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下的弹指悲欢——《庆熹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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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红猪算是朋友,见得不多,看文章多于看面孔,虽则是个出名的美人。

作者是百样千变的,有的人见到真人会觉得他完全不是笔下文章的模样,你曾经以为是温雅书生的人虎背熊腰好像橄榄球健将,你曾经想象是愤青的或者只会腼腆的坐在一边看着自己的手心,而那个心思细腻愁乱千秋的女孩真人可能是个烧饭很好的家庭主妇。

而红猪的形象和她的小说很吻合,吻合到我第一次在唐韵茶坊看见很多女孩坐在一起,我就会在心里说:“嗯,那个是写《庆熹纪事》的人。”

回想《庆熹纪事》网络连载的那段时间,为这个故事颠倒的女孩们不断的问着后续,写下连篇累犊的评论文字去探讨其中的人物,本身这些评论也有着堆砌珠玉一样的华丽,不能不让人赞叹和好奇小说的作者是什么样的人。

但是《庆熹》却是一部很淡的书,没有乱流和泪血,也看不见多少铁马金戈。在这个大潮涌动的幻想小说市场,作者们动辄大军百万横扫天下,而红猪则是展开了一张长卷慢悠悠的写画,她心里知道这卷有多长,可是她不着急。她并不想告诉你她想表达什么,只是一个女人坐在画架前哼着歌慢慢的描绘,看客们就只能跟着她的笔致,等待一个隐隐约约知道、却又不愿相信的结局。

辟邪那个寂寞的男人,明珠那个寂寞的女人,七宝太监那个寂寞而萧索的老男人,皇后是个寂寞而阴森的老女人,一大堆寂寞的人凑在一起,却偏偏是一付生动的画面。像是看着清明上河图,去遥想一个古老时代的大都会,可是其实你听不见一点点声音,一切都是寂静的,只有举手投足动作凝滞的瞬间,只有眼神,只有怅望,之后等待。

红猪写这本书的时候应该是年轻的,住在上海所以带着一点雍容闲适,读惯了古文诗词,所以带点空疏,而最要紧的是她似乎太过于聪明,可以看穿跌宕起伏的剧情,可以看穿你情我爱的屏障,也可以平静的面对战乱与风云,然后她坐下来,安静的描绘一个故事。

人站在窗前花正在落下,雨后春深桥上携手,秋意楼头琵琶独老。

这个故事就是这样的。

 

但是那样又为什么要写呢?

我总是好奇作者们为什么要写书,因为写书是件很苦的事情。如果一个人写书而咆哮怒吼,怒天无柄恨地无环,我倒反可以理解。因为要抒发要表达嘛,心里有火,不宣泄就会被烧死。那么红猪呢?为什么要安安静静的写一个带点苍老颜色的故事?居然又写了那么长?

我自己也写故事,有时候很怕写长的,回头去看旧稿,自己就和笔下的人物一起渐行渐远。

毋庸我们去猜测红猪动笔时心里涌动的想法,不过确实我在那些故事中读出了烈火一样的东西,在闪窜、在流动、在奔驰。而红猪又非要让这些极端跳脱的东西安于她平静的笔调,于是出来的文章那样的矛盾着,引人入胜。

这个就像是武侠小说里的练武之人吧,你要练最强的武功,你为什么要练最强的武功?因为你有这么强烈的心愿。可是金庸小说里说武功高了便有心魔,你要制你的心魔就只有读经,读了经文你心如木石,便可练更高的武功。最后你神功大成眼神枯槁如灰烬,你站起来拈起花叶千里杀人。

可是你已经有如木石了,你为什么还要杀人?

是个不恰当的比喻,写给我读完《庆熹》之后读出的矛盾。不过也许打动读者的,就是飞花摘叶出手瞬间的倦怠和寂寞,为什么倦怠和寂寞?是不是那些已经渐渐被遗忘的、然后还在极深处流动的火焰?

你为什么要练最强的武功?

 

一个冰一样的说书女人。

冰下面流动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