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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就在这一刹那盛年后悔了。

仿佛眼前一片黑暗,过了很久才渐渐适应,渐渐分辨出,就在黑暗的墙角里一个人的轮廓。落地窗外清冷的夜色,或许是月光,或许不是,淡淡的烟灰色投进来,朦朦胧胧。墙角里的那个人慢慢地走了过来,眉与眼并不分明,可是是他,明明是他。

原来,就算整个世界都灰暗了,他也是她心底唯一的光亮——这一刻,心底一个声音清晰地令她耳廓发烫:就算单姗失去了赵子毅,就算她会失去单姗这个闺蜜,就算那被剪接的录音会曝光,她最不愿意的只是失去可以理直气壮地站在他身旁的资格。

他若是因为录音而怀疑她,她可以解释,只要她没有害过他,她就可以一直一直跟在他身后头解释,直到他听进去不再怀疑为止。

惊醒之后,微笑的程家言、俯身凑近的程家言、清冷相对的程家言,一张张脸全都化作了令她胆战心惊的凛冽目光,仿佛在指责她竟然曾想过要将文件拷贝给梁辰楠。

如同芒刺在背,盛年慌忙一把抓住U盘,就在快要j□j的那一霎,她忽然听到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响在耳畔:

“你在做什么?”

盛年一惊,倏然站起来往桌子旁一退,岂料这样的一个用力却扯到了笔电的电源线,也让笔电瞬间换了个方向,屏幕上一系列关于这次舜阳case的资料和报表于是在程家言面前一览无余。

程家言的目光先是扫过笔电屏幕,接着又移到了侧边的USB接口那突然凭空而出的U盘处,最后,终于投射向了盛年。

那双一直以来都是含笑的眸子里,不是生气,也不是愤怒,甚至也不是冷冽,却是那样一种淡淡的意味和心绪,只是轻描淡写的一横过来,已经让盛年丢盔弃甲。

他的目光终于从她身上移开,俯身将笔电捧近,屏幕上那张报表的图标还是点击过后的蓝色。程家言回头,声音低低的:“你支开我,是为了拷贝舜阳case的报表?”

从程家言出现的那一秒起,盛年就好像被点了哑穴一样,除了心慌失措地紧紧盯着他之外,她根本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

全身的血液一下子都轰涌到了头顶,脑海里一片空白,唯一回荡的只有“被程家言发现了”这几个字。

程家言直起身,缓缓地走到了盛年跟前,然后站定。

他的脸庞依旧那样的精致,那双桃花眼也依旧那样的好看,仿若初见。她看得清楚,他眼里的神彩分明流转了好几次,晦明不定。到最后,他定定地望着她的双眼,问:“之前你一直跟我保持距离,后来却忽然亲昵起来,是不是都为了梁辰楠?”

盛年摇头。

他却没有停下来,眸色转深,继续道:“是不是这么些天来的一切——你的笑容、你说的话、做过的事,全都是谎言?”

眼泪滑过下巴,濡湿的冰凉感让盛年只觉得愈加的难受。她拼命地摇头,哑着声,终于张口说出了话:“不是的…今天,我不是…”

“不是什么?”他并没有加重语气,仍然好似英国人聊天气一样随意而淡然的口吻,但盛年就是听得出来他强抑的怒气。“这不是梁辰楠的U盘,亦或你刚刚不是在为梁辰楠拷贝我的资料?”

程家言顿住,深深地凝视了盛年一眼,淡淡地道一句:“Liv, I feel so sorry about it.”尔后便转身离开。

他没有骂她没有吼她,甚至都没有对她发脾气,但那句淡淡的“I feel so sorry”却让她愈加的泪如泉涌,在今天第二次模糊了她的视线和视野里渐行渐远的程家言。

盛年晓得的,他的愤怒、他的受伤和他对自己的失望,全都包含在了那句话里。

她慢慢地蹲下身,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ˇ【15 始作俑者】ˇ 最新更新:2014-01-09 12:13:41

【Chapter 14 始作俑者】

想起你电话来时的表情

想起从前爱你的声音

想起总是微微笑的你

想起从前爱你的调皮

想起,如果没有遇见你

想起从前爱你的甜言蜜语

面对着自己,背对离去的你

我已失去

——蔡依林《始作俑者》

盛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程家言的家、又是怎么回到宿舍的,清醒过来的时候,只看到桌侧单姗焦急的脸。

“年年,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我看你不对劲叫程家言来看看,他没来吗?”

程家言这三个字,狠狠地扯痛了盛年的神经。

一把抓住单姗的胳膊,盛年的声音里还听得出哽咽和沙哑:“姗姗…我做了一件很错很错的事,阿言他一定不会原谅我了。”

冬日的天总是落幕得早,才四点多的光景,已经暮色初合。单姗坐在她旁边,明显被这样失魂落魄而又带着一股执着劲儿的盛年给惊怔住了。

愣了几秒,单姗才问道:“你究竟做什么了,很严重吗?”

浑身都冰凉得发麻,盛年只觉得冷,仿佛外头呼呼的寒风一个劲地往她脖子里脊背里钻,冻得她甚至连说话都哆嗦起来:“我…我答应了梁辰楠拷贝阿言电脑里的一些资料。但是我并没有真的做,我已经后悔了打算——”

“盛年!”单姗没有再听下去,用力地一扯让她顿住,有点气急败坏地打断她道:“盛年我真的是看不下去了,你脑子里装的是草吗?你是不是现在和程家言在一起太幸福所以自己找找抽啊!”

单姗头一次说这么猛这么重的话,盛年一瞬间有些懵住了,只能愣愣地望着她,听她继续气结地说道:“算了,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吧!跟子毅有约,我今晚不回来了哦!”

说完,单姗一边看着手机上的时间,一边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出了宿舍。

原本只是很小的空间,唯余盛年后却空旷得令她心惊害怕。

她不想吃东西,也不想动,脑子里的迷茫大雾还没有完全消散。微微的,她又觉得有些眩晕。

那些消散的大雾,被这么多天来发生的事情所覆盖。一刹那回忆如同排山倒海,呼啸着席卷了一切。她不能呼吸,怕每一次吸气,都会哽咽。

原来她的心理承受还不够强大,梁辰楠的一席话、一个诡计,竟然就能让自己方寸大乱到连思考的能力都失去了。

还带着一丝浑浑懵懵,盛年慌忙从包里掏出手机,不用翻查通讯录就之下拨下那几个已经烂熟于心的数字。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甚至还没想好自己第一句应该说什么,入耳的冰冷女音已如一盆冷水从头浇灌下来:“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怔了怔,抓起手提包盛年冲出了门。

明明都已经走到了程家言的楼下,抬头望着灯光明亮的窗口,盛年忽然又胆怯了。

出门得太突然,她没有围围巾也没有戴手套,就这么穿着藏青色的呢大衣站在风口。六点多的冬日N市,早已是墨漆色的一片,唯有路灯在道旁透着微弱的光亮。

几步之遥的楼梯口,此刻却仿佛被无限的拉长,长到变成前方是没有尽头的黑洞——

踉跄了两步,盛年竟转身落荒而逃。

也不晓得走了多久,正是这个城市夜色繁华到极点的时候,一盏盏流动的车灯,仿佛汇成一条流淌的灯河,静静地向前蜿蜒。

盛年再抬头时,看到路边有一家咖啡店。

这家咖啡店并不大,盛年推门而入,十平米左右的空间里,满满的都是咖啡和蛋糕的香气。复古的格子布沙发很柔软,盛年坐上去之后不由自主地深深窝陷进去。音乐是轻曼动听的蓝调,在这样寒冷的夜晚里却居然给盛年带来了一丝温暖的感觉。

走道那头还有几个沙发,有一个女子正在低声温婉地讲电话。咖啡店里的灯光很轻柔,将女子的侧影轮廓倒映在大玻璃窗户上。一身热烈的红,只围了一条泼墨般浓烈的黑色披肩。那披肩缀了数来尺的流苏,依旧是暗夜一般的黑,映衬着女子满身的红却是格外灿烂,仿佛流霞惊艳肩头。

女子应该是在与恋人打电话,喁喁细语,明眸皓齿,婉转温软,仿佛这个世界都不再与她有关,唯一和她相关的,只剩下电话那头的那个人。

盛年从自己这头看过去,说不出来究竟是羡慕还是嫉妒,但忽然恍悟的是,原来每次同程家言讲电话,自己都是和那女子此刻一般的模样。

只是从今以后,她还会不会再有机会露出如同那女子一样的神情?

黑森林蛋糕送过来的时候,那个女子还在细声细语地笑着讲电话,盛年却忽然没有了胃口。随意地麻烦服务员打包后,她夺门而出。

茫茫然重回到宿舍,单姗果然不在。偌大的空间里只有盛年一个人,月光从阳台外倾斜而入,支离破碎地投射到墙面上,又将盛年的影子拉得很长。

不时地翻看手机,却总是没有勇气再按下通话键。迷迷糊糊中,盛年从一段很漫长的梦境中醒过来,梦中那道熟悉的背影还离去得无比决绝。

感觉有点口渴也有点胃痛,盛年站起身打算去倒点热水。然而,没有开灯的宿舍实在太黑,而月色又实在太黯淡,一个不小心盛年竟被绊倒,一下子跌坐在地。

冬天的地面冰凉地让人心寒,盛年双手撑在地上,被绊到的地方一直痛到神经内里。也许这是一个导火索,忽然之间她终于忍不下去了——

一鼓作气地拨通程家言的号码,她也没有从地上爬起来,只是执拗地将手机紧紧地贴在耳边。她攥得那么用力,连那头“嘟嘟”的声音都仿佛变得更加清晰了。

前两遍,她一直打到底都没有人接。但不知到是不是因为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决定,盛年没有再像之前那样退缩,而是坚定地第三次按下通话键。

几声“嘟——嘟——”后,忽然听到电流停顿了一秒钟。盛年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只听短暂的空白,然后,那头终于传来她已经熟悉到骨髓里的呼吸声。

手机捏得骨节都发白,盛年张了张嘴,在她感觉来似乎是过了好久,才颤抖着发出了一个“喂”字的音。

程家言没有说话。

良久的静默之后,盛年有些慌了,于是又沙哑着喉咙开口:“阿言…阿言你理我一下好不好…”

她屏住呼吸默数时间,在数到“五”的时候,终于听到了耳边传来一道低低的嗓音,深沉而醇厚,只是闷了一句“嗯”,却刹那逼出了盛年的眼泪。

他其实一定很愤怒,也很生她的气。但他到底还是回应她了,所以她也不是全然没有希望不是吗?

似乎抓住了脑海中的这个想法,盛年急急地说:“阿言,我其实可以解释的,真的,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猝然停住,咬了咬唇,她也不晓得自己下面应该说什么,仿佛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讲起。

明明是黑漆漆一片的屋子,眼前却好像陡然一亮,只看到程家言那双温暖润泽的桃花眼正对着自己微笑。

呼吸一窒,盛年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在说什么,嘴巴已经先行一步:“阿言,我喜欢你是真的,是真的…”

最后那个“的”字被吞音,因为她的眼泪已经如滂沱的大雨一般汹涌而出,止不住的抽气让盛年无法再说出一个字来。

蜷缩了手脚,盛年在地上团坐成鸵鸟的姿势。提心吊胆了一整天,之前心里沉甸甸得闷得慌却哭不出来,而此刻,却哭得止不住了泪。

头伏在一只胳膊上,她放声大哭。

直到手脚都发麻、浑身都发凉,她的哭声才渐渐收了一些。耳鸣得厉害,盛年用力地将手机往耳边按,在听到那头细微而熟悉的呼吸声时才微微舒了一口气。

“你在宿舍?”没有多余的一个字,程家言言简意赅。

“嗯,姗姗今天不回来,就我一人。”飞快地揩去脸上的泪,盛年的声音比之前更沙哑了。

“有没有吃晚饭?”

盛年努力地去分辨,却还是分辨不出他的语气,于是只好老老实实地一边抽气一边说道:“没有,没有胃口。”

程家言顿住,盛年刚欲站起身,忽然一股钝钝的痛感从腹部上方袭来,一下子来得太快竟让盛年疼得弯下腰去。

忍不住,她闷哼出声,电话那头的他自然也察觉到了不对,终于声音里染上了一层关切和着急:“怎么了?”

整张脸皱缩成一团,盛年咬着唇,眼泪却又下来了:“胃痛。”

似乎听到程家言吸了一口气,然后问道:“有没有胃药?”

盛年点头,想起程家言看不到自己的动作,于是补充道:“有。”

两三秒种的电流声后,程家言再开口,却又让盛年听不出语气来了。他淡淡地说:“把药吃了,喝些热水,去床上躺会吧。”

语罢,不等盛年回应,他竟就这么挂断了电话。

大概是胃痛得太厉害,盛年蹲在地上,唇齿因为咬得太过用力而发白,颊边的头发也早已被眼泪湿透成了一绺一绺。

这一刻,盛年前所未有的恨极自己白天的所作所为。

原来,当他不再在意自己的时候,自己轻得连空气都不如。

爱着一个人的时候,即使那人已经转过身去了还是会认认真真地听从他的每一句话,就仿佛是他最执迷的信徒。

盛年亦如此。

她慢慢地直起身,找出胃药,倒了一大杯热水,大口大口地全数灌了进去。之后又木然地踱到床边,翻身爬了上去。

已经分不清究竟是胃更痛一些,还是心口更痛。似乎,整个人都被放空,她已经不晓得还能想些什么,脑海里唯一的印象只剩下程家言刚才的话。

直到手机忽然再次响起。

盛年迫不及待地抓起手机,屏幕上亮起的竟真的是“阿言”两个字!

也许不可置信来得太突然,亦或是心跳得太快,她手颤抖得太厉害,慌忙失措之中竟错按了拒接键。

胃痛或是身体上的疲乏都随着这通意料之外的电话而一扫而空,盛年一骨碌腾坐起身,赶忙又重拨过去:“喂,阿言?”

程家言没有立即回应她,在他的电话背景中,似乎有很大的风声在歌唱,时高时低,如同絮语。簌簌的风声中,他的声音显得更加低沉了:“到阳台来。”

一个念头飞快地闪过盛年的脑中,激动地令她连下床边的爬梯时都差点踉跄。急匆匆地跑到阳台边,明灭仄仄的路灯下,居然真的是那道她无比期盼的身影!

中午的时候明明还在一起,然而下午剧情急转而下的突发,却令此刻的盛年觉得,这一眼,已经等待了三秋之久。

她不能呼吸,怕每一次吸气,都会哽咽。

他抬着头望着她,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眼睛里似乎只有路边灯光的倒映,如同一簇小小的火苗,虚浮而幽暗。

而她,只觉得眩晕。

他缓缓地开口,问:“如果你不请假,夜不归宿,会不会被学校批?”

莫大的狂喜席卷了盛年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兴奋得仿佛连发根都开始发痒。她拼命地摇头,明明脸上挂着那么大的笑容,眼泪却也滴答答地往下淌。

抓起背包,盛年飞奔而下。

胸口有一只蝴蝶,“扑腾扑腾”地让心跳得砰砰作响。原来,那只蝴蝶终于破茧而出,迫不及待地展翅,华丽而又一冲云霄。

跑到程家言跟前的时候,盛年气喘吁吁,额头上竟然都蒙了一层细密的汗。

终于再一次和他站得这么近,他的呼吸浅而轻,暖暖地落在她的额头。盛年一把揪住程家言的衣袖,仰脸望着他,用那样一种祈求的目光。

从他回应过来的目光里,她看不到怒气,看不到失望,也看不到冰冷,有的只是他努力隐藏却还是泄露出来的关切和担心。

于是,缓缓地,盛年捧住程家言的脸,又迟疑地、犹豫地踮起脚。

湿漉漉的泪痕触碰到了程家言因为风吹而微凉的脸颊,他的唇很烫,盛年觉得像是一团火,而自己则是冰,每接近一分,都会让自己融化一分。似乎有朵花,悄然地绽放在暗夜里,试探又迟疑。

就在盛年的欣喜快要殆尽快要再次绝望的时候,程家言终于伸出手,抱住了她。

深深地,用力地,这个吻那样深切而长久,仿佛距离上一次这样的唇舌纠缠已经有一世纪一般。

慢慢地抬起脸,盛年凝视着程家言的眼,好像浮萍,而她深缠其中。

盛年刚想说什么,程家言突然一把用力地箍住她的肩,那样大力,隔着这么厚的衣服都让盛年生疼。

他扳起她的脸,狠狠地吻她,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来吻她。如果可以,仿佛想要将她揉进他的身体里去。

泪是咸的,血是涩的,所有一切的滋味都纠缠在舌齿之间。她几乎无法呼吸,肺里的空气全都被挤了出去,而他是那样的急迫和不容置喙。

偏偏,吻却是甜的。

似乎过了很久,程家言才终于放开手。

他的眼睛近在咫尺,还是那样黑那样深,倒映着她自己的眼睛,里头有盈盈的水雾。他说,几乎是咬牙切齿:“我真的很不想,却偏偏还是走到了这里。”

这样一句别扭而又强撑的话,让盛年忍不住又湿了眼角。

这一刻的风,慢慢地停了下来。

亘古不变的风,穿过来来往往的人群,穿过簌簌的高树,穿过层次栉比的大厦,却在这里停了下来。

她环抱住他的腰,还是仰着头凝视他,小声地唤了唤他:“阿言…”他没有回答,呼吸依旧还带着刚才的急促,只是紧紧地胶住她的视线。

似乎是被他的目光所鼓励,她继续道:“阿言,我是真的、真的喜欢你。”

她的语气那样执着而深切,不扬不躁,仿佛胸口的那只蝴蝶在新飞之后终于归于平稳和宁静。

比之,再华丽的言辞亦觉失色。

他的呼吸也渐渐平复下来,眼里的光亮终于由先前的一小簇聚成了一大团。

程家言慢慢抬手,手指穿过她的长发,环住她的肩。

她听见他说:“Liv,下不为例。”

他的声音很轻,她却看到了绚烂夏花。

程家言的车停在F大的正门口。两人牵着手不急不缓地走过去,坐进来后他递给她一包塑料袋:“时间太短来不及煮,就买了巷子口的。”

盛年揭开盖子,一阵诱人的香味扑鼻而来。

她舒眉而笑,转头:“皮蛋瘦肉粥?”

程家言启动着车子,却偏偏不看向盛年,一副清清淡淡的模样,闷闷哼了声:“快点吃吧,要是凉了多浪费。”

盛年复而低头,忍不住笑得喜逐颜开。原来,他终究还是舍不得自己的。而这样的认知也让盛年心口痒痒的,似是感动,又似是愧疚。

她很快地将粥喝完,拍拍肚子说:“好饱,饱得我都困了。”说完身子向左一歪,脑袋微微地搁在了程家言的肩头。

闭上眼,盛年心满意足。

毕竟,重新倚靠上他肩膀的感觉,真的太好。

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盛年只觉得双眼酸痛,趿着拖鞋走到卫生间的镜子前,这才发现自己不仅眼睛又红又肿,甚至连脸都似乎肿了些。

用冷水扑扑双颊和眼睛,虽然没什么效果但至少感觉清醒许多。盛年看看时间,却是才早上七点半。

顾康出差还没有回来,家里只有她和程家言两个人。她打开卧室门走到客厅,整个屋子里静悄悄的,只听见悬挂在墙上的石英钟发出“嘀嗒、嘀嗒”的清脆声响。

走到阳台的落地窗户边,外头是肃穆的冬日清晨,大地是硬厉的大理石色,枝桠是枯萎的灰黄色,只有天边的云朵,透着晨曦一丝奶白色的光。

做了几个深呼吸,盛年终于还是忍不住走向了另一个房间——另一个本是顾康的、现在却是程家言睡着的房间。

轻轻旋开门,入目便是程家言那张熟睡的脸庞。

盛年走过去在床边坐下,也不晓得他有什么烦心的事,竟然连睡着了眉心都还是微微蹙起着的。

她忍不住伸手点了点他的眉心,试图抚平那褶皱,无奈收效却甚微。指尖慢慢往下滑了一些,触到程家言的睫毛。他的睫毛又长又翘,就好似美剧里那些西方男子的睫毛一样,让盛年不由地嘟嘴嫉妒。

或许是盛年的动作大了点,程家言微微皱了皱眉,但还是没有醒过来。

顾康的房间连着一个小小的阳台,阳台上放着一把藤椅,从盛年的角度看过去,正因着外头的风而轻轻摇晃。这令盛年想起自己的小时候,外公总会抱着她坐在藤椅上,午后的阳光铺洒了一地,让她觉得安宁而祥和。

此刻,这样安宁祥和的感觉又回来了。

从前喜欢梁辰楠,以为非要脸红心跳、小鹿乱撞才算真的动了心;现在明白,原来,那种宁静而安详的感觉,或许才会细水长流、才真正能够相守一辈子。

而这份感觉,是身边的这个人给予她的。

轻掀被角,盛年顺着程家言躺的方向也睡了下来,故意往他怀里窝了窝。贴着他的体温,她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只是盛年不晓得,在她躺下之后,程家言忽然睁开了眼,墨色的眸子里神采点点,嘴角微扬。

伸手揽住盛年的腰慢慢地收紧,程家言忍不住轻笑出声。

盛年自然也发觉到了,于是转身面向程家言,佯怒道:“你居然装睡!”

他终于舒眉,下巴蹭蹭她的肩头,眉目里噙着笑:“不过,我看你研究我的脸不是研究得挺开心?”

她舌头打愣,硬是呛声:“才不是,我在想,什么时候应该拿把剪刀把你的睫毛全都给剪了!”

程家言哈哈大笑,盛年却忽然之间饶有兴趣地问:“阿言,你是不是烫过睫毛?”

他觉得好笑,一边替她抚顺耳边的发,一边低低慵懒道:“唔,是啊,要不要剪下来给你换上?”

她顺势往他怀里钻了钻,笑着嗔道:“才不要!给点阳光就灿烂。”

程家言吻了吻盛年的发顶,鼻尖萦绕的都是她的发香。盛年仰起头,和程家言面贴着面,她献宝似的问:“有没有觉得我头发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