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跟傅容争宠,只是想让人高看一次,不再将她看成侯府没有父亲疼爱的半个孤女,不再将她看成侯府最没有前程的姑娘,不再只有一些家世低的子弟才来求娶,也不再因为嫁不出去被堂姐妹们同情。

当了妃子,她就也是主子了。

傅宓低下头,前往牡丹园的路上,偷偷打量周围,希望能看到那个人。

“妹妹看,那朵姚黄开得多好!”小姑子一直低着眼帘心不在焉的,韩玉珠体贴地道,人家傅宝跟傅容几个形如亲姐妹,傅宓不会套近乎,别人可以不管,她这个半亲嫂子不能丢下她啊。

傅宓抬头看了一眼,“嗯,是挺好看的。”

说完眼皮又耷拉下去了。

韩玉珠扯了扯嘴角,自己照顾不起,便指着傅容姐妹那边道:“你看阿宝她们都在那边,阿宓也过去瞧瞧吧,阿璇阿珮多招人喜欢啊。”

三夫人也鼓励女儿过去。

傅宓乖乖去了。

傅宝正撺掇小孩子们一起玩捉迷藏呢,她来捉人,让孩子们藏。最小的阿璇阿珮都会玩捉这个了,现在人多热闹,马上就应下了。傅宝闭上眼睛数数,孩子们迅速找地方藏,阿璇跟着瑧哥儿跑,阿珮最懒,躲在了娘亲身后……

傅容三姐妹正笑她呢,见傅宓过来,傅容道:“五妹妹要不要一起玩?”

傅宓摇摇头,在跟前站了会儿,觉得无趣,也不想回母亲身边,就指着不远处的湖道:“我去看看鱼。”

傅容知道她不合群,叮嘱她小心点,便随她去了。

傅宓领着丫鬟彩鸢走到了湖边一颗柳树下,回头看傅宝陪小孩子们玩闹,再看看别处,哪里有男人的影子?

傅宓很失望,今日,是不是见不到了?今日见不到,出了宫,就更见不着了……

那,不出宫呢?

傅宓看向了湖面。

幽幽见不到底。

若是掉到里头,会怎样?

附近人多,不怕没人救她,只是这么深的水,救起来也得吃些苦头吧?出了事生了病,是不是暂且就不用出宫了?

想到那年大伯父竟找了个普通举人给她,傅宓趁彩鸢一心盯着孩子们看,悄悄朝岸边挪去。

傅容随意望向湖边时,正好瞧见傅宓临湖而站的身影,桃红的褙子随风飘扬,衣袂翩飞。

傅容怔怔地盯着那随风舞动的桃红衣摆素白裙子,脑海里忽的浮现另一幅画面。

脚底骤然失控,她本能地回头,只见一抹桃红衣角迅速隐入人群,随即湖水汹涌而来……

一道女子惊慌的尖叫后,紧接着又响起“扑通”一声巨响。

像是回忆里她落水时的情景,可湖边的动静又是那么清晰。

傅容猛地回神,看见彩鸢站在湖边,大喊救命。

☆、第277章

????傅宓落水了。

皇后太子公主们都在御花园,身边跟着那么多伺候的宫女太监,怎么可能让皇后娘家堂妹出事没等傅容吩咐,就有会水的宫女抢功般跳水救人,与岸边的彩鸢合力将傅宓弄上了岸。

也不知怎么那么巧,傅宓额头撞了湖底石头,昏了过去。

傅容忙让人将傅宓抬到凤仪宫。

但她看得清清楚楚,傅宓是自己跳下去的。

傅 容不知道傅宓到底想做什么,但别人没看到,她若因傅宓是上辈子推她落水的凶手对此置之不理,她没法对景阳侯府众人解释缘由。傅容也不想让徐晋知道,徐晋问 她前世怎么死的,傅容撒谎说是在肃王府不小心落水的,现在扯出傅宓是凶手,徐晋问起来,她又得扯谎,次数多了容易让徐晋起疑。

何必没事找事呢。

赶回凤仪宫时,梅香已经派人收拾好了凤仪宫西跨院的一间厢房,宫女便直接将傅宓抬到了那边。太医很快就到了,姓李,替傅宓检查伤势后朝傅容等人道:“回娘娘,五姑娘额头淤血,脑部受到撞击导致昏迷,外伤好治,具体伤情还得等五姑娘醒后再诊。”

三夫人记得自己的身份,没有仗着她是皇后婶母便失了规矩,此时却忍不住抢着问道:“那到底何时能醒?”她就这么一个女儿,母女俩相依为命,傅宥虽然过继来了,到底不是亲的,若女儿有个三长两短,她也活不下去了。

想着想着悲从中来,伏在傅宓身上无声痛哭。

傅容看着三夫人抽.动的肩膀,想到的却是如果上辈子她死了,其他人的生活还在继续,哥哥发现她死了会如何自责?爹爹娘亲又没了个女儿,第三次白发人送黑发人,会如何痛心?而那一切,都是拜傅宓所赐。

她跟傅宓有仇吗?

没有,那时两人说过的话还没有这辈子多,傅宓为何要杀一个无冤无仇的堂姐?

仔 细想想,傅容就明白了,傅宓出手的理由,与这辈子的沈晴大同小异。当时先帝给徐晋安王选妃,她与沈晴一道去参加花宴,沈晴好心地让她吃蒜,理由是帮她不用 进宫,其实还不是怕被她抢了风头?上辈子一群贵女里唯有自己能压住傅宓的光芒,傅宓怕安王看上她,便杀了她,那现在呢,傅宓为何故意落水……

耳边传来李太医沉稳的声音,“何时醒来,臣也说不准,五姑娘醒的越快,说明伤势越轻,不过就算醒了,这两日内五姑娘都不适合车马颠簸,静养最好。”

静养啊?

傅容懂了,傅宓是想在宫里多住几日吧?

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美人,傅容只觉得从心底慢慢浮上一股凉。齐竺沈晴崔绾李华容怎么对付她,傅容会生气却不会失望,因为那都是外人。可傅宓,她是堂妹啊,她还因为傅宓这辈子不用再背负克夫之名松了口气,后来也为她没能改变的命运唏嘘,傅宓是怎么对她的?

上 辈子安王是皇上,皇上选秀,傅宓参选,担心被她比下去冲动之下推她一把好歹也有点道理,哪怕那证明了她自私阴毒,但这辈子,徐晋是她的丈夫,是傅宓的姐 夫,傅宓哪来的脸跟她抢?徐晋好.色也就罢了,可徐晋前不久才表明要专宠她一个,傅宓就那么有信心她能让徐晋自打嘴巴?

傅容不气,只是觉得好笑,傅宓到底哪来的底气?

“三婶,既然五妹妹不宜挪动,先让她在宫里养伤吧,”傅容宽慰地对三夫人道,“我请五妹妹来赏花,没想出了这种意外,我心里也挺过意不去的,等五妹妹康复了我再把她完好无损的送回去,这样我也心安啊。”

三夫人受宠若惊,急着道:“娘娘哪里话,是阿宓自己贪玩掉下去的,扰了大家雅兴惊了太子公主,还白白给娘娘添了麻烦,实在是难辞其咎……”

傅容在三夫人眼里看到了由衷的恐惧自责,明白她不是傅宓的帮凶,反倒好受了些,笑着拍拍她手,“好了好了,都是一家人,三婶就别跟我客气了,三婶放心将五妹妹留在宫里吧,我会派人照顾好她的,有什么消息也马上送回去。”

三夫人只能应下。女儿动不了,留在宫里已经麻烦傅容了,她再要求留下来,岂不是说她不信任傅容?她也没有那个脸开口,乔氏等人都不曾在宫里住过的。

安排好了养病事宜,傅容留三夫人在这边守着傅宓,她与大房二房的女眷先回了正院。

晌午肯定是要在这边用饭的。

用饭之前,林氏领着傅宛等小辈儿在走廊里看孩子们摸瞎子玩。傅宓落水时,宫女们立即把孩子们抱走了,是以从璋哥儿到阿璇阿珮姐俩谁都没受影响。看着璋哥儿蒙着眼睛四处摸索,玥姐儿跟媛媛阿璇挤在一块儿捂着嘴偷偷笑,林氏看一眼上房,放了心。

她就知道,这个侄女是个仁厚的。

但傅容也不是对谁都仁厚的。

“娘放心,我不傻,她是中山狼,我绝不做东郭先生。”屋里头,傅容笑着对母亲道。

见女儿心里有数,识破了傅宓的伎俩,乔氏怔了怔,跟着打趣地问女儿:“就那么放心他?”

她跟傅品言感情也够深了,对傅品言比较放心也是生完小女儿之后,那已经过了七八年。浓浓跟皇上才成亲几年啊,女婿还是那样的身份,莫非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才让女儿如此信任皇帝女婿?

傅容笑而不语。

跟徐晋成亲六年,他对她一年比一年好,她信任他也一年更胜一年。世上那么多夫妻,有哪对儿像他们这样命运离奇?一开始徐晋瞧不上她,傅容也反感他冷漠不知温柔,渐渐地就处出了如今的浓情蜜意。

徐晋对她有多好,她无法用一两件事解释清楚,那是一日日相处过才知道的,只有他懂,只有她知。

因此傅宓留在宫里,傅容一点都不担心,反而要借徐晋狠狠扇她一巴掌。

~

用过午饭,傅宓依然没醒,三夫人再忧心也没用,随着乔氏等人出宫了。

客人里面,除了傅宓因为落水受伤留了下来,还有一个就是媛媛了。傅容喜欢这个外甥女,想留她在宫里多玩几天,给阿璇阿珮作伴,阿晨若不是太小,怕离了家里姐姐挂念,傅容也想留他的。

“姨母,我还想去花园里玩。”媛媛第一次进宫,好奇极了,六岁的小姑娘还不太懂身份规矩,依然只把傅容当姨母撒娇。

傅容当然会满足外甥女了,对瑧哥儿道:“瑧哥儿领姐姐去逛逛,不许去危险的地方,否则我让你父皇罚你。”她得哄阿璇阿珮睡觉了。

瑧哥儿马上保证:“我就带姐姐看花!”说完牵着姐姐的手往外走,一副小主人的模样。

出了门,又叫一直在外头等着的凌守一起走。

媛媛记得凌守呢,顿住脚步,扬着小下巴问他:“我会蹲马步了,你师父教你了吗?”

姨母一家还住在王府时,得知凌守要学功夫保护瑧哥儿,媛媛劝凌守跟她的爹爹学本事,凌守却说他已经拜姨父身边最厉害的侍卫许嘉为师了。媛媛说自己的爹爹更厉害,凌守不信,媛媛就不高兴了,回家问爹爹,爹爹笑着说他能把两个许嘉打趴下。

媛媛特别高兴,每次见到凌守都要跟他比一比,她也学功夫,长大了肯定比凌守功夫好。

凌守看她被瑧哥儿牵着的手呢,媛媛一回头他就傻了,红着脸不知该说什么。瑧哥儿知道凌守老实,替他回道:“凌守去年就会蹲马步了,许嘉还夸他天分好。”

媛媛听了,撇撇嘴,甩开弟弟的手,气鼓鼓自己走。

瑧哥儿困惑地望着姐姐背影,怎么生气了?

他又看向凌守。

凌守也不知道啊。

主仆俩面面相觑,前面媛媛忽的回头,叉着小腰喊他们:“你们还去不去了?不去我自己去!”

瑧哥儿凌守赶紧跑了过去。

梅香送他们出的门,回头将这事当乐子跟傅容学了,傅容忍不住笑,“媛媛像她亲姑姑。”梁映芳可不就是这样?

想到远嫁西北袁家的好姐妹,傅容心血来潮,吩咐梅香准备纸笔,哄完女儿们,她坐到窗前给梁映芳写信。

徐晋突然回来了。

登基之后,徐晋陪傅容的时间跟在王府时差不多,早起上朝,下午再回来,只是回来的比以前早些,也算是勤政爱民的好皇上了。现在过来,莫非是听说了傅宓的事?

傅容放下信,出去接他。

徐晋看了看在外间榻上酣睡的女儿们,携着傅容的手进了内室:“听说有人受伤了?”

傅容打定主意不让徐晋察觉半分不对的,便有些担忧地道:“是啊,五妹妹不小心掉到湖里去了,磕到了额头,太医说此时不宜乱动,我就让人先在西跨院养病了,康复了再回去。”

又是那个五姑娘。

想 到去年傅宣出嫁时这位五姑娘曾经偷窥过他跟孩子们钓鱼,徐晋心里就不喜,搂着傅容道:“醒了就派人送回去……”说到一半怕傅容误会他不满她擅自留人进宫的 举动,又赶紧解释,“她年纪在那摆着,在宫里住久了容易惹人非议,不像媛媛,你喜欢留多久就多久,没人会乱猜。”

话里全是对她的在乎,傅容满足极了,没再提傅宓,靠在他怀里轻声问:“皇上怎么回来了?”

夫妻之间,有些暗示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个软软的尾音便能传递,徐晋本来只打算陪她说说话的,一看傅容美眸水漉漉的,欲语还休,火立即窜了起来,攥住她手往自己胸口探,“讨赏来了,今日浓浓得以与家人团聚,打算怎样谢我?”

傅容别开眼,声音狡黠俏皮,“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徐晋就用行动告诉她。

纱帐落下,衣裙一件件甩了出来。

梅香走到内室门口,恰好听到傅容惊呼一声,跟着是娇气的训斥,嫌皇上弄疼她了……

哪疼了?梅香无心细想,红着脸折了回去。

主子跟五姑娘有多少情分,她很清楚,故怎能用五姑娘醒了这种小事打扰主子们“歇晌”?

皇上走了再说吧。

☆、第278章

????“姑娘,皇上来了凤仪宫,皇后这会儿没空过来,说是一会儿再来看你。”

彩鸢从外面走了进来,将刚刚皇后身边小宫女传的话转述给傅宓听。

傅宓心中一动,“皇上怎么来了?”

彩鸢随口道:“歇晌来了吧?”皇上也要午睡啊。

傅宓眼中失望一闪而逝,静了会儿对她道:“你也去歇吧,我睡了。”

彩鸢点点头,退了出去。李太医来看过了,姑娘没有大碍,明天就能出宫了,她没什么不放心的。

丫鬟走了,傅宓自己躺了会儿,跟着悄声下了地,去了梳妆台前。

她慢慢坐到椅子上,看着镜子里的姑娘。

额头缠了一圈白纱,脸色苍白,瞧着却比平时更好看了。

傅 宓一直都清楚,这张脸,是她唯一的长处。不算傅容,论身份,她不如傅宝,论性情,她也不如傅宝招人喜欢,论才气,她比不上傅宣,傅家的姑娘们,哪个都被外 人夸赞过,只有她默默无闻。但那是小时候,如今她长大了,她是傅家第二美的姑娘,是傅家唯一没有出阁的姑娘,只要她出现在皇上面前,他肯定会惊艳的。

拿起梳子,傅宓对镜梳妆,脸上不施脂粉,嘴唇略微涂红了些,再去傅容送过来的衣裙里挑了一套梨白绣花褙子配嫩绿色的长裙,再到穿衣镜前照照,素素淡淡,我见犹怜。

傅宓想起了三嫂韩玉珠的打趣,说她美似病西施,唐明皇身边尚有杨妃梅妃平分秋色,皇上掌握天下,岂会真的只宠爱傅容一个美人?

越想越有信心,傅宓在屋里静静坐了会儿,估摸着两人快歇完晌了,这才走了出去。

彩鸢已经醒了,听到动静,震惊道:“姑娘怎么起来了?太医嘱咐您在床上休养的啊?”

傅宓垂下眼帘:“我觉得好多了,这就去看看姐姐,总不能一直等着姐姐过来。”她在身边丫鬟面前也是寡言少语的,但绝不是没脾气,凡是她认定的事,解释一句便不再听劝,我行我素。

譬如此时,她没再理会彩鸢,径自朝外面走去。

彩鸢太熟悉她了,虽然心里不赞同,还是赶紧追了上去,“姑娘慢点走,小心着点。”

主仆俩由宫女带路,去了正院。

赶巧徐晋走了出来。

傅容被他收拾了一晌午,累得一动不想动,徐晋也没叫她起来,陪她躺了会儿自己穿衣。走出堂屋,刚拐上走廊,就见对面一个绿裙女子袅袅娜娜地走了过来,瞧见他,对方立即停下脚步,垂首静立,似乎紧张地忘了说话,他快走到跟前,她才有些怯怯地行礼,“傅宓见过皇上。”

徐晋长这么大,还真没被女人勾.引过。

孩子时没人会想那个,后来大了,因为身上的怪病,他去哪里许嘉都会随扈左右,真有女人想无意撞上来或有意凑过来,许嘉马上会将人弄走。上辈子傅容会挑时候,他跟安王在一起,两方侍卫都没出手,才叫傅容误打误撞扑了过来。

但这不代表他看不出此时傅宓的心思。

傅宣见到他这个姐夫,目光坦然如水,客气疏离,绝不会叫人想歪了,傅宝活泼些,但傅宝看他时眼里只有好奇,跟看梁通傅宸几人差不多,只有这个傅宓,眼睛不老实。

“不疼了?”他隔了几步问,声音冷厉。

但在堂屋门口目送他的梅香听不到啊,远远看着五姑娘妖精一般站在那儿,向来不近女.色的皇上竟然停下来与她说话,梅香心中警铃大作,迅速退回屋里,急着喊纱帐里酣睡的女人,“娘娘,五姑娘来了,在外头跟皇上说话呢!”

也是从未经历过这种能威胁傅容宠爱的事,梅香只想着尽快告诉傅容,忘了这样说万一傅容一冲动马上跑出去,跟皇上闹起来反而更糟糕。

好觉被人打断,傅容正要抱怨,听到这话猛地坐了起来:“他们说了什么?”

梅香哪知道啊,“隔了太远,奴婢听不见。”

傅容真没料到傅宓动作这样快,而且徐晋还同她说话了。

但她对徐晋的十分信心依然保留了九分,盯着床脚散乱的小衣,她笑了笑,“大惊小怪什么,再去看看,要是他们还在聊,你再进来回我。”

她语气平稳,梅香也镇定了些,出去偷偷看,就见徐晋已经不见了人影,五姑娘柱子一般在那立着,身边丫鬟不知在劝说什么。

梅香如实禀告给傅容。

傅容放了心,却好奇两人到底说了啥,让梅香去请傅宓过来,她迅速穿衣收拾。

刚恩爱了一场,傅容小脸红扑扑的,比涂了胭脂还好看,去了堂屋却见傅宓脸色惨白,像是丢了魂,呆呆站在那儿,见到傅容都忘了招呼。

傅容一看她这脸色就知道,徐晋与傅宓说的肯定不是甜言蜜语,八成是说了什么难听的,否则真如了傅宓的愿,傅宓该是羞若桃花啊。

“五妹妹怎么起来了,太医不是叮嘱你卧床静养吗?”傅容体贴地问。

傅宓慢慢抬起头,看对面的女人,眼神复杂。

傅容一脸困惑地回视她,见傅宓不说话,她纳闷地问彩鸢:“你没劝你们姑娘?”

彩鸢支支吾吾,最后低下了头,脑海里乱糟糟的,全是方才皇上对自家姑娘说的话。

一共两句,先问姑娘身子如何了,姑娘红着脸说好了,感谢皇上关心的话还没说完,皇上就一边往前走一边冷冰冰地撵人,“既然好了,那就马上出宫。”

竟是下了逐客令!

别说姑娘,就是她,也没被人如此不留情面的对待过啊。

可那是皇上,皇上撵人,谁敢不从?

彩鸢歪头,悄声提醒自家姑娘。

傅宓终于从那种如坠冰窟的绝望里回了神。

皇上见到她了,但皇上不喜欢她。

他冷声逐客,他身边的公公,傅容拨过去伺候她的宫女,甚至彩鸢,都听见了。

像是被剥了衣服站在人前,无地自容。

傅宓迫切地想离开,低头道:“三姐姐,太医说我伤势不重,我这就回去吧,免得我娘担心。”

傅 容盯着她微微泛红的脸,只觉得那脸还不够红,亲昵地开口挽留道:“不急,我马上派人去侯府送信,不会让三婶挂念的,五妹妹还是在宫里住一晚吧。你看你,明 年差不多也要出嫁了,咱们姐妹相处的机会不多,实在着急,明早再回去也不迟啊,否则你现在走,让三婶误会我怠慢你多不好?彩鸢,快扶你们姑娘回去休息。”

彩鸢急了,皇上口谕怎敢不从?然那样打姑娘脸的话,她是万万说不出口的。

她不说,傅容派去照顾傅宓的二等宫女上前道:“回娘娘,刚刚五姑娘过来时,皇上关心五姑娘身体,打听了一句,得知五姑娘没有大碍,皇上口谕,请五姑娘即刻出宫……”

故意拉长的尾音,仿佛她一个外人都觉得尴尬。

能在傅容身边伺候,哪个是傻的,傅宓明显不将娘娘看在眼里,她们不给傅宓留脸面,娘娘才会高兴。

真相揭开,屋子里静得出奇。

傅宓微微低着脑袋,脸色苍白,眼神如一潭死水,看着平平静静,一口银牙却是要咬碎了。

傅容总算知道徐晋跟傅宓说了什么了。

徐晋眼光越来越毒,傅容在他面前撒谎也越来越难,他能看出傅宓的小心思很正常。

徐晋直接撵人,打算眼不见心不烦,傅容却不想如此轻易放傅宓出宫。为难地沉默片刻,傅容走到傅宓身前,安抚地扶着她肩膀道:“五妹妹别听皇上的,今日前面朝堂上出了点事,他心烦才迁怒你的,其实并不是真心要赶你走。”

迁怒?

仿佛春风吹过,傅宓冰冻一般的心迅速暖了起来,忐忑地看向傅容:“真的?”

傅容笑着点头,牵着她手往外走:“五妹妹这么乖,皇上平白无故怎会朝你发火?唉,皇上也经常这样对我,五妹妹千万别放在心上,等他自己在前面待一下午,傍晚回来就好了。五妹妹不信的话,今晚过来跟我们一起用饭,皇上要是心情好,说不定还会主动跟五妹妹赔不是!”

傅宓根本不了解徐晋,傅容这样说她就信了,心里越来越亮堂,只记得晚上可以来这边用饭了,其他的都没想,领着彩鸢回了西跨院。

傅容只送了她一小段路。

往回走时,梅香偷偷打量她两眼,不解地问:“娘娘真的要请五姑娘过来用饭?奴婢,奴婢总觉得五姑娘好像不怀好意,之前在走廊里,她跟皇上……”

傅容嘲讽地笑:“放心吧,今晚等着看好戏就行。她不把我当姐姐,我又何必把她当妹妹?”

梅香一听,明白主子心里都有数呢,顿时安心了。

傅容回屋后又补了会儿觉,阿璇阿珮醒了,她帮小姐俩洗了脸,领着她们去找哥哥姐姐。

或许是小孩子精神好,瑧哥儿媛媛连同凌守从晌午一直逛到现在还没觉得累呢,在御花园里跑来跑去的。傅容陪孩子们玩了会儿,估摸着徐晋差不多要忙完政事了,就带着几个小家伙回了凤仪宫。

这边的动静,徐晋都知道,进屋先问傅容:“你不让她走的?”除了傅容,天底下就没有人敢拂逆他的话。

傅容假装不懂,困惑地反问:“五妹妹身上有伤,皇上为何要赶她走啊?她冲撞你了?”

徐晋突然不知该怎么解释了。直接说傅宓有心勾.引他,傅容会信吗?傅容看重亲人,得知傅宓竟然是那种人,傅容会不会气着?再有女人向丈夫告状说她被好.色之徒欺负了是常事,徐晋可没听说过反过来的例子,实在难以启齿。

他不说话,傅容就笑道:“我知道皇上不喜欢跟陌生人打交道,不过五妹妹只在宫里住一个晚上,皇上将就一下,明日一早我便送她出宫?”

徐晋哼了声,算是默认。

商量好了傅宓出宫的事,徐晋去稀罕孩子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