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很疼，钻心入骨的疼。
卫驰步入室内，找到他的肩包，拿了几件衣服和办公用品装好，动作利索，很快就收拾好了。
他再次走到门边，微笑跟周筱悠道别，“那，再见。”
周筱悠面无表情看他。
他转身离去，顺便为她带上门。
周筱悠走到客厅，仰靠在沙发里。
半晌，翻个身，眼睛压在手臂上，泪如雨下。
第98章
度假放松后, 曲玥以更加饱满的热情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
经过一年时间的发力, 星月暖通的产品已经遍布全国各地，成为市场上颇有知名度的品牌。因为专注, 打造臻品，获得市场和消费者的认可。最新一季度的报表出来，公司销售额在领域内拿下了全国第一。
公司规模也在快速扩张，由起初的几十人，发展成如今数百人的体量。
有了一些亮眼成绩后, 来找曲玥谈合作的人络绎不绝。但她已经在思考，如何突破这个领域。一成不变的单一市场，给她本能的危机感。
陆泽言恰逢其时的联系了曲玥，约她出来聊一聊。
两人在一家茶道会所见面。
穿着旗袍的美女在沏茶，陆泽言和曲玥相对而坐。
陆泽言微笑道：“贵公司已经交付的产品, 获得了一致好评。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你是精益求精做事的人。”
“谢谢陆总美誉。最重要的是, 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茶香袅袅, 在空气中升腾。
茶师分别给他们倒了一杯茶。
陆泽言品了几口，放下茶杯，道：“我有个地产项目，想找人合作，你有兴趣吗？”
曲玥掩饰住心底的惊愕, 脸上淡淡笑道：“陆总您深耕房地产十几年, 金湖集团大大小小几百个项目遍布全国, 为何要找人合作？”
陆泽言轻叹一口气, “这些年，项目越做越多，人却越来越身不由己。要对大大小小的股东负责，要对公司上万员工负责，要为上层政策背书，交出满意的答卷。唯独，没有给消费者一个交代。”
曲玥听着陆泽言的话，依稀想起，陆泽言的履历上是建筑师出身。
陆泽言：“高杠杆高负债，跑马圈地，为了维持资金链，缩短回款周期，半年从出图到项目建成。你觉得这种情况，能做出什么好产品？”
曲玥：“所以，陆总的意思是…？”
“金湖被资本捆绑，背负的东西太多。我想脱离金湖的束缚，再成立一家房企，打造我真正满意的桃花源。曲总，你有兴趣跟我合作吗？”陆泽言发出诚挚的邀请。
曲玥：“为什么是我？我没有房企的经验。”
“有经验又如何，深谙一切市场规则，迎合一切赚钱套路，到时候就是另一个金湖。我现在需要的是情怀。我要一个有情怀有匠心的合伙人。”陆泽言看着曲玥的眼睛说：“你愿意跟我合作，善待业主一生吗？”
曲玥深思片刻后，看着陆泽言的眼睛，说：“如果陆总信得过我，我愿意尝试。”
陆泽言笑了起来，“好。那我们再约时间，具体详谈。是投资做股东，还是单纯做职业经理人，你可以自行选择。”
曲玥点下头。
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能跟陆泽言交谈被她肯定就兴奋不已的小老板。面对这个合作邀请，除了被肯定的高兴，更多的是对其他领域的雀跃欲试。
既然要做，自然全力以赴，曲玥在第一时间就决定了要注资。
曲玥回去后，跟褚灵均说了这件事。
褚灵均问她，“你想做吗？”
曲玥点头。
褚灵均如实道：“房地产方面，跟陆泽言合作，还是稳，他是资深操盘手了。不过，新公司是奔着用心做产品，想必不太会赚钱。”
“这个没关系。”曲玥忙道，“住房跟每一个老百姓息息相关，用心去做，意义大于收益。”如果能影响整个行业，更是好事一桩。
褚灵均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行啊，你开心就好。”
反正还有他给兜底。
褚灵均心知肚明，陆泽言邀请曲玥合作，除了看重她的才干，还有他这个背后支柱的因素。用心做产品，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没有强有力的支撑最后还是被资本教训的跪下叫爸爸。
褚灵均对陆泽言无感，但他也觉得自家姑娘一直做暖通，确实埋没了她的才能。
尤其，暖通公司是由于徐醒的专业，才迈上这条路…
相比之下，不如试试房地产。
得到褚灵均的认同，曲玥兴致更高了。她跟陆泽言经过几次磋商后，基本敲定了成立新公司的准备工作。她注资一个亿，陆泽言注资一个亿，成立雅居地产有限公司。陆泽言并没有出现在股东名单上，取而代之的是他一个亲戚。
曲玥这一个亿有一半是褚灵均强塞给她的，他说：“要做就做真正的老板，至少持有一半份额。”曲玥想推辞，他眼一瞪，说：“我老婆哪有给别人打工的道理。”
曲玥心里暖暖的，没再拒绝。经过这一年的相处，她心里已经认定了褚灵均，此生非卿不嫁。曲玥笑道：“好的，老公。等老婆赚钱了养你哦。”
“什么？你刚刚叫我什么？”褚灵均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盯着她问。
曲玥脸一红，嘟囔：“什么什么呀…”
“就刚才你叫我什么来着，我没听清楚，再叫一声听听？”褚灵均催促，“快呀快呀，再叫一声。”
两人相处这么久，只有他老婆老婆的叫，她还从没叫过老公，突然来这么一声，褚灵均心都酥了。
曲玥被他这么催促，哪还好意思，“没听清楚就算了嘛，我要去忙了。”说完，转身欲走。
“忙你妹啊！”褚灵均一把搂住她，恨恨道，“我不管，你要不再叫一声，哪儿都别想去，咱俩就这么耗着吧！”
“叫不叫？叫不叫？”他一边挠她痒一边催促，曲玥笑个不停，无奈道：“好了好了…别闹…”
“让谁别闹？”
“老公，别闹…”
“让谁别闹？”
“老公，老公…”
“欸，乖。”褚灵均心满意足的放开魔爪，将她圈入怀中搂紧。
真想快点把这媳妇娶回家，每天听她叫老公。
……
曲玥在新公司筹备期忙的昏天暗地。幸好星月暖通已上了轨道，她亲自培养的一批中高层管理人员层级有序、职责分明，不需要她分出太多精力。面对新的机遇和挑战，她热情高涨信心百倍。
周筱悠打电话给曲玥，约她出来小聚。曲玥忙里偷闲，赶去跟好友见面。
周筱悠特地声明了，不带家属，曲玥便独自一人前往。
路上，曲玥想到周筱悠跟卫驰的事情，时间过了一个多月，他们俩后续怎么样了？
周筱悠把曲玥约在一家轻吧。
碰面后，还不等曲玥询问，周筱悠率先道：“三个月到头，分了。”
“没开玩笑吧？就这么…分了？”曲玥难以置信。
她以为，三个月过后，就会顺其自然的交往下去。
“呵呵，我就说了是一段露水情缘嘛，在一起就是玩笑一场，本身就是开玩笑。”周筱悠一脸讥讽的笑，给自己倒满一杯酒，一饮而尽。
“谁提出来的？”
“重要吗？我提还是他提，有差别？”周筱悠放下酒杯，“结果是干脆利落一拍两散。”
痛快的超乎她的想象…她以为，她以为…
这三个月的相处，至少，会有留恋和不舍…
不说许下终身诺言，至少在一起的快乐，值得再温存一段时间吧？
可是她一提出来，他就那么痛快的走了，衣物都不忘顺便打包走。
曲玥有些不解，她记得当初卫驰吐露心声时的表情，怎么可能是玩笑。好不容易在一起了，他怎么会这么草率分开？
曲玥问：“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男欢女爱玩一场能有什么误会？”周筱悠冷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谈话间，她一杯接一杯的喝，转眼喝空了几瓶。
酒精上头，冷清自持的神色越来越崩，话也越来越多。
又一次放下酒杯时，她抓着曲玥的手臂说，“我后悔了，真的，我后悔死了！”
“后悔什么？”
“我TM为什么要跟他玩三个月的游戏？我自讨苦吃啊！我以为玩完就玩完了…可是不是啊…我现在天天想着他，怎么办？我怕我控制不住联系他…我不能输！尊严不能丢！”周筱悠说着，攥起拳头捶桌子。
转瞬，声音又哽咽了，“这个混蛋，明明只是玩一场，为什么表现那么好？为什么要让我体会被他爱的感觉？我好不容易从那个大坑里爬出来，又一次栽进去，比以前栽得更深，我该怎么办…”
这感觉比以前单恋难受太多。吃到嘴的东西再吐出来，不如一直没尝过。
曲玥：“又一次栽进去？你的意思是…你以前喜欢过他？”
周筱悠点点头，无力的应声，“喜欢，喜欢很久了…一直不敢说，憋在心里…”
借着酒后这股劲，她把心事都发泄出来了，又哭又笑的倾诉着那个难以启齿的秘密，“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大家那么好的朋友，哪好意思开口，他身边女朋友没有断过，还让我欣赏点评，我怎么说…难道说，你把我当哥们，我却想上你…”
曲玥努力消化着，她诧异于周筱悠这么一个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女孩子，居然能藏得住这样的心事。而且，她在喜欢对方看着对方交女朋友的情况下，还能一直做朋友…这是怎样的一种煎熬和忍耐？
“你就不难受吗？”曲玥心里已满是对她的心疼。
又责怪道：“为什么不告诉我？有个人分担，听你倾诉，至少会好过一些啊？”
周筱悠摇摇头，“不能说…我怕说了就泄露了…大家都那么好的朋友，你跟褚霸王如胶似漆，他跟卫驰关系那么好，走漏到他那里怎么办…到时候连朋友都做不成…”
说着她又笑起来，“我周筱悠活的潇洒漂亮，怎么能让自己陷入那种尴尬难堪的境地？喜欢一个人而已，又不是什么要死要活的事情，不至于把大家都弄的不尴不尬，都是成年人了。”
所以，她就抱着这份心情，依然做他的朋友。
可是时间长了，真的会累，心会疼啊。
那一次说是酒后乱性不如说是借酒发泄半推半就，她以为会改变什么，但什么都没改变。她彻底死心了。不想让自己那么痛，她壮士断腕般跟他划清界限，不再厮混在一起，积极去相亲约会。
结果…
相亲被他搅黄…撩个喜欢的小奶狗，心意所托非人…
听到他似真似假的告白…发生一次真正的酒后乱性…
曲玥思虑片刻说，“我还是觉得，卫驰是真的喜欢你。如果是随便玩玩，找谁不好，为什么要找身边的好朋友？到时候怎么收场？为了一场游戏，毁掉多年的友情，他没那么愚蠢。”
周筱悠苦笑，嗓音无比艰涩的说：“我之前也以为，他可能，真的，是喜欢我…”
三个月的相恋时光，给了她一种错觉。
她以为他真的喜欢上她了，因为他对她那么好那么黏。他对她的好，跟对他以前那些招之则来挥之即去的女朋友截然
不同。他会紧张她，会嫉妒会吃醋，会为她伏小做低。
以前只会用钱买女朋友高兴的卫少，在她这里，不断付出时间和心血。
只要她高兴，他能大半夜驱车几条街买她喜欢吃的东西。她感冒发烧的时候，他坐在床头陪伴，宁可电话办公也不去公司。她姨妈痛的时候，他会耐心的给她揉肚子，直到她舒服的睡着为止…
她总会不经意发现他在看着她，那是温柔的能滴出水来的眼神。即使她可能当时正在毫无形象的吃着小龙虾，满手满嘴都是油腻。他依然是那种宠溺的眼神，给她擦拭嘴角。
这种深情款款温柔又用心的男人，吸引力是致命的，就像戒不掉的毒.瘾。
“他以为我玩得起…我也以为我玩得起。可是我后悔了，我不想要这种恋爱游戏…”周筱悠靠在曲玥肩头，痛苦的呢喃，“难道我不值得被人好好爱着吗…”
“值得。你当然值得。”曲玥心疼的回道。
曲玥陪周筱悠待了很久，褚灵均忙完后直接过来接她。
这时候周筱悠已经喝的晕头转向，两人一起把她抬上车送回家。
曲玥仔细的照顾周筱悠，帮她卸妆洗漱，直到她好好睡下。
关上房门，曲玥走出来，对等在客厅的褚灵均说：“我想找卫驰谈一谈。”
“谈什么？”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这么对小悠。”曲玥说话时，眼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意。
褚灵均开导道：“他们俩感情的事，你就别掺和了。卫驰这样自然有他的考虑。”
“可是他明明说过…”
“宝宝，咱别激动哈。”褚灵均上前将她抱住，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哄道，“我知道你为你闺蜜打抱不平，可这种事情你情我愿的，咱们作为局外人也改变不了什么。何况，你要为周筱悠出头，也得考虑她的意愿是不是？你觉得她愿意吗？”
曲玥一瞬间冷静下来了。
无论怎样，她得遵从小悠的意愿。
…
次日，曲玥给周筱悠打电话，关心她的状况时，她笑嘻嘻的浑然无事。
“昨晚是喝多了吧…喜欢胡说八道哈哈…”
“我就是我，分手后还是小仙女的我。”
“你可千万别去找卫驰说什么他辜负了我啊，本来就是一场游戏，谁还玩不起呢。”
是的，周筱悠说到做到。
即使思念难熬，即使百爪挠心，即使心里很痛，她也没有主动去联系卫驰。
一个巴掌拍不响，他选择了走，她绝不强留。
苦苦哀求来的不是爱情，是怜悯。
她周筱悠是何等骄傲的女孩，怎么可能要人怜悯。
周筱悠心情不好也没去上班，每天去购物血拼，美容院做SPA，从头发丝美到身体每一寸，去健身房练得挥汗如雨，欣赏自己的马甲线。
曲玥尽量抽出时间陪她，陪她买买买，跟她一起去泡温泉，看她敷着面膜品着红酒享受香薰SPA排解不快时，只能感慨一句，有钱真好。
想当年，她失恋的时候过的是什么日子？
住在出租房里，面对令人窒息的环境，接手一家濒临倒闭的公司，一口气都不敢歇的拼了命工作。能交上房租发下工资就谢天谢地，哪有钱消费哪有时间玩，身体和灵魂全都疲惫不堪，硬逼着自己强撑，拼着一口气不让自己倒下。
曲玥调侃道：“有钱真好。有钱失恋能优雅体面的自我释放。没钱只能借口用工作麻痹自己半夜在出租房里哭。”
周筱悠笑，“有钱当然好。你现在也是有钱人啊。”
“算不上，还在努力中。”
“你最近是忙着你那家新成立的房地产公司？”
“嗯。第一个项目是代表工程，要好好做，招牌和口碑全靠它了。”
“身为霸霸的女人，你还这么努力赚钱干事业，不服不行。”
“他真的很棒，逻辑分析很强，思想自成体系。很多时候给我的建议还有提出的看法都令我耳目一新。”曲玥由衷赞叹道。
玩闹腻歪的时候是可爱到犯规的褚三岁，谈工作的时候是厉害到她崇拜的顶层精英。
曲玥笑，“所以我也不能太差劲啊。不然，漫漫人生路，怎么携手前进相伴到老？原本家世就不如他，在个人发展上还不思进取做个井底之蛙，岂不是更配不上他？”
“持久的共鸣，灵魂的吸引，才能让爱情历久弥新。色衰而爱弛这种事，通常发生在仗着自己年轻貌美找个有钱人就贪图享乐的女人身上。真爱是即便八十岁，彼此还是手牵手一起散步，互相拥抱和亲吻。”
说这话时，曲玥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她和褚灵均老了的样子，一对老头子老太太，那时候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像现在这么皮…皮不动了吧，曲玥勾勒着几十年后的画面，不由自主的笑了。
周筱悠点头，“你说的没错。难怪你们俩感情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