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声问妹妹:“谜底是什么?”

傅宣看向林韶棠。

林韶棠笑着道:“六妹妹不说,那我就抢了这个灯谜了。”他猜不猜都没关系,就是想赢个彩头送给傅宝,哄她开心。眼看傅宣点头,林韶棠朝跟来的长随低声说了一句。

长随泥鳅一般挤进人群,前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很快他又挤了出来,将手中食盒递给林韶棠。傅宝兴奋地抢了过来,傅容凑过去,就见里面摆着一盘蜜汁糯米藕,还冒着热气呢。

甜香味扑面而来,傅宝拿起筷子,就那样捧着食盒给自己夹了一块儿,贝齿咬住藕片,并没有碰到筷子,然后将筷子递给傅容,含糊不清地道:“挺好吃的,三姐姐尝尝。”

林韶棠无奈地看她,摸出帕子先准备好。

有些东西自己吃没胃口,人多了就想吃了,傅容也尝了一块儿,甜甜的,又夹了一块儿递给妹妹,傅宣不要,她便笑着看向徐晋:“王爷吃不吃?”

放鹤楼为了猜灯谜准备的菜品,他们也不知道谁会猜中灯谜,因此菜品肯定没问题。徐晋看看那边眼里只有彼此的青梅竹马,再看看侧对这边的傅宣,瞪傅容一眼,飞快将那藕片抢入了口中。

看着他一本正经轻轻咀嚼的模样,傅容心里不知为何,比刚刚吃了蜜汁还要甜。

“许嘉要不要尝尝?”傅容将食盒递了过去。

许嘉肯定不用的,但他知道王妃是希望他将食盒处理了呢,便接了过来,转身又交给林韶棠的长随。

就在他分神的这短暂功夫,一道人影悄悄凑了过来。

徐晋瞧见了,认出对方是谁,看看傅容,没有理会。

于是吴白起成功地将傅宣脑顶的帷帽抢了过去。

眼前的一切突然清晰起来,傅宣大惊,本能回头寻找始作俑者,白皙脸庞在灯光下更添姣好。

吴白起微微一怔,跟着咧嘴笑了,举着帷帽逃窜离去。

☆、第204章

????吴白起就像一只猴子,悄悄靠近,抢了东西就跑,临跑前还朝被抢的姑娘呲牙咧嘴炫耀一番。

????徐晋身为姐夫,可以顾虑傅容的心思假装无视吴白起靠近,但现在吴白起抢了傅宣的帷帽,傅容或许不会真的生气,他却必须做点什么,免得傅宣误会他不看重她们姐妹。

“许嘉。”徐晋冷声道。

许嘉领命,一身黑衣,迅速朝吴白起追了过去。

傅容也回神了,眼看附近百姓好奇地望过来,她迅速摘了自己的帷帽替妹妹戴上。她是出嫁女,本来也不是特别在意这些规矩,妹妹可不一样,不能轻易叫人瞧了。

“走,咱们去那边。”徐晋早在傅容摘下帷帽时就挡在了她一侧,护着她们姐妹往墙角走。

林韶棠傅宝跟在后面。

到了地方,傅容小声宽解妹妹:“宣宣别生气,那就是个混不吝,回头叫哥哥再去教训他一顿,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欺负你。”傅容也是真的被气到了,她觉得吴白起应该是看上妹妹了,可喜欢就好好喜欢,学着秦英或傅宥那样明着暗着讨好妹妹啊,吴白起倒好,怎么气人怎么来。

年后吴白起也十六了,不小了,傅容不会再把他当孩子看,也不会再替他打圆场。

傅宣倒没怎么生气。

那 人看着比她高比她大,但行事作风还不如弟弟官哥儿懂事,傅宣才不屑跟一个没长大的孩子计较。只是吴白起先是追到侯府滋事,如今又在大庭广众之下摘了她帷 帽,两人又都大了,传出去放到别人眼里恐怕不再是孩子玩闹,所以傅宣没有劝王爷姐夫息事宁人,姐夫怎么罚他,都是他活该。

放鹤楼又猜了三个灯谜,许嘉就押着吴白起回来了。

吴白起双手被许嘉反剪,自己也知道越挣扎越丢人,便装作不以为然的样子,到了跟前不屑地对傅宣道:“每次出事就知道找王爷撑腰,你还有别的本事吗?”

“欺负一个小姑娘你还有理了?”听他说这种混话,傅容气不打一处来,挡在妹妹身前小声训斥道,“你瞧瞧你,都十六了,文不成武不就,整天就知道惹是生非,你说我妹妹没本事,你有本事怎么不去找我哥哥?”

吴白起早听腻了这话,偏过头不理睬。

看得傅容真想给他一个爆栗!

“啊,二哥回来了!”傅宝兴奋道,“让二哥收拾他!”

吴白起身上一哆嗦,说实话他怕傅宸比徐晋还多,扭头望去,果然见傅宸大步而来。吴白起忍不住想求徐晋放了他,瞧瞧傅容身后被帷帽遮掩了容貌的姑娘,又觉得那样很丢人,便视死如归地道:“来就来,我技不如人,被他教训也心甘情愿。”

“姐夫,你让人送他回去吧,跟老侯爷说一声就是。”傅宣突然开口道。看那次吴老侯爷真的将吴白起关在屋里三个月不许出门,应该不是溺爱孙子的,与其自家哥哥或王爷出手不慎伤了吴白起,让吴老侯爷心疼,不如让他自己惩罚孙子。

徐晋看她一眼,朝许嘉点点头。

吴白起没想到傅宣竟然会替他说话,嘴角刚翘起来,转瞬想到自己落到傅宸手里,傅宸最多打他一顿,回家老爷子估计又得关他一两个月,顿时明白了傅宣的险恶用心,气得骂道:“好啊,你可真够狠的,你……”

没说完被许嘉捂住嘴,强行转了过去。

“怎么回事?”傅宸皱眉赶了过来,拦住许嘉,盯着吴白起道:“他又来欺负人了?”

吴白起摄于他的气势,没敢再逞强,许嘉松开他嘴后,他讨好地解释道:“误会误会,我过来猜灯谜,王爷以为我不怀好意,便叫许侍卫送我回去,傅二哥继续赏灯,咱们下次再聚啊。”说着使劲儿往前走。

许嘉见王爷王妃没有挑明的意思,如了吴白起的愿,押着他走了。

“哥哥,二公主回去了?”傅容比较好奇自家哥哥的人生大事,意味深长地打量傅宸。

傅宸颔首,没有多说,只是想到马车停在王府门前,小姑娘下车时被灯笼照出来的微红眼圈,心里一阵无奈。才多大的孩子啊,这么小就胡思乱想了,而且他也没说什么,她怎么就哭了?只盼小姑娘不至于娇气到去嘉和帝面前告状吧。

“不早了,我们要回去了,正堂你们也早点回府。”傅宸去而复返,傅宣几个有了主心骨,徐晋平静地告辞。

傅宸点点头,侯府马车停在另一边,几人又说了几句,便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终于只剩下他们二人,徐晋立即握住傅容小手,轻声问她:“要不要再去别处逛逛?”

傅容故作意外地看他:“王爷不是说要回府了吗?”

那一双水眸狡黠明亮,徐晋忍不住隔着面纱捏了捏她鼻子,“好,那就回府。”

他说话时神色淡淡的,傅容急了,转到他身前哄道:“我逗王爷的,王爷说说,咱们去哪儿?我夜里没有逛过京城,不知有什么适合赏灯的好去处。”

她的手有些凉,记起她冬天怕冷不爱出门,徐晋舍不得为了自己那一点游兴勉强她,心里决定归去,嘴上柔声骗道:“走,我带你去。”

男人爱生气却也容易哄,傅容挠挠他手心,随徐晋一起上了王府马车。

徐晋熟练地将她抱在腿上,摘下她帷帽,碰碰她嘴唇,心疼道:“这么凉,是不是很冷?”说着话紧紧抱住她,仿佛这样她就会暖和些。

两人中间抵着热乎乎的手炉,那感觉温暖又好玩,傅容笑着道:“还好,难得出来,玩得高兴就忘了冷了,王爷咱们到底要去哪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徐晋贴着她脸道,等傅容的脸不再清凉,他吻住了她唇。

外面越来越静,只剩下哒哒的马蹄声,辘辘的车轮滚动声,如此一来,越发显得车里动静是那么清晰。傅容额头抵着徐晋肩膀,小声哀求:“王爷快些吧……不是,别这样,太响了……”

“下次就咱们两个一起出门。”徐晋答非所问,想到这一晚赏灯傅容先是陪二公主再是守着傅宣,说说笑笑的眼里根本没有他,想到她遇见徐晏兄妹时的片刻失态,他只有听她细细弱弱的喘声,只有尽情与她相融,心里才舒服。

傅容连连点头,点着点着双手忽的一紧,身心战栗。

几乎与此同时,马车停了下来。

“直接去芙蕖院。”徐晋哑声吩咐道,手还在帮傅容擦拭,趁马车重新动起来那一瞬,轻轻亲了亲傅容耳朵:“刚刚不尽兴,回屋咱们再来一次,这次浓浓就不用忍着了。”

傅容抓他肩膀,可惜半点力气也无,闭着眼睛道:“不行,我得先去看看妹妹。”

徐晋不悦地皱起眉,“明早再看。”

傅容摇头,坚持马上就去。论理,二公主是客,晚上提前归来,她当嫂子的怎么都该去确认她平安无事,论情,傅容好奇二公主跟哥哥都说了什么。先前碰到哥哥,什么都没看出来,二公主那么小,兴许会主动告诉她。

她再三坚持,徐晋不禁后悔刚刚结束地太快了。

就这样,傅容下车后双腿还打颤呢,幸好是夜里,不引人注意。

徐晋送她去了二公主那边。

却见二公主的屋子已经暗了,外间也是暗的,显然主仆都睡下了。

徐晋很满意,捞起傅容往回走,声音带笑:“想当好嫂子明早再当吧,今晚先伺候好本王。”

傅容捶了他一下,扭头,望着二公主黑漆漆的窗子,心里莫名不安。

次日要送二公主进宫,傅容忍着腰酸早早喊兰香梅香进来伺候,换衣服时低声问兰香:“昨晚你陪二公主回来,路上什么情形?”

兰香轻声说给她听,“我离得太远,没听见二公主跟二爷说了什么,只是二公主好像哭了。”

傅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一阵头疼。

二公主为何哭?光是道谢,自家哥哥再傻也不会因为拒谢把人家小姑娘弄哭啊,趁黑欺负小姑娘更是不可能,那肯定是二公主确实芳心暗许了,大胆诉情时被哥哥拒绝了?

虽然有点不敢相信二公主如此大胆,但思来想去,傅容只想到这一个解释。

外间突然传来瑧哥儿欢快的笑声,傅容走出去,就见二公主站在榻前逗瑧哥儿呢,小姑娘背对她,看不见脸上是何表情,听声音跟平时倒差不多。

“妹妹怎么没多睡会儿?”傅容走到榻前,伸手将见到娘亲就飞快爬过来的宝贝儿子抱了起来。

“豆豆!”瑧哥儿指着二公主告诉娘亲。

傅容亲亲他小脸,看向二公主。

二 公主一脸明媚,笑盈盈地看着瑧哥儿,察觉傅容打量的眼神,她愣了愣,记起什么般,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声解释道:“四嫂,昨天我跟傅二哥一起往回走时没看 清楚路,绊到砖头差点摔一跤,我,我自己抹不开脸哭了,兰香是不是告诉四嫂了?我实话跟你说,四嫂你别笑话我……”

再小,毕竟是 在宫里长大的,从二公主在嘉和帝面前体贴地隐瞒凤阳阁走水真相时,傅容就知道这个小姑娘心思有多细腻了。此时她有意回避昨晚,傅容便没有刨根问底,笑着 道:“不笑你,我也有过走路绊倒的时候,幸好妹妹没有摔着,否则今日我可不敢进宫了,怕被父皇责难。”

听她信了,二公主暗暗松了口气。

用完早饭,傅容抱上瑧哥儿,准备送二公主回去后,再去昭宁宫陪陪婆母。

肃王府距离皇宫并不远,马车很快就到了宫门前。

二公主先下车,瞅瞅前面她熟悉的巍峨宫殿,再看看外面,她笑了笑,笑得像是在外面飞了一圈又主动飞回囚笼的雀鸟,莫名叫人心疼。但她没叫任何人瞧见她这个笑,傅容下车后,她脚步轻快地凑过去,一边走一边逗瑧哥儿,嘴角梨涡时隐时现,还是曾经那个天真娇憨的少女。

在柔妃的春熙宫坐了会儿,傅容去了昭宁宫。

淑妃十分喜欢瑧哥儿,留傅容在宫里用午饭,等傍晚徐晋忙完差事三口子再一起回去。

盛情难却,傅容乖顺地应了。

☆、第205章

????“皇上去昭宁宫了?”宫女们将午饭摆了上来,皇后落座时随意问了一句嘉和帝,听孔嬷嬷说他去了昭宁宫,她疑惑地重复了一遍,跟着补充道:“哦,今日肃王妃进宫了,她们娘俩是不是还没走?”

孔嬷嬷皮笑肉不笑:“是啊,那边既然知道皇上喜好,当然要留肃王妃母子多待一会儿。”

皇后心里泛酸,可是再酸也没用,谁让她自己的孙子不争气?

慢条斯理地用完饭,皇后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消食后靠到榻上,轻声同孔嬷嬷说话:“丽妃,我倒是小瞧她了,皇上去别的地方她竟然也不生气。”乡下来的女人,没见过世面,开始嘉和帝专宠她一个,转眼嘉和帝又宠幸旁人了,管樱居然半点动静都没有。

孔嬷嬷给她敲腿的手一顿,小声提醒道:“哪能不生气,真大度,除夕那晚……”

皇后顿时想起来了,除夕夜嘉和帝本该跟她过的,被管樱装肚子疼抢了过去。

想到那晚的凄凉,皇后突然坐了起来,蹙眉问孔嬷嬷:“皇上去旁的宫里时,她可闹过?”

孔嬷嬷认真想了想,摇头,见皇后脸色难看,她也明白过来了,震惊道:“她竟敢跟您争……”

皇后摆摆手,重新靠到榻上,闭上了眼睛。

她没叫她退下去,孔嬷嬷便继续给她捶腿。

屋里静悄悄的,静得外面突然传来宫人匆忙的脚步声时,皇后不悦地睁开眼睛。

孔嬷嬷已经转了过去。

跑进来的是凤仪宫的大太监,进屋后微喘着道:“娘娘,丽妃出事了!”

~

昭宁宫。

傅容跟淑妃坐在外面榻上说话,听着里面瑧哥儿清脆的笑声,淑妃朝儿媳妇打趣道:“听听,还说要哄瑧哥儿睡觉呢,我看他是越哄越精神,瑧哥儿这个晌估计得等你父皇走了才能睡了。”

儿子得了嘉和帝的青睐,傅容还是挺自豪的,笑道:“难得父皇不嫌他闹。”

刚说完,里面瑧哥儿突然哭了起来。

傅容心中一跳,一下子站了起来。

她不好进内室,免得看到嘉和帝衣冠不整的样子,毕竟之前说是要去歇晌的。淑妃不必避讳,匆匆赶了进去,就见瑧哥儿在他皇祖父怀里张着嘴哭呢,那个委屈啊,看到祖母立即朝祖母伸出手。

淑妃赶紧把孙子接到怀里,边哄边问嘉和帝:“不是说要哄瑧哥儿睡觉吗,怎么把人哄哭了?”

嘉和帝瞅瞅孙子的小胖手,懊恼解释道:“刚刚他跟我抢玉佩,不小心让棱角扎了手……你们哄吧,我回去了,还有一堆奏折要批。”

淑妃点点头,先去外面将瑧哥儿交给傅容哄,再进来服侍嘉和帝整理衣冠。

就在此时,万全匆匆赶来,“皇上,丽妃娘娘出事了!刚刚娘娘照旧去御花园散步,赶巧萧昭仪也在,萧昭仪的狮子狗见到娘娘不知为何发了狂,夏音拼命救主身上被咬了几口,娘娘躲闪时不小心绊了一跤……”

嘉和帝脸都白了:“孩子呢!”

万全扑通跪了下去:“丁顺说娘娘当时就见了红,现在扶回崇政殿了,他急着过来报信,不知太医怎么说……”

嘉和帝风一般赶了出去。

万全迅速起身,弯着腰紧紧跟在后头。

“娘……”傅容不安地看向淑妃。

淑妃先命人去准备斗篷,她过来摸摸瑧哥儿还挂着泪珠的小脸,冷静嘱咐道:“不论那边出了什么事,跟咱们都没关系,浓浓不用担心。宫里乱,你们娘俩先回去吧,我这就过去看看。”又亲了瑧哥儿一口,“瑧哥儿乖,下次再进宫陪祖母。”

瑧哥儿哭了就不爱搭理人,靠在娘亲怀里,水漉漉的大眼睛眨啊眨的,小嘴儿紧紧抿着。

淑妃无奈笑笑,穿好斗篷急急走了。

傅容心情复杂地帮儿子洗脸涂面霜,裹好襁褓后出了宫。坐上马车,傅容挑帘望了一眼皇宫里重重宫殿,想到在昭宁宫听到的消息,心头沉甸甸的。

这辈子丽妃的那个孩子,能不能保住?

御花园里的一幕,是意外,还是谁精心安排?

这宫里,又有多少孩子没能平平安安地生下来?

浑身发冷,傅容掀开襁褓一角,瞅瞅里面已经睡熟的宝贝儿子,默默感激老天爷还是眷顾她的。

~

崇政殿。

管樱小产了。

嘉和帝震怒,削了三个太医的官,又让万全将今日随管樱去御花园的太监宫女全都拉出去杖毙,包括舍身救主的夏音。管樱虽然悲痛欲绝,到底跟夏音朝夕相对了那么久,也知道夏音是最忠心她的人,哭着求嘉和帝网开一面,留下夏音给她。

她遭此大难,别说一个宫女,就是要天上的月亮嘉和帝都会答应,便没有处置夏音,痛心地抱着她承诺:“庭庭别难过,等你养好身子,朕会一直陪着你,你还小,还会再怀上的。”

皇后就在一旁站着,听到这话心里冷笑。管樱是小,皇上都快五十了,也不知还有没有那本事。

淑妃柔妃默默站在皇后一侧。淑妃看着躺在床上的管樱,忆起自己那个没有缘分的女儿,再想到崔绾,胸口是钻心的疼,强忍着才没有落泪,脸色惨白。柔妃见了,轻声劝道:“姐姐身子不舒服,先回去吧?”

屋里静,嘉和帝听到声音,瞧见淑妃那模样,猜到她是触景伤情了,无力道:“你们都走吧。”

淑妃浅浅行礼,与柔妃一道离去。

皇后没有马上走,朝埋在嘉和帝怀里痛哭的可怜人道:“妹妹节哀,皇上说的是,妹妹还年轻,先安心养好身子,以后肯定还能再怀上的。你这样哭,把身子哭坏了,岂不是让皇上更痛心?”

管樱再单纯,也知道她没了孩子,看她最不顺眼的皇后心里肯定拍手叫好呢。换做平时,管樱忌惮皇后的身份不敢说出心里话,此时脑海里只有伤心悲痛,哪会想到那么多,红着眼圈看向皇后,指着门口愤然道:“你走,我不用你在这里假惺惺的!”

皇后愣住。

她这一辈子,从小到大,都没有被人如此毫不客气地指责过。

“妹妹……”

“皇后回去吧。”嘉和帝抱着怀里娇小的女人,看也没看皇后,冷声撵人。他这后宫,谁真心替管樱遗憾,谁面悲心喜,他都清楚。管樱入宫后,皇后劝过他两次雨露均沾,嘉和帝才不信她真正关心管樱。

皇后紧紧盯着床上互相依偎的鸳鸯,深深吸了口气,这才行礼告辞。

出门时跟万全打了个照面。

“查出是怎么回事了吗?”皇后朝万全使了个眼色,低声询问道。

万全弯腰低头,平静地回道:“老奴正要去回禀皇上,娘娘要不一起进来听听?”

他跟在嘉和帝身边最久,忠心不二,这么多年皇后就没从他口中问出半句实用消息过。

“不必了,我还有事,你快去回话吧。”皇后语气淡淡地道,抬脚离去。

万全扭头看了她一眼,嘴角若有若无翘了起来。

他猫着腰进了内室。

嘉和帝刚刚扶管樱躺下,看着她苍白憔悴的脸,满眼疼惜,余光里见万全进来,目光陡然一寒,盯着万全道:“说。”

万 全跪在地上,声音比平时回话要肃穆几分:“回皇上,老奴领人去搜了萧昭仪的院子,太医在那狗还没吃完的饭食里辨出一种药性霸道的……那药服用半个时辰后才 会发作,无论人畜,得不到发.泄便会发狂……但萧昭仪的院子里并没有搜出那药,老奴亲自审问萧昭仪,她说,她说晌午前皇后娘娘身边的映泉去找过她,陪她逗 了一会儿狗,还提醒她去御花园或许能遇见皇上。”

嘉和帝按住神情悲愤的管樱,声音依然平静:“去凤仪宫拿映泉,今日务必查清楚。”

万全领命而去,叫上几个太监去了凤仪宫。

嘉和帝亲自下的令,皇后不敢说一句,眼睁睁看着万全带人去了下人房。

红日西斜,万全又来抓孔嬷嬷。

人还没进来,先听到风声的孔嬷嬷跪在地上朝皇后磕了三个头,哽咽道:“娘娘,老奴这一去未必能回来继续伺候娘娘,请娘娘看在老奴忠心伺候您这么多年的份上,照拂一下老奴的家小吧,求您了!”

皇后心中慌着呢,只觉得自己好像落入了旁人的圈套,而孔嬷嬷便是她最需要安抚的人,“嬷嬷别胡思乱想,丽妃的事你我都清楚,咱们是清清白白的,只要嬷嬷回话时别扯出以前……我一定会保住你,过两年便送你出宫与家人团聚。”

孔嬷嬷听了,看着眼前皇后绣着彩凤的裙摆,心里苦笑。

到了这时候,娘娘居然还能如此坦然地骗她。

那人都告诉她了,她孙女因为得罪了承恩公府世子夫人,也就是皇后的侄媳妇,被卖去了窑子,她的儿孙也被卖到山西去做挖石头的苦力,孙子年幼吃不得苦被活活打死,儿子遍体鳞伤,若不是被那人及时救出来,恐怕也活不长。

这些皇后都知道,就是瞒着她,若非见过儿子的亲笔书信,她临死还为皇后尽忠呢。

身后传来万全那让她憎恶的熟悉声音,偏偏这一次,孔嬷嬷并不反感。她抬起头,最后看了一眼皇后,决定再好好为她尽这最后一次忠,让皇后这辈子都忘不了她。

☆、第206章

????孔嬷嬷年近六旬,大概是上了年纪承受不起折磨,万全才夹了一次手指,她便都招了。

招了这次谋害丽妃的人是皇后,招了上次谋害肃王妃再嫁祸端妃的一石二鸟之计是皇后想的,也招了当年害得淑妃难产丧女的人也是皇后。

随便哪一个都是能撼动皇后地位的大罪,万全听得冷汗涔涔,递了罪状给嘉和帝看。

管樱服过安神汤后已经睡下了,嘉和帝一人坐在前殿榻上。正月里天寒地冻,烧了地龙依然觉得冷,他身上裹着厚厚的锦被,手里抱着手炉。见万全微微颤抖着将罪状递给他,嘉和帝看他一眼,“念。”

万全不敢犹豫,咽咽口水,一字一句念了出来。

嘉和帝一动不动地坐着,宛如石像。

他 生母只是个小小的昭仪,不为先帝所喜,他靠着出众的才貌得了皇后娘家的青睐,得以娶皇后为妻。岳父是内阁阁老,在朝堂握有实权,他为了笼络妻族,除了与皇 后成亲前认识钟庭外,没有妾室通房,钟庭死后,他虽然纳了侧妃妾室,也是等皇后生下嫡子后才免了侧妃妾室的避子汤的,登基后更是封嫡长子为太子,封岳父为 一等承恩公。

他借了皇后的家世,也加倍地还回去了。

皇后呢,她是怎么对他的?

她害了他跟淑妃的女儿,她利用端妃与老四媳妇的恩怨,既想谋害老四子嗣,又嫁祸端妃,老四媳妇命大没有出事,端妃……

想 到端妃临死前的那些蛮横辩解,想到端妃刚进宫时的娇俏可人,想到母妃冤死现在还在王府守孝被他冷落许久的老五,想到因为自己一时的大意鲁莽没能抓出皇后这 个背后真凶,这才致使皇后今日又夺走了他与丽妃的孩子,嘉和帝胸口怒火翻腾,又悔又疼,最终全部化成了对皇后的恨。

“把孔嬷嬷带过来,再宣皇后过来,朕要当面与她们对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