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尚书看着圣人大摇大摆的分走这么多白银,伤心的老泪纵横,深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反对?要是自己不反对,海运都由户部出资,这次白银就全归国库了。

别说官员和京城百姓们震惊从扶桑运回来的白银,就是郑玄都愣了好一会,他对妻子的话深信不疑,但想象跟亲眼所见还是两码事,正常人看到银山时都会心跳失控的。

手中有了这么多白银,郑玄也有底气了,他再一次提出要开通南北运河,这一次他的提议很顺利的通过了,几乎没人反对。第一是国库和内库都有钱了,大家也有底气了。

第二也是太子这些年镇守江南,大力开发江南,江南目前的每年粮食产量已超过别处,俨然成为大魏的粮仓。众所周知,粮食只有靠水运才能运来,如果走陆路,等运粮的人到达京城,粮食也差不多吃完了。这种情况下,也只有开通运河才能解决南北交流的大问题。

王珞还替官员们补充了一个最重要、但谁都没有说出口的想法,就是开通了运河,他们运银子也能快一点……王珞一直知道亚洲的海运要比世界航运发展的好。这倒不全是因为华夏那时航海技术发达,而是亚洲有洋流,洋流利于海运。

从华夏去东洋,并不需要太高超的航海技术,不过她对古代扶桑的了解也是一知半解,派去的人真能把白银运回来,也是意外之喜。也因扶桑的银矿有了一个好开头,在郑玄提起天竺时,朝堂上也没人反对。

当然天竺和扶桑都离得太远,郑玄也没想真正掌控这两个地方,他只在两处建立了都护府,遥控指挥这两个地方,他主要目的还是经商通商,发展国力。

与此同时,大魏跟西域的通商也越发频繁,孟继宗在安息建国后,并没有像一般想象的那般跟大魏决裂,而是加强了跟大魏的合作,甚至大力推动大魏和欧罗巴的商贸。

王珞以为郑玄会暴跳如雷,但没想到他居然接受了孟继宗的示好,这让王珞不禁感慨,果然利益才是这个世界的主旋律,没什么仇恨是利益无法解决的,如果不能解决,就是利益不够。

郑玄和孟继宗都有默契,他们两人迟早会见面,也迟早要打一场,两人现在按兵不动,只是因为时机没成熟。安息离大魏到底太远了,孟继宗天下初定,根本无法大动干戈。大魏虽兵强马壮,但郑玄跟王珞摊子铺的太大,既然安定突厥,又要远征扶桑、天竺……

安息也太远了,郑玄也自知大魏的火器水平跟孟继宗前世数几十年之功的钻研还是有差距的,孟继宗想靠这点火器在中原造反不可能,但用来抵御长途跋涉而来的大魏大军还是可以的。

两个男人都在等待时机,但没想到他们并没有等来这一天,因为孟继宗死了。孟继宗是在五十八岁驾崩的,他的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因为孟继宗的身体一直很不错,谁都没想到他会突然暴毙。

他死后皇位由唯一的儿子孟瑞继承,孟瑞后娶的妻子是王虎的孙女,他登基之后就把继妻册封为皇后,两人的儿子为太子,但三年之后他就杀了王虎和岳父、废了皇后和太子之位,并向大魏递了国书称臣。

王珞看到孟瑞递来的国书时,不禁感慨世事无常,她做梦都没想到,孟继宗建国不过十来年就死了。

郑玄嘴角微晒,他不信孟继宗是外面传言病死的,身为郑玄最放在心上的男人,郑玄对孟继宗的动向了如指掌,他身体很好,不可能是病死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养虎为患,他被自己亲儿子杀了。

郑玄欣然接受了孟瑞的国书,大方的册封孟瑞为安息王,并让人把孟瑞的妻子、儿子送去了安息。孟瑞的妻子心里惦记着孟瑞,一直没再嫁,孩子也在赵家安然的长大。

孟瑞儿子一直以为自己父亲死了,哪里想到生父会突然冒出来,而且还是安息王!小家伙被人送到安息时还是懵的。孟瑞跟妻子、儿子团聚后,第二年就不顾群臣劝阻,千千迢迢赶到中原参加了郑玄的千秋寿诞。

回到京城,看到已是满头银发的崔氏,他跪在崔氏面前泣不成声,崔氏也没想到自己还能在有生之年看到小四。只可惜小四回来的有点晚了,赵翀已经去世了。

赵翀出生农家,他一生奔波,身体远没有外表看着那么健康,孟小四离开中原的第三年就因病去世了。赵翀去世之后,崔氏一夜间散去了所有的精神气,不过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就从保养得宜的贵夫人成为老态龙钟的老妇人。

王珞、王小四、喜哥三人都很担心母亲,王珞还带着阿娘去行宫散了半月的心,崔氏为孩子提起了精神,这会看到孟小四,她又想起了赵翀,忍不住抱着孟小四嚎啕大哭,要是郎君还在,看到小四这么有出息,肯定会很欣慰的。

赵翀几个孩子都不怎么成器,他一直对孟小四寄予厚望,如果不是家中实在没有适龄的女儿,他甚至希望孟小四娶赵家的女儿的。不过赵翀这愿望还是实现了,孟瑞自己娶不了赵家女儿,但他让儿子娶了喜哥的女儿。

至此之后,安息王一脉始终对忠心耿耿,历代安息王后都是中原贵女,大部分安息王后都是郑、王、赵三姓,数百年后安息同黑衣大食开战,魏朝还派了大军前去助阵,黑衣大食惨败而归。

而中原境内,江南经由太子数十年的开发,已经发展的极好,在郑玄六十五岁那年,郑玄做了一个让人惊愕的决定——他退位成为太上皇帝,让太子提早登基。

这决定震惊了所有人,以郑玄的独到专行,他又怎么可能轻易放手皇位?郑玄也有自己的顾虑,他的父兄都是七十出头逝世的,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活着的时间也不久了,他在位时间也够久了,该放手给儿子了。

王珞很赞同郑玄的决定,她一直觉得当皇帝的时间久了,就容易没事作死,郑玄这样主动放权挺好的,虎儿正值壮年,该有的历练都有了,年纪又轻,强大的帝国应该由年轻的皇帝来引导。

郑玄虽然让位了,但没留在京城,而是带着妻子去了江南。江南行宫经过虎儿多年经营,布置的十分奢华,非常适合帝后养老,而且因郑玄多年对江南放权,江南官场俨然就是一个小朝廷,工作量又没有京城大,正好满足郑玄工作狂的本性。

郑玄和王珞是在江南终老的,他比王珞年长十岁,即便这些年尽量保养身体,可还是比王珞走的早,临走前他紧紧的抓着王珞的手,吃力的说:“娇娇,我们日后都要在一起——”

王珞忍着泪颔首说:“我永远跟郎君在一起。”

郑玄微微一笑,目光眷恋的看着妻子最后一眼,含笑而逝。

王珞等郑玄走后,终于忍不住趴在郑玄怀里放声大哭,他这人一辈子高傲自负又独断专行,可他也是两辈子对自己最好的人,郑玄走了,王珞心里也空了一大片。即使儿子想把自己接回京城王珞也不愿意,她跟郑玄最后的十五年都在这个行宫里,这里到处都是两人的回忆,王珞不忍也不想离开。

虎儿见母亲不愿离开行宫,便想自己留在江南陪着母亲,却被王珞赶了回去,她让太子留在江南行宫陪伴自己。太子是王珞养大的,祖孙感情深厚,他很乐意留在京城伺候祖母。至此之后,大魏太子成年之后,去江南官场历练成为了约定俗成的规矩,江南官场也俨然成为了一个小朝廷,将南方牢牢的控制在皇室手中。

王珞是在郑玄走后八年去世的,她走的很安详也很突然,那天傍晚,太子妃正在陪她饭后散步,王珞突然眩晕了一阵,把太子妃吓得不轻,赶紧叫太医来诊脉。

太子匆匆赶来,却只听祖母对自己说:“你祖父想我了,想让我去陪他。”太子听了祖母这不祥的话,连夜给远在京城的父亲送信,圣人接到信件后马不停蹄的赶来。

但他还是没看到母亲最后一面,王珞在当夜就去世了。她是在睡梦中去世的,屋里轮值的宫侍都不知道,直到第二天宫侍们见她迟迟未醒,察觉不对劲才知道她去世了。

圣人赶来后,跪在母亲灵前恸哭失声,郑玄去世前已经给两人造好了皇陵,他去世之后皇陵一直没封。这是郑玄的遗嘱,他要跟皇后合葬。他甚至没有给王珞另外准备墓穴,两人合室而葬。王珞临终前有言,不许迁怒宫侍、不许迁怒太医,也不要厚葬。

皇后都这么说了,圣人自不会违背太后意愿,没有为难宫侍,但他最后也没有薄葬母亲,他将母亲行宫所有爱用之物都送去了皇陵,然后让人彻底封死了皇陵,随着皇陵的封闭,一个时代也随之落幕,接下来是新人的时代。

第221章 、郑赢番外

早春的江南桃红柳绿、蜂飞蝶舞, 即便偶尔下些春雨, 也是风雨皆馨、香光万里。

“嗒嗒——”如雷鸣般急促的马蹄声自官道上响起,一队约有数百人的骑兵正在官道上疾驰。他们所骑的都是关外骏马。这些年大魏跟西域通商频繁,关外骏马没有之前那么罕见, 但也是价值不菲的宝马。

等闲人家若是得了其中一匹,恐怕都要当宝贝般养着,可这对骑兵不过数百人,却每人带着三匹空马, 一旦身下的骏马支撑不住了,便立刻换一匹马继续疾驰。这等暴殄天物,若被爱马人士看到, 也不知道要如何心疼。

越王世子抓着缰绳,趁着父亲换马,稍稍歇息的空档,忙策马紧跟父亲身侧, 劝阻父亲说:“父亲,您慢一点, 小心身体。”他有点担心父亲身体吃不消,毕竟父亲今年都六十多了。

儿子的劝说,郑赢充耳未闻,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尽快赶到建康。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如此拼命的赶路,即便——即便自己赶到了建康,也不可能见到父亲最后一面, 父亲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儿子过。

郑赢嘴角泛起苦涩的纹路,可即使父亲一辈子都不认自己,他在接到太上皇帝病危的消息后,还是不顾一切的策马赶往建康,他心里到底还是存了一丝指望,或许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可以分一丝注意力给自己?不用很久,只要他最后看自己一眼就好。

他再也不是宫里那个人厌狗憎的郑大郎了,他是越王郑赢,他替大魏坐镇安南都护府,统辖越州、交趾,同骠国、天竺互通经商,每年从天竺出产的棉布,都要经由他的手再转入内陆,大魏这些年能蒸蒸日上,也有他的一份功劳,思及此,郑赢抬手再次让人替自己换了一匹马,然后继续策马疾驰。

跟在父亲身后的越王世子和世孙完全不理解父亲/祖父为何要如此拼命赶路?太上皇帝病危的消息从建康传到越州都已经有五天了,父亲即便如此赶路,也应该见不到太上皇帝最后一面,他这又是何必呢?再说他又不算是太上皇帝的孩子,他——很早就被太上皇帝过继出去,即便太上皇帝登基为帝都没有再让他归宗。

郑赢因自身经历的缘故,对孩子孙子格外疼爱,世子和世孙都是在郑赢庇护下,平安无忧的长大的,即便两人现在年纪都不小了,世孙都已为人父,可两人还是无法明白,父亲/祖父这辈子有多期待那一份求而不得的父爱。

郑赢到底上了年纪,即使他马不停蹄的赶路,也到底比不上青壮年时期,他从越州赶到建康花了七八天的时间,远远的看到城门上满墙的素白,郑赢只觉得头晕眼花,在世子和世孙的惊呼声中,他竟从马上摔了下来。

世孙到底年轻力壮、反应快,他飞快的一把拉起即将跌下马的祖父,众人的速度慢慢的放缓,世子和世孙在停马之后,立刻翻身下马,世孙抱着昏迷不醒的祖父,疾步冲到了城门口,吩咐城门口守城的军士赶紧准备马车、叫太医过来。

守城的军士一听说是越王昏迷,忙准备马车,送越王入宫,这时太医署的太医们都在宫中,与其让太医赶来给越王医治,还不如现在入宫。

这时离郑玄驾崩已经有三天,王珞这三天始终陪在郑玄身边,直到昨夜身体撑不住了,才躺在床上睡了一会,圣人和皇后片刻不离的守在她身边,王珞即便在睡梦中还是轻轻的喊着郎君……

圣人紧紧的握着母亲的手,眼眶泛红、哽咽地说:“阿娘,您这样怎么让阿耶走的放心?他向来最关心您,哪能忍心让您如此伤心?”

王珞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儿子鬓边的白发,眼眶微微泛红,连虎儿都有白头发了,难怪郑玄走了。

皇后见太后醒来,连忙扶着她起身,想要伺候太后,但圣人挥退皇后和宫侍,亲自伺候母亲漱口之后,再把汤药端给母亲:“阿娘,喝点汤润润喉。”

王珞轻叹一声:“我没病。”她就是不想起来,她甚至就想这么跟郑玄一起走了。

“这不是药汤,只是寻常补身的汤药。”圣人轻声哄着母亲,“我尝过了,味道还不错,你尝尝试试看。”

王珞见儿子眼眶有些黑青,不禁有些心疼的说:“你也要注意身体,我跟你父亲都知道你孝顺,你不用在虚礼上太伤身体。”

圣人颔首说:“阿娘放心,我心里有数。”

母子两人正说话间,就见皇后急匆匆的进来,“太后、圣人,越王来建康了,他因赶路太急,尚未入城就昏迷了。”

王珞闻言直起身体,吩咐圣人说:“快让太医去看看他。”

“我这就让人去。”圣人没想越王居然能这么早赶回来,大魏分封诸地的番王中,他是第一个赶回来的,他这位“大哥”今年都六十多了吧?还真是拼命,圣人想到父亲临终的遗言,神色喜怒难辨。

王珞看着儿子微微叹息,虎儿容貌酷似自己,可性情行事却完全是郑玄的翻版,她轻拍儿子的手说:“我去看看他。”

圣人闻言反对道:“您身体还没好,怎么能随意走动?等他醒来,让他来看您就是。”

王珞说:“他也比我小不了几岁。”王珞对长大后的郑赢,一直有些怜惜,他小时候再熊,长大后也改好了。这孩子也是可怜,一生都在求郑玄的父爱,可惜郑玄天生对孩子没感情,对虎儿好也仅仅因为他是自己的长子。

圣人见王珞坚持,只能无奈的扶着母亲去看昏迷的越王。越王是在虎儿去江南的时候,被郑玄改封为越王,让他去镇守越州的,那时候的越州就是一个完全没开发的处|女|地。

郑玄把郑赢丢过去时也没什么家底,还是王珞看不过去,暗中给钱给人,才让郑赢慢慢把越州发展起来。后来大魏跟天竺通商,越州正好在重要据点上,有了朝廷的大力扶持,越州才真正发展起来。

算来自郑玄退位后,王珞就再也没有见过郑赢,一晃都几十年过去了,当年分别时郑赢才不惑之年,身强力壮,现在都满头白发,看着比郑玄还老,王珞微微叹息,这些年他肯定受了不少苦。

“母亲?”郑赢在太医的救治下,缓缓睁开眼睛,他看到王珞时还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别几十年,改变的何止是郑赢,就连王珞也老了不少。

可王珞保养得宜,又注重仪态,即便已年过七旬,依然是个气质优雅老太太,属于老太太中的绝色美人。郑赢看到王珞,眼眶不由自主的红了,在王珞将手放在他头上时,他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母亲!”

时至今日,郑赢终于承认,自己心目中母亲的形象完全就是王珞的翻版,他其实想要父亲、母亲能疼爱他一些,哪怕是做戏、哪怕只有几天也好,可惜这始终只是自己心中的幻想。

王珞轻叹一声:“别太伤心了,你阿耶还是惦记着你的。”

郑赢哭声戛然而止,他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王珞:“母亲,您说父亲临终时还惦记着我?”

王珞点头说:“他说他给你留了个位置。”

王珞这句话,让郑赢本已经停下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父亲——父亲居然允许自己葬在他的陵园里?他果然还是把自己当儿子的吗?

圣人冷眼看着痛哭不止的郑赢,让郑赢死后葬在父亲陵园里,是他跟父亲一早就定好的决定,根本不是父亲的临终遗言。父亲临终只要阿娘一人陪着,谁都不肯见,他这辈子心里只有阿娘一人,临终时连天下都放下了,哪里还想得到郑赢?

让郑赢葬在自己陵园,也是拉拢他的一种手段而已。毕竟大魏目前广开商路,北有西域、东有扶桑,南有天竺,扶桑由世子一脉镇守,西域那边由他次子镇守,越州这边,他们思来想去,也只有让越王一脉世代镇守了。不管如何,他终究是父亲的亲子。

郑赢如何不知父亲让自己葬在他的陵园是有意拉拢自己,可他还是心甘情愿的被父亲拉拢,他求了一辈子,所求的不就是父亲的看重吗?他终于做到了!

王珞跟郑赢说,郑玄临终提起他,也是在安慰他,这孩子一辈子求的就是郑玄的肯定,现在郑玄都走了,他们也活不了多久了,很多事能骗就骗吧,到了他们这个年纪,所求的不就是一个快活嘛?

王珞对郑赢说:“你去给你父亲磕个头、送他最后一程吧。”王珞顿了顿,自嘲道:“下一次我们再见,恐怕都要在阴间碰头了。”

“母亲/阿娘!”圣人和郑赢同时惊呼,人都会死,郑赢今年都六十多了,早做好了自己随时会死的准备,可他还是不愿意听到母亲说这样的话,母亲应该长命百岁的。

王珞说:“瞧我现在都老糊涂了,连话都不会说了。”

圣人劝母亲道:“阿娘,您先回去休息吧。”

王珞微微摇头:“让我再陪陪你阿耶一会吧,这是最后一次了。”

圣人闻言轻叹一声,也不忍再多劝了。郑赢也默默的跟在王珞身后,坐在了郑玄梓宫旁,这大约是他过继之后,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此亲近郑玄。

郑玄落葬之后,世子先回越州主持大局,郑赢在建康陪了王珞大半年,才由世孙陪伴回越州,这也是他们母子最后一次见面,三年后郑赢薨逝,死后新任越王扶父母灵柩回建康,将父母合葬在太|祖皇陵。

第222章 、现代篇(一)

王珞一觉醒来, 头疼欲裂,脑海里无数记忆碎片翻腾,她仿佛做了几百上千个噩梦……

她轻轻呻|吟一声,轻声唤着伺候自己的近身宫女:“春兰——”

要是在平时, 春兰肯定早来伺候自己了, 可今天却半晌没有动静, 王珞不禁感觉有些奇怪, 她努力的睁开眼睛,入目就是漆黑一片,王珞不禁有些奇怪, 她不怕黑, 可是平时睡觉时宫女也会在花罩外留一盏小灯, 可今天房里却一点光线都没有。

王珞下意识的起身, 她总觉得这个房间有点不对劲, 但人刚起来,她就愣住了, 她什么时候身手这么灵活了?王珞平时很注意保养自己,也很注意锻炼, 行走时候是比同龄人要灵活许多,但也仅限于同龄人,不能跟年轻人比。

平时起身不说要宫女帮忙, 也要慢慢的起来,她什么时候能如此灵活的手一撑就能起身了?王珞手搭在身下的床单上,又觉得床单的质地有点奇怪, 她又仔细摸了摸,发现这床单的是软滑的棉布。

棉布?王珞错愕的瞪大眼睛,她都不知道有多少年没用过棉布床单了,毕竟棉布是自己穿越到古代以后才推行开来的,几十年时间对一人来说,可能是他的一辈子,但对一项技术来说,可能只是刚起步。

至少在她晚年,魏朝还没有出这么软滑的棉布,贵族的衣料还都是丝绸,王珞环顾四周,虽然房里一点光线都没有,可她还是莫名的觉得这里的环境既陌生又熟悉。

王珞不自觉的伸出手,在床头摸索了一会,成功将床头灯打开,昏黄的灯光让她一下又闭上了眼睛,但在灯光亮起的那一刻,她已经看清了周围的环境,这是自己在现代的房间!或者说是她在王家的房间。

可是自自己大学毕业离家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回过王家,后来祖母去世,这栋房子由她同父异母的弟弟继承,她不觉得自己那位弟弟会姐弟情深的维持自己的房间。

“叩叩叩——”轻柔的敲门声响起,一人在门外说道:“小姐,您起床了吗?我可以进来吗?”

来人说着一口纯正流利的英式英语,这些话让王珞有瞬间的恍惚,她已经很久很久没讲英语了,但是英语也算王珞的母语,即使已经很多年不说,她还是条件反射的回应道:“进来。”

门被轻轻的打开,一名容貌清秀、气质出众,看着约有三十多岁女子站在门口对王珞微微而笑:“小姐,你昨天睡得好吗?”

王珞怔怔的看着这名女子,这是自己的家庭教师陈女士,出生在英国的华侨,精通英语、法语、中文,毕业于牛津大学,在王珞刚周岁的时候,她祖母花重金请她来当自己的育儿师,这一当就是十七年,在王珞上大学以前,自己大部分生活起居都是她照顾的。

这陈女士还有另一重身份——她父亲的情妇,她跟自己父亲生了一个比自己小八个月的妹妹,也就是说她还在她生母肚子里的时候,两人就勾搭在一起了。

平心而论,她生母除了容貌和学业以外,无论是家世还是情商,都比不上陈女士。但陈女士是混血,又在学生时当过模特,她祖父是个顽固的封建大家长,可以允许儿媳家境不好,但不能容忍儿媳是混血,更不容忍儿媳跟演艺圈有关系。

模特是时尚界,跟演艺圈其实关系不大,但在祖父眼中一样都是戏子,所以父亲从来没有想过陈女士转正。而且陈女士也的确没有她生母漂亮。两人容貌完全不在一个档次,王珞的容貌就完全遗传了自己生母,从小就是一个出色的小美人。

王珞对陈女士没什么恶感,她照顾自己一向尽心尽力,完全不像恶毒小三,她时常觉得自己课业太重,建议祖母减轻自己的课业负担,被祖母骂过几次后,她才没继续劝说。

她的女儿也是个很优秀温顺的女孩子,后来也考上了牛津大学,大学毕业后在父亲的安排下相亲嫁人,在王珞穿越之前,她那位妹妹跟丈夫生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

不说夫妻感情如何,光看她朋友圈的照片,就能看出她们母女祖孙四人过的很幸福。自己得抑郁症住院时,她们母女还来看望过自己。只是那时陈女士都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虽因保养得宜,不显老态,但也不是现在这年轻的模样。

“小姐你怎么了?”陈女士见王珞看着自己不说话,不由关心的上前想要摸王珞的额头。

王珞眉头微蹙的避开陈女士的手,她淡淡的瞥了陈女士一眼,起身走进卫生间。她打开灯,不意外的从镜中看到一张充满了胶原蛋白的小脸,她双手不由自主的扶上面颊,她这是重生了吗?

经历了一次穿越之后,再次经历重生,王珞心态很稳,她现在只想知道自己到底几岁,希望不要重生得太年轻,不然又要一次高考——她还是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谁能有她这样的幸运,能经历了穿越又重生呢?

王珞在卫生间里发呆,陈女士却被王珞那一瞥吓得不轻。王珞在魏朝养尊处优多年,即便她无意压制陈女士,那不怒而威的气度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毕竟现代社会,法律上人人平等,就算是身居高位,也不是古代那种江山在握、掌控众生生死的封|建|独|裁|者。

王珞拧开水龙头,简单的洗了个脸,顺手想拿起护肤水轻拍,却发现自己妆台上空荡荡的,除了一支洗面奶和一瓶面霜外,没有任何护肤品。王珞努力的回想好了一会,才想起自己十几岁的时候的确不怎么重视护肤,毕竟那时候课业太重了,她每天应付课业还来不及,哪有什么闲情逸致护肤?

不过现在让她洗完脸,不上爽肤水、精华,就涂面霜,她就不习惯了,就算在古代没有精华,她也用精油代替精华的。王珞对着镜子发呆了一会,出来对陈女士说:“今天有什么计划?”

王珞刚看了下床头的日历,日期是七月十五号,要是没意外的话,她应该还在暑假。

陈女士说:“小姐今天早上九点芭蕾课,中午十二点有钢琴课、下午三点是绘画课。”

“下午三点的绘画课替我请一天假,我要去一趟图书馆。”王珞说,芭蕾课和钢琴课,她好久没上了,要去适应下,绘画课就没必要了。

那老流氓虽然上课的时候,常对自己耍流氓,但也是真教了自己不少东西。想到老流氓,王珞有些发怔,算来老流氓都走了八年了,她都回到现代了,她还是忘不了他吗?

他不是说要生生世世跟自己在一起吗?她现在都回现代了,他能追自己来现代吗?王珞嘴角微弯,就算他追来了,她也不嫁他,好容易回来了,她才不要多个人管自己呢。

第223章 、现代篇(二)

上午的芭蕾课王珞跳得很痛快, 天知道她有多久没有这么畅快淋漓的运动了,难怪古代当皇帝的最后都不可避免想要长生不老、返老还童,就是因为年轻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王珞跳的很愉快,她的舞蹈老师却一点都不愉快, 因为王珞跳的实在太烂了……她完全不敢想象, 这样的舞是自己的学生跳出来的, 她昨天还跳得好好的, 今天怎么变成这样?她关切的问自己的学生,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为什么会跳成这样?

王珞能有什么心事?她现在心情非常的愉快!有什么比返老还童,又回到现代社会更开心的事?她今年十七岁, 明年就满十八岁了, 满了十八岁她就能做很多事了。

她上上世跟祖母斗了一辈子, 两败俱伤, 现在回想起来, 也是因为自己当年还太年轻,做什么都没底气, 现在的她两世为人,上辈子还跟郑玄开创了一个皇朝, 如果返老还童连祖母都斗不过,也太可笑了。

王珞有礼的跟老师道歉,表示自己回去以后一定会多加练习之后, 便去上了钢琴课。如果说芭蕾课还能让她跳一正堂课的话,钢琴课就更惨不忍睹,很久没练习钢琴的她, 指法生疏不说,节奏也时快时慢,弹起曲子来漏洞百出,钢琴老师忍耐了一会,拿了节拍器让她跟着节拍器弹。

可惜即使这样,她依然弹得惨不忍睹,一个小时钢琴课下来,不止钢琴老师不可置信,就是陈女士都傻了,不过一天而已,小姐怎么就能把芭蕾和钢琴弄着这样。

王珞赧然的看着老师和陈女士,这两个玩意她多年没学,她早放弃了。当然她是不准备放弃舞蹈和乐器的,芭蕾不行就跳民族舞好了,钢琴学不成,她可以弹古琴啊!她觉得自己古琴弹得还不错的,郑玄最喜欢听她弹琴了。

上完了钢琴课,陈女士欲言又止的看着王珞,王珞对陈女士说:“你先回去吧,我去图书馆看会书。”

“小姐路上小心。”陈女士叮咛道,她对王珞感情挺复杂的,按理她是小三,王珞是正妻的孩子,她这个小三要说对正妻的孩子有母爱就太虚假了,人家亲爸亲妈都还活着呢。

可是她又打从心底觉得这孩子可怜,从小父母不管,从两三岁开始,就天天上培训班,没一天是休息的,她今天算是迟来的叛逆期吗?思及此,陈女士就准备回去给两个老师打电话,想让她们暂时别告诉方女士(王珞祖母),这孩子被逼得太紧了。

王珞到了图书馆,第一时间就去查找历史书,她想知道自己的穿越到底是平行世界,还是她真实改变了历史。她按着史书的目录看到《魏书》两个字时,心头一跳,她翻开了帝皇本纪,“太|祖,荥阳郑氏,名玄,字子渊……”

王珞看着看着,眼眶渐渐的红了,借着史书的描绘,她想起了自己跟郑玄相处的很多细节,那些细节连她自己都以为自己忘了,可现在回想却发现自己连郑玄当时是什么表情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郑玄去世的时候,王珞虽然伤心,可到时候她也七十了,两人都当高祖父母了,她觉得自己迟早都要去下面陪郑玄的,但没想到自己居然回到了现代。

“王珞?”

少年清澈明朗的声音在王珞耳畔迟疑的响起,王珞抬眼望去,就见一名戴着无框眼睛,相貌俊秀,穿着白衬衫、牛仔裤的少年站在自己面前,王珞:“……”算上她两世活的日子,她离学生期都快过去一百年了,她哪里还能记得这跟自己打招呼的少年是谁?不过这位少年好像有点眼熟?

少年目光正对上王珞黑白分明的明眸,白净的脸皮微微泛红,他见王珞手头放的都是历史书,他微笑的问:“你今天来图书馆看历史书吗?”他知道王珞英语、法语很好,但中文就有点欠缺了,尤其是古代历史方面,她的常识几乎为零。

“是啊,我随便看看。”王珞见同学来了,也看不下去了,她拿着书去想去四楼自习室看书,但没想到自习室里满满的全是人,她不由一愣,她学生期很少来图书馆,也不知道图书馆自习室是图书馆最热闹的地方。

裴璨见王珞站在自习室门口发呆,主动说:“我在里面留了位置,我们一起进去看书吧。”

“好的,谢谢你。”王珞感激的对他微微一笑。

裴璨脸又不可抑制的红了,他觉得王珞今天有点奇怪,以前的王珞不说冷漠,也不是容易让人亲近的脾气,而她今天居然会跟自己聊天,还会跟自己一起去看书。

王珞来图书馆,除了看历史书以外,最主要的就是检查自己目前的学业水平,在古代待了这么多年,她真不敢确定自己还保留多少水平。两世为人,就凭着自己的人生经验,她想要赚钱很容易,所以她现在一点都不怕触怒祖母。

但她好容易返老还童一次,她还是想继续好好的过完自己这次的人生。这一次她绝对不让祖母和父母毁掉自己的人生。好好过完人生的第一步就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学生的本职本来就是学习嘛!

王珞认真的做着数学试卷,只是每做一题她都要停顿很久,遇到不会的她还要翻书,裴璨也在刷题,他平时刷题速度很快,半小时就基本能刷完一张试卷,可今天王珞在身边,他格外的心神不宁,半个小时过去了,他才做完了填空题,甚至还犯了几个低级错误。

王珞看着自己惨不忍睹的试卷,再看看裴璨空荡荡的试卷,原来这位也是学渣吗?王珞虽然忘了大部分科目,可她记得自己当年刷题的时候,一张试卷一半小时就能刷完,填空题正确率也是百分之百的,她的扣分项目都在后面大题上。

王珞读书成绩不错,但不算学霸学神,王珞记得自己同年级有个学神,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后来以本省理科状元的成绩考入水木大学,毕业后又去麻省理工读硕博,后来还带着项目回国,成为国内少有的年轻科学家。

只是王珞高中时代课程排的太紧,光是学业就耗费了她所有精力,学神跟自己也不是一个班的,所以她从来没见过学神,只隐约记得他姓裴?王珞回想了一会高中时代的往事,就把注意力继续拉回题目上,她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做题、认真高考,争取考上一个好学校。

裴瓒一直在关注王珞的试卷,看到王珞惨不忍睹的卷面,他吃了一惊,王珞成绩不是不错嘛?怎么能错这么多?他见王珞愁眉苦脸的看着自己的试卷,裴璨想了想,从自己刷过的试卷里找出王珞现在正在做的试卷。

这张试卷题目还挺简单的,裴璨只最后几道大题,他现在从填空题开始做,将王珞做错的题目都写了一遍,涉及的知识点也写明了。

两人各自做着各自的事,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到了六点,外面天色转暗,王珞感觉自己肚子饿了,她低头看了看手机,正准备去吃饭,却不想对面的不知名同学递来了一张写的满满当当的试卷。

王珞一怔,定睛一看才发现这是一张详细的卷面分析,每道题目都详细写了公式和解法,王珞美眸一亮,她刚刚也在做错题集,但因为基础太差,才做了一点点,没想这位同学居然都替自己做好了,她不由抬头看了裴璨一眼。

裴璨压低了声音,对王珞轻声说:“这是简单的卷面分析,你先看着,要是不懂再问我。”

王珞对裴璨做了个手势,两人起身收拾好书本,背着书包离开了自习室,自习室里不方便说话。等两人离开自习室后,王珞感谢的对裴璨说:“谢谢你同学,现在天色晚了,我们去用哺——”王珞差点说用哺食,她顿了顿改口道:“我请你吃饭。”

王珞离开学校很久了,但她不觉得一个少年会无缘无故给同学做卷面分析,而且他对自己的表现也很明显了,这都不是暗恋是明恋了。王珞目前没有发展另一段感情的打算,所以她想借着吃饭答谢他的好意,以后就可以不用联系了,等感情慢慢冷却。

王珞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待久了,习惯性在饭桌跟人交际,可裴璨还是没出学校的少年,哪里见过成年人这种交际?他一开始以为王珞是对自己有意思,可跟她处了半天,她还是只叫自己“同学”,他略一思忖,含笑问王珞:“你是不是不认识我?”

王珞没想这位同学居然能看出自己认不出他,她不禁有些尴尬,“抱歉,我——”

“没关系,我们不是一个班的,你不认识我也是正常。”裴璨状似云淡风轻的说,“我叫裴璨,是一班的。”裴璨有些伤心,他一直以为自己挺有名气的,大家都说自己是校草,对这称呼,裴璨还是沾沾自喜的,因为王珞是公认的校花。

裴璨!王珞错愕的瞪大眼睛,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年,难怪他居然他有点眼熟,原来他真跟古代的裴璨有些相似。

只是王珞已经很久没见过裴璨了,都有点忘了他长相了。王珞的心突然扑扑跳了起来,她能遇到裴璨,是不能也能遇上郑玄?不知道少年期的郑玄是什么样子的……

第224章 、现代篇(三)

知道王珞根本没认出自己, 裴璨很想有骨气的拒绝王珞的请客, 但是看到王珞笑意盈盈的双眸,他就说不出拒绝的话,他下意识的点头道:“好。”

王珞微微一笑:“你想去哪里吃饭?我随便的。”王珞穿越久了, 早忘了这会有什么适合学生用餐的餐厅,还是让裴璨来定吧?

裴璨问:“你想吃什么?中餐还是西餐?”

王珞说:“中餐吧。”

裴璨想了想,就带王珞去了一家当地颇有盛名的烤鸭店,这家店的烤鸭是现做的, 要等四十分钟才能出来,裴璨私心想跟王珞多待一会,才选了这一家店。

两人先点了一些小菜垫了垫肚子, 然后裴璨主动问王珞:“你试卷上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吗?”

王珞也不想这四十分钟两人干等着,便拿出了试卷,裴璨一题一题的给王珞耐心的讲解,他讲题的思路十分清晰, 每个知识点在书本的哪一段,他都知道的清清楚楚的, 王珞不由暗忖,这学霸的能力莫非能灵魂遗传?他古代也是学霸,现代也是学霸。

裴璨讲的耐心,王珞学的也快,这些知识她毕竟是学过的,经由人提醒后,她渐渐的恢复点做题的感觉。裴璨讲完一张试卷后, 喝了一口白水,故作不经意的说:“你以后要是还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再来一班找我。”

王珞笑道:“那太麻烦你了。”

裴璨目光落在一侧的点心上,“一点都不麻烦。”

王珞微微一笑,既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她外表看着再年轻,到底也是两世为人,少年的心意她看的一清二楚,她不想玩弄别人的感情,但也不忍心太伤裴璨的心。太过决裂的拒绝,只会伤害裴璨的自尊,王珞年纪大了,对少年人难免有着一种宽容的心态。

两人吃完晚饭,裴璨主动说:“我送你回去吧。”

王珞道:“我还想去一趟商店买点东西。”

裴璨说:“你要买什么,我陪你一起去。”

王珞婉拒道:“太晚了,你先回去吧。”她要去买护肤品,让裴璨陪着一起去有点奇怪。

裴璨问:“那你怎么回家?”

王珞道:“我一会让司机来接我。”

裴璨闻言也不奇怪,他们就读的高中是本市最好的私立高中,只不过王珞读的是国际班、而裴璨读的是尖子班,他早知道王珞家境富裕,她上下课都有司机接送。王珞就读的国际班学生是不参加高考的,班里的同学都是要出国的,一般来说学校不希望他们参加高考,来拉低学校的本科录取率。

而裴璨的尖子班都是允许参加高考的,他本来应该读本市最好的高中,是一家公立学校,但是他们现在就读的这家私立高中为了争取高考尖子生,开了高额的奖金,说动了裴璨来自己高中就读。当然裴璨主要看上的不是奖金,他家不富但也不穷,他看中的是学校那设备完善的实验室,以及随时允许他用实验室的许诺。

裴璨温声叮嘱道:“那你路上小心点。”

“好。”王珞笑着应了,她送走裴璨后,就去了本市最好的奢侈品商店,直奔某个品牌护肤品的专柜,对着专柜上摆放整齐的精华面霜说:“我要一瓶精华水、一支日间精华、三支夜间精华,一罐sheer版面霜、一罐铂金霜。”

这品牌的护肤品,王珞二十多岁的时用过,风吹得很大,但效果也是有的,他们家最高端的系列有个好处就是功能全、轻薄,即便是年轻肤质也能用,王珞现在功课忙,不想在护肤上花太多时间,决定暂时就用这品牌,等她有钱了再去瑞士订制护肤品。

专柜的导购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要不是王珞全身都是名牌衣服,气质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女孩,她都怀疑这姑娘是来批发的,她对王珞说:“小姐您好,请您报一下您的手机号码,我们专柜买护肤品有赠送美容次数……”

王珞摇头说:“不用了,我还有一年就高考了,没时间来美容。”她顿了顿说:“我留个你微信吧,我要是用完了,就麻烦你给我寄过来。”这牌子的护肤品不耐用,她买的这点东西顶多能用三个月,之后还要让柜员给自己寄。

导购猜到这次的顾客年纪不大,但没想到她年纪这么小,她见王珞行色匆匆,也不多跟她说话,就先给她开了小票,王珞痛快的父亲的副卡付款。

她小时候不懂事,跟父亲赌气,不肯用他一分钱,现在想来自己真是太傻了。他是自己父亲,他生了自己就该样子,她为什么不用他的钱?难道不用他的钱,她就跟他撇清关系了?

做梦!想到日后的糟心事,王珞就恨不得把她渣爹的信用卡刷爆!古代的王朗虽然养不教,又溺爱王琼,但他大部分时候都只是自己做自己的事,人还算安分,可她现代的父亲么——王珞就只有呵呵了。

买完护肤品后,王珞神清气爽的领着购物袋往停车场走去,要不怎么说女人天生就爱购物呢?她一花钱就觉得浑身畅快。停车场里,司机何叔已经来了,他正站在车外等着王珞,见王珞走来,他笑着说:“珞珞今天来逛街?”

“是啊何叔,今天麻烦你了。”王珞跟司机道谢,自王珞上幼儿园起,何叔就是自己的专属司机,算是看着王珞长大的长辈,他身份也不像陈女士那么尴尬,所以王珞习惯性叫他何叔。

“不麻烦,这是我该做的。”何叔朗朗一笑,他挺高兴珞珞今天出来玩的,她被逼着的太紧了,就应该好好放松放松。

王珞坐上了后座,何叔驾驶着车平稳的开出停车场,刚离开停车场,何叔的手机就响了,王珞跟何叔同时看到连接蓝牙的车屏上来电显示是王珞父亲的号码。

王珞不由挑眉,她刚买了东西,他就打电话来,不会是来查账的吧?她爸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事实上王珞小看了她父亲,她买的那些护肤品不过刷了五万多而已,这点小钱还不至于让王父特地打电话来问女儿。他来电是有事找何叔。

何叔接通了电话,王父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小何,你现在有空吗?来花园接我一趟。”

何叔说:“先生,我在送小姐回家。”

王父诧异的问:“珞珞还没回家?补课补这么晚?”

王珞没吭声,何叔也没说小姐今天是出去散心了,他含糊的说:“是啊,我正在送小姐回家呢。”

王父说:“那你顺路来接我一趟吧,我跟珞珞一起回家。”王父想起自己也好久没见过大女儿了。就私心来说,王父挺喜欢大女儿的,长得漂亮、功课又好、琴棋书画样样都行,谁不喜欢这样的孩子?

但是王父想到女儿的亲妈,自己的前妻他就糟心,他有时候就难免忽略了自己的女儿,他恍惚间想起女儿好像要上高三了?他正想问问女儿准备申请什么学校,女儿学校应该申请好了吧?

王珞听到父亲叫自己珞珞,神色有些恍惚,她想起来了,她这时候跟父亲的关系还不是太差,父亲平时不怎么管自己,但也不像祖母一样,把自己逼得很紧,父女两人偶尔遇到时,父亲总让自己多注意身体,还给自己买小礼物,他们这时还是能维持父慈女孝的关系。

何叔问王珞:“珞珞,那我先去接一趟先生?”

“好啊。”王珞一口答应了,毕竟给何叔开工资的还是她祖母和父亲,她总不能让何叔把她爸丢下吧?

何叔方向盘转了下,上了高架,先去花园接先生。花园是本市一个度假村酒店,占地颇广,但里面只有几十间房间,因为每间房间都是一栋中式别墅,这种酒店比较适合度假,她爸也只有在接待外地来客时才回去花园。

何叔开车赶到花园的时候,王珞拨通了她父亲的电话号码,“爸爸,我们到了,你出来吧。”

王父报了一个房间号,让他们直接开车进来。

何叔跟门房报了房间号,门房让他们直接开到别墅,其实这种大酒店都提供接送客户服务,可她爸爸矫情,或者说怕死,他不相信外面的司机,只肯让家里的司机接送自己。

王珞和何叔赶到时候,王父正站在门口跟一名男子说话,那人背对着王珞,王珞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觉得那人长得很高,身量也很挺拔。

王父见何叔来了,他对那人笑道:“陈先生,我的司机来了,我们明天见。”

那人的声音低沉有磁性:“明天见。”

王父突然弯腰敲了敲车窗,对车里的王珞说:“珞珞,出来跟你陈叔打个招呼,你陈叔是哈佛的毕业生,你不是要出国吗?正好问问你陈叔国外的情况。”

王珞对她爸爸的商业伙伴兴趣不大,但父亲都这么说了,她还是打开车门,对着背对着自己的人喊了一声:“陈叔。”

那人转身,露出了一张俊美年轻的脸,来人眸色深沉的看着王珞,缓缓的回应王珞:“王小姐。”

王珞:“……”她这两天跟前世认识的人太有缘分了,问题是裴璨和孟继宗都出现了,郑玄这大猪蹄子在哪里?

第225章 、现代篇(四)

陈源神色沉凝的看着眼前神采飞扬的少女, 心中百味杂陈, 他做梦都想到自己居然有能跟珍娘再续前缘的机会,他问王父:“令爱想要出国?”

王父笑呵呵的说:“国内高考竞争太激烈了,我也不想她那么吃力, 女孩子么,能考上大学有个文凭就够了。”下面的话王父没说下去,他虽让女儿叫陈源为陈叔,但陈源也只比女儿大八岁而已, 这种话他能跟同龄人说,却不能跟陈源说。

王珞嘴角微哂,她爸永远都是这么一个想法, 王家阴盛阳衰,她爸除了三个婚生子外,还有十来个非婚生子,其中大部分都是女儿, 儿子只有三个。他那三个儿子一个比一个不成器,他却一门心思的只扑在儿子身上。

而那么多女儿, 基本各个学业有成,陈女士的女儿高考直接考上了牛津,本来准备读硕士,她爸爸不允许就只能回来相亲结婚,婚后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家庭和孩子身上。

她不是说女人把心思扑在家庭上不好,但是她爸爸是不给她们任何选择,逼着她们放弃一切, 全身心的扑在孩子和家庭身上,出嫁也只给一份嫁妆,所有遗产都留给儿子。

王珞不稀罕老头子的遗产,她前前世也没活过这老头子,这辈子要是能活过,她倒是想看看这老头晚年到底过什么日子,他那三个百般疼爱的儿子会不会孝顺他。

陈源看着低着头,乖巧的一言不发的女孩儿,“国外高考是轻松,但出国生活太苦。”王家不缺钱,可国外人生地不熟,她一个女孩子出去怎么能让人放心?

陈源比王珞早来了十多年,他对现代社会从一开始的茫然,到现在游刃有余,他花了不知多少功夫,他忙碌时回想起前世妻子的种种言行,终于恍然大悟,珍娘说不定是有宿慧的人,她前世或者就是在这个时代吧?

陈源之前家境贫寒,他只能发奋读书创业,等事业有成、有钱有闲了,他就试着找珍娘,只是他完全不知道珍娘前世姓甚名谁,找了好几年才找到了王家,他今天前来只是想最后确定一下。

陈源跟王珞夫妻多年,他对妻子的一颦一笑都记得很清楚,在见到王珞的第一眼,他就确定这是自己的珍娘了。

王珞并不知道陈源已经恢复了前世记忆,她以为他跟裴璨一样,都是转世而来的,没有一点前世记忆,她不由暗忖郑玄也没有前世记忆吗?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身份,是跟自己一样大,还是比自己大十岁,要是他没有前世记忆,说不定早结婚了——想到这一茬,王珞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王父跟陈源寒暄完后,便跟女儿一起回去了,回去的路上,王父问闷声不吭想心事的女儿道:“珞珞,你准备考什么学校?”

王珞漫不经心的说:“我不是今年才升高二吗?离高三还有两年呢。”

“你都该准备起来了,难道你要高三才出国?”王父错愕的问女儿,他年轻时也出国留学,他就是高二出国的,出国重读一年高二,然后准备靠美国大学。

“我最近脑子有点糊涂,想找个家教补课。”王珞转移了话题,她才不要出国,她在国内好吃好喝,干嘛要出国?就算不用王家的钱,王珞也有钱,奶奶去世的时候,把她名下所有的财产都给了自己。

奶奶是大学教授,要说钱肯定没王家那么多,可也给自己留了一套老房子和一笔约一百万左右的教育金,她年满十八岁就可以全部领取。

王珞早想好了,这笔钱就作为自己的启动资金,全部投入股市,一年多以后就是牛市,她可以接着牛市赚一笔。有了这笔资金,又有奶奶给自己留下的房子,她日子过得不好太舒服,干嘛跑国外吃苦?

而且王珞不得不承认,即使英语是自己母语,七十多年没用,她也基本忘得差不多了,她那会可以既准备SAT、TOEFL,也能准备高考,现在她恐怕不行了……思及此王珞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怎么就从好学生沦落成学渣了呢?

“你身体不好了?”王父关切的问,“我明天要去体检,你跟我一起去吧。”

王珞这会也想起,父亲每年都会体检,每次检查的项目都很齐全,她想了想点头说:“好。”

王父对女儿说:“你读书也别太累了,女孩子能考个大学就好,我将来给你找个好人家。”

王珞嘴角弯弯的应了,“爸爸你也多注意身体。”她年幼的时候跟父亲聊天,总有一种自己是爸爸最疼爱孩子,等年纪大了才知道,她爸跟谁说话都这样,要不他怎么能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他人生仅有一次在女人身上挫败大约就是她妈了吧?她妈是个狠人,对自己狠、对别人孩子也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