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圣人千秋(下)

王珞问:“郎君准备怎么办?”

郑玄反问:“过几天可能会有人来攻击国公府, 你怕不怕?”

王珞说:“只要郎君在, 我就不怕。”

郑玄搂着妻子保证说:“放心,只要我在,我就一定会护着你。”

王珞眉头紧皱:“郎君这话我不爱听。”这种时候说这话,太不吉利了。

郑玄笑着说:“好, 我不说了。”他顿了顿沉声道:“圣人千秋寿诞当天,你就不要去了。”

王珞摇头:“我若是不去, 他们说不定会怀疑您,放心吧, 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郑玄哪里舍得妻子冒险?“不行, 当天太危险了, 你若是去了宫里, 被宫侍扣住怎么办?”

“可是我贸然不去, 他们会不会疑心?”王珞最担心的就是这点, 都走了九十九步了, 她不想在最后一步功亏一篑。

郑玄漫不经心的说:“放心, 让虎儿陪我们做一次苦肉计就行。”

王珞奇怪的问:“他能演什么苦肉计?”郑玄摸着她的发丝笑而不语,王珞第二天就知道郑玄让儿子演什么苦肉计了, 他居然让儿子装病!

他让人替虎儿打扮了下, 又让他裹着棉被,烤了一会火, 把儿子悟出一声大汗后,让太医来给虎儿诊断。虎儿本就没病,太医自然诊断不出什么来, 但他浑身滚烫,太医也不敢怠慢,连忙要给虎儿按摩退烧。

虎儿折腾着不肯让太医碰,还哼哼唧唧的要阿娘。王珞接到消息赶来时,见儿子这模样,心慌的不行,还真当儿子生了重病。

她认真的跟医女学了按摩手段,正要准备给儿子按摩时,父子两人才说出事情真相。王珞差点被他们气晕!虎儿还是孩子,怎么能这么装病?万一真生病了怎么办?别以为烤火就不会生病,这么的天气烤火是会中暑的!中暑是要出人命的!

但郑玄和虎儿都不以为然,虎儿完全装病当成了好玩的游戏,王珞第一次郑玄发火:“郎君,虎儿还小呢!您怎么可能这样!”要是这样装病,还不如她来。

郑玄说:“放心吧,我全程都陪着,不会有问题的。”虎儿是他的独子,他也不可能拿儿子身体开玩笑。

虎儿也第一次附和父亲:“阿娘你放心,我身体好的很,不会有问题的。”他反而觉得这件事很有趣,原来把大家耍得团团转是这么有趣的事,难怪父亲这么喜欢掌权,只有掌权者才能掌握全局,游戏全局。

看到这对父子如此,王珞还能说什么?她担心儿子捂得太热,会热伤风,忙让人给他做冰激凌降温。虎儿玩了一场有趣的游戏,还吃到了平时吃不到的美食,心满意足的靠在阿娘身上睡了。

第二天他精神饱满的醒来,一大早就开始折腾,王珞见他精力旺盛的样子,就知道昨天的小插曲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一次可以装病,第二次还能装病吗?

这种时候王珞不觉得演戏能一直演下去,除非虎儿能真病,但王珞哪里舍得让儿子生病?就在王珞冥思苦想怎么让儿子继续装病的时候,郑玄居然让人找了一个身高、体型都跟虎儿差不多,但已经重病的孩子过来。王珞惊愕的看着那孩子:“郎君,这孩子——”

郑玄说:“他是我让人从民间找来的,孩子已经病了好几天了,他爹娘都开始准备后事了,我把他们全家都接到了农庄上,如果这孩子能救下来,皆大欢喜,要是救不下来,我事后会给他们补偿的。”

王珞看着这孩子病得小嘴都翘皮了,她当了母亲后最见不得孩子这样,她弯腰想给孩子喂点水,却被郑玄拦住:“这孩子身上有病,你别靠太近,别自己过上了。”

王珞闻言也不敢靠近这孩子,她倒是不怕自己过病,她怕自己接触了这孩子,会间接传染给虎儿,她想了想说:“大家都知道我爱子如命,我肯定要留在这孩子身边,不过这几天虎儿就别出来了,别过了病。”

郑玄道:“做个样子即可,你照不照顾他,对他病情都于事无补。”

王珞点头说:“郎君放心,我心里有数。”论伺候人,她肯定没下人熟练,但她会精心看顾这孩子的。

当夜孩子病情再次加重,太医被郑玄紧急从宫中叫来,他看到满脸疲色的王珞,还有正把孩子抱在怀里的乳母,太医一把脉,大吃一惊,前几天给虎儿看病的太医不是自己,但光看虎儿的脉案,他还以为孩子没问题,哪里想到他一下子病得如此凶险?

他不敢怠慢,连忙给孩子开药。幸好孩子年纪也不小了,太医也敢放手治疗,他让乳母给孩子脱了衣服,他给孩子针灸。等汤药熬好,王珞打着扇子,把汤药扇得可以入口的温热,然后给孩子一口口的喂下去。太医又研磨了犀牛角粉,让孩子吞咽下去。

如此折腾了一整夜,孩子病情才算稳定下来。不仅太医松了一口气,就是王珞也松了一口气,即使郑玄说这孩子父母都开始给孩子准备后事了,可王珞还是不希望孩子夭折。为了能随时看顾孩子,郑玄让太医留在府上,他也不怕太医会认出孩子。虎儿被王珞养得精心,从小到大都没看过太医。

这位老太医以前从来没见过虎儿,也不知道病榻上的孩子到底是不是虎儿。这也是郑玄选择让儿子装病的主要缘故,小孩子一天一个样,生了几天病,容貌稍稍改变是正常的,大人就不容易瞒过了。

崔氏、二娘和四娘第一时间接到了消息,三人红着眼眶来看虎儿,三人何等熟悉虎儿,第一眼看到病榻上的孩子,三人就知道这孩子不是虎儿。

二娘和四娘都是七巧玲珑心,非但没有点破,反而对着王珞大哭一场,出府的时候眼睛都哭肿了。两人离开都暗示王珞,在这件事过去之前两人谁也不会说这个秘密,王珞对两人微微点头。

崔氏也察觉出不对劲,她没二娘、四娘那么会演戏,不过她有她的法子,她干脆留在国公府不走了。谁都知道崔氏疼爱外孙,外孙重病,她留在女儿家里照顾外孙也是正常的。

圣人听说郑玄唯一的嫡子重病,心中大喜,郑玄这么多年,只生了两个孩子,庶长子还被他过继了出去,嫡子是他唯一承认的继承人,如今这孩子重病,眼看会夭折,这是代表自己要时来转运了?圣人倒不是觉得郑玄死了一个儿子,就会伤心欲绝跟着孩子一起去死,他只是把这孩子的死讯当成吉兆。

刘春生听到这消息,也觉得是老天爷在庇佑自己,一个男人除了霸业以外,最重要的就是要有儿子,郑玄再厉害又如何?还不是只有两个儿子?小的一个快死了,等郑玄也死了以后,大的一个也不足为惧。这就是老天爷不让他上位!

圣人和刘春生都密切关注着镇国公府的动静,郑玄面上心事重重,心中则暗哂,莫说自己嫡子身体健康,就算虎儿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也能跟娇娇再生一个,这些人倒是比自己还担心,自己后继无人。当然为了他的幸福生活,那臭小子还是赶紧长大娶妻,早点分家算了。

因外传虎儿重病,王珞理所当然的没有出席圣人寿诞,临海和长乐倒是出席了,但是临海年纪大了,精力不济,露了一面,给圣人贺寿完毕就先回府了。

皇后也没有多留她们,在皇后看来,把她们留在宫里,和关在国公府是一样的,反正最后都是一网打尽。郑玄、镇国公、世子和郑亶却全程都参与了圣人的寿诞。

郑玄三兄弟一直等着圣人动手,可没想到圣人居然一整天都没动手,反而跟他们其乐融融的说话,郑玄心中冷笑,这是准备晚上动手了?蠢货就是蠢货!

郑玄嗤之以鼻,要是自己是圣人,他肯定会在寿宴上动手,这时只有他们父子四人,下手起来说不定还容易点,等他们回了国公府,他们真以为国公府的防卫是纸糊的?郑家是武将世家,镇国公不说建造的跟铁桶一样,泼水不进,但也不是寻常几百军士可以攻破。

郑玄以为圣人和刘春生不会动手,但他还是小看了两人,在寿宴即将结束,大臣准备离开时候,却听到一声清脆的杯盏落地声,众人都没当回事,偌大的宴席,宫侍们稍有差错也是正常的。

但这声响却像是一个讯号,始终跪在郑玄身边伺候的宫女,突然抽出袖中的短剑,对着郑玄的腰间直直的刺了过去!宫女的动作太快,以至于镇国公和世子都来不及出手救人,虽然郑玄反应极快,反身避开刺客的袭击,但他腰间的衣物还是被划开了一大条口子。

第194章 大清洗(上)

圣人看到郑玄衣服被划开, 心中大喜, 时下是夏天,郑玄身上衣服不会穿的很多,这一划肯定是刺入肉中了!而那把匕首曾在脏血里浸泡了十二个时辰,这些脏血是从好几个得了脏病等死的人身上取来的, 只要划破一点点皮肤,郑玄就算不死也半残了。

圣人本来是想在匕首上涂抹毒药的, 但刘春生跟他说,世上没有沾人即死的毒药, 所以最好的法子还是一击毙命, 要是不行的话, 与其涂毒药, 还不如抹点得了脏病人的血更有效果。

所以当圣人和刘春生看到郑玄逃过一劫, 先是有些失望, 但也觉得郑玄在劫难逃, 圣人大声喝道:“来人!抓刺客!”

郑玄见圣人装模作样的样子, 冷笑了一声,抬腿对着宫女就是一脚, 正踢在刺客的胸口, 刺客整个人被他踢飞了出去,落在地上时吐了一口鲜血晕死过去, 胸口凹下去一大片。

显然郑玄这一脚已经踢断了刺客的肋骨,她已经出气多入气少了了。不过显然此时已经没人注意这个不起眼的刺客,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郑玄身上。

就在刺客动手的那一刻, 镇国公、世子和郑亶身边的宫侍也动手了,几个人皆拔出了短剑朝三人刺去。

镇国公上了年纪,比不上年轻人反应灵敏,但他武艺高强,就凭着在战场拼杀的经验,他先侧身避开刺客的攻击,然后抓起食案对着刺客狠狠一砸,刺客哼都没哼一声,便趴在了地上,没了动静。

世子和郑亶正值壮年,尤其是世子,出入沙场多年,早对杀意有了条件发射,在宫女动手之前,他便先下手为强,一把抓住宫女的脖子,手掌略一用力,就勒断了她的颈骨。

郑亶是郑家最文弱的人,他躲得也是最狼狈的,他先来个就地十八滚,惊险的避开了宫女的刺杀,然后随手抓起食案朝刺客丢去,他自己则连滚带爬的躲到了亲爹身后,祈求亲爹的庇护,他这窝囊的举动,引来了镇国公嫌弃的瞪视。

郑亶才不管自己现在是否体面,他探头问郑玄:“十七,你没事吧。”

“我没事。”郑玄嫌被划破的衣服碍事,随手脱下了衣袍,露出了里面一副银光灿灿的护甲。

圣人和刘春生惊愕的睁大眼睛,郑玄淡淡一笑:“圣人放心,臣安全无虞。”这副护甲还是娇娇逼着自己穿的,他只要外出,身上肯定穿着护甲。

现在天气越来越热,郑玄真不想穿,但是他只要露出不想穿的意图,妻子就要哭不哭的看着自己,他只能举手投降,自己宠出来的人,也只能自己受着。

圣人讪讪道:“那就好——那就好——”,他哪里能想到,郑玄居然还穿着护甲,他这是早知道有人要刺杀自己?圣人有些胆战心惊的说:“也不知道宫里怎么会来了刺客——”

圣人还在试图替自己辩解,刘春生却凶相毕露的说:“圣人,这种时候您还跟孽贼说什么!”他大喝一声:“还不赶快进来!”

就在众臣惊疑不定的时候,只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听声音起码一口气来了数百人,众人定睛一看,皆倒吸了一口凉气,宫门外居然来了起码数百名全副武装的甲士,每人皆手持兵器,一脸凶相的看着众臣。

刘春生对着依然镇定自若的郑玄道:“郑玄,你这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大奸臣,还不给我快快束手就擒!”

不忠不孝不仁不义?郑玄哂笑一声,看着刘春生上蹿下跳的模样,讥讽道:“你真当自己是只猴子,给大家耍把戏?”刘春生身体硕壮,皮肤黝黑,他从小是被放养长大的,即使后来刘父用心教养这孩子,可幼年形成的习惯,又怎么可能改过来?

他即使穿着贴合在自己身材的官服,看着也像是一只长臂猿猴,只不过大家因他向来凶悍,不敢在他面前取笑他。别人害怕刘春生,郑玄却不害怕,以前他是无视这人,才懒得理会他,现在难得这人得了一点注意力,郑玄自然是挑着这人短处取笑。

自刘春生接替父亲节度使位置之后,便再也没有人说自己像只猿猴了,他黑脸涨红:“反贼你敢!”

刘春生声嘶力竭,圣人却沉默了,他跟郑玄相处了这么多年,对郑玄还是有点了解的,他城府是深,可是再深也不至于,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还有闲心取笑刘春生,他显然是游刃有余,难道他早知道了他们的谋划,早有准备?

就在圣人心慌意乱的同时,又是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起,这一次殿中的惊呼声此起彼伏,圣人和刘春生抬眼望去,瞬间脸色白了。

原来宫殿外又来了一群军士,这些人皆身着重甲,手持长枪,这些人赫然是北衙禁军,为首的将领正是赵翀。

这时镇国公和世子悄无声息的出手了,两人不动声色的靠近了圣人和刘春生,镇国公一下抓住了圣人,嘴上还喊道:“圣人小心!刘春生反贼意图谋反!您千万保重!”

圣人养尊处优多年,即使要比镇国公年轻许多,他也完全不是镇国公的对手,一下被镇国公的铁掌牢牢固定住。

而刘春生习武多年,被敌意十分敏感,世子一靠近,他便警觉的移开,给了镇国公可趁之机。世子借机跟刘春生缠斗了几招,等镇国公远远的把圣人拉走,世子便迅速脱战。

世子在武将中都属于身量高挑、力量强大之人,但正面对上刘春生还是有点吃力,无他,概因刘春生比他还高半个头,且力大无穷。世子不想在外人面前露怯。

刘春生也无心跟世子缠斗,他见圣人被抓住,连声疾呼,“赶紧来救驾!”郑玄的人在外面,里面是他的人,他就不信郑玄的人还敢攻击他们!

这殿中都是朝堂上的官员,只要有一个被误伤,看郑玄怎么跟满朝文武交代!也是郑玄这些年被王珞刷名声刷得太好,大家都忘了郑玄以前的威名。

郑玄如果是在意别人目光的人,他就不会想篡位了。在刘春生的亲卫们提剑而上的时,几支利箭嗖嗖的射来,将刘春生和站在他身边的官员们顷刻皆射成了刺猬。

刘春生庞大的身躯晃了晃,一双牛眼瞪得如铜铃那么大。他做梦都想到,自己最后会是怎么一个结局。想要造反的人,心里都有最坏的打算,可他所有预想的死法中,绝对没有这么窝囊的死法……刘春生死不瞑目!

刘春生一死,他带进来的那些侍从就开始慌乱了,这时无数箭矢从天而降,许多侍从被当场击毙,剩下的人也被吓破了胆子,完全没有反抗的勇气,抱着头跪在地上哭喊着爹娘。

莫说是这些侍从了,就是朝堂的官员都被吓得不轻,很多人连滚带爬的钻到了食案下面簇簇发抖,有些人甚至都吓得尿裤子了。

郑玄手微微一抬,从天而降的箭矢顿时停下,郑玄转身对吓得面白如纸,龙袍下半截已经全是潮湿的圣人,恭敬的行礼说:“圣人,刘春生意图谋反,已经被微臣击毙,只是此人狼子野心,臣恐怕他会对后宫和皇子们动手,还恳请圣人下令让禁军出动,清扫反贼。”

郑玄的话说得冠冕堂皇,但圣人莫名听懂了他的意思,他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郑玄的意思是他已经把自己的皇儿们都杀了?太子和几位嫡出的成年皇子们在宴席结束后便先走一步。

他们是去做别的布置的,只等郑玄和镇国公等人一死,他们就要灭杀镇国公府上所有人。可现在他们恐怕别说是去镇国公灭杀郑家人,是他们自己被别人灭杀了吧?圣人张嘴欲言,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他白眼一翻,彻底晕死过去。

圣人本就因为惊吓而失禁了,而这一晕过去,庞大柔软的身躯都往镇国公身上压去,镇国公脸都黑了,而不孝子郑玄依然袖手而立。

他吩咐大步走进来的赵翀道:“立刻派兵搜城,务必不能放走一个反贼!”

赵翀拱手领命。

幸好世子还算孝顺,看到父亲神色铁青,连忙上前替他分担重量,与此同时郑亶也扬声吩咐内侍们去喊太医,他一个文弱书生,就不要干这么重的体力活了。

圣人几个庶子的皇子胆战心惊的看着郑玄,这时众人才恍惚回忆起,郑玄在先帝没死前那让人胆战心惊的煞神之名,他的名声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从煞神变成圣人的?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正如圣人所料,不仅那些先一步离开的太子和余下嫡皇子皆以被杀了,就连他们府上也被杀的一干二净,郑玄完全没有半点留手,今天这件事如果是他输了,那么就轮到镇国公府被人杀光了。

太子府上,被贬为庶人的二皇子坐立难安,他虽被圣人接了回来,但因尚未恢复皇子身份,也不能出席圣人寿宴,只能暂时在太子府上等候消息。

刘春生是他找来的人,以他后来被贬以后庶人的身份,是完全不可能接触到刘春生,会跟刘春生认识,完全是因为一个人……

他走了几步,发现门口站了一人,他先是一惊,再看清来人后,他微微松了一口气:“你怎么来了?”

这人正是帮自己牵线刘春生的人,此人在之前从来不曾露面,直到二皇子到了京城之后,才知道那人的身份。

二皇子摸清那人身份后,一度还十分惊讶,他做梦都没想到,跟着自己反抗郑玄的人中会有此人,他不应该是郑玄天然的盟友吗?

那人上前几步,不答反问:“等太子回来?”

二皇子轻叹一声:“是,也不知道大兄何时能回来?”按说二皇子被流放,完全是替太子顶罪,但因兄弟两人感情好,他从未因此怨过大兄,回来之后也一直住在太子府上,由太子和太子妃照顾。

来人淡淡的说:“不用等了。”

二皇子一怔,但随即感觉心口一疼,他蹬蹬后退了几步,不可置信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一柄短剑赫然插在了他的心口,他身体晃了晃,跪倒在了地上,临死前他嘴唇动了动,似乎在无声的问:“为什么?”

来人等二皇子断气后,拔出二皇子心口的短剑,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从头到尾他都没有任何解释的意图。

第195章 大清洗(中)

皇宫里一片腥风血雨, 但镇国公府上除了王珞,别人都跟往常一样, 该吃吃、该睡睡,大家都不知道今晚会有多危险, 稍有不慎,举府上下所有人的命都没了。

王珞坐在堂屋的窗前,看着窗外的天色从明亮到昏暗, 最后还是眉绿点了灯, 才让她渐渐回神。眉绿担忧的看着王珞:“姑娘,您没事吧?”她是王珞的陪嫁丫鬟, 即使嫁了卫风,她还是称呼王珞喂姑娘。

王珞微微摇头:“我没事, 什么时辰了?”

眉绿说:“快酉时了。”

已经快酉时了吗?王珞有些失神, 也不知道宫里现在如何了,郎君没受伤吧?

郑玄准备今晚出手的事, 知道的仅有少数几个心腹,除了镇国公、世子和郑亶外,大部分人都是昨夜才知道的,这其中包括赵翀和良国公,但成国公和孟继宗却没有提前通知, 他们可能会在行动前知道。

王珞没想郑玄平时看着重用孟继宗, 但关键时候他情愿相信外祖父和崔仅,都不信任孟继宗。不过要是王珞自己,她也更信任崔仅而不是孟继宗。

这不是因为她跟王琼不和才如此, 而是因为孟继宗他太能干了——能干的人往往只有用利益捆绑,光靠温情是不能让他投诚的。很多事可以让他帮忙,却没必要提前告知。

眉绿见姑娘又开始发呆,心中暗奇,姑娘今天怎么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的?她是有什么心事吗?眉绿问王珞:“姑娘要传膳吗?”时辰不早了,姑娘该用膳了,郎君去参加圣人千秋寿诞,肯定不会回来用膳的。

王珞“嗯”了一声,眉绿连忙吩咐丫鬟送上晚膳,王珞又问道:“虎儿呢?”

眉绿说:“他刚做完功课,这会正在用膳,用膳前还问我,什么时候能陪您一起用膳。”

提起儿子,王珞总算脸上有了浅浅的笑意,“等那孩子病好了就行。”这段时间王珞一直在照顾郑玄让人找回来的孩子,她不敢让虎儿靠近自己,母子两人只是隔着窗户说话,别说虎儿想阿娘,就是王珞都很想儿子。

眉绿想到那重病的孩子,脸上也露出了笑意:“我瞧那孩子今天精神了很多,也是菩萨保佑,让他活了下来。”眉绿刚生了孩子,她跟王珞一样,当了母亲之后就见不得孩子受罪。

王珞点头说:“是啊!”必死的孩子都能救活,这么好的兆头,郎君也一定会成功的!王珞心里宽慰自己,可心里还是放心不下,心里存了心事,她胃口就更小了,简单的吃了几筷子就停著了。

她看着外面已经彻底阴沉的天色,终于坐不住了,她一下站了起来,眉绿吓了一跳,王珞走到窗前,细听着外面的声音,“绿儿,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没有啊。”眉绿满脸茫然,姑娘今天这是怎么了?但过了一会,眉绿神情渐渐凝重,她眉头微蹙,“姑娘好像真有声音……”国公府是武将世家,家中建筑构建跟寻常人家不同。

主院在最中心的位置,周围住的是侍卫和下人们,每个院落之间几乎都有可以掩蔽的墙体。一般来说,除非是非常吵杂的声音,不然外面的声音很少能传进来。

眉绿立刻说:“我出门看看——”她话还没说完,就见卫风脖子上坐着虎儿,手里抱着两人还不会走路的儿子进来,眉绿大惊失色:“你怎么进来了?”卫风是侍卫,怎么能随便进入内院。

卫风将儿子递给眉绿,又把虎儿放了下来,他对王珞拱手行礼:“请夫人放心,郎君在宫里一切安好。”

卫风的话让王珞紧绷的情绪一松,她揉了揉偎依过来的儿子,然后对儿子柔声说:“等阿娘一会洗漱过了,再陪话虎儿说话好不好?”

虎儿满脸严肃:“阿娘,我会保护你的。”

虎儿是郑玄的独子,在王珞眼中儿子还小,在郑玄眼里儿子是继承自己衣钵的人,他什么都不瞒着儿子,如果不是这次入宫太危险,郑玄甚至想把儿子带在身边,幼苗不经历风雨,又怎么能长成参天大树?

郑玄临行前再三安慰妻子,让她不要担心,他转身却交代儿子要好好保护母亲,不让她胡思乱想。是故今天虎儿时常来找王珞说话。

这会京城所有禁军都出动,整个京城静街,任何出现在路上的人都被就地格杀,大家都躲在家里闭门不出。

眉绿听着两人的对话,满脸茫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王珞和卫风互视了一眼,卫风拱手说:“夫人,属下去外面守着。”

王珞等卫风离开后,让眉绿抱着孩子离自己远一点,王珞对她解释说:“今天宫中可能有异变。”

眉绿先是一愣,随即脸色大变,她赶紧让虎儿和自己孩子待在一起,她跺脚道:“可惜奴婢孩子生得太晚……”不然就可以跟虎儿对调身份了。

王珞无语的看着她,“我都没急,你急什么?我们要是都出事,你以为虎儿能有好下场?”

眉绿“呸”了两声,“姑娘,您说话也不吉利了!”说罢她也非让王珞呸两声。

王珞扶额,正巧崔氏也拖着喜哥和孟小四来院子了,她比眉绿更懵:“阿石,街上出什么事了?”

王珞怕母亲担心,也没跟母亲明说:“不知道呢,有郎君和赵将军在,我想过段时间就好了。”

崔氏一想也是,有姑爷和将军在,天下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

京城动荡,宫中还不算乱,皇后和妃嫔们都被陈敬、柳习文、方慎行三人控制起来,而良国公则领着自家弟子,率先冲入太子府,他吩咐府卫们不要留一个活口,见人就杀!

府卫们见公爷带他们去了太子府,大家都有些犹豫,这可是太子府!公爷是要造反?良国公却还不在乎,先是一剑将赶来训斥他们的管事杀死。

转身反手又是一剑,太子的三子也被良国公斩于剑下。众人见主人率先动手,也杀红了眼,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冲了进去。

崔仅站在祖父身边,脸色苍白,但神情还算镇定。良国公扫了孙子一眼,微微颔首,这孩子总算没跟他父亲一样被养废了,所以娶对妻子还是很重要的。

大丫头和二丫头都是阿石的姐妹,可阿石更亲近二丫头,大都督也更信任他们崔家,连造反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提早一天跟他们说了,甚至将太子府都交给了他们,这显然是对他们信任之极。

同时姻亲,大都督对王家、孟家就没这么亲近,按说孟继宗还是在职武将,行事果决,都没提前得知消息,而是半个时辰才接到命令,跟他们一起来围剿太子府。

良国公正这么想的时候,就见孟继宗提着长剑从里面走出来,剑身上滴滴答答的全是鲜血,他对良国公说:“家中男丁已尽数击毙,二皇子也死了。”

良国公心中一凛,这人行事也太利索了,幸好他娶得是大丫头,大丫头糊涂,给他拖了不少后腿,不然孙子还真是拍马都比不上他。

崔仅见孟继宗行事如此利索,他不由赞道:“你行事真利落!”崔仅对未来有野心,但野心不大,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能力远远比不上孟继宗,他也不指望能达到孟继宗的成就,只要有孟继宗一半成就可以。

这一夜,郑玄等人没回来,京城几乎是家家户户都没睡好,百姓们先是不知发生了何事,但后来大家就镇定下来了。因为外面的禁军们反复喊着清扫叛军,让大家待在家中不要出门的话。

甚至有禁军主动帮助民众们将坊市紧闭,甚至派了部分禁军在坊市门口守着,这让成功安抚了大家惶恐的心,自上次郑玄组织禁军救人之后,大家对禁军的印象就渐渐改观了。

这一次禁军不仅不扰民,甚至还主动保护他们,这更让大家对禁军亲近了不少,大家都知道禁军是归大都督管辖的,所以大都督在镇压反贼同时,还不忘关心大家?京城民众对郑玄更尊敬了。

民众们不管政事,只要京城太平,大家就心满意足了。京城勋贵们却惶恐不安,朝堂的官员、内外命妇都在宫里,家里只有没品阶在身的人,这些人品阶不够,消息渠道也不完善,大家猜到了宫里可能发生了大事,但具体是什么大事,没人能猜到。

这一夜王琼也有点胆战心惊,孟继宗一夜没回来,街上又全是禁军,宫里是出了什么事?王琼不由联想起了前世的宫乱。

前世有两次宫乱,一次是先帝驾崩的时候,后来一次是郑玄想要篡位,这两人京城都是腥风血雨,不知多少家族在宫乱中覆灭,太子和几个皇子都死了……

就是连杜家都损失惨重,杜家的郑夫人恨毒了郑玄,居然在家宴时想要刺杀郑玄,被郑玄关了起来,姐弟两人反目成仇。

这辈子很多不一样了,杜家都跟王家结了亲,先帝驾崩的时候也没有宫乱,前世这时候后一次宫乱早结束了,郑玄现在都去了战场……

王琼想到,郑玄这世没去战场,是不是说他现在不会死了?那他还会死吗?王琼慌乱了起来,她不敢想象如果郑玄没死,会发生什么事!孟郎还会出头吗?

第196章 大清洗(下)

圣人千秋寿诞当夜, 京城所有人都被勒令在家中不许外出,大家原本第二天早上仍然如此, 有些人开始忧心不能出门,家人吃什么的时候, 没想第二天一早禁令居然就解除了!

但是每个坊市都有几个穿着禁军服饰的老人站着,他们耐心的跟大家解释什么地方不能去,这些不能去的地方都在朱雀坊, 本来就是大家平时都不涉足的地方, 是故百姓们也没觉得又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当然私下的谣言是满天飞。

不过很快就有一条谣言, 因内容全面、叙述详实,力压别的谣言, 一跃成为众人相信的真相, 谣言说是二皇子本来就对圣人和太子流放他怀恨在心。在回来以后他发现自己的妻妾居然都住在太子府上时,更是怒火攻心。

他竟然勾结了某位节度使想要在圣人寿诞时候叛乱, 幸好被郑大都督——不,现在应该是郑太傅及时发现,才没有让圣人被害。只是太子却被二皇子给害了,连太子府都被人烧了!

这条谣言集严肃政斗、风流八卦于一身,最后又有英雄出面力挽狂澜的情节, 完全满足了普通民众对上层既敬畏又好奇的心理, 因此一下就把别的谣言完全压过。

不过半天功夫,京城所有百姓就都知道了昨天皇宫发生的事,大部分熟人见面就聊起昨天宫变的内容, 其中细节之清晰,让人怀疑这些人都是宫变参与者。

何六看着禁龙司的探子奉上的京城各处的报告,对自家三姨敬佩的五体投地,她到底是怎么把那条谣言想出来的,现在大家都把这个当真相了。

何六跟四娘成亲后,一直待在翰林院画画,因他画功出众,又对各种印刷记忆如数家珍,华夏有史以来第一次的国债设计图就是出自他之手。后来郑玄又发现了他出众的文字整理能力,就让他暗中在禁龙司领了一个职位。

让他做王珞的副手,专门控制民间舆论,何六本来是想一心专研画技,将来当个名留青史的大画家,但是现在却被迫领了好几个官职,每天忙得脚不点地,他——居然还诡异的觉得这种生活不错,果然是自己之前太无聊了吗?

谣言在民间流传甚广,上层却很少有人会信,毕竟那烧得只剩残垣断壁的太子府就这么立在朱雀坊里,无人能忽视、也无人敢忽视。莫说二皇子已流放多年,就是他没流放,他又哪来的本事的将太子府弄成这样?

朱雀坊里除了太子府,圣人和皇后嫡出的几个皇子皆是如此,不过他们比太子好一点的是,太子是被灭门,全府上下没留一个活物,连家里厨房暂时养着的家禽都死了,而别的皇子家中只死了成年男丁,女眷和幼儿都没死。

这种赶尽杀绝、毫不留手的行事方式,怎么看都像是郑玄弄出来的,他不会是造反了,才把污名泼到了二皇子身上。宫外众人再心急如焚,也只能等宫门开了,家中顶梁柱从宫中回来,再做计较。

那些平时就投靠郑玄的人家,各个欢天喜地,光看禁军这么安定,出入的将领也都是以前的老人,就知道这次宫变一定是郑玄赢了;那些平时亲近皇室的人家,就一个个如丧考妣,他们现在也别无所求,就希望家里能不被几位皇子牵连就好。

镇国公府里也不太平,按说郑家是胜利者,镇国公府应该欢天喜地才对,但郑家同皇室的关系太亲密了,不提自尽的宜城,现在府上还有三个公主,临海和长乐听着街上的动静,几乎一夜没睡。

第二天一早,两人不约而同的派了心腹去查探消息,但是心腹走到府门前,就被守卫的禁军拦住了。禁军对心腹很客气,但态度很坚决,不许心腹离府邸。

心腹只能无奈的折返,临海闻言轻叹一声,她虽是公主,可都是今上姑祖辈了,如果先帝还没驾崩,郑家闹上这一出,临海说不定会伤心,可现在——临海心里虽有些惆怅,但终究儿子在她心中才是最重要的。郑家被先帝宠幸太过,放了太多的权利,他们不动手,先帝也会动手,届时被看热闹的就是他们了……

如果说临海对皇室还有几分感情,替今上感到伤感的话,长乐连伤感都没有。她跟今上算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但她出生时今上已十多岁了,等长乐稍稍懂事,今上都已经成亲生子。

因此兄妹两人也就在宫宴时见过几次,说是兄妹,实则也就跟陌生人差不多。先帝去世后,长乐因郑家的关系,地位依然是公主中最尊贵的一个,看似连帝后所出的嫡公主都比不上她。

但这也仅仅是看似,长乐心里很明白,阿耶去世后,一切都不同了,以前宫里是自己的家,现在的皇宫,自己只不过是过客……而且每次看到贤妃得意洋洋的当着太后,她心里就百味杂陈。

现在郑家上位,贤妃是不是也能退下去了?阿耶的皇后是不是,还是只有她阿娘一人?长乐只是自己这么想,眼界太窄,可她就是忍不住,她本来就是女子,心眼小不也是正常的吗?

至于登顶的人是郑玄,而不是自己夫婿,长乐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是女子都想当皇后,可人也要有自知之明,夫婿是个好人,但当皇帝他还是差了些。

世子是她夫婿,郑玄是她亲弟弟,两人无论哪一个当皇帝,她都是利益既得者,她又怎么可能对皇室有惋惜之情,自阿耶去世后,皇室跟她就割离了。

至于府上另一个公主九江,她的想法并不重要,无论是皇室还是郑家,都从来不曾将她放在眼里过,即使她现在才是镇国公的夫人。

郑玄、世子、郑亶、镇国公父子四人回府时,已经是三天之后,郑玄三兄弟因正值壮年,三天没睡,他们精神还算好,镇国公就不行了,回家简单的洗漱了下,倒头就睡了。

郑玄三日没回府,身上的衣服还算整洁,但面上却多了些胡须,这非但没有减损他的魅力,反而让他多了几分男人味,王珞第一眼看到郑玄时候,都有些愣怔了,她从来没见过郑玄这种样子。

郑玄见妻子怔怔的看着自己,轻笑一声:“三天不见,娇娇不认识我了?”

第197章 各家反应(上)

郑玄本来只是逗逗妻子, 但王珞接下来的举动让所有人都愣住了,王珞突然上前抱住了他的腰, 踮起脚亲吻了下他的下颚,然后将脸埋在他怀里:“郎君——”

虎儿惊讶的瞪大眼睛, 王珞和郑玄在时下算是非常恩爱的贵族夫妻,郑玄私下对妻子可以毫无顾忌的耍流氓,在儿子面前却是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 两人顶多在虎儿面前牵手, 从来不做别的更亲昵的举动。

眉绿见姑娘如此,先是害羞的红了脸, 而后连忙将虎儿眼睛捂住,不让他再看下去。姑娘也是太思念姑爷才会如此。

王珞亲完郑玄后, 也觉得自己太冲动了, 当众亲吻就算是现代,华夏人也很少做。可王珞提心吊胆了三天, 咋见完好无损、意气奋发的郑玄,她难免一时冲动。

郑玄也惊讶于妻子的主动,他怔了怔,见娇娇亲完自己,就把脸埋到自己怀里, 怎么都不肯出来, 不由轻笑一声,抱起妻子大步往房里走去。

眉绿连忙哄着虎儿跟自己离开,姑爷跟姑娘分别三日, 两人肯定有说不完的话,虎儿就不要待在这里了。

郑玄跟妻子回房后,两人不是说不完的话,而是做不完的运动,按说他三天没睡,应该很累了,可郑玄完全不感到累,反而感觉很兴奋,这种兴奋在看到妻子后更为激烈。

王珞哪里想到自己轻轻一吻,居然能让郑玄如此冲动,她感觉郑玄都快把自己腰给掐断了,她忍不住撒娇道:“郎君疼。”

要换在平时,郑玄肯定心疼得缓下来,可现在郑玄却停不下来,他低头亲吻妻子额头,“娇娇忍忍——”

王珞只能被动的随着郑玄起起伏伏,她迷迷糊糊间想着,难怪都说权利是男人最好的春药,他这样子哪里像是三天没好好休息过的?这跟他平时出门十天半月,回来缠着自己的样子差不多。

这一天王珞跟郑玄都没出房间,郑玄到底累了三天,稍稍尽兴之后,王珞就不让他再胡来了,他陪妻子用完晚膳就睡着了,王珞跟他夫妻这么多年,这是他第一次比自己早睡。

王珞看着他沉睡的侧颜,神色忍不住有些恍惚,走到了这一步,郑玄上位基本是注定的了,所以她这算改变了历史?之前郑玄没成功前,王珞生怕他会出事,总是想着法子替他刷名声。

现在郑玄快登顶了,她提着的一颗心落地,却又忍不住胡思乱想了起来,一人之下的权臣,跟皇帝到底还是不同的,皇帝是掌握天下苍生生杀大权的,郑玄现在对自己这么好,日后他真正登顶了会不会变了?他们夫妻还能像现在这么和谐吗?

就在王珞想得出神的时候,郑玄睁开了眼睛,他眼底有着浓浓的倦色,但见妻子坐在身边发呆,他还是关切的问:“娇娇怎么了?我刚刚太孟浪,弄疼了你?”

王珞回神,听到郑玄的话,她红着脸微微摇头,郑玄把她拉到怀里,轻拍她的背:“别胡思乱想了,我之前待你如何,将来也会如此。”

王珞抬头愕然的问;“您怎么会这么说?”就以郑玄纯直男的思维,怎么可能会想到这方面的问题。

郑玄好笑的道:“你们女人还有什么想法?你无非不就是怕自己将来失宠吗?”郑玄简直拿妻子无奈了,“难道我以前是落魄的寒门子,要靠你接济活着?”王珞默默的摇头,郑玄道:“既然如此,你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又不是一朝暴发的土鳖,一朝位高权重后,会被接踵而来的享受迷花了眼,他要真好美色,在娇娇之前就妻妾成群了。

王珞默然,她担心的不仅仅是失宠,而是——王珞抬头看着满脸倦意,依然还在安慰自己的郑玄,她仰头亲了亲郑玄的喉结:“郎君您真好。”就凭郑玄现在对自己的这份心意,只要他不变心,她也不会变心。

郑玄顺了顺她柔软的发丝,温声说:“睡吧。”

王珞靠在郑玄怀里,不一会就睡着了,她也三天没睡好了,又经历了一场大运动就更累了。郑玄等她睡着后,睁开眼睛看着妻子睡颜半晌,无奈的摇头,真是越来越娇气了,连睡觉都要人哄了。听着妻子均匀的呼吸声,郑玄睡意袭来,再次合眼睡去。

郑玄忙得三天没回家,他手下那些心腹除了卫风以外,也是好些天没回家。良国公年纪比镇国公还大一些,平时保养也没镇国公好,三天没再怎么休息,还没回家就扛不住了,还是崔仅扶着他回去的。崔仅倒是这些年修身养性,又被良国公压着习武,身体好了许多。

王夫人、世子夫人和二娘都在家中翘首以盼,见两人回来了,王夫人让人扶着良国公回房,二娘则亲自扶着崔仅回房。世子夫人很想跟儿子儿媳一起回去,但是看到儿子满脸疲惫的模样,她犹豫了一会,还是没跟着一起去,就让他们两口子好好说说话吧。

这里王夫人看着累得头疼,但怎么都睡不着的良国公,不由说:“你这又是何苦?”

良国公嘿嘿而笑:“你不懂,有了这次功劳,我们崔家的地位,五十年之内不愁了。”只要郑玄和虎儿在一日,就有他们崔家的立足之地。

王夫人忧心忡忡的说:“你们去太子府下手,将来有人提起这事,会不会——”她担心郑玄会把他们丢出去挡灾。

良国公不以为然道:“我们是去救人,又不是去杀人,杀人的是刘春生。”良国公带去清洗太子府的都是自己精挑细选出来的,都是没有家业的光棍,再清扫完太子府后,这些人就拿着良国公给的丰厚赏钱离开京城了。

郑玄给他们安排了地方,他们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去,回老家也可,三五年之后,事情淡了,就算被人知道太子府是被他们灭门的又如何?难道还有人替前朝皇室出头不成?

王夫人叹道:“我就怕这事将来落到你头上。”

良国公轻拍她的手:“放心吧,我有数。”即便事情落到他头上,他也不怕,大不了就是抵命,有阿石在,他这条老命送出去后,崔家肯定会更上一层楼的。

夫妻多年,王夫人何尝不知他是在安慰自己,良国公见她满脸沉凝,又想起一事:“最近大丫头可有来家?”良国公说的大丫头就是王琼。

王夫人怔了怔说:“没有,怎么了?”

良国公道:“等她来的时候,你再好好劝劝她,让她好好跟孟继宗过日子,别整天折腾了。”良国公对这外孙女是真头大,他跟妻子也不是没教过,可她就是屡教不改,后来良国公也放弃了,横竖是个外孙女,也轮不上他来教。

良国公能放下,王夫人却放不下,她听了良国公的话,无奈的苦笑:“我怎么没劝过?都劝了不知道多少次,可她就是不听,我能怎么办?这么大一个人了,我总不能跟孩子一样打板子吧?你怎么想到问大丫头的?”

良国公说:“我们去太子府的时候,太子府上大部分主人都被孟继宗杀干净了,他做的悄无声息,很多人甚至都没发现。”良国公事后让人清点尸体,核对人数时候发现,这些人全部都是一刀毙命。

王夫人不解的看着良国公,这不是很好吗?说明孙女婿能干。良国公见妻子如此,也不好继续说下去了,如果孟继宗这人是自己属下,自己一定会很欣赏他,但是换成孙女婿——就凭着大丫头那样子,能跟这样的人过下去吗?

他倒是不觉得孟继宗会□□,可以他的手段,想要治王琼,多得是法子,她现在又是孟家人,他们想管也不好管,良国公摇摇头,按说大丫头对孟继宗是有知遇、扶植之恩。

要换成她别的姐妹,不用阿石、就是二娘、四娘都能把日子过的和和美美,怎么轮不到她就不行了?良国公想的头疼,干脆也不想了,闭上眼睛,不过一息之间,就打起了震天的呼噜。

王夫人瞪着老头子半晌,愤然起身,自己也去休息了,王夫人早跟良国公分房睡了,两人年纪大了以后,待在一间房里睡,反而大家都睡不着。

跟着郑玄的那些人,只要是有妻室的,大部分人回家都有妻子的嘘寒问暖,孟继宗回到家里时,他的妻妾倒是也在等他,只是王琼连一口热水都没给他端来,就连声追问:“这几日你去哪里了?郑玄真想篡位?”

王琼前世就不止一次的听人说,要不是郑玄死了,说不定下一任皇帝就姓郑了。而这一世郑玄篡位之言,更是甚嚣尘上,皇家为抹黑郑玄的名声,总说他有反心。

只可惜皇家玩舆论战没有王珞高明,他们以为只要说郑玄是反贼,天下人就会对他群起而攻之,但事实上老百姓更不在乎上位者是谁,他们要的是自己能过好日子。郑玄可以让他们过好日子,他们如何能不支持郑玄?

王琼的话,让孟继宗抬眼看了她一眼,这一眼让王琼和始终不敢插嘴的侍妾都惊了,孟继宗此时脸上并无怒色,神情也很平静,只是目光冷漠,看王琼的样子跟死人完全没有任何区别。

王琼吓得一个激灵,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孟继宗见她言行粗鲁,不堪入目,心中越发厌烦,起身淡淡道:“日后再让我听到你胡说八道,你就不用说话了。”篡位这词除了前皇室,谁也不敢说,谁给王琼这胆子,如此肆无忌惮?

王琼不可置信看着孟继宗,他居然对自己这么说话!她蓦地起身,想跟孟继宗好好说道说道,他是不是准备宠妾灭妻,但孟继宗已经让妾室扶着他回去休息了,忙了三天,他累了。

第198章 各家反应(下)

孟继宗警告王琼后, 就由侍妾伺候回屋了。当孟继宗把手搭在侍妾身上的时候,侍妾就觉得奇怪, 因为平时孟继宗很少对自己有如此亲近的举动。

等两人回屋,孟继宗终于忍不住跌坐在地上, 他沉声吩咐侍妾去端干净的清水、白酒和白布来。

这下侍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大惊失色:“郎君,您受伤了?”说完她也等不及孟继宗回答,就急匆匆的出门去取伤药箱。孟继宗是武将, 难免有受伤的时候, 家里常备伤药。

孟继宗等侍妾离开后,面露疲色, 他勉力起身,缓缓褪去身上的盔甲, 他的动作很慢, 等盔甲尽数卸下后,就露出了沾了大片血迹的衬。

良国公、崔仅只负责太子府, 孟继宗不止要看惯太子府,还要负责灭口刘春生带来的人。那些皇子养尊处优惯了,被人杀到跟前,也不敢反抗。可刘春生带来的人,都是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 面对围剿, 自然会拼死反击。饶孟继宗武力过人,也不慎受了伤。孟继宗低头看着被刀口划开的皮肉,幸好伤口不深, 不然只能缝合了。

这时侍妾也端着热水和一只小箱子进来,这只小箱子是军中新近配备的伤药箱,里面有干净的白布、纯度的白酒,白酒是时下新出来的玩意,因太耗费粮食,仅供军中使用,说是给受伤的人擦洗伤口用,不能用来喝,喝了会死人的。有人不信邪,大着胆子喝了一壶,第二天就去了,之后就再也没人敢碰这玩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