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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婆婆您就隐姓埋名,跑到马家去当仆妇?”珂月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姜婆婆点头道:“是啊,我觉得对不起我姐姐,就留在马家为仆,照顾马家的孩子长大,也算是赎罪吧。”

“孩子啊。”姜婆婆拉起珂月的手,压低声音又道:“婆婆今天已下定了决心,有生之年是不会再离开你外公的了。”珂月方才收八佾剑阵包围,心中也有同样的念头。“婆婆为什么不怕丢丑,告诉你这些陈年旧事呢?”姜婆婆自问自答地说道:“就是想要让你知道,婆婆如今后悔了。”“后悔了?”“对,婆婆刚才终于想通啦,过去几十年来,婆婆一直在生你外公的气。”姜婆婆也偷偷瞄了一眼马凉,“结果呢?你外公离家出走,我的亲姐姐过世,而我呢?也孤孤单单地过了大半辈子。对,我后悔了,我若能回到几十年前的那个夜晚,我一定立刻答应你外公,做他的妾。”珂月愈听愈迷糊,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哪?姜婆婆知她不明白,苦笑了一下:“孩子,婆婆擅自做了件对不起你的事情,在走之前,婆婆得先跟你道歉。”珂月此时还不知道姜婆婆强逼辛雁雁下嫁陆元鼎的事情,只听得满头雾水。“婆婆只希望你记住一件事情。如果有一天,那姓荆的小子问你愿不愿意二女共侍一夫……”“什么?”珂月突然明白姜婆婆要说什么了,只羞得满脸通红。姜婆婆却不管她,自顾自说道:“若到了那个时候,希望你能想起婆婆方才告诉你的故事,好好地想过了,再回答他。”

第七章 长歌当哭

眼看夕阳西下,两人对于能安然度过这多有波澜的一日都自忖侥幸。马凉与姜婆婆的背影早早已瞧不见了,珂月却依依不舍地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

“天明哥,如今在这个世界上我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

“怎么?他们难道不回来了吗?”

“嗯,我拜托婆婆回去接神都九宫的人,送他们回神都山上。”“这以后呢?”“这以后……以后只怕是再也见不着婆婆跟外公啦。”荆天明吃了一惊,问道:“你没有跟婆婆提起,要请她老人家跟我们一块儿对付徐让,救端木姑姑出来?”

“我没提。我若是提了,婆婆岂肯离去。”珂月摇摇头,“我不想让婆婆跟外公再冒险了。他们年纪已经这么大了,好不容易才终于在一起……”“我明白。”荆天明也笑了,“我也赞成你的作法。救端木姑姑的事,我们自己来就好了。”

回想起自己方才扑过去紧紧抱住外公,把头埋入他宽大的胸怀,珂月心中便一阵甜蜜,“天明哥,你说外公跟婆婆,还有神都九宫的弟弟妹妹们,大家是不是会快快活活、平平安安呢?”

“你放心,他们在一起一定乐得很。”荆天明为了安慰珂月,故意笑道:“只怕他们乐得把神都九宫都给掀了,的时候你这个宫主回山去,可没地方住了。”

珂月点点头,又道:“外公能找到我,真是太好啦。”“是啊,真是太好啦。”荆天明伸手摸摸珂月的头,“放一百二十个心吧,会再见面的。”

珂月“嗯”了一声,吸吸鼻子,眨眨眼睛,展颜笑道:“天马上黑了,我们也走吧,我可不想跟好几百个守规矩的儒家弟子挤在一块儿过夜。”

“哈哈哈!说得太对了。”荆天明也笑了起来。

“说什么哪?笑得如此开心。”两人言谈间,刘毕走了过来,开口问道。荆天明见是刘毕,便点头言道:“我方才见你们儒家众人挤在一处,不知讨论些什么,觉得不方便,就没有靠过去了。”“是啊。”珂月也道:“真闹了好一会儿,事情都弄清楚了?”

“天明,此次多亏了你为我儒门除害。”刘毕一个长揖到地,说道:“也为谈直却大哥报了仇。”“自己兄弟,这么客气干什么?”荆天明说道:“倒是你,我杀了邵广晴这事,没给你带来麻烦吧?”

“我早将诸多人证、物证收集齐备,只是邵广晴势大,难以公开罢了。”刘毕眼神流转,脸上现出微笑,道:“不瞒你说,刚才之所以如此吵杂,是在推举新任的儒家掌教。”

“莫非……你成了新任儒家掌教?”珂月心中猛地一跳,好像有什么不吉的预感。“正是!”刘毕掩不住心中欢喜,喜形于色地说道。“这真是太好了。”荆天明却是打从心底为刘毕感到高兴,还推了刘毕一把,兴奋地说道:“好家伙,真有你的!从此以后,儒家就靠你来光大了。谈大哥地下有知,不知该有多高兴哪!”

“呵呵!”刘毕也笑得合不拢嘴,“今天晚上有个小小酒宴,你们也留下,一块儿庆祝如何?”“这……”荆天明知道珂月巴不得拔脚就走,便转头望向她。珂月却两眼迷离,不知在想些什么,完全没有注意到荆天明的眼神。“我看还是算了吧。”荆天明回头对刘毕说道:“方才为了对付你们儒家的八佾剑阵,耗去不少内力,我跟阿月都着实累得很,现在只想好好睡上一觉,还是改日……”

“累的很?是吗?”刘毕没等荆天明说完,便插话道:“那我就不送了!”

刘毕这一句“那我就不送了”一出口,几百名儒家弟子突然全都抽出剑来,将荆天明与珂月两人包围在中间。刘毕向后推退开几步,也抽出腰中宝剑,“果然不出我所料,你为破剑阵,此时内力耗竭,正是杀你的好时机!”

“杀……杀我?”荆天明见刘毕脸色铁青,绝非玩笑,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骤变,瞠目结舌地反问道:“为……为什么?我们不是……不是兄弟吗?”

“我们自然是兄弟。但我杀的不是我兄弟荆天明。”刘毕咬牙说道:“杀的乃是大秦国二皇子。”

“你!”荆天明一呆,不知该说什么好。

“难道你能坦言相告,对天发誓,心中绝无一丝半毫向着秦王?”刘毕侃侃而言,“说不出话了吧?我本希望引你与八佾剑阵相斗,盼你与邵广晴斗得两败俱伤,好免去我亲自动手的这一刻;但如今这一刻既然来临,我刘毕也不会退缩。天明,你武功太高,若不趁你内力耗竭之时,万难将你除去。我明白此举乃是趁人之危,但是大义当前,此事我一肩承当了就是。”刘毕说到这里,数百个儒家弟子又再度结成剑阵,将荆天明、珂月两人包围起来。

“且慢!”珂月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数百人个个听来分外清楚。方才珂月心中突突乱跳,此刻已镇定下来,“好你个刘毕,谋划杀害自家兄弟,情理你都还占全了啊。”珂月不愧是神都九宫之主,此刻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冷酷,“你若不仁,便休要怪我不义。”珂月从左手袖中捏出一小团有点黄又有点绿的东西,高举在手,说道:“这是月神乌断传给我的五虫斑斓膏,就这么一丁点儿,就能毒倒你一二百人。中者无药可救,全身溃烂而死。方才剑阵中有我生母马少嬅女侠在,我这才宁冒生命危险,也不愿拿出这五虫斑斓膏来。”珂月瞪着刘毕,言道:“怎么样?你也知道荆天明他百毒不侵,你若动手打将起来,我便与你们来个同归于尽,叫你这新上任的儒家掌教,率领这几百死尸弟子,到地下教书去吧!”

“你……”刘毕没想到珂月还有这一手,心中犹疑起来。只见珂月右手食指上捏着一小团黏糊糊的东西,乍看之下好似一粒粒的虫卵,又隐隐发出阵阵腐败臭气,有时像是酸味,有时闻起来又似酒味,显见不是什么好东西。刘毕和不少儒家弟子想起当年在桂陵城中,亲眼看见珂月以毒掌击毙江昭泰,此时听见这五虫斑斓膏的威力,心中都戒慎恐惧。万勃卢便言道:“掌教,我看今天还是放他们走吧。”杨安远也劝道:“来日方长,正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姓荆的小子跑不了。”刘毕听他们劝解,心中也着实拿不定主意。

珂月见吓住了刘毕,伸脚轻轻在荆天明右足上一踢,两人同时运起轻功,齐向东北方奔了出去。数百个儒家弟子,虽都执剑以待,但没有掌教刘毕的命令,却是谁也没有动作,眼睁睁地望着两人奔得远远的。

两人奔出十来里,珂月这才将手上的五虫斑斓膏随便在衣衫上抹去。荆天明眉头一皱,说道:“月儿,这样好吗?这五虫斑斓膏如此之毒,你这样抹在身上,难道无碍?”

“什么五虫斑斓膏?天底下没这种东西。”珂月逃出险境,遂笑了出来,“我是乍着胆子骗骗刘毕好逃出来罢啦,没想到连你也相信了。”“什么?”荆天明觉得又好气又好笑,“那你身上怎么随身带着烂糊糊的玩意儿?”“呸!”珂月闻闻自己的手指头,还是有些臭臭的,“怎么?天明哥你认不出来吗?我刚刚伸手到袖子里头,想掏摸出什么东西来吓吓刘毕,刚好就摸到那一团不知道什么时候没吃完的炒米嘛。”

“原来是炒米!”荆天明想起刚刚自己所见那团又黄又绿、臭兮兮的东西,果然是自己与珂月最近爱吃的炒米没错,忍不住与珂月一块儿发出一连串的爆笑声。

两人连夜飞奔,鼓着一股气回到仙山城中,已是晌午时分。左碧星在羡蓬莱已久候两人多时,见他们回来自是殷勤奉承,又是酒、又是菜、又是热水洗面泡脚地侍候。荆天明和珂月两人着实累坏了,各挑一间上房,倒下便囫囵睡去。两人直睡了一天一夜才纷纷醒来。

两人要了点酒菜,配上左碧星又去街上弄来的炒米,便在房中吃吃喝喝起来。珂月突然觉得,两人反倒是在这鬼谷仙山城中还比较安全,脸上不自觉露出苦笑。荆天明脸色黄中带白,被刘毕出卖的事实在他心中翻搅:“到现在我还不敢相信,刘毕居然要杀我。”

“昨夜我想了想,其实这一切只怕是刘毕早已安排好了的。”珂月在心中理出顺序,口中缓缓说道:“囚禁我娘,诱使紫语与我动手,同时派人来通知你……他是想借着你我之手,铲去邵广晴、紫语夫妻,再接借着八佾剑阵杀了你跟我,他好坐收渔翁之利;只是没想到半途杀出外公跟姜婆婆,你我得以全身而退罢了。”如今想来确是如此,荆天明苦笑道:“怪不得他三番两次激我为谈直却报仇,原来打得这如意算盘。”荆天明再好脾气都压不住心中无名火起,遂骂道:“这刘毕,下次如让我见着了,我定然放不过他!”

“呵!”珂月一笑,“只怕他也放不过你。上回他既把话挑明了,却又没能立即取你我性命,心中八成担忧得要命,只怕你……不,应该说只怕我这个妖女会暗中使毒,害死了他这有着大好前程的儒家掌教……”

“二皇子。”两人正说话间,左碧星推门进来,脸色十分古怪,“您有客来拜。”

“有客?”谁会到这羡蓬莱来寻自己,而且还是这样大咧咧地要鬼谷的人前来通报?荆天明想不出头绪,只好问左碧星道:“来的人是谁?你认得吗?”左碧星点点头,说话有点吞吞吐吐:“认得的。来人是墨家钜子方更泪。”

“方大钜子!那还不快请他上来。”打从上次会见秦王之后,荆天明言语行动之间不知不觉有些恢复旧时皇子的作派。左碧星看在眼里,以为荆天明是铁了心要当二皇子了;珂月却明白是周遭环境渐渐对荆天明有了影响,心中不免有些担忧起来。眼见左碧星唯唯诺诺地下楼去请方更泪,珂月心中踌躇,方更泪孤身涉险,必有所求,看来只怕又有大麻烦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