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娘刚成亲不久, 跟丈夫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 嫁妆的打理她完全交给了陪房, 夫家还每月给她一笔不斐的月钱,她压根就没想过赚钱的问题。三人都知道有不少贵夫人会放高利贷赚钱,可是她们都不缺钱,为什么王琼要去赚这种钱?

再说放高利贷赚钱起码也要是掌家夫人,比如说王夫人、沈夫人、世子夫人那种, 家里男人也都知道,王琼一个年轻的妇道人家,居然跟那些放高利贷的人在一起,她不要名声了吗?居然还闹出了人命,她真是——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王琼见王珞三人用奇异的目光看着自己,她脸一下涨红了,她们三人嫁的都是不缺钱的人家,她们自己也不管家,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她那么多孩子,还要应付孟家这么多人来打秋风,没钱怎么活?

且代自己放高利贷的人,就是她前世合作的人。那人当年跟自己合作了多少年,从来没闹出过半点风声。后来要不是崔大发现,跟自己大闹了一场,闹到了婆婆面前,一家子人连带自己长子都逼着自己收手,王琼还会继续做下去。那人行事向来小心谨慎,怎么可能会出事定是有人污蔑!

王琼镇定的说:“跟我合作的那人不可能会逼死人的!一定是弄错了!”

王琼话音一落,王珞还没什么表示,四娘就忍不住了,她忍不住讥讽王琼道:“你当这里是你广安坊?是个人都敢过来?要是没确切的证据,谁敢在镇国公府前闹事?”

四娘看王琼不顺眼很久了,但之前她只是不起眼的庶女,万事只能忍。现在她也嫁人了,跟王琼一样,都是出嫁的女儿,自己夫婿又不在孟继宗手下,她当然也不用忍王琼。而且今天她们明明是来看生病的三姐,被王琼这一闹,反而是她们又给三姐添麻烦来了,四娘心里分外不满。

四娘的话王琼脸上一阵青白,她知道孟郎日后会登顶,可现在还是他的蛰伏期,被王珞看不上她还好受点,毕竟王珞现在是郑玄的夫人,是四娘不过是个仰自己鼻息生存的小庶女?居然也敢给自己脸色看?

二娘也委婉道:“长姐,你到底做了什么,赶紧都说出来。”二娘顾虑比四娘更多,大都督和阿石刚刚遇刺,国公府前就闹出这种事,这事到底是针对谁不言而喻。

虽说这事不是阿石干的,但他们是在国公府前闹事,做错事的还是王琼……二娘几乎能想象到,不出半天京城就会出现各种关于阿石放高利贷逼死人的谣言了。

王珞没空理会王琼,像她这种蠢货,被人利用的都不知道,她叫来陈敬,吩咐他务必将闹事的人安抚下来,无论那人怎么无理取闹都不能发火,一定要把他拉到国公府里。

陈敬点头应是,然后快步赶去门口,他速度不快不行啊,国公府的府卫又不是吃素的,恐怕这会那些人已经被府卫拿下了吧?也是夫人心善,国公府是什么地位?来闹事的人只有一个下场。

王珞当然明白镇国公府对来闹事人的手段,但是她想起后世对郑玄的评价,她就不想轻易动用暴力手段,人活在世上,还是要讲些名声的。秦皇汉武明明都是雄才大略的君主,一个被后世史书称之为暴君,一个被评价为穷兵黩武。

后世宋朝那么积弱无能的朝代,却因善待文人,而被历代文人无限的拔高。说什么宋朝如何富裕,说宋朝百姓生活的如何好。

其实宋朝百姓生活跟别的时代一样,都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过悠闲富裕日子的人也不是普通老百姓。朝廷跟大部分皇朝一样,大部分时候都是没钱的,他们甚至比别的朝代负担更重,不然他们怎么把纸币玩出花来?还不是为了敛财。

王珞从来不小看这些公知笔杆子的力量,如果自己没穿越,郑玄是什么评价跟自己无关,可现在她真不想让郑玄被人评价成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王珞并不知道,其实史书上的评价更刻薄,史官对郑玄的评价是:“天资刻薄,违礼义、弃伦理,乃夏之罪人也。”

陈敬冲到府门,就看见府兵将闹事的人一个个押在了地上,所有人的嘴都被堵上了,双手也被反绑起来,正准备压倒镇国公的院子里。陈敬这下有些头大,郎君在朝堂权利再大,这国公府还是公爷做主,这些府兵都是伺候公爷的老人,会尊敬郎君,但在郎君和公爷命令冲突时他们只会听郎君的话。

押着闹事之人的府兵首领见陈敬出来,他对陈敬说:“公爷说了,没什么大事,夫人只需要好好养身体即可,别的他都会处理的。”

闹事的人虽是来找王琼的,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明显冲着郑家来的,所以镇国公第一时间让府兵把这些人都抓起来。他担心儿媳会多想,特地叮嘱了府兵如果夫人派人过来,就好生安抚她,让她别担心。

陈敬无奈,只能回去禀告王珞,王珞闻言叹了一声,对二娘、四娘说:“二姐、四娘,本来想留你们用饭,但现在出了这样的事——”

二娘和四娘识趣的起身告退。

王珞蹙眉看着王琼,王琼故作镇定的看着王珞:“你想做什么?”

王珞面无表情的问:“把你放高利贷的经过说一遍,是别人找上你,还是你主动的?”王珞真不理解,明明眉绿说,她放的高利贷都闹出人命了,她为何还如此镇定?她就不会有愧疚吗?王珞自认自己不是好人,可她绝对不会为了赚钱而闹出人命!这是底限!

王琼恼了:“你这是质问我?”

王珞揉着额头,吩咐眉绿说:“你去把孟将军叫来。”

王琼一下慌了:“你让人叫孟郎做什么?”

王珞瞥了一眼:“因你的事,连累了国公府,你总要给我们一个交代吧?我们不好问你,孟将军是你夫君,他总有资格问你吧?”她就想不通,孟继宗多精明的人,怎么会放任王琼放高利贷?

孟继宗哪里是纵容王琼放高利贷?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王琼是主动去找那放高利贷的人,那人在京城也算是个有点脸面的小人物,本来跟王琼是八杆子打不到一起。

他也从来没梦想过能跟大都督夫人攀上关系。王珞跟王琼不合,家里人都知道,可在外人看来,这两人是亲姐妹,再亲近也没有了。因此王琼一提出要跟他合伙,他就欢喜不已的答应了。

他本意是想攀上大都督的关系,是故对王琼尽心尽力,情愿自己贴钱,也要填饱王琼的胃口。奈何王琼胃口越来越大,但她又从来不给自己漏好处,甚至都不许他泄露两人的合作关系,让他想借东风都没法。

这人如何肯甘心?但是像他这样的人,在普通百姓中或许是了不起的大人物,可在达官显贵中就是一粒不起眼的灰尘,都不用郑玄出手,就是孟继宗就能收拾他。

这人再不满也只敢忍着,只当自己在庙里供了一尊菩萨,横竖自己每年香火钱也不少。可是他想破财消灾,别人却不乐意。他们想找郑玄的茬找不到,就只能从王珞身上下手,谁都知道郑大都督有多宠爱自己夫人。

要说找茬,王家崔家的人满身漏洞,两府几乎满门子废物,成器的寥寥无几。可是他们那些漏洞都是小事,顶多就是些吃喝嫖赌的小事,可以能用来闹大的事一件都没有。

良国公和成国公两个老头才能平庸,可人情世故还算拎得清。知道自家现在这身份全仰仗郑玄,他们帮不了忙,就只能约束子孙不许给郑玄惹事。

不喜干活、只想吃喝玩乐,镇日厮混在西市都行,但是不许去赌场和妓院,私下敢去的,抓到就打板子,停了月钱,抓到三次就赶出家门,这么严厉的家规砸下来,两家弟子就不敢去那两个地方了。

横竖他们也没啥钱,去了西市也玩不到最顶级的享受,不如留在家里跟丫鬟厮混。这些纨绔不去赌场和妓院,就少了许多事,那些人找不到王家、崔家数得上号的缺点,就只能往出嫁女身上找。

二娘和四娘都是胆小的人,万事不管,跟这种事也沾不上边,唯有王琼又蠢又贪,这些人顺着王琼这根线,可摸出了不少东西!这可把这些人兴奋坏了。

大家也不图能借这次机会拉下郑玄,就想让郑玄分散点精力。不是说王夫人病重吗?郑大都督已经几天没笑了,要是这事能让她病情加重就再好不过了。王珞不知道自己在外人看来,已经重病得快死掉了。

甚至还有不少闺阁女子,盼着自己早点死了,好给郑大都督当填房。王夫人体弱多病、又不利子嗣,都能牢牢的抓着大都督的心,她们青春貌美,还能多给大都督孕育子嗣,定也能让大都督的宠爱有加的。

王珞送走二娘和四娘后,也没兴趣跟王琼说话,这蠢货永远只会替自己辩解,不会解决问题,横竖她嫁人了,让孟继宗解决去,她自顾自的去陪儿子了。

王琼却因为不知该怎么跟孟继宗解释而坐立难安,她就不明白为什么上辈子都是好好的,怎么这辈子就出了这种问题?王琼根本不知道,她上辈子也差点闹出了人命,只是被太子发现,压了下去而已。

太子把崔仅召来,也没训斥他,只让他在殿外跪了半天,崔仅回家躺了三天才有精力起身教训王琼。要不是看在她替自己生育了子女,亲妹又是皇后的份上,崔仅早休了她了。

可是即使这样,太子夺去良国公府的爵位时,还是把崔家擅自放高利贷的罪名按上去了。崔家上下除了她几个亲生子女外,所有人都王琼恨之入骨,都在骂她死了还给他们带灾。

第177章 出事的王琼(三)

孟继宗那么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接到郑家传来的消息时, 有一刻都是愣怔的, 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琼娘放高利贷?她什么时候跟放高利贷的人搭上线的?

王虎也愣住了,放高利贷他也干过,这种无本买卖来钱快,但名声不好听,那些放高利贷都是那些下九流的人,眼界小、胃口大,要是没点手腕压着, 迟早要出事,所以王虎在孟继宗的劝说下,没继续赚下去了,横竖他们现在日子也渐渐好过了。

他不觉得老孟会劝自己不赚这钱, 反而让自己娘子去赚,所以这是王娘子瞒着老孟做的?王虎心中啧啧了两声, 真不愧是婚前就敢私奔的姑娘, 这胆子就是大, 寻常女子哪来她那点胆量?

不过她是怎么跟高利贷的人搭上线的?靠着成国公府?王虎暗暗摇头, 国公府那些子嗣不成器的多,但要说敢放高利贷的,小辈中肯定没有,长辈就算有路子也不会告诉王琼。

王虎顿时有了一个不好的联想,他有些唏嘘的看着孟继宗, 他就说老孟不该这么冷落家里妻子,他偏偏不听,这一疏忽就出大事了吧?染上人命官司不说,别头顶也绿了……

孟继宗匆匆的赶去郑家,正好郑玄也回来了,两人在门口相遇,孟继宗和王虎主动上前行礼:“大都督。”

“姊夫。”郑玄云淡风轻的孟继宗打招呼,“来接长姐回家?”

孟继宗苦笑的说:“属下治家不严,请大都督责罚。”

郑玄淡淡一笑:“姊夫言重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哪里需要责罚?”放高利贷闹出人命,这是在王珞看来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在郑玄、镇国公眼中却不值一提,两人会出手完全是看在王珞的面子上,他们不想让王珞太难看,毕竟王琼是她亲姐妹。

“不过——”郑玄话音一转道:“女子因养在深闺,见识浅,有时难免会是非不分,这时就需要我们在一旁时时提点了,姊夫你说对不对?”女人不懂事,男人还不懂事吗?他身为王琼的丈夫,就应该好好教她。

郑家男人的观点向来是,女儿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在闺阁只要教些基本的规矩,到了夫家不出大错即可,余下的婚后自有夫婿姑舅去教导。

但是妻子就不一样了,妻子是他们生死同寝的人,娶进来是要陪他们一辈子的,是故妻子要好好教,甚至要跟教儿子一样用心。这也是郑玄喜欢当妻子先生的主要原因,他也庆幸娇娇比王琼懂事多了。

郑玄没说什么重话,可孟继宗只觉脸皮火辣辣的:“大都督教训的是,属下管教不严。”琼娘是自己妻子,她犯错就是自己犯错,这无可辩解。

两人一面聊天,一面往郑玄院落走去,两人还没走进院落,就听到王琼的声音:“你快让我回去!我是你长姐!”

王琼的话让孟继宗和郑玄眉头微蹙,这是死不认错?

“闭嘴。”王珞的声音响起,她说话声音不大,语气也听不出什么怒意,但说出来话让孟继宗脸色瞬间发白,“你当我愿意让你这种糊涂虫待在这里?等姊夫来了,你赶紧走,我还担心你留下影响我儿子。”

恍惚间孟继宗又出现了幻觉,只是这一次出现的幻想让孟继宗大吃一惊,因为这次出现的王珞消瘦得让人心惊的地步,她本来就瘦,可幻觉中的王珞比现在更瘦,手腕纤细雪白,仿佛冰雪雕成,仿佛轻轻一触就会消融。

她看上去比现在年纪要大些,她似乎身体不怎么好,半躺在软榻上,身边坐着一名俊美的青年男子,那男子正端着一碗汤药,一勺勺的给喂她喂药。

“你别老来看我,有时候就多陪陪孩子和你媳妇们。”王珞轻声对那青年男子,她年轻时气质就优雅动人,这时她优雅更甚从前,还比之前更多了几分极致的尊贵,这种气度让她即使年华不在,却依然美得心惊动魄,眉宇间萦绕不散的忧郁,更让她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的病美人之态。

青年男子给王珞喂了一口药才说:“我小时候生病,您不吃不喝的陪着我,我也没让您去多陪阿耶,怎么现在您就烦我了?”他容貌跟王珞有七八分的相似,俊美无俦,只是一身威严深重的气度,让男子非但不带半分女气,反而让人隐隐有些敬畏,只是这份气度在王珞面前,转成孩子气的爽朗。

王珞淡淡一笑:“罢了,我说不过你。”她虽然再笑,但脸上殊无笑意,只是浅浅的勾了一下嘴角。

青年男子握住她瘦弱的手腕:“不过是个蠢货,哪里值得您如此操心?”

王珞叹气道:“你大姨从小糊涂,出嫁后还是糊涂,当了一辈子糊涂虫。”可是她的命却是几个姐妹中最好的,一生安逸顺遂,几乎没受过任何波折。偏偏父亲还偏帮她,王珞又不好不管父亲。

青年男子哂笑:“她算我哪门子大姨?”他见母亲柳眉蹙眉,他搂着母亲的肩膀柔声哄道:“我知道您心疼阿婆,您放心,我这就给您报仇。”

“你又要做什么了?”王珞眉头微蹙,“前天你阿耶还说过你不能太小气,你都忘了?”

青年男子满不在乎的轻笑,“不就是说我刻薄寡恩吗?前朝郑太师还被人说‘天资刻薄’,可人家一辈子活得自由自在,死后也是宛若山崩,让大夏跟他一起陪葬。”旁人都觉得郑太师是夏朝的罪人,可他却很羡慕的这样的人生,让皇朝都为之陪葬,这样的人生要何等肆意?

王珞无奈的轻叹:“你这话让你阿耶听到,他又要说你了。”

青年男子朗笑道:“不怕,他就我这么一个儿子,也就是说说罢了。我听过就算,谁让他年纪大了。”年纪大的老男人,难免喜欢唠叨。

王珞知道儿子有意哄自己开心,她也想笑,但是笑不出来,她内疚的看着儿子,喃喃道:“对不起,让你们为我操心了……”

青年男子藏在衣摆中左手紧握,手背上青筋都爆出来了,但他脸上依然是俊朗的笑容,“阿娘,你说什么呢?我是您儿子,伺候您不是天经地义吗?”

王珞静静的看着儿子好一会,“嗯”了一声,双目轻合,神情似乎疲惫之极。

青年男子见状神色微黯,一直坐在王珞身边,紧紧的握着阿娘的手,就是旁观的孟继宗都似乎有感觉到痛入骨髓的无能为力之感,孟继宗浑身僵硬、双拳紧握……

“孟郎!”一个硕大的身影扑入孟继宗的怀里,孟继宗心头蓦地冒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厌烦感,要不是仅存的自制力让他克制住了,他恐怕下一刻就要把来人丢出去,他忍耐的将王琼扶住,“站好。”

“孟郎,你要相信我,这件事真不是我做的,那人也不可能闹出人命——”

王琼急着想要替自己辩解,孟继宗却低喝了一声:“闭嘴!”

王琼不可置信的看着孟继宗,他骂自己?两人成亲多年,无论自己做了什么事,他都从来不曾骂过自己。他那会纳妾,她闹得都带孩子回家了,他最后还不是低头了,这也是王琼最沾沾自喜的地方。她从来没想过,孟继宗会有训斥自己的一天,这件事错不在自己啊!

孟继宗对郑玄拱手说:“大都督,这件事属下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郑玄对孟继宗微微颔首,又从陈敬手中接过一包封好的公文,递给孟继宗,“这些事是前几天禁龙司呈上的,本来想着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也就不追究了,但今天发生了这等事,我觉得姊夫还是仔细看一下比较好。”

孟继宗脸皮抽了抽,他不傻,自然明白这公文里肯定又是王琼闯下的祸,他握着王琼肥厚的手掌,“走。”

孟继宗走路很快,王琼大着肚子根本追不上,她气喘吁吁的说:“孟郎,走慢点。”她再傻也知道孟继宗这次是真生气了,不过王琼心里也不太担心,毕竟自己都有三个儿子了,肚子里还一个,他还能拿自己怎么样?

王琼现在有些后悔,她当初就应该连着生,怎么被王珞影响了?居然休息了一年多,她是病秧子,她又不是!要是自己早点生,现在说不定小五都怀上了!

孟继宗蓦地站定,王琼控制不住,身体差点往前冲,却被孟继宗稳稳的抓住,他一下横抱起了王琼,王琼惊呼一声,害羞的四处张望,见四周没什么人才心头微松,随即又隐隐有些失落。

孟继宗抱着王琼大步走出镇国公府,将她塞入骡车,然后自己亲自驾车回家。王虎已经提早一步回去了,他要给孟继宗去善后。孟继宗驾车回家,吩咐下人把王琼送到房里后,先去书房把郑玄给他的公文翻了一遍。

翻完之后孟继宗面沉如水,他用力的拍了一下书案,咬牙吐出两个字:“蠢货!”幻影中那个让他看了就觉得亲切的青年男子不自觉的影响了孟继宗,让孟继宗不由自主的用了他对王琼的称呼。

第178章 出事的王琼(四)

孟继宗从来没喜欢过王琼, 对王琼的主动投怀送抱孟继宗甚至是有些厌恶的, 但是他也不能否认, 自己现有的一切都是王琼带来的, 是故孟继宗总是极尽所能的顺从王琼的意思。

他做不到喜爱王琼,那就给她该有的正妻的尊敬,她想生孩子就生,不想生就不生;她不喜欢自己纳妾,他就不碰别的女人,孟继宗自认已经尽到了做丈夫的责任,可王琼是怎么回报自己的?

孟继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些内容, 在郑玄给自己的公文上,清晰的记录了禁龙司查到,王琼三年前靠着囤积粮食,低价买高价卖, 赚了一大笔钱,而后她就靠着这笔钱跟那高利贷的人合作, 这两年从那人手里拿了不少钱。

孟继宗没碰过高利贷, 可他身在禁军, 什么三教九流的人没见过?人每年给王琼的孝敬, 就是放高利贷都赚不来,王琼到底心要多大、多贪,才会这么心安理得的收这么多钱物?她怎么就不想想,人家跟她非亲非故,为何白送钱给她的?

王琼出嫁前曾将自己大半嫁妆都变卖了折换成现银, 她损失的部分大半追回来了,余下的王朗和孟继宗也陆续给她补齐了。孟继宗公务繁忙,王琼那些嫁妆从来没入过孟继宗的眼,所以他也没有关注过王琼的嫁妆。

他只知道王琼很少买铺子,她更喜欢现钱,这种习惯很多人都有,孟继宗也没有多想。可他没有想到王琼胆子能这么大。或许是三年前的囤积粮食,赚来的钱让她觉得钱来的太容易?所以她才越来越大胆?

虽然郑玄说过,这不是什么大事,他会将这件事压下去,但是孟继宗真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他就真比王琼还蠢了。郑玄愿意出面压下这事,根本不是看在王珞和王琼亲姐妹的份上。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王珞现在是郑家人,王琼是他们孟家人,两人能有多大关系?最多被人说句王家教女不严而已。这其中真正花费出去的是他为这些年为郑玄立下的汗马功劳。

如果他不作任何动作,任郑玄把这件事压下去,他将来也不会再有任何出头日子,之前那些功劳也一笔勾销了。孟继宗神情凝肃,他怎么可能让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前功尽弃?

“老孟!”王虎匆匆的赶来,“我打听清楚了,借钱的是个孝子,借钱给母亲看病,现在母亲死了,他也被债主逼死了,家里还有一个娘子、五个孩子。”

“他的娘子和孩子呢?”孟继宗立刻问,他不意外逼死的人是这种身份,也只有这种身份才更好操作,要是来个赌徒,谁会在意?大家只会说活该。

王虎说:“被郑家的人接走了。”时下天气已经不热了,可他还是跑的满头大汗。

孟继宗憋了一口气,“放高利贷的人呢?”

王虎道:“被我带回来了。”

孟继宗起身出门,就见一个体型颇为健硕的中年男子,被侍卫压着跪在地上,那中年男子见孟继宗出来,他几乎是痛哭流涕的说:“孟将军,您饶了我吧!这件事真不是我干的!”

“人不是你逼死的?”孟继宗垂目看着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哭哭啼啼的说:“我哪里知道他会死。”民不跟官斗,要论钱财,他比孟继宗多多了,但是孟继宗手中有权,他手下那些兵随便哪个都可以捏死他,然后把他往水里一丢,泡上几天,就是他亲娘活过来,也不见能认出他来。想到这里,中年男子更害怕了,“您问王娘子就知道了,我这些年可真没贪她一分一厘,我反而让她赚了不少!”

这事孟继宗知道,郑玄的公文上清楚的说了,他垂目看着中年男子,“我娘子那些借据在哪里?”

中年男子哆哆嗦嗦的从怀中掏出一大叠借据,孟继宗接过借据,对中年男子说:“你这两天召集下借过我们家里钱的人,让他们后天来孟家。”

中年男子不明所以对看着孟继宗,孟继宗沉声道:“闹出人命来是我的过错,那家人我会尽力补偿,为了防止今天的事再发生,我准备把这些账单一笔勾销,那些借钱的人家也不用再还钱了。”

中年男子不可置信的看着孟继宗,“郎君,这里有很多——”他知不知道他娘子在里面投了多少钱?

孟继宗淡淡的说着场面话:“人命不是钱可以弥补的。”事已至此,他只能尽力弥补了,烧掉借据只是第一步,后续还要更重要的事要做。

“孟郎你说什么!”王琼几乎是尖叫的冲了出来,“你知道这里面有多少钱嘛?”

孟继宗对王琼身边的丫鬟低喝道:“让你们看好女君,你们怎么不看好?”

这些丫鬟都是王琼带来的陪嫁,按理是听王琼话的,但是孟继宗这么一说,几人连忙连拉带扯的将王琼拉回后院,可是王琼到底是双身子,丫鬟也不敢用力,生怕让她动胎气,只敢低声哄着王琼,让她虽她们回去。

王琼破口大骂:“吃里扒外的贱蹄子!我就知道你们早攀上了郎君了,你们以为跟他睡了,就能当主母了!呸!做梦!”

王琼的话让几个丫鬟面红耳赤,孟继宗脸色铁青,所谓近墨者黑,王琼要在闺阁时也不会说这种话,可她嫁了孟继宗,平时接触的也都是没文化、不认字的市井小民。那些人也不可能有什么教养,都是放养长大的,王琼跟这些人接触久了,不自觉的被同化了。

孟继宗冷然道:“拉她下去!”

王虎和中年男子皆听得目瞪口呆,王琼那是公府贵女,这公府贵女怎么跟寻常市井泼妇一模一样?王虎为了避嫌,已经很久没见过王琼了,眼见王琼现在身材完全走样,脸上大片大片的黄斑,再想到前几日见到的王珞,不由暗暗唏嘘,老孟太不容易了!

孟继宗让王虎放了中年男子,自己回书房代王琼写请罪书,王琼是诰命妇,她犯错必须要向皇后请罪,孟继宗已经不想再让王琼当诰命了,她还是踏踏实实当个平头百姓比较好。这么蠢且贪的人,让她站的太高,谁也猜不到她会做什么蠢事。自己苦心经营那么久,可不想因为王琼功亏一篑。

王虎送走了中年男子,回来对着孟继宗挤眉弄眼,孟继宗皱眉看着他:“你做什么?”

“话说那几个丫头姿色真不错,你要是憋不住就收了吧。”王虎也是心疼自家兄弟,守着这么一个老婆,要是还不能纳妾,那就太亏了。

孟继宗没好气道:“她蠢你也蠢了?”他要女人,外面多得是,何必去找妻子身边的丫鬟,王琼又不是那种贤良的女子。孟继宗身世坎坷,这一生大部分时间都在为未来筹谋,仅有的一点风花雪月的心思,早在婚前就被掐灭了。

只是掐灭似乎没熄灭,随着幻觉的出现,孟继宗只觉得自己心思又动了,只是他不是王琼这样的蠢货,他出现那些幻觉明显跟现实完全不同。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幻觉里王珞才是自己妻子,那名伺候王珞喝药的青年男子是两人的孩子,可现实自己早跟王琼成亲生子了,他为何会有这种幻觉?难道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他明明没有做梦……

“老孟?”王虎关切的看着孟继宗。

孟继宗回神:“没什么。”他将疑惑压在心底,幻觉归幻觉,幻觉很美,但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他还是先把眼前的麻烦解决了再说。

孟继宗行事向来雷厉风行,他先让中年男子把那些写了借据的人请来,校对名字和身份后,就把他们的借据给烧了。那些借债的人,一开始只是碍着孟家的权势,不敢不去,等后来发现孟继宗真得将去过的人借据都烧了以后,大家就络绎不绝的去孟家。

孟继宗亲自接待了每个人,足足花了七天功夫,才将所有的借据全部解决。同时他代王琼写的请罪书也呈现到了皇后面前,皇后看着请罪书上力透纸背的字迹,跟圣人半晌无语。

圣人轻叹一声:“让老二去吧。”

皇后一听,眼泪就落下来了,先帝重嫡子,圣人头几个孩子都是她肠子里爬出来的,她最疼爱的是太子,但别的儿子她也疼,她哽咽道:“难道不能找别人顶罪吧?”

这事是太子闹出来的,郑玄这么做,无非就是要让圣人处置太子,可是太子是国本,岂能轻易废弃?他今天要为了郑玄废掉太子,明日自己的帝位都能被他废掉了。

可是要说他一点都不给郑玄交代也不行,就只能让老二代兄受过了,说来他也不算太冤枉,这是就是他们两兄弟一起办出来的。

圣人叹气:“别人怕是份量不够。”他何尝舍得儿子?只是如果不是亲儿子,恐怕份量不够,他搂着皇后安慰说:“没关系,我会让人好好照顾他的,等日后——”圣人下面的话没说话,他神情阴郁,他迟早要郑玄付出代价!

皇后只能流着眼泪应了,她再看到孟继宗呈上的请罪书,气不打一处来,直接让人夺了王琼的诰命,让她好好在家诵经拜佛,为她逼死的人祈福。

王琼接到皇后传来的懿旨,白眼一翻,人就晕厥了过去,丫鬟们连忙去扶她,一个丫鬟被她庞大的身躯牢牢的压在身上,差点连肋骨都压断了!

第179章 逝水流年

“让二皇子替太子顶罪?”王珞不可置信的看着郑玄, “二皇子愿意?”这是贬为庶人, 去边关流放啊。

郑玄半靠在软榻上, 王珞坐在他身边打结络, 郑玄玉佩的绳结用了三个月了,她要重新给他打一条。这也是王珞唯一给郑玄做的女红活,别的活计她都没做过。

王珞也练过女红,毕竟这是这时代女人少有的、可以用来养家糊口的手艺,王珞手工活做的还不错,奈何郑玄要求太高,刚成亲时就嫌妻子的手艺不好, 王珞被嫌弃了几次就不给他做了。

现在郑玄后悔都晚了,娇娇不肯再做了,郑玄也没强求,毕竟做衣服太花眼睛, 他就让妻子给他打结络,一根结络再慢, 五六天也打完了, 打完一条也能用上三四个月。

“不愿意也要愿意, 他还想自己妻子孩子过得好, 再说他不冤,这事也有他的插手。”郑玄对着身侧拍了拍,“别打了,过来陪我休息一会。”

王珞低头说:“一会就好。”她正在固定一个绳结,抽绳结的时候, 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郎君,萧七是不是二皇子的妾室?”

萧七?郑玄想了一会才想起娇娇说的萧七是谁,“你是说那位曾当过你一段时间同窗的萧七?”

“是的。”王珞也是成亲后才知道萧七的后来的经历。萧七身份不高,但圣人的皇子大部分都有正妻,萧家就想让她当皇子妾室,或是圣人的嫔妃才送她入宫。结果萧七入宫后,煽风点火,挑拨离间,四妃看在眼里,自然不会让她去儿子府上兴风作浪。

后来王珞离宫,王贵妃顺势也让萧七回萧家了。萧家打着让她入宫的主意,结果她得罪人,被宫里赶了回来,萧家主母怎么容她?立刻给她订了一门亲事,准备收点好处就算了。

萧七在底层熬了那么多年,哪里甘心重新回到底层?她自知身份卑微,也不敢动皇子和世子的主意,也不知道她使了什么手段,跟当时的二皇子勾搭上了。

那会的圣人还是不起眼的二皇子,被大皇子牢牢压制,在朝堂算是透明人的存在,他的次子更是不起眼,正妻说是世家女,就是一个名声好听而已。

萧七容貌娇艳、性子娇俏,一下迷住了当时年纪不小,但还涉世不深的二皇子。二皇子央求皇后和太子妃出面,将萧七纳回府邸,百般宠爱,据说连王妃都要退一射之地。

郑玄说:“她跟王妃都留在京城。”这也是二皇子愿意把所有扛下来的主要缘故,“二皇子正妃生了七个女儿,萧七生了两个儿子,如果没这出,等两个孩子长大点,二皇子就要为萧七的长子请封世子了。”

“这二皇子倒是痴心。”王珞感慨了一句,将打了一半的结络放在竹篓里,躺在郑玄身边。

郑玄睁开眼睛:“怎么?”

“什么?”王珞仰头看着郑玄。

郑玄问:“你觉得二皇子这么做不对?”不然怎么会用这种语气。

王珞不大习惯在背后说人坏话,不过郑玄也不是外人,“我觉得萧七她可能会辜负二皇子一片痴情。”

郑玄哂笑:“这算什么辜负,人往高处走,他落魄了,自然也不能拦着别人攀高枝,她也不是王妃。”郑玄对正妻要求还高些,侍妾的话哪有什么真心?不过是个玩物罢了,他落魄了,也不会拦着侍妾攀高枝,但妻子绝对不行。

王珞又问郑玄:“王琼怎么办?”

郑玄漫不经心的说:“什么怎么办?皇后不是罚她了吗?”孟继宗赔钱、皇后夺了诰命,这惩罚够重了,要是换了寻常官夫人,只要赔钱就够了。

王珞“嗯”了一声,孟继宗赔了大笔的银子,又给受害者重新置办了产业,受害者的妻子欢天喜地,一口答应不再追究。王珞不觉得她这么做对不起丈夫,她这样起码能让自己和五个孩子活下去。哪怕是现在的法律,王琼这种行为也没到判刑的地步。

郑玄轻拍她的背部:“你要是不喜欢她,以后就别让她再来家里了。”

王珞轻叹说:“我只希望姊夫能看住她,别让她再闯祸了。”

“放心吧,他这次一定会看好的。”郑玄意味深长的说,毕竟他犯错的机会只有一次,王琼已经用掉了,他就不能再犯错了。

几天后,二皇子就因谋反,被圣人流放了,对于二皇子这下场,大家都不敢说话,说是谋反,他到底因为什么而流放,谁都知道。圣人在二皇子流放前,抱着儿子放声大哭,倒是二皇子神情平静的接受了。

他看着不停抹泪的王妃,吩咐她说:“你好好照顾孩子和阿萧,以后就你们两个相依为命了。”

王妃见他现在还惦记着萧氏,心仿佛浸在苦水中,但是她还是忍着泪点头应了,“大王放心,妾会好好照顾他们的。”

妻子向来贤惠,二皇子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他又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哭的双眼红肿的萧七,转身随着官员离去。

二皇子流放不久后,大房萧氏、长子和她的长孙就出事了,这一日萧氏去寺庙进香,长子和长孙陪同,三人乘坐一辆马车,结果路上不慎遇到了惊马,三人连人带车翻到了山涧里,等郑家派人将三人找到时,三人断气已久,而那个车夫甚至连尸体都没找到,都说人被野兽吃完了。

镇国公听到这消息后,即便心里早有准备,他还是苦笑了一声,这小子还是那么心狠手辣,一出手就是三人。倒是世子和郑亶颇为惊讶,这小子最近是怎么心慈手软了,居然没把车夫灭口?

郑玄是想娇娇心善,要是知道车夫跟着他们一起死,肯定心里会不舒服,所以他允许车夫半途离开,车夫当夜就离开了京城,十年之内不会再回来了。

萧氏是大房的支撑,但是萧氏去世,大房大部分人并没有太大的悲伤,少数真心哭泣的只有她的亲儿子,别的庶子、孙子、儿媳、孙媳,私下只开开心,这老不死终于死了!

镇国公沉痛的给长嫂办了一场丧事,世子、郑亶和郑玄亲自护送三人灵柩回郑家祖宅,这时大房大部分人并不知道,他们日后就要待在这里,永远不能回京城了。

远在京城的长乐、杨氏也松了一口气,萧氏是隔房的伯母,她去世,她们不需要镇日哭灵守灵,但该做的事,她们一件也不能少。反而是王珞借着生病,躲过了这次机会,只在人多的时候露了几次面。

长乐这会也看出来了,王珞那是生病?分明就是装病,她笑眯眯的逗着王珞:“我就说你怎么没半点生病的样子,原来是装样。”长乐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平,她是长媳,注定要比小儿媳付出更多。

王珞脸微红:“郎君说不值得为大房守灵。”

长乐点头说:“可不是,不值得。”她轻舒了一声,“总算是送走了这些活祖宗。”长乐是嫡公主,大房不敢给她脸色看,可光他们家乌七八糟的样子,长乐就糟心,她无法理解阿姑临海,为何能忍长房这么久?

王珞暗忖,临海性子本来就不强,老公和儿子有强势,她理所当然的就越来越弱势了,说来她还真不像公主……

世子三人回祖宅的时候,带了一大群人回家,回来时候只有世子、郑亶和郑玄回来,他们也没有提如何让这么多人心甘情愿的留在祖宅,不外乎就是软硬兼施。

没了大房,国公府一下安然了许多,颜氏和临海也难得露了小脸,上下气氛前所未有的和乐,镇国公看着上下齐心这一幕,不由暗忖自己莫非真做错了?如果当年就把长房送走,或许现在大家都安逸的活着。

国公府气氛安逸,朝堂上的气氛也前所未有的安静,毕竟二皇子的前车之鉴还放着,皇家安分,郑玄也不咄咄逼人,而是将精力大半都放在了盐铁改革上。

大夏盐铁允许私人买卖,最近因财政紧张,盐铁又收归国有,这导致盐价飞涨,很多普通人家都买不起食盐了。但是随着王珞的晒盐法的提出,海盐产量大幅增加。

比起现代技术,用古法晒盐起码要五六月才能完成,但是比起当下落后的煮盐技术来说,晒盐的盐产量几乎是大家不可想象的,有了这一批海盐流入市场,京城的盐价渐渐压了下去。

随着日后开设盐场,大夏全境的盐价都会压低,而且盐场晒出的海盐,色泽雪白,要比许多私人盐品质高许多,大部分有点条件的人家都喜欢买这种海盐。

海盐的流行,大家也渐渐记住了郑玄的名字,他们都知道这便宜的海盐是郑大都督怜惜平民,让人制造出来的,本来大家并不知道郑玄是谁,现在有些人记住了郑玄的名字。

这也是王珞的目的,她要的就是一步步让郑玄的名声越来越好。忙碌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转眼三年时间就过去了。

第180章 成国公寿宴(上)

每年的三四月几乎是京城最好的天气, 气候不冷不热,万物回春, 这时节也是京城人外出踏青最频繁的时间,只要是阳光明媚的天气,郊外和城内景色明媚的地方都人头攒动。同时几乎是每天都能听到敲锣打鼓的迎亲队伍经过, 这时候也是大家扎堆成亲的日子。

郑玄眼见他们乘坐的驴车再一次为了避让敲锣打鼓迎亲队伍而停下,他低头看着娇妻, 王珞仰头对他盈盈浅笑,笑容中带了一丝讨好:“反正时间还早,我们慢慢过去好了。”

郑玄无奈的轻笑, 她都有这么有兴致了,他还能说什么?郑玄稍稍舒展了下双腿, 感觉自己似乎被这车厢困住了。他也不是没吃过苦, 但这么小的驴车,他还是生平第一次乘坐。

今天是成国公的六十六大寿, 所谓人生七十古来稀, 成国公眼见自己都活了六十多了, 生怕自己没机会办七十大寿, 就准备六十六大办一场。

王珞作为外嫁的孙女,自然回会娘家给祖父贺寿。郑玄这些年越发位高权重,出门一趟必然是要半静街的,要是郑玄摆出真正的排场回王家,祖父也不用过寿了,只要全家出来迎接郑玄就是了。

王珞就想轻车简从, 让下人选了一辆驴车带着他们三人去成国公府邸。驴车是王珞幼年最常坐的出行工具,而虎儿却是一次坐,他乖巧的坐在阿娘身边,满脸好奇,他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小的兽车。

要不是他们现在都在车里,他都怀疑,这车怎么能坐下他们三人的。虎儿仰着小脑袋问:“阿娘,你说你小时候一直坐这个车?你不觉得挤吗?”

王珞说:“是很挤,可是那时候阿娘家里条件不好,能有驴车坐就不错了,家里下人出行都是靠双腿走路的。”

虎儿听了满脸同情,他搂着王珞的脖子说:“阿娘,我一定好好读书,将来做大官,让你享尽荣华富贵。”

王珞感动的抱着儿子:“好,虎儿真好。”

郑玄嗤笑一声:“你阿娘是我妻子,谁要你来给她荣华富贵?”他当自己是死人不行。

虎儿皱了皱小鼻子,振振有词道:“夫荣子孝,这才是女子人生的极致。”

郑玄闻言哼了一声,但也没有反驳儿子的话,毕竟这话是正理。

王珞:“……”虎儿明明是自己从小教起来的,怎么才去外书房上了一年的课,就成为郑玄第二了?王珞揉揉儿子的头发:“阿娘,不需要你们如何荣华,只要大家过的开心就好。”

虎儿不解的问阿娘:“如果没有权势,又怎么能过得舒心?”王珞再次语塞,虎儿见阿娘不说话,以为她生气了,他主动认错说:“阿娘,我说错话了,您别生气。”

王珞搂着儿子,亲了亲他额头:“不,虎儿说的没错,阿娘没生气。”

虎儿这才开心起来。

这时驴车也在此动了起来,或许是一早上耽搁的次数太多了,接下来的路程还算顺利,三人很快到了成国公府。这时公府门前的路上已经挺满了车辆,排成了一个长队。

已经等候多时的陈敬,一眼看到驾车的卫风,连忙上前说:“郎君、夫人可以下车?”

王珞看着密密麻麻的车辆,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不用了,等到了府里我再下来的吧。”她可不想走一段路,衣服被弄脏。横竖时间还早,王珞去了府里也是跟大家闲聊,还要应付凑上来交际的人,王珞实在懒得应付。

郑玄同样也无所谓,横竖他今天就准备陪妻子来参加寿宴了,在车厢里也不错,娇娇只能靠在自己怀里,唯一不满的就是车厢里多了一个小鬼。

跟坐没坐相的郑玄相比,虎儿坐姿就端正多了,等驴车停下,他就主动掀开一半车帘,取出一本孟子眼巴巴的看着王珞,王珞让儿子坐在自己腿上,慢慢给他读孟子。

郑玄见状忍不住道:“他都八岁了,你怎么还给他读书?”

王珞:“……他不是才七岁吗?”王珞一直搞不大懂古人实岁和虚岁的划分,她只记得自己童年期实际年纪时常被人加两岁,所以一直当儿子今年实岁是六岁,虚岁是八岁。

但后来崔氏跟她解释,她才知道虎儿是大月份,虚岁应该算七岁。不过他爹时常给他儿子加两岁,坚定的认为他儿子八岁了,再过几年就可以娶媳妇了,娶了媳妇就赶紧分家,别来烦他妻子。王珞还不知道自己儿子才六岁,就被他亲爹筹谋着要娶妻分家了。

“就算是七岁,他都认了多少字了,你给他读书做什么?”郑玄不满地说,他都舍不得娇娇给自己读书,这小子倒好,天天让妻子给他读书。

王珞解释说:“孩子在十二岁之前听力比能力强,他们可以听懂、理解相对复杂的书本内容,但看不一定能看懂,所以我想给他读书读到十二岁。”

郑玄脸色都变了,“十二岁?都是十四岁的半大小子了,你还给他读书,成何体统?”

王珞扶额:“我只是打个比方,不是真要给他读到十二岁。”就虎儿这个能力,再长个两三岁已经可以自主任何大部头书了,不需要王珞引导了。

王珞虽然一直用现代方法教育虎儿,但是古代该守的规矩她还是要尊重的,现代十二岁的男孩,妈妈还可以在他睡前进行亲子,但是古代都是可以成亲的人,王珞当然不会违背古代礼数。

郑玄这才勉强答应。

王珞语气柔和的给儿子读孟子,其实这本书虎儿大半都背下来了,但他还是听得津津有味,他也知道能像现在偎依阿娘的日子不多了。

王珞自半岁起,简直给虎儿读绘本、讲故事的效果,渐渐显露出来了。虎儿现在已经能独立大部头的书了,且记忆力也非常好,有过目不忘之能,这些一部分是他天资,大部分还是王珞精心引导的结果。

虎儿这份强悍的学习能力,让郑玄请来的诸位大儒都为止惊叹,好学生总能让先生愿意花更多的心思培养,虎儿一天的课业很重,也只有在晚上跟阿娘读故事书的时间,才能好好休息。若依照郑玄的排课,虎儿一天只有八个小时的睡眠时间,被王珞驳回了,坚持儿子一定要睡满十二个小时。

看到虎儿如此,崔氏都有点后悔,当初不敢拦着女儿教导小四,不然说不定小四也会跟虎儿一样聪明。王珞没敢接话,虎儿的培养她投了多大人力物力财力进去?

王小四那时候有什么?而且那时候她给满岁的王小四做抬头运动,就被大家大惊失色的阻止了,那种环境下她哪能真正用现代那套?再说孩子跟孩子之间,也是有差别的。

虎儿属于天才型的孩子,而王小四只是一个普通孩子,如果在现代,有各种教材辅助,也能当个小学霸,但当学神那是靠天赋的,不是勤奋能弥补的,虎儿就是属于那种天生就是学神孩子。

郑玄坐在车上,听着妻子给儿子读孟子,嘴上不自觉的露出一丝微笑,偶尔虎儿提出几个问题,王珞没法回答,都是郑玄来解答的。王珞也不是解答不了,只是没郑玄那么学识丰富,她也想让虎儿对郑玄建立崇拜感,孩子的健康成长,离不开父母两人。

父子两人兴致勃勃的谈着,时间不知不觉的流走,很快驴车就驶入成国公府前院,陈敬和柳习文已等候多时,两人打起帘子,郑玄率先下车,又扶着王珞下来,让她坐上软轿。

从这里去后院还有不短的路程,王珞以前回府的时候,都是坐软轿的。她牵着虎儿的手,正要进入软轿,听到一声惊喜的呼唤声:“阿石!”

王珞抬眉望去,只见王琼和萧七相携走来,王珞眉头微挑。二皇子流放之后,萧七就被萧家接回了娘家,她是侍妾,又留下了儿子,二皇子妃也没跟她计较,就放她离开了。

萧七回娘家后就入了道观修行,在道观中结识了不少青年男子,这些年给京城民众添了不少风流八卦。王珞先对王琼微微颔首,淡淡的喊了一声:“长姐。”

对萧七却视若无睹。两人本来也没什么交情,更何况她现在自甘堕落,这样的人,要不是王琼亲自带来,都没资格出现在自己面前。

王珞看着亲昵相处的两人,心中暗忖,蠢货永远都是蠢货,跟这样的人相交,她就不怕自己被戴绿帽子吗?

第181章 成国公寿宴(中)

王珞没跟萧七打招呼, 她也不在意,犹自亲昵的叫道:“我刚才听到你读书的声音, 就怀疑是你,不过想着你现在都是大都督夫人了,怎么会乘坐这么简陋的车, 也就没出声,没想到真是你, 你这是想微服私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