更何况,人无完人,世间之事哪有十全无缺的,这香囊除了丑了些,其他地方倒也尚可……我说,你还愣着做什么,快给我系上啊。”

姬文景又将双臂打开了些,一脸正经,他身姿玉立,腰间纤长,衣袂随风飞扬,一番话说得赵清禾一愣一愣的,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指了指姬文景的腰际,“姬师兄,你,你要将香囊佩戴在腰间吗?”

“不然呢?”

姬文景低头望她,两人四目相对间,斜阳笼罩长亭,风掠发梢,赵清禾这才反应过来,心间狂跳不已,脑中有个声音霎时在不断叫着——

我,我做得这么丑,姬师兄居然都没有嫌弃,还语带鼓励,当真收了下来,他这般高傲之人,竟为了照顾我的情绪,不让我下不了台,不惜委屈自己,要将这粗鄙之物戴于腰间!

赵清禾啊赵清禾,你真是何德何能,能得姬师兄如此对待!

心潮汹涌起伏,赵清禾仰起头,一双眸波光闪烁,感动万分地望着姬文景:“好,姬师兄,我,我这就帮你系上……”

她靠近他,长发滑落下来,又带来那阵熟悉的月梧花香,姬文景喉头一紧,感受到她双手轻轻触上他腰间,脸上是虔诚而认真的神情,动作明明很温柔,却撩动他心湖一片,带来阵阵涟漪微波。

风过亭间,暖阳微醺,姬文景从来不知道,原来为人佩戴香囊,也能这般……诱人。

那香囊的结似乎打得有些繁杂,赵清禾系了许久也未完全系好,她脸颊微红,又凑近了些,动作也更大了,甚至在姬文景腰间连摸了好几下,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姬文景几乎能感受到她双手的温热与柔软。

他长睫一颤,极力控制着呼吸,面上亦清清冷冷,唯恐叫赵清禾瞧出了异样。

便在这时,清风扫过长亭,桌上一方砚台斜斜倒下,正朝赵清禾脑袋砸去,姬文景眼皮一跳,说时迟那时快,他伸手一把将人拉入怀中,抬袖一挡,猛地护住了赵清禾的头——

哐当一声,砚台正砸在他手背之上,他咬牙闷哼,依旧是弯腰相挡的姿势,赵清禾却在他怀中,整个人都懵住了。

“姬师兄,你,你没事吧?”

赵清禾还来不及站起,姬文景已经蹲了下来,他按住她脑袋,紧张道:“怎么样,磕到额头了吗?”

赵清禾忙摇头,抓过姬文景的手,“我没有事……姬师兄,你的手,你的手都被砸红了!”

她惊呼着,心疼不已,捧着那只手不住颤抖,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疼不疼啊?你干嘛帮我挡一下?这可是你的手啊,你用来写字作画的手啊,要是砸坏了怎么办……”

手背上红肿一片,衬得其他地方更加白皙娇嫩,赵清禾泪光闪烁,对着那红印不住轻柔吹气,比砸在自己身上还疼上百倍般。

她只顾着又吹又揉,全然没有注意到姬文景望她的眼神。

他们挨得很近,近在咫尺,那好闻的月梧花香就萦绕在他们之间,姬文景一动不动,盯着赵清禾的脸,手上的伤并不疼,但却被赵清禾轻轻呵气,吹得……有些痒。

他能清晰看见她雪白剔透的肌肤,微微闪动的睫毛,以及上面沾着的泪珠,还有……那不住吹气的一双唇。

许是目光过于灼热,赵清禾终于察觉过来,傻傻抬起头,姬文景却看着她,忽然一笑。

“姬师兄,你,你笑什么?”

“我笑你傻啊,再要紧也只是一只手,还能比你的脑袋重要吗?你至于急成这样吗?”

赵清禾赶紧点头,结巴道:“至于啊!你的手当然重要了,比什么都重要,要是毁了你的手,我会一辈子悔疚难安的……”

“真傻,既然你这么看重这双手,不如我剁下来送你?”姬文景笑了笑。

“姬师兄,你,你别说笑了,我看,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我给你上点药,或者直接去仁安堂看看,万一真伤到筋骨就不好了,而且,而且马上还要大考了,可不能……”

和风吹来,天地静谧,赵清禾絮絮不断地说着话,姬文景却心弦一动,全然没有仔细听了,因为,他走神了。

盯着她的一双唇,走神了。

他忽然很想知道,眼前这张泛着水光,嫣红若花,看起来芳香柔软的唇,亲上去……会是什么感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