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轻叹一声:“你总不能一辈子都住在广安坊吧?等姑爷升职后,你就可以搬离那个地方了。”孙女总说广安坊不好,可是她也不想想她嫁的就是一个寒门武夫,能有这么一栋院子已经很好了,哪能强求更多?

王琼恹恹道:“阿婆,你说他们寒门怎么这么多事?”孟继宗几乎天天都会带朋友回家喝酒,他倒是不会喝醉,但是他那些朋友每次都喝得酩酊大醉,非要连舌头都撸不直说话,才愿意走。等他们走了之后,家里一地狼藉,仆妇们收拾的怨声载道,王琼也觉得难受。

她最近怀孕、那农妇也怀孕,孟继宗虽天天都回家,但他情愿睡在下人的倒座房,也不愿来陪自己,让王琼更糟心不已,她就不信他当年是那么对王珞的。王珞生的那个太子,一看就病恹恹的,看着就阴测测的吓人,也不知道王珞是怎么养出来的?她儿子不好吗?各个聪慧健康,不止比那个太子好多少倍!

王夫人叹气道:“谁说这些事只有寒门有?你外翁当年也喜欢呼朋唤友,总要鬼混到三更半夜才回来,只是家里大一点,外院的事就吵不到内院了。”而且家里下人也多,收拾起来也不费劲,就是多花些钱而已,她关切的问王琼:“你的钱还够用?”

王琼的嫁妆不少,即使她将生母的嫁妆变卖了大半,但因王珞发现的早,她损失的大半嫁妆都追回来了,后来王朗又出私房,将王琼变卖的那些嫁妆大部分都赎回来了,王夫人也舍不得外孙女受苦,又补贴了几间铺子,才让王琼出嫁后继续过富裕的生活。

“我还有钱。”王琼说,她嫁给孟继宗后,为了显示自己贤惠,曾主动要将嫁妆交给孟继宗打理,孟继宗没收,但还是问自己借了一笔钱,还写了借条。今年年初,孟继宗将这笔钱连本带利还给了自己,现在家里大半开销都是孟继宗出,王琼偶尔也就给自己做几身衣服、打几套头面而已。思及即将到来的蝗灾,王琼心中微动,“阿婆,你身上还有钱吗?我现在有个好生意。”

王夫人问:“什么好生意?”

王琼压低声音问:“我听说并州附近可能会有蝗灾。”前世蝗灾就是从匈奴那边传来,然后传遍了整个太原郡,据说当时太原郡饿殍遍地,灾民大量往京城涌来,京城好像还有一场内乱,不过良国公府有府兵,家里过的还算太平。

倒是王家过得不太平,还是孟郎带兵来救了大家,所以后来祖母再反对,父亲坚持,祖父也忍着气把王珞发嫁了,好歹没让她担上私奔的名声。不然当初立后,那么多世家想送女儿入后宫,哪里轮的上王珞一个只生了病秧子的世家女为后?

也就是孟郎心里只有王珞,才对别的女人不屑一顾。王琼神色微黯,她没有王珞那么得宠,她也只能努力多生了,她要是能生上五个儿子,就算将来孟继宗对她继续冷淡,她也不怕自己地位不稳,她对孟继宗的人品还是有信心的,他或许不像疼爱王珞那般疼爱自己,但绝对不会丢下妻儿不管的。

王夫人吓了一跳:“你从那里听来的消息?”

王琼说:“您别管我从哪里听来的,我就是听说了,你赶紧趁着现在粮食低多囤点,等价高的时候直接卖了。”

王夫人眉头皱了皱,她倒是没有王珞那种道德底线,但是粮食向来掌握在世家大族手里,崔家也算是大族,但肯定比不上郑家、萧家、裴家这种顶级大世家,遇到灾年,往往都是这些家族私庇人口的好年景。崔家能有多少钱?多少粮?怎么敢蹚这种浑水?

王夫人知道外孙女自成亲后,就心心念念想着赚钱,她语重心长的对王琼说:“阿宝,这种事我们就别掺和了,我们家业太小,也赚不到多少钱,反而容易被人当替罪羊顶罪。”

王琼不服气的说:“我们偷偷摸摸的赚钱,为什么不行?”王珞几年前那次丝绵不就大赚了一笔?等日后她还利用黑石(煤炭)把突厥都掏空了,也不知道死了多少人,结果那些文官还大肆宣扬王皇后慈善仁爱,乃天下至善之人。

王夫人知道不跟孙女说清这其中的道理,孙女可能会做傻事,她轻叹一声:“你说我们家能有多少钱?又能囤多少粮食?且光囤了粮食就有用吗?还要有人守护,万一真乱起来,家里哪还有什么心思护着粮食?护着人还来不及,所以我们不蹚这浑水了。”

王夫人自知自家手段,让她安安分分赚钱可以,要让她冒险赚大钱,她是不敢的。王夫人暗自腹诽,怎么阿宝和阿石一样,都胆子大得出奇?王珞之前赚丝绵的时,只跟良国公说,王夫人并不知道,直到前段时间王珞又找良国公合作,说是要开书铺,良国公手上没钱来问王夫人要,王夫人才知道这丫头之前胆子有多大。

借了钱庄的钱去卖丝绵,王夫人听着就头晕,万一要是亏了,这丫头想怎么办?倾家荡产还吗?所以听说开书铺,王夫人下意识的就想否决,偏偏良国公对这外孙女莫名信任,应是从她手里扣了五万贯,又自己添了十万贯,偷偷的送到了外孙女城外的庄子上。

祖孙两人还煞有其事的写了一份契约,说好了要分多少股给老头子,什么五年之内不分红,五年之后按照比例分红之类的。王夫人真觉得老头子是鬼迷心窍了,卖书能卖多少钱?可是老头子被那丫头迷了心窍,她想着王珞带来的资源,也就睁眼闭眼了。

王夫人来镇国公府时,沈夫人带着世子夫人杨氏也一起来了,王珞既然请了姐妹、外祖母,也不会忘了娘家人,不然大家说起来也难听,生活在一个人情社会,跟前世那种自己房门一关,邻居家姓什么都不知道的社会不一样,很多事还是要讲究点的。

沈夫人跟王夫人自然是亲热的,杨氏也拉着崔氏的手说的不停:“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阿崔现在容光焕发,要在外面我都不敢认你了。”

崔氏被杨氏夸得难得脸红了,不过她的确人逢喜事精神爽,现在天天跟着女儿进补,女儿不见胖,她反而胖了些,不过她这个年纪,即使稍稍有些胖也好看,反而更显少妇韵味。沈夫人看了儿媳好一会,要不是儿媳带着儿子住在国公府邸,这别院也在内院,她非怀疑媳妇后面有人不可,这样子滋润的也太好了。

崔氏对杨氏说:“都是阿石,总说自己喝不完那些补汤,非要跟我一起喝,结果她没胖反而我胖了。”崔氏对王珞也是操心,话说谁家孕妇跟她这么折腾,即使怀孕了,也不见她安分,还天天跳舞,上回看她仰躺在地上,两只手撑住整个人在地上一动不动,崔氏吓得脸色都变了,说来还是女婿淡定,把女儿抱了起来。

崔氏现在是真觉得找个老男人好,看姑爷对女儿多好?当然老男人要姑爷那种没成亲过的,要是成亲了就不行了,王朗这种老男人崔氏越看越厌烦。她也暗暗庆幸,女儿怀孕的早,她可以名正言顺的借着照顾女儿的借口留在郑家。

至于之前女儿说要送两人离开的事,临海亲自找崔氏谈了一次,她和颜悦色的给崔氏道歉,又说了镇国公准备亲自教导王小四,崔氏哪里受得起大长公主的歉意,被临海几个忽悠,她立马答应了,说要让王小四留下来。儿子、女儿在郑家,她回王家做什么?跟王朗相看两相厌吗?崔氏理所当然的留下来照顾女儿了。

王夫人看着红光满面的崔氏,再看看一脸憔悴的王琼,心中微微叹气,她就没想明白,明明阿宝是王朗教养长大的、王珞是放养长大的,怎么两人区别就这么大?她也不求王琼能像王珞那般攀高枝,但也不能找个上不了台面的寒门武夫吧?

崔氏和婆母、嫡母、长嫂聊得愉快,王珞跟二娘、王琼聊得也挺开心,二娘、王琼都是生养过孩子的妇人,两人可以给王珞不少建议,在王珞提出想要找两个身体健康,又跟自己差不多月份的孕妇时候,二娘还暂时想不起好人选。

倒是王琼说:“你要是不签卖身契的话,孟郎有个兄弟媳妇,倒是跟你差不多月份。”孟继宗的兄弟好歹都是良民,肯定不愿意签卖身契,但活契的话就没关系了,等时间到了,她就可以自行回家了。王琼想着外祖母之前的提醒,也有意交好王珞,她实在不想再广安坊待下去了!

王珞问王琼:“她也是第一胎吗?”

王琼点头说:“是第一胎,不过她有外族血统,你在意吗?”有些讲究些的人家不愿意找个有外族血统的乳母。

王珞有些犹豫的说:“这我倒是不在乎,但是她也是初胎的话,万一她没母乳怎么办?”

王琼嘴角微晒,“就他们家那个条件,她生了娃还是没奶,谁来养活她孩子?就是逼也要逼出来。”

二娘也点头说:“女人怎么可能没有奶?我们只是不喂才没有。”

王珞一想也是,她对王琼说:“你再替我问问,有没有人愿意做乳母,我要多找几个,但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这段时间必须住在国公府,只能半月回家一次,等我孩子生出来,有些我没选上可以回去,选上就必须留再在国公府一年半,这期间不能回去。”这其实就等于让那些乳母夫妻母子分离两年,有些不人道,但为了自己孩子的安全,王珞也只能这么安排。

王琼和二娘对这个要求没太多反映,毕竟她们请的乳母都是签了死契的,既然是卖身,那就是常年待在自家身边了,连自己孩子都放弃了,王珞只让她们待满两年,这比签卖身契好多了。二娘关切的问:“你只用一年多乳母?一年后吃什么?”

王珞说:“我可以让孩子改吃牛乳和羊乳。”周岁以后的孩子就可以吃全脂奶了,王珞准备慢慢过渡,反正母乳过了一周岁,也就是给孩子当个饮料而已,没必要强求母乳。

王琼问她:“你准备要几个人?”

王珞说:“愿意来的都可以过来,我慢慢挑。”她也不知道要几个乳母,总要先筛选、再初选、复选的。这就跟前世妈妈给孩子精挑细选选奶粉一样,妈妈总想给孩子最好的。

王琼听了心里真不是滋味,她生大郎时想要找乳母就引来孟继宗几个姐姐的大惊小怪,在她们看来女人生了孩子,给孩子喂奶是天经地义,找什么乳母?不是浪费银钱吗?几个女人轮流过来说自己,闹得王琼头疼了,最后还是孟继宗发话,她们才消停。可王珞现在却能随便找找几个乳母就几个乳母,郑指挥使肯定也不在乎,郑家还养不起几个乳母吗?

王琼有些出神的想着,前世孟郎登基还要二十多年,这日子也太难熬了……王珞朝王琼、二娘、春喜给推了一碟松子,“这是松子,最能滋养孕妇孩儿,你们都尝尝,爱吃的话都带点回去。”时下坚果种类少,且大部分都是野生,采摘也不方便,一般人家还真没那么多坚果,也是王珞自小爱吃这个,才收集了这么多种类。

二娘吃了几粒便觉得油腻的慌,就推给了春喜,让她多吃点,王琼倒是觉得还不错,吃了小半碟。

三姐妹在内院聊天说笑,外院郑玄也同孟继宗和崔大郎说话,孟继宗和崔大郎都是不善言辞的人,孟继宗是性子沉稳、寡言少语,而崔大郎纯粹是看到郑玄腿软,毕竟禁龙司凶名在外,即使郑玄是自己妹夫,他也不敢把郑玄当妹夫看。

只要郑玄愿意,他待人向来如沐春风,他也不急着跟两人说话,三人酒过三巡后,才慢慢聊开了,良国公在军队有些人脉,但大部分都在边关,而孟继宗勉强算禁军世家,对北衙禁军的各项事宜了解甚深,他也知道郑玄让自己过来的用意,喝过几杯后,三人话就渐渐聊开了。

其实郑玄三个男人心知肚明,三人妻子之间不怎么相合,但在三个男人看来,那不过是闺阁女孩子间小小的争风吃醋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回去哄几句也就过去了。郑玄权势惊人,可他跟杨家的关系远没有,大兄跟杨家那么好。杨家几乎把所有的精力投在了大兄和二兄身上,对郑玄这小外孙不屑一顾。

郑玄很清楚外家的想法,他们无非是觉得自己也就在圣人在世时嚣张一时而已,等圣人驾崩大皇子迟早容不下自己。郑玄嘴角微勾,他就不明白,圣人不想立大皇子为太子的心意如此明显,为何这些蠢货就是看不透?大皇子早在跟杜氏勾搭成女干,半逼死自己原配的时,他就失去了继承皇位的机会。大皇子没了继位的可能,淑妃一系还有出头的机会?

现在圣人纵容他们,无非是为了自己私心。圣人老了,人老了,想法是会变的,以前圣人是励精图治、精心栽培太子,想要大夏长治久安,而现在嘛——他大约只想把权利永远拢在手里,立个安分的太子,直到自己死前那一刻都是一言九鼎的圣人。圣人是养大郑玄的人,要说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人让自己尊敬,那就只有圣人了,所以只要圣人在,郑玄永远都是他最贴心的孩子。

郑玄双目微垂,轻啜一口酒,对孟继宗说:“我初任羽林大将军不久,对北衙禁军的事了解不多,以后还望姊夫多多指点。”他跟母族不贴心,以前手头能用的人是禁龙司和下人,现在倒是多了一个妻族。旁人觉得王珞身份低微,王家和崔家给不了自己太多助力,其实哪怕杜氏活着,跟自己成亲又如何?

杜家家大业大,他们培养自己子嗣都来不及,哪会倾力辅佐自己?反而王家和崔家,因没了助力,家里弟子也不成器,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倾力支持自己。且王崔两家都是承传千年的大世家,即使现在没落,饿死的骆驼比马大,别的不提,至少王家、崔家都不乏识文断字的人,无论是精干还是庸碌的人,只要守本分,就都是可用之人。

孟继宗谦逊道:“我不过是一微末小官,在北衙禁军中说不上话,唯一称道的地方就是家中世代在军中任职,对北衙禁军的规矩还是了解些的,将军若有需要,尽可吩咐。”王琼是三姐妹的长姐,但孟继宗是三人中年纪最小的、身份也最低微,他哪会托大称呼两人为妹夫?

郑玄微微一笑,他要的都是这样的人,他是羽林大将军,有兵但是没有兵权,一旦遇到危及情况,他必须要越过兵部直接调兵,这就需要自己北衙禁军中有用威信,而这份威信他不能光明正大的去立,只能依靠孟继宗这样的人了,他抬目望向崔大郎:“二姊夫最近赋闲在家?”

崔大郎赧然的说:“是。”他是一直赋闲在家,他文不成、武不就,祖父曾给自己在兵部找了一个虚职,他干了不过三个月就熬不住苦跑了,气得祖父狠揍了自己一顿,最后也放开了。

郑玄问:“二姊夫想去吏部任职吗?”

“吏部?”崔大郎怔怔的问,吏部官职可不是兵部,兵部不算冷衙门也没太多人愿意去,毕竟大夏已多年没有大战事了,世家子也不乐意去兵部,但是吏部掌管官员任职,里面就算一个小小虚职,都是世家子削尖脑袋要抢的。

郑玄微微颔首,崔大郎文不成、武不就,性子又怯弱,唯一可取的地方大约就是擅长吃喝玩乐了,像他这种世家子,最适合去的就是吏部,长袖善舞,不易得罪人,又能结交许多世家子。郑玄也不准备给他安排太高的官职,一个虚职即可,相信吏部那些人看在自己的份上,也会对崔大郎睁眼闭眼的。

崔大郎欣喜道:“我当然愿意!指挥使放心,我一定好好干!”崔大郎欣喜之下,直呼郑玄的官职,他再无能也是世家子,该有的分寸还是有的,郑玄叫他姊夫是客气,他称呼郑玄妹夫就是托大了。

郑玄心里对两位姊夫还挺满意,不提别的,至少都挺知道分寸的,聪不聪明另说,官场上行走,最要紧的就是知道分寸,不然寸步难行。

这一日郑玄和孟继宗、崔大郎三人把酒言欢,内院女眷也其乐融融,沈夫人临走前再三叮嘱崔氏好好照顾王珞,崔氏一一应了。在沈夫人看来,儿子夫妻本来就不合,与其让两人在家拌嘴,还不如让儿媳专心伺候孙女,阿石若能一举得男,这地位也稳了。

第124章 崔大郎的转变

王珞和王琼皆有身孕在身, 聚会并没有举办太久, 眼见时间差不多, 众人皆纷纷起身告辞,王珞也打着哈欠回住院洗澡换衣, 然后换了宽松的寝衣、坐在运动房里做瑜伽。

怀孕期间, 王珞连舞都不敢怎么跳了,就怕对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伤害, 但锻炼也是一定要坚持的, 不然她怕自己胎位不正、更没力气生产。郑玄进来时,王珞一套温和舒缓的动作已经做得差不多了。

郑玄弯腰将她抱了起来, 笑着调侃道:“我看你还不如跟着我学引导术得了。”

王珞说:“您那套引导术, 有些动作太大,我现在不敢做。”

郑玄道:“那你还敢凫水?”

王珞说:“凫水又不危险,我又不是在湖里凫水。”游泳是最好的孕妇运动,运动量够,又没太大危险,只是在家里造有游泳池不现实, 也不够大。

郑玄沉吟了一会道:“你有身孕, 祖母肯定不许家里大兴土木,你忍上一会,等生完孩子,我一定替你建好。”郑玄对这些没太大讲究,但住在家里,总有诸多不便。但让郑玄带着妻子外出独居, 他也不放心。

他不可能时时留在家里中照顾娇娇,国公府再不好,也有祖母坐镇,郑七是祖母疏忽,现在娇娇有了身孕,祖母一心想着嫡曾孙,肯定会对娇娇小心再三。再说还有老头子——他对自己再不上心,心里还是想要嫡孙的,总会看顾一二的。

王珞伸手揽住郑玄的脖子:“郎君你真好。”

郑玄抱着她放在床上,捏捏她鼻子,轻声笑道:“一声谢就够了?”

王珞嫣然一笑,靠在郑玄怀里故意说:“您看我现在能做什么?也只能向您道谢了。”王珞以前看的各种书籍资料中,都提出过一个概念,就是孕期除了前三月、后三月,都不用禁房事,但是直到她表姐怀孕,她才知道这个概念是错误的。

并不是所有的孕妇都可以在怀孕期间有房事,比如说她表姐胎盘低置,整个怀孕期间都是禁房事。而这观点在古代更盛行,孕妇一旦有了身孕,夫妻都要分房睡了,尤其是郑玄年纪老大才娶妻生子,太医对王珞照顾更是伤心,再三叮嘱郑玄不许冲动。

要不是临海是祖母、九江又继母,崔氏又不好管女儿、女婿的私事,早有人来叮咛两人分房睡了。其实这事夏尚宫曾隐晦向郑玄提过,还示意王珞可以给丫鬟开脸,但郑玄和王珞都没理会。

王珞觉得自己是顶着生命危险给郑玄生孩子的,凭什么自己怀上了,郑玄可以舒服服的搂小妾过舒服日子?她受的苦,郑玄不能体验,但他也要陪着自己度过怀孕这段时候。而郑玄也完全没有想分房的意思,娇妻在怀,即使不能碰,好歹也能抱一会,去书房就是只能睡冷被窝了。

郑玄心中暗忖,要是娇娇这次真能一举得男,他一定要让娇娇休息一段时间再生孩子,不然这日子也太难熬了。很多人都觉得多子多福,郑玄想法跟旁人不一样。如果有些人命中注定无子的话,那么生再多孩子都保不住。

比如说先太子,先太子妻妾三十多人,共给他生了十子十二女,结果这些孩子泰半没活下来,最后只勉强保住了一个体弱多病的女儿南平郡主,她也是郑玄祖父的原配。

因她是先太子的独女,在先太子没去世前,对唯一的独女是百般呵护、千般娇宠,可那又如何?先太子一走,南平郡主就因打击太大,一病不起,最后随父亲一起走了。

她留下的那位大伯也是从小体弱多病,祖父担心儿子后继无人,给儿子精心挑选了萧氏为妻。萧氏虽说也是兰陵萧氏的族女,但并未嫡系嫡出,她只是萧氏普通的旁支族女。

唯一值得称道的地方就是,她母亲有外族血统,子嗣旺盛,一生育有八子七女,每个孩子都顺利长大成人。祖父就是看中了这点才聘萧氏为长子正妻,然而萧氏也不负祖父期待,果然给大伯留了一窝孩子。

郑玄嘴角微挑,只是孩子多又不一定好,与其生太多,还不如好好养上几个,圣人子嗣也不少,可是能看得过眼的一个人都没有,不然他又何至于如此疼爱自己?郑玄双目微垂,掩住了眼底的讥讽。

王珞逗了郑玄一回,也不敢太过分,乖乖的靠在郑玄怀里睡了,按说她现在不能伺候郑玄,又有身孕在身,应该安排丫鬟开脸伺候郑玄。可王珞却不愿意,只要郑玄不自己提出来,她才不会傻的给郑玄塞女人,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气受吗?

郑玄也没有想找通房的意图,他若想要庶子,这些年早庶子女成群了,他就是觉得孩子是天下最麻烦的玩意,才只生了一个庶子,堵住悠悠之口后,就再也不生了。现在他想要的也是嫡子,而不是庶出。娇娇虽然有点笨,但却比别的女人都聪明。

母亲还是不能太笨,不然看大房就知道了,会生有什么用,要会养才是真的。娇娇虽然把王小四娇惯得有些过分,但他本性还不错,连老头子都喜欢,至于聪不聪明,这又不是娇娇能决定的,事实上他都奇怪,他岳父岳母是怎么生出娇娇的?

郑玄动作很快,崔大郎才跟郑玄喝过酒,第二天晚上就接到了吏部任职书,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拿起任职书,看了又看,才终于确定自己终于有了一个正经的职位!

他兴奋的拿着任职书去见二娘,却见母亲正在让二娘立规矩,崔大郎眉头皱了皱,让二娘先回去后,他对母亲说:“阿娘,您以后不要为难二娘了。”

世子夫人还当儿子又要为二娘出头,她没好气的说:“怎么?又心疼你妻子了?我这个当婆婆的还不能给儿媳立规矩?你看她那个妖妖娆娆的奴才样,简直跟她的生母如出一辙,我要是不好好教调,她出门给你丢脸怎么办?”

其实世子夫人也不是坏人,可她一想到二娘是崔家奴婢生出来的女儿,现在却当了自己儿媳妇,她就过不去这个坎。华夏自古都是从父,可从父不代表不看母,不然也不会有嫡庶之分了,哪怕大郎娶了王家三娘,都比二娘更让人接受,毕竟三娘生母是良家女。

世子夫人喋喋不休的给儿子洗脑,之前崔大郎为妻子求情,她也是这么说的,从本心而言,二娘温柔美貌,对自己有百般体贴,崔大郎还是很喜欢妻子的,但是母亲反复提起二娘奴婢之女的身份,让崔大郎却是心里多了些隔阂。

毕竟按照二娘的身份,她也就只配给自己当个妾而已,可偏偏祖父坚持把她聘回来当自己正妻。崔大郎因心里堵了一口气,也就渐渐对母亲的行为睁眼闭眼了,横竖母亲也不是坏人,顶多折腾些二娘罢了,谁家媳妇不用立规矩?

可他现在听到母亲反复说,如果他去了母亲娘家的表妹该有多好时,他轻叹了一声,打断了母亲的话:“阿娘,我要娶了表妹,舅父能替我在吏部安排之位吗?”时至今日,崔大郎终于明白祖父让自己娶二娘的苦心了,二娘身份再不好,可她有个指挥使夫人的妹妹,这就是最大的好处了。

世子夫人闻言没好气道:“你舅父自己没法在吏部任职,又怎么能替你安排?”

崔大郎说:“可是二娘却让我去了吏部。”

世子夫人怔了怔,不可置信的问:“你是说指挥使安排你去了吏部?”

崔大郎将任职书递给母亲:“阿娘,你日后对二娘好一些,你对她越好,珞表妹心里越高兴,我好处也越多,她跟二娘是真有姐妹之情的。”崔大郎是男人,但内院之事却比女人看得更透。

他跟二娘感情最好的时候是新婚,那时候两人真得好的蜜里调油,他甚至完全不在乎二娘的身份,可即便在那个时候,他身边也没断了别的女人。可指挥使位高权重,身边却只有珞表妹一人,旁人都说指挥使不爱女色,娶妻只为了嫡子。

可指挥使要是只为生嫡子,为何任珞表妹将姑母接到郑家住,甚至把小四郎同自己庶子一并教养?又为何提携他跟孟继宗?男人只有看重一个女人才会爱屋及乌,不然每日想要依附指挥使的人才那么多,他又何必选他们?

儿子的话让世子夫人有些不自在,但她还是爽快的说:“我本来也就没对她如何,以后待她好点就是。”她对二娘是没自己婆母对自己好,但她也没真虐待二娘,不然二娘怎么可能踏踏实实生下孩子?

崔大郎说:“您也不用太娇惯她,毕竟她是你儿媳,总要伺候你的。”

世子夫人被儿子哄得眉开眼笑:“我知道了,我心里有数。”

二娘在知道崔大郎任职书送来时,就知道自己算苦尽甘来,她对春喜温柔笑道:“你安心把孩子生下来,我们好好照顾这两个孩子,以后总有好日子的。”

春喜用力的点头,泪水止不住的下流,她们终于快熬出头了。

二娘看着窗外,轻轻的笑了,还是阿石看得最透,她一早就跟自己说过,这天下最现实的就是在官场上走动的男人,只要有利益,他们连自己都能送上去,别说是妻儿了,她在自己出嫁前叮嘱自己要忍,而阿石的出手比自己想象的快多了,所以日后只要阿石和指挥使好,他们就能好。

想到指挥使,二娘心头略有犹豫,她以前养在深闺,对郑玄处境并不了解,但现在随婆母出门赴宴多了,她也渐渐明白指挥使目前如履薄冰的环境,他目前的权势全仰仗圣人,一旦圣人驾崩——

二娘微微摇头,她不懂官场那些门道,但看指挥使的样子,就知道她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她这一身荣华富贵全仰仗阿石和指挥使,她记得崔大郎跟自己闺阁说笑时,曾跟自己说过“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对她来说阿石和指挥使就是自己的“君”,她只要盯着崔大郎帮扶指挥使便是,别的就交给阿石和指挥使了,他们两人比自己夫妻聪明多了。

第125章 宜城公主

郑玄给姊夫安排官职的事, 在郑家波澜不起,对临海和镇国公而言, 这只是一件小事, 世子和长乐更是不在意, 长乐是圣人最宠的女儿,但凡她开口,圣人没有不允许的,一个吏部虚职长乐压根不放在眼里, 在她看来, 郑玄都安排的晚了,早该安排了。

倒是宜城公主听说郑玄的安排, 对丈夫半真半假的说:“想不到十七郎看着冷心冷情,对妻子倒是上心。”

郑亶正在书房看书,闻言放下书卷,微微颔首道:“贵主说的是。”他知道自己应该是没法看书了,干脆将书合上,等着宜城说出来意。

宜城公主见郑亶居然只顾着整理自己书案,连跟自己说话的意思都没有,不由咬了咬下唇,神情流露一丝幽怨, 她捏了捏帕子, 问郑亶道:“郎君,大兄也有意让你去北衙禁军,你为何不去?”

郑亶闻言手一顿, 他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妻子:“你大兄让你来问我的?”郑玄不过提过了姐夫,就值得他们这么上心?

宜城最恨郑亶提到自己母兄的这副神态,好像自己母兄有多见不得人!她大兄是皇长子!要不是她总替郑亶隐瞒,大兄早找郑亶算账了!她双拳紧握:“是我自己要来的。”

郑亶嘴角微晒,要不是大皇子提起,她又怎么可能跟自己说这种事?郑亶并不想跟宜城讨论官场上的事,那不是她能理解的,他随口敷衍妻子道:“我对出仕不感兴趣。”比起世子和郑玄在朝堂上的锋芒毕露,郑亶给旁人的印象都是低调温和、不喜官场,他全身心都扑在了研读经文上,他甚至迄今身上都只有驸马都尉一个虚职,但他在儒学上的成就却是举世公认的当朝大家。

宜城反驳说:“阿兄又不是让你当官,只是让你去北衙禁军领个虚职罢了,就跟郑玄那个姊夫一样,你再不喜欢官场,难道连每天早上去点卯一次都不愿吗?”

郑亶好笑道:“我还缺这么一个虚职?”他若想出仕,还轮的上大皇子给替自己安排?他还需要去北衙禁军担任虚职?

宜城这些年听了郑亶无数次这样的话,一开始她忍了,可现在随着孩儿渐渐长大,她真忍不了了,她是淑妃之女,公主中除了长乐,就属自己身份最高,可宫里那些公主无论是出嫁,还是订婚的,她们的驸马或许身份比不上郑亶,但至少比郑亶有进取心。

阿耶对公主们挺宽容,只要驸马有进取心,又有些才华,他都愿意提拔,她一辈子好强,却找了这么一个没大志向的驸马,她涩声道:“我知道你不爱出仕,可是孩儿们都大了,都该说人家了,别人说起家世都说父亲如何,难道你忍心孩子们……”

宜城的话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因为郑亶打断了她的话,他目光淡淡的望着妻子,“我生养了他们,他们不知感激便罢,难道还要嫌弃我这个没出息的父亲?”

宜城悲愤道:“你就不肯为了孩子们努力一把吗?”他为何就这么没出息?

郑亶起身看道:“贵主失态了。”

说完他往门外走去,“郑亶!”宜城愤怒的直呼其名,将郑亶书案上的笔墨纸砚全部扫在地上,这里若不是国公府,她恨不得一把火把郑亶的书房都烧了,免得他整天流连书房。她迄今都不明白,明明自己除了身份,别的地方都远甚长乐,可长乐却能跟驸马这么恩爱,她跟驸马关系却如此冷淡,难道一个身份真如此重要?明明她才是兄长最多的公主。

郑家男子相貌都俊美,只是因郑玄长相格外俊美,所以大部分人也都忘了在郑玄长大之前,世子和郑亶也曾是大夏出名的美男子。宜城当年就是对郑亶一见倾心,等着长乐下降后,就忍着女儿家的羞涩,去求阿耶将自己下降给郑亶。

成亲时她只认为自己是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可没想到这婚后的日子,宜城过的并不顺心,因为她跟郑亶的夫妻感情太淡了,两人成亲这么多年,她甚至都摸不透郑亶真正的心思。郑家男子都不好色,只要妻子要合他们心意,他们能对妻子很好。

别看镇国公现在跟九江相敬如宾,杨夫人在时,他跟杨夫人是出名的恩爱夫妻,杨夫人去世前,他身边仅有的两个侍妾都是杨夫人的陪嫁,连个通房都没有。反而是杨夫人去世后,他跟九江分室而居,身边倒是多了几个通房。

世子跟长乐更是恩爱无比,两人成亲前几年,没人能插手两人夫妻感情。也是长乐自幼娇生惯养,连生三个嫡子后,实在怕了生产,才给世子硬塞了几个侍妾。而去世的先镇国公跟南平郡主也是恩爱夫妻,只是后来南平去世,先镇国公对南平念念不忘,导致他跟临海感情寻常。

可即便如此,先镇国公对临海也是十分尊重,就算镇国公对九江一样,身边只有几个伺候的通房,并无亲近的侍妾,更别说得宠的侍妾了。就连郑玄这个肆意杀人的疯子都对妻子宠爱有加,唯有郑亶是郑家的特例,要说郑亶宠妾灭妻也不至于,可他对身边几个自少年期就跟在自己身边的侍妾也宠幸有加。

世子成亲前也有侍妾庶子女,可自他跟长乐大婚后,那些侍妾庶子女就不知所踪了。可郑亶却始终把侍妾和庶子女护得很好,从来不许宜城插手庶子女的教养,宜城回去跟阿娘诉苦,阿娘只会让她忍耐,她忍了这么多年,却把自己忍成了一个笑话。长乐是帝后唯一的嫡出也罢,就是王珞这样的破落户出来的人,都能得到丈夫的宠爱……

郑亶出了书房后,心头积了一口郁气,转身去找郑玄喝酒,要不是这小子安排了自己姊夫去了吏部,赵王(大皇子)又怎么会再动自己的主意,他也不顾郑玄正在内院陪着娇妻,他径直走入郑玄书房,双脚搁在书案上,吩咐书房里伺候的下人说:“叫你家郎君过来陪我喝酒。”

下人应声而下,郑玄这会也没有软玉温香在怀,而是正一笔一划的照着王珞的要求写着大字,全是独体字,根据王珞的说法是,这个字要从小开始让孩子认,争取让孩子三岁之前认满一百个字。王珞对儿子和弟弟两种要求,只让郑玄打从心底觉得好笑,这丫头嘴上说得信誓旦旦,恐怕等孩子出生,她又成慈母了。

待柳习文在外面传说说二郎君来找自己时,郑玄眉头微扬,他对王珞说:“我去去就回。”

王珞搁笔说:“也不知道二郎君来找您何事?您也不用急着回来。”王珞是觉得郑玄这几天有点烦,整天跟着自己,不许自己做这做那,他还是跟郑亶去聊天吧。

郑玄轻点她小鼻子:“等我走了,你就可以松快了?想得美!”

王珞被郑玄点破目的也不羞愧,她笑盈盈的说:“我不也是让郎君松快松快吗?”

“巧言令色。”郑玄无奈的一笑,起身吩咐夏尚宫看着王珞,不许她太累,他缓步去了自己书房。

书房里郑亶自来熟的吩咐下人上酒菜,他正一人自斟自酌,见郑玄来了,他眉眼也不抬的说:“你这小子讨好妻族便罢,还要连累我。”

郑玄撩起衣摆坐下:“二兄又跟贵主拌嘴了。”

郑亶哂笑:“她也要有能跟我拌嘴的脑子。”淑妃是圣人子嗣最多的妃子,她为了自己的地位,几个孩子都是她一个人养大的。她顾了儿子,就顾不了女儿了,几个公主都是傅姆养大的。

圣人对皇子教养上心,对公主教养看的很淡,横竖天家女儿不愁嫁,要说宜城有什么不好也不至于,毕竟宫里照顾公主的傅姆都不差,可那些傅姆都是忠于淑妃的,从小灌输宜城要听淑妃的话。

大兄尚主后,郑亶并不想尚主,他给自己规划的路线是:科举取士,靠着家族铺路和自身才华,在朝堂崭露头角,自己肯定没法像兄长那样,将来继承镇国公府,也不可能像幼弟那般有圣人宠爱一飞冲天,可给自己十几二十年,自己未尝不可以当个郑相。

只是自己所有的计划,在淑妃一脉逼着自己尚宜城时候都毁了,郑玄比两人小那么多岁,都能看出圣人对淑妃数子并不上心,世子和郑亶怎么看不出来?对于淑妃硬把女儿塞给郑亶,郑亶也只能忍着气认了,只是从此以后便不再涉足官场,而是专心念书,这一读就读成了一个大儒。

郑玄看着双脚翘起的二兄,只觉得那些认为二兄举止端严的人简直眼瞎,“二嫂又让你出仕了?”

郑亶嘴角微挑:“她不就是嫌我没出息吗?”既然如此,当年为何非要下降他?他本来就没准备尚主。夫妻多年,他自认没有亏待过她,偏偏宜城还是一副自己虐待了她的模样,郑亶真不知道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她满意。难道非要让他跟大兄一样,把自己庶出子女都送走?大兄敬爱长乐,他对宜城又没多少感情。

郑玄以过来人的身份,语重心长的劝二兄:“二兄,女人有时候是真不讲道理的,她们说什么就应着就是,顺着她们的想法思考,这样她们就不会跟你生气了。”郑玄跟王珞相处越久,就发现跟女人真不能讲道理,只能顺着她们来,她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然她们会在你跟她讲道理的时候,她讲情分;你跟她们讲情分时候,她们跟你讲道理,简而言之就是无理取闹。

郑亶一口酒没咽下去,被郑玄的话呛得不轻,一个十多年没成亲,未婚妻、侍妾接连把他头顶染绿的人,居然来教自己怎么跟女人相处?

门口也响起了世子的轻咳声,他也是听说二弟来找幼弟喝酒,他想着自己也没事,就拎着酒来找两个弟弟聊天,进门就听幼弟教二弟怎么哄女人,他哭笑不得,他才成亲多久?居然有脸教二弟怎么跟妻子相处?他不会忘了自己把未婚妻、侍妾折腾到给自己连戴几顶绿帽吧?虽然侍妾的绿帽只能算半顶。

第126章 郑玄离开

郑玄知道两个兄弟是想起了杜氏和郑赢生母的事, 他不以为然道:“我又没对她们上心?她们那种哪里值得我费心?”她们又不是娇娇。

世子和郑亶闻言相视而笑,看来幼弟对妻子还是很满意的, 郑亶自己婚姻不顺, 见兄弟婚姻幸福, 他心里也高兴,“十七娘年纪小,你多让着她一点。”兄弟多年,他还能不清楚自己幼弟霸道蛮横的脾气吗?也是人家小姑娘脾气好才能忍他。

郑玄不以为然, 他对娇娇还不够好吗?他想到王珞过段时间就要生了, 他世子道:“大兄,我们族里有没有想过继子嗣的人家?”

世子闻言微微挑眉:“怎么, 你想把郑赢过继?”世子婚前的几个庶子女也是过继给无嗣的旁支,侍妾也被世子发嫁了,直到后来长乐给世子选的侍妾生下的庶子女,他才留了下来。光看幼弟给庶子取的名字就猜到他的想法,赢不就是多余吗?

世子也是赞同幼弟将郑赢过继的,毕竟他母亲是死在幼弟手里的,这孩子性子又独,留他在京城对他并无益处,还不如送去边关, 让人好好管教, 将来说不定还有成大器的一日。镇国公世代掌兵权,历代镇国公都要镇守边关,镇国公跟杨夫人感情好, 为何还要生庶子?就是担心长子上战场时无人护卫。

历代镇国公的亲卫都是郑氏族人,大部分都是嫡系的庶出。这些庶子们,平时或许会怨嫡系,但在战场上,骨肉相连的兄弟永远比外人靠谱。郑家的权势是郑家人一代代用族人血肉堆积起来的。

历代镇国公只有三成是寿终正寝死在京城的,大部分都是壮年战死沙场。也正是因为如此,外人再羡慕郑家权势滔天,都嫉妒不来,毕竟这样的付出,不是一般家族可以做到的。

“是。”面对兄弟,郑玄没什么好隐瞒的,他们不是家里那些长辈,“这小子心术不正,他亲娘又是我杀的,我不可能把他留在身边。”他自己是不在乎,可他要为妻子、嫡子考虑,“我也不需要一个庶长子。”他相信大兄很能体会自己的心情,他不就是婚前就将庶子过继了吗?

世子和郑亶很能理解郑玄的心态,大部分男人不一定会为了妻子守身,但大家还是希望第一个孩子是嫡出,只是他们家这一辈结婚都太晚,如果不早点生庶子,万一边关再起战事,难道让国公府血脉断绝吗?郑亶婚前没过继庶子,是因为他跟宜城的感情淡漠,如他能找琴瑟和鸣的妻子,他也不至于如此。

可是现在他那几个嫡子——郑亶嘴角微晒,他都不知道宜城那几个孩子,到底是自己的孩子,还是赵王(大皇子)的孩子。他也不是没管过,但是他每次一管教,都会引来宜城的哭闹,然后宫里就会派人来劝解。久而久之,郑亶也懒得管了,世家子是看重嫡庶,但对男人来说,嫡出庶出都是自己孩子,在正妻和嫡子不受自己喜爱的情况下,嫡出庶出还真没太大区别。

郑亶问:“过继的人选好找,但是你想好怎么跟圣人、父亲解释吗?”

“等十七娘生了儿子,他们就不会多什么了。”郑玄相信圣人和老头子也不是傻子,他们之前看中郑赢是因为自己没儿子,现在他要有了儿子,他们还会在乎庶子?

世子脸皮微抽:“你就这么肯定自己第一胎就是儿子。”

郑玄狂妄自大道:“我长这么大,就没遇到过任何不顺心的事。”就算不顺心也会被自己扭成顺心了,娇娇家里几个姐妹第一胎都是儿子,他兄长子嗣也是男多女少,他怎么可能没有嫡长子?

世子和郑亶完全不想跟幼弟说话了,就这糟心的货,居然还自诩会哄女人,都是女人哄他了吧?这一夜兄弟三人喝酒喝到了三更半夜,三人也懒得回去了,在郑玄这里洗漱后便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长乐来找王珞抱怨说:“喝了大半夜的酒不说,一早回来还是醉醺醺的,都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道保养保养身体。”

王珞忍着笑说:“我瞧他们三兄弟也是难得如此?”

长乐道:“你嫁进来晚,不知道,这三兄弟以前没成亲前,最会的就是狼狈为奸,也亏得郑玄小了这么多岁,还能跟他们玩一起,那两个老不要脸的。”

王珞也很奇怪郑玄三兄弟感情如此好,按说镇国公这么对郑玄,三兄弟感情应该很一般啊。

这事崔氏倒是明白点,毕竟良国公当年也曾入伍,“武将世家的兄弟感情都不错,毕竟上了战场要随时给兄弟挡刀的。”

王珞不理解的问:“那些庶出的孩子为何甘愿为嫡出牺牲?”

崔氏道:“也是在郑家庶子才有出人头地的机会,要在别人家里,他们也只能当下人。”崔家这样奴婢生的庶子女,大部分依然只是仆人,就是替崔家管些重要的家业。

王珞一想也是,这年头庶子想要出人头地太难了,也不一定是嫡母打压,而是本身家族资源有限,总要先培养嫡子再考虑庶子,除非那庶子才华格外出众,比如他们家三郎,王珞对王小四已经佛了,他能上就上,不能上就专心将政治资源倾斜在三郎上,小四只要安安心心当个富翁可以了。

崔氏又问王珞:“你要跟你阿翁合开书馆?”

王珞微微颔首:“我想开个书楼。”郑玄给自己的产业中有个书肆,那个书肆几乎是年年亏钱,王珞派人去看了看,发现书肆里书种类齐全,几乎全是雕版印刷,少数是手工抄写,每天来书肆的人极多,但都是来免费看书的,很买书的人很少。

时下书籍很贵,能读书的学子也不是人人都富裕,所以很多人喜欢去书肆看书而不是买书。当然大部分书肆是不允许学子如此的,郑玄不在乎这点钱,又想刷个名声才如此,渐渐的来书肆看书的人越来越多,那间书肆也成为京城大部分学子最爱去的书肆。

王珞觉得这么多资源放着有点太浪费了,准备把书肆改进一下,见书肆客源分流,有钱买书的就提供精装雕版书籍,经济拮据的可以购买木活字印刷出来的书,实在没钱的也可以来书肆免费看书抄书。

她还会在书肆边上开个酒楼,提供价美物廉的吃食。这样不一定能赚钱,但应该不会亏钱。在做生意方面,王珞觉得跟外翁合作很愉快,所以她才找良国公,果然外翁还是一如既往的爽快,一口就答应了。

崔氏忧心忡忡的说:“你可要小心点,万一亏了怎么办?”

王珞道:“阿娘放心,我会小心的。”要在现代,她可能还会担心生意不好做,可现在做什么生意都可以转成独门生意,她有什么不好做的?王珞要翻建书肆,可不仅仅为了赚钱,主要还是看中来书肆的那些人,文人学子八卦起来,可不比三姑六婆弱。

把书肆掌握手里,就等于多了一条消息源。这也是郑玄放任书肆借书给学子看的主要缘故,但是他没生意手段,不会赚钱,只能亏钱。王珞不保证能赚大钱,但小钱足够。王珞还隐晦跟外翁提起并州的蝗灾,让外翁多留些粮食以备不时之需。

王珞到时候是准备联合宫里的贵妃、贤妃和几个大家族一起建立粥棚的,能救多少是多少。郑家一个人出手太显眼,几个家族就不怕了。这也是外翁会给自己这么多钱的主要缘故,不然开个书肆哪里需要这么多钱?

虽然王珞跟外翁从来没说过将来的路,但她感觉外翁几乎将大部分注都压在自己身上了,这让王珞很感动,她自己亲祖父都没这么信任自己。在京城附近收粮太惹人注意,王珞让陈敬和千树两人去隆平府收粮。

她借用了郑玄的特权,动用了官船运粮食,时下京城和江南之间有水路,但大部分水路都是官道,其间关卡林立,只有官船路过时才不用接受关卡检查,更不用纳税。王珞为了这事找郑玄时,还有点不好意思,郑玄倒是一口应了,他的确需要粮食。

郑家良田万亩,但这些良田都是世子和郑亶在管,郑玄不管家里的内务,他也不可能要家里的粮食,本来他想让属下去外面运粮,但是王珞说隆平府粮食多,他就让陈敬带了一队私兵去隆平府买粮食。而等陈敬、千树带着大量粮食时,郑玄才对隆平府才有一个真正直观了解。

以前隆平府在他印象中只是一个化外之地,没想那个地方粮食产量居然比北方高出三成左右,难怪妻子说如果能将江南开发出来,整个大夏都不愁没粮吃了。只是南方瘴疠横行,稍有不慎便会染病而亡,郑玄目前手上的私兵人数不够,他也只能暂且压下在江南开荒的心思。

陈敬和千树回来后不久,并州的蝗灾也彻底爆发,而匈奴也因蝗灾影响,再次南下抢夺边境地区的粮食奴隶,这不算太战事,但世子还是带着两位长大成人的嫡子去边关了。即使大夏这些年都无大战事,国公府承爵一脉,年轻男子都会随父兄一起去战场历练。

世子嫡长子今年十六岁,次子十四岁,两人虽都没成亲,但都已有数位通房,两人离开前几个通房都已经怀孕,而世子在婚前的几位庶子,更是自幼在边关长大。这次世子带着嫡子出征,他婚前的几个庶子皆在亲兵之列。

王珞以前一直能理解古人对儿子的需求,在古代这个全靠人力的环境,有体力优势的男人的确要比女人更重要。但总无法理解,为何长乐要给世子纳妾,明明他们夫妻感情这么好?她就不信女人能大度能这程度?要是古代女人都大度,也不会有妒妇这形容词了。

但是看到世子带着孩子出征时,临海、长乐强忍悲伤的模样,王珞突然理解长乐贵为公主,都坚持要世子纳妾生子的想法,要换成她,她也情愿老公跟别的女人生一堆庶子,也要保证自己儿子生命完全。男人重要吗?挺重要的,但是跟自己孩子比起来,男人不值一提。

世子和儿子离京后,长乐恹恹了好长一段时间,都是王珞没事去找她聊天说话,长乐才渐渐振作起来,她叹息的对王珞道:“当初阿耶就对我说,郑家是武将世家,我下降给世子,将来肯定会很辛苦。

长乐说着说着,眼眶渐红:“我那时太天真,只觉得只要我跟世子同心协力,什么困难过不去?可现在眼睁睁的看着夫婿、儿子一起出征,我才知道阿耶当年的苦心……”当初阿耶想到的就是今天这情况,但又不好对自己直说,所以才说自己日后可能会后悔。

王珞沉默的听着,她没有劝长乐放宽心,长乐不需要这样的劝解,她只需要有人听自己的倾吐。天下也从来没什么感同身受,没有经历过,就永远不知道当事人的痛苦。

长乐说了一会,对王珞说:“也亏得阿弟不用上战场,你不用经历我的苦。不过——”长乐顿了顿,“郑赢年纪也不小了,你要是不乐意阿弟纳妾,就将郑赢拢在手里,好好的栽培他,让他将来成为你孩子的左膀右臂。”

长乐对自己这么推心置腹,王珞很坦然道:“我没想让大郎辅佐我孩儿。”郑家或许兄弟感情好,但王珞对自己同母异父、同父异母的几个弟妹没有任何感情,他们也恨不得自己死了算了,免得自己将来还要分走父母的一份家产。她从骨子里不信非同母同父的兄弟姐妹,如果说自己孩子将来也要上战场,她情愿养孤儿,从小给儿子培养死士,也不要庶子。

长乐想了想说:“郑赢的确不合适,他生母是阿弟亲自下令让陈敬灌了毒酒的,这事郑赢还不知道,日后要是知道的话,也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

王珞没想郑赢的母亲是被陈敬毒死的,她微微吃惊,王珞犹豫了一会,问长乐:“阿嫂,大郎的生母,真是因为偷了郎君的文件才被灌毒酒的吗?”

长乐看着王珞隆起的肚子,轻叹一声,时至今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不是,她是想杀了阿弟。”

王珞大吃一惊:“为何?”虽然郑玄霸道又讨厌,还是反社会人格,但王珞从来没想过杀了他,他怎么说对自己也是有恩的。她觉得以郑玄的心性,他或许不会像哄自己一样哄侍妾,但也不会薄待她们。

长乐苦笑的说:“因为她生了儿子。”

王珞不解的看着长乐,生了儿子又如何,郑家对庶子又不在意?

长乐暗忖,这丫头果然单纯,难怪阿弟喜欢,“那时阿弟并无正妻,她想自己生了庶子以后,阿弟死了,郑家就要供着她,她好日子就来了。”

王珞匪夷所思道:“她不过一个侍妾而已,就算夫君——”王珞顿了顿,“孩子也不会给她养,家里还有祖母和长嫂呢,她到底再想什么?”王珞真想不通,说实话现代女人大部分都觉得有了孩子、男人就不重要的,那是因为现代女人可以自己赚工资,有父母帮衬。

还有丰富的精神娱乐,学习、搞事业、追剧、追文、看电影……哪个不比男人香?但是古代真不一样,没有强大的心理,女人守寡守到最后,往往就是大房萧氏的下场。一般来说,郑玄要是有了意外,郑赢就是郑玄唯一承宗的子嗣,郑家大半可能是把侍妾发嫁,然后郑赢由临海或是长乐亲自抚养。

王珞犹豫的问长乐:“长嫂,她不会心有所属吧……”王珞想来想去,都觉得那位侍妾只有可能找好了下家才会如此,要真是这样的话,王珞真要给郑玄点蜡了,他这到底是什么运气啊,绿帽子一顶顶的戴,话说那时候郑玄已经是指挥使了吧?经历了杜姑娘的事,郑玄还会坐视自己女人给自己戴绿帽?

长乐苦笑,她这个弟媳妇单纯归单纯,人却是真聪明,“她是心有所属,但是——”下面的话让长乐有些难以启齿,其实侍妾那种情况在贵妇中很常见,也是长乐跟世子感情好,世子和儿子出征后,长乐没了寻欢作乐的心思,但是那种情况,不过跟男人玩娈童一样,捧场做戏而已,为了一个女人,想要毒杀自己夫婿,就太过了。

王珞不解的看着长乐,郑玄连绿帽子都戴了还有,长乐还有什么需要维护的?

长乐咬了咬说:“她跟自己丫鬟好上了。”

长乐这话信息量有点大,王珞听完立刻想,郑玄这绿帽子种类可真多,男的女的都有了,就差没太监了……不过郑家不是皇宫,估计也找不了太监,王珞突然又想起一事,“那为何另一名侍妾也会死?”

长乐说:“毒药正是另一位提供的。”

王珞沉吟了一会,悄声问长乐:“阿姊,这事后面有人吗?”

长乐微微苦笑:“应该是淑妃自作主张,只是没有确切证据。”这件事淑妃扫尾很干净,但宫里又不是大理寺,很多时候并不需要证据。长乐觉得淑妃可能是认为既然已经得罪了郑玄,而郑玄又如此受宠,她就想一不做二不休,先解决了郑玄,可她也不想想,郑玄是郑家的孩子,哪有这么容易解决?

王珞:“……”这女人没脑子吗?她居然把杀死郑玄的希望放在后宅内斗上?她就是交给赵王去做,也比找侍妾去做好。王珞暗忖,看来自己以后入宫要多注意了,就郑玄那个脾气,跟淑妃一脉怕是不死不休了。王珞倒不是很担心淑妃一系,后来的“郑太师”权倾天下,镇国公跟儿子关系再不好,郑玄也是他儿子,他不可能帮外人打压自己亲儿子的。

跟王珞聊了好一会,长乐心情好了许多,她对王珞说:“你身子也重了,早点回去休息吧。”她看着王珞就羡慕,这丫头身上除了肚子大之外,没有别的地方长肉,要从后面看,她简直就不像是怀孕的夫人,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保养身体的。

王珞微微点头:“好。”她这次怀孕很顺利,前期妊娠反应不明显,陪长乐说话也不累,但她差不多该去锻炼了,见长乐情绪稳定,她就不多陪她了。这段时间肚子渐大,但也没什么难受的地方,她该吃吃、该喝喝,体重缓慢而稳步增长,每次去花园散步时,她都健步如飞,阿娘也从一开始的让自己走慢点,变成现在的淡定。

大约是怀孕太顺利的缘故,王珞的心态从怀孕初期的焦虑,渐渐过渡到现在淡定,甚至还有心情每天跟孩子打招呼,给孩子每天读一小段书,她也越来越期待宝宝能早点出生,她甚至连小名都想好了,她想给孩子取名虎儿,这小名无论男女都能用,她希望孩子能跟老虎一样健康强壮。

郑玄也挺满意虎儿这乳名的,两人都没想孩子的大名,两人心知肚明,孩子的大名还轮不到他们来取。

正如郑玄所料,圣人虽然一发现蝗灾,就勒令当地官员灭蝗救灾,但是蝗灾若是能被人为消灭就是不是蝗灾了,当地官员手段百出,也没法子剿灭蝗灾,圣人派人从京城运起的粮食,也是杯水车薪,各地官员都上奏诉苦,到处都在喊粮食不够。

圣人在朝堂上雷霆暴怒,甚至还革职几名救灾不利的当地官员,但也于事无补,灾民还是随着并州蝗灾的扩散,不止并州一处,连整个太原郡都受了波及,兼之边关异动,大量边关和太原灾民开始大量往京城涌来。王珞冷眼看着朝堂上的异动,心中微叹,这就是皇权没落时的典型特征,中央失去对地方的控制力。

要在平时,圣人肯定会派郑玄去太原郡了,可随着王珞生产临近,即便郑玄好几次主动请缨,圣人都压着不让他出门,坚持让他在家陪着王珞。他手上也不是郑玄一人能用,还有别人能用,郑玄年纪这么大了,要个孩子不容易,他必须要郑玄守在妻子身边。

圣人想法很好,但是随着太原郡形势进一步恶化,在元月底,他接到太原郡传来的急奏,说圣人派去的天使居然被太原郡暴民杀死后,圣人终于坐不住了,在郑玄再一起请命后,他终于轻叹的答应了,郑玄甚至都来不及回去跟王珞说一声,便领着左右羽林军出发了,而这时的王珞已经随时可能生产了。

第127章 生产(上)

郑玄离京的消息, 还是长乐跟王珞说的,她说话时语气非常委婉,还小心的关注王珞的神情, 深怕她会多想。

王珞并不意外郑玄的离开, 依郑玄那种习惯掌控万事的脾气, 又怎么可能对自己不告而别?他在好几天前就跟自己提过, 他说去太原镇压民乱,是个绝佳的掌握左右羽林军的好机会。而且太原离京城太近, 不能乱,太原一乱,大夏便岌岌可危。

郑玄很早就把柳习文、陈敬都交给她了, 陈敬和柳习文都有一身好武艺, 他同时还留下了一支私兵给她,将那支私兵暂时养在王珞的别院里,让王珞可以随时调动。王珞很早就猜郑玄在养私兵,但当她看到真人时, 她还是有点胆战心惊,郑玄这样子, 真不像是个忠心耿耿的臣子。

她跟郑家人相处越久, 她就越觉得郑家对大夏、对皇室忠心耿耿, 从镇国公到世子,他们真刷新了王珞对古代军人的坏印象,毕竟匪过如梳、兵过如篦,这话可不是王珞说的, 而是郑玄对她说的,他很直白的说兵匪一家,郑家养得私兵,即使兵又是匪,只是这群匪抢的不是大夏百姓,而是外族人。

但镇国公和世子却很符合,王珞前世对军人的定义,时下并无国家的概念,镇国公和世子也谈不上爱国,可至少他们忠君爱民。王珞怎么没法把镇国公跟后世的“郑太师”联系在一起,难道时间真能改变一个人?可从时间上来说,大夏差不多也该乱了,难道这期间郑家还发生了什么事?让镇国公性情大变?

王珞也不是没怀疑过郑太师不过镇国公,而是郑家三兄弟、甚至是郑玄,但除非镇国公身死,不然又怎么轮的上郑玄上位?不过王珞想着后世对“郑太师”的评价,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历朝奸臣之翘数——想想还真符合郑玄的形容,难道郑玄才是后世的“郑太师”?

王珞实在琢磨不透,也就不琢磨了,横竖自己都上了贼船,不管“郑太师”是谁,只要是郑家人就好,如果是郑玄更好,这样郑玄权利能更大,更方便她做事。王珞倒没什么改变历史的雄心壮志,但她至少能让郑玄全身而退。王珞跟长乐聊了一会,觉得有些累了,干脆回屋靠在床榻上休息,她这会只觉得小腹一阵阵隐隐作疼。

这段时间她小腹时常有点疼,据说这就是临产前的预兆,王珞也习惯了。崔氏担心女儿因姑爷离开而心情不好,特别过来安慰女儿,王珞怕大家担心,也没提自己又开始肚子疼了,她靠在床上跟崔氏说话,说着说着她便睡着了,崔氏也没喊醒女儿,而是轻手轻脚的给女儿盖了一层被子后就离开了。

王珞这段时间明显精力不济,她连每天坚持的锻炼都停了,下人们都知道王珞快生了,对她的照顾越发上心,她现在身边片刻都不离人,即便睡着,床帐都不是完全拉下来了,芳池、眉绿几个轮流在屋里陪着她,一刻都不敢闭眼。王珞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觉得感觉下腹似乎又不怎么疼了,她支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来。

随着肚子越来越大,王珞要么侧躺着睡觉,要么就是坐着睡觉,已没法子平躺睡觉了。眉绿见王珞醒了,连忙扶她起来,“姑娘,您醒了,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王珞点点头,肚子越大她越容易饿,“饿”这个美妙的感觉,王珞已经很久没体会过了,她每天都惊喜的期待着孩子的来临,她觉得怀孕让她“活”了,所以她一定会顺顺利利生下孩子的!为了孩子,她也会活下去,没娘的孩子太可怜了。不说郑大郎这种母亲本来就犯错,被父亲杀了的孩子。就是王琼她又过的有多好?如果大崔氏还活着,有母亲的引导,王琼不一定会变成现在这样。

眉绿见姑娘点头,赶紧让人去准备饭菜,天气越来越冷,王珞越来越不喜欢吃那些一会就凉了的饭菜,庖厨时常给她准备面食、热汤、锅子等食物,今天庖厨炖了一只嫩嫩的童子鸡,骨头已经全部拆走,只留下鸡肉和香菇、木耳等干菜。王珞用鸡汤拌饭,一口鸡肉、一口菜蔬、一口米饭,很快就把一碗米饭吃完了。

眉绿见姑娘吃得舒心,只盼着姑娘将来生产完之后也能保持这个胃口,姑娘以前也吃的太少了。

王珞吃完饭,发现肚子又开始疼了,而且比以前更疼了些?王珞眉头皱了皱,有些不确定的想她不会要生了吧?王珞没生产过,对生产的经验仅来自于身边人的传授,无论是长乐还是崔氏,她们都说生孩子很疼,王珞觉得自己现在的疼还好,不是疼得忍不住的那种。

她是见过生产的人,她堂姐就是剖宫产的,产程很快,但是她跟自己说过,顺产的人基本都要生上十几个小时,有些甚至要二十四个小时,王珞认为自己可能要生了,但也不到真生的地步。她想了想,吩咐眉绿准备热水,她要去洗个澡。这次洗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洗。

洗澡是王珞多年的习惯,即使崔氏说了好几次,让她怀孕不要洗的那么勤快,王珞就是忍不住,郑玄也顺着她意思,崔氏只能叮嘱丫鬟们一定要看着王珞。这段时间王珞洗澡就不是盆浴了,而是站着让丫鬟给自己冲洗。

等洗漱完毕、换了衣服回房间时,王珞又晕晕欲睡了,眉绿让她躺在柔软的坐垫上休息,她仔细的给王珞擦着湿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王珞蓦地从睡梦中惊醒,把眉绿吓了一跳,她轻声问王珞:“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