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美女。夏小橘看一眼乐陶,把这句话吞到肚子里。她屈着腿,佯装看比赛,方方正正的香皂盒抵在心口和两膝之间。他此刻在身后不远处,枕着书包,在听哪一首?《夕阳醉了》,《一生何求》,还是《漫步人生路》?程朗听过的磁带,成了夏小橘最爱的专辑;他用过的耳机,后来已经有一侧听不到声音,仍然被珍藏在抽屉里。

快乐的记忆,只有一半属于我。

黄骏就是狼眼,夏小橘尚未发现在看台下招手的林柚,他便大喊:“美女!”

“都看不清脸。”邱乐陶探头,嗤了一声。

“长腿美女才是上品。”

夏小橘赶忙冲下去,抓着林柚坐在远离黄骏的地方,庆幸他瘸了一只脚,不会缠上来问东问西,否则真是愧对乐陶。

眼看一日就要结束,夏小橘打开盘好的头发,两只麻花辫缠了一天,弯弯曲曲地翘着,像一只刚长犄角的小羚羊。

“想起一首歌。”林柚说。

“是不是,你那美丽的麻花辫~~”夏小橘唱着歌,在台阶上蹦蹦跳跳。两个人笑着聊了一会儿天,吃了林柚带来的果脯面包,又一同蹲在地上看蚂蚁把碎屑搬回家。

直到有人轻轻扯了扯夏小橘的辫稍:“老郭走了,我也闪了,随身听还你,磁带能借我多听两天么?”

“啊,你听吧,那个香皂,我现在可没法还你。”夏小橘决定回家路上再买一块,偷梁换柱。

“你不是要送人么?”程朗说。

“你还真去要了一块香皂啊。”林柚笑,“你太可爱了。”

于是方方正正的小盒子,犹自带着胸口温暖的气息,从夏小橘口袋里递到林柚手上。林柚笑着摇了摇,对程朗说谢谢。

平淡无奇的初次见面,无意抛下的种籽。在它抽枝拔叶,开出繁盛的花之前,你看不见它怎样萌芽扎根。你以为,没有任何事情会发生。

(3)

转眼快要到期末考试,夏小橘在走廊里遇见程朗,鼓足勇气问他借化学笔记:“听说,这次是你们老师出题呢。”

“我记得比较乱。”程朗说,“要不帮你借本女生的?”

“那太麻烦你了,我就想看一下大概的重点。”

“里面肯定不少错儿。”程朗从书包里掏出本子,“不会误人子弟吧。”

“我明天还给你,来得及么?”

“来得及,我复习一般不看笔记。”

“哦?”

“做题典啊,那本砖头一样厚的。”他指指自己的书包,“你掂掂,里面这些要是都做完了,还用看笔记么?”

夏小橘没有勇气,只是伸手接了本子。

再普通不过的大笔记本,封面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化学”,下面是他的名字,写了无数次,笔画清劲,间架开阔。翻开来,是漂亮的行书。字如其人,夏小橘极其随意,楷书还可见人,写快了就统统是自创的连笔,完全没有行云流水地流畅感。此时看到程朗的签名,爱不释手。她把白纸蒙在笔记本上,反复描摹着程朗的名字。第二天展示给邱乐陶,她不禁大叫:“哇,你这个花痴,写别人名字比写自己的名字还好看。”

夏小橘洋洋得意,掏出程朗的笔记本晃了晃。

邱乐陶笑: “看来,你们已经很熟了呀。”

“我可没这么觉得,这么多天,就说了这一次话。”

“运动会时,我觉得他对你印象很好呢。你怎么一下子就泄气了?”

“此一时,彼一时。”夏小橘叹气,没有了冠冕堂皇混在一起的理由,觉得多说一句话,都师出无名。

她颇有些怅然,每天都能看到程朗的日子,随着运动会一起结束了。邱乐陶和黄骏倒是一天天熟稔起来,导致夏小橘再一次被班主任叫去谈话,尹老太似乎从来不担心这样频繁的问话勾引出她的少女情怀来。夏小橘不知道她是在杀一儆百,还是自己有一张嘻嘻哈哈永远长不大的娃娃脸。

“你被抓现行了。”夏小橘拎过书包,“尹老太已经开始怀疑那个瘸子。早说过了,他瘸了不去上课间操是正常的,你不要逃操去守着他。太容易被发现了。刚刚她还问我,你是不是和别的班男生关系很好。”

邱乐陶急问:“你怎么回答?”

“我能卖了你么?还没等开口,她就说,那个男生有什么好,头大。”

“那是他现在的发型不好看,换一个就好了。”

“说他穿窄腿裤,不是好人。”

“我还穿窄腿裤呢,我也不是好人?”

“说他看别人的时候目光闪烁,总盯着漂亮女生。”

“那我也喜欢看帅哥呀。”

“哎呀,怎么我说一句你顶一句?”夏小橘跺脚,“去和尹老太叫板啊!”

“她又不了解立体几何,我不服气么!”

“哈,好像你多了解他。”夏小橘环视操场,“喂,别说我没提醒你,这个人真有些油滑。刚才尹老太还说,估计立体几何还不知道你喜欢他,否则一个眼神,就把你勾过去了。看你现在的表现,我觉得姜还是老的辣,都被她说中了。”

“那你呢,她怎么不说你?”

夏小橘学她的样子,吹着自己的刘海:“我可没有你表现的那么夸张。”

“哈,那是因为尹老太没有发现你每次生物课之前都跑去人家班借书,口口声声说自己那本丢了,快期末了不打算买新的。”

“小声点!”夏小橘看见有同年级的男生走过,连忙去捂乐陶的嘴。

“天啊,”邱乐陶笑着跳起来,“‘完型填空’救命,你家夏小橘要杀人灭口啦!”

在夏小橘生日的时候,邱乐陶送她一张颇有生物学色彩的卡片,上面写着:“最最最聪明可爱活泼热情的夏小橘同学,调动你全身的浪漫细胞吧,像八爪鱼一样坚忍不拔,那么就算‘完型填空’有蜈蚣那么多的腿,他也跑不掉啦!”

(4)

之后不久便是暑假。夏小橘的家乡有一个新西兰的姊妹城市,对方市政厅组织了近百人的高中生代表团来访问。程朗和陆湜祎的学习成绩都不错,又在市运动会上跻身三甲,被学校推荐参加两国学生交流的夏令营。之前还要培训英语一周,于是这一去便是二十天。

见不到程朗的暑假冗长而无趣,夏小橘每天写完作业,反反复复地临摹他的名字,在傍晚时分趴在阳台看燃烧的晚霞,然后便梦见家中失火,她匆忙收拾东西,录音机、磁带、两三本卡通书,还有他的照片。隔天说给邱乐陶,她笑:“你《一吻定情》看多了?要是你家和‘完型填空’也沾亲带故就好了,他可以收容你。”

“你自己开心,回过头来就笑我。”夏小橘走到操场边的洗手池,打了一下午排球,胳膊上一层土。只因为黄骏脚伤痊愈,偶尔会出现在篮球场上。邱乐陶需要一个借口。于是小橘开始扮演狂热的排球爱好者,隔三差五便会呼朋唤友,顶着烈日骑车来学校。

其实,她也是有私心的。即使知道他不在学校,也愿意路过他们班门前,偶尔驻足。如果白色木门半开半合,还可以望见后面墙上的板报。程朗的字很漂亮,所以其中某些栏目就有他的笔迹。常常是一两句格言警句,也顺便可以揣测,他喜欢怎样的文字。

“如果你因失去了太阳而流泪,那么你也将失去群星。”夏小橘看得过于出神,门里有人走出来,问她:“排球女将,看什么呢?”

“哦,流动红旗呀,上个月还在我们班呢。”

“还是我们班比较厉害,你们班迟到太多。”

“谁说的?”

“程朗啊,他说上次值周,你们班都创纪录了。”

“是他给我们扣分啊,我要好好找他理论理论。”

“找不到,他现在去陪金发美女了。”

“哦,他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啊。”夏小橘说笑着,余光瞥向教室的角落。程朗应该坐在最后一两排吧,从他的窗口,可以望见院子里那株葱茏的槐树。

她期盼着,某一日他会忽然出现,就好像每堂生物课前她来借教材时一样,微笑着经过,看她和同学大声说笑,偶尔揶揄一句:“你怎么又来了,小喇叭?”

两天后夏令营结束,夏小橘打了一会儿球就跑到树荫下,坐到邱乐陶身边大口地喝水。黄骏再和一群男生打牌,似乎看出端倪,促狭地笑问:“怎么不打了?坐立不安,等人呢?”

“三伏第一天啊,太热!”

“那回家吹风扇多好,”黄骏故作关心,“别打球了,小心脱水中暑。”

“顺便当减肥!”夏小橘跑到场边,喊着球友,“来来,球给我,让我试试上手飘球。”她几次发不过网,要么就是力量太轻被对方轻易拦截,“只好用风车战术啦。”改为下手,右臂抡圆,排球击在腕关节上十厘米处,紧贴球网高速飞过,击在边界线上。“耶,大风车,啦啦啦。”

“别得意了,打那么远,自己去捡。”

排球一路滚到操场的角落,靠近垃圾箱的地方。夏小橘无奈,捂着鼻子用树枝把球拨过来,蹲在地上用树叶擦着表面的不明污迹。

校门外传来鸣笛声,一辆客车缓缓驶入,停在跑道尽头。三五个男生女生走下车来,穿着同样的白色Tshirt,每个人都背着不小的书包,还有人提着旅行袋。夏小橘在炎炎的炙风里,心情一下就变得舒爽起来。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双脚已经向前挪了几步,这才想到自己一身是汗,还被垃圾箱熏了个正着。

从几个人中辨认出程朗的身影并不难,他拎着一只硕大的蓝白色塑料编织袋,听同伴们商议着什么,看起来好像要去夜市摆地摊的小商贩。或许是拎累了,他手臂一转,将袋子从肩头搭在身后。一个女生忙跑过去,要将袋子拿过来,她拽着,他不放手,然后夸张地向后仰身,呵呵笑起来。多半是在说,即使你要拿袋子,也要我把它转到前面来。

虽然离得很远,只能看到女生的背影,但是身姿纤细,轻盈灵动。

是林柚。

黄骏赤膊从树荫下跑出来,脸上贴了纸条,两三撮头发被束成朝天辫。他和陆湜祎说了些什么,然后大家的目光转向夏小橘,不约而同大笑起来。她很认命地用手指拈起排球,伸长胳膊走回去,“让你们笑,小心我拿球砸你们哟!尤其是你这个奇形怪状、衣冠不正的。”

邱乐陶站在黄骏身后偷笑,示意他的小辫子都是自己的杰作。

“还不许我们笑。”陆湜祎说,“你可真厉害,一回来就看到你在拣垃圾。”

“来,这有香皂,让小橘去洗洗手。”林柚从程朗手中的编织袋里掏出若干小盒子。

“你还记得呀?”小橘笑着看向林柚,心中想问的人,却是程朗。是因为你记得,我向你要过一块力士香皂么?

“这是昨天联欢会剩下的奖品,”林柚解释,然后附在她耳边,“是一个帅哥说,要拿回来给你的哟。”

还不待她问是谁,陆湜祎接口道:“是啊,扔了也是浪费。”

夏小橘瞪他一眼,心中隐隐有些失望。

编织袋里还有一些服装道具,都是林柚从附近的舞蹈学院借来的。“教我那个老师去东方歌舞团进修了,”她说,“以后我会来这边的练功房,就能经常见到你啦。”

“来找我打球呀!”

“不是这个吧?”林柚指了指黑乎乎的排球,两个女生咯咯地笑起来。

中午一群人涌到附近的朝鲜餐馆。

“荞麦冷面!”黄骏大喊,然后开始点人头,“一对儿、两对儿、三对儿……五对儿半。老板,十一碗!”他食指和拇指一捏,就算数了两个人,不过是把夏小橘和陆湜祎捏在一起,自己和林柚捏在一起。

邱乐陶噘嘴:“不要冷面,又酸又甜的。我要石锅拌饭。”

“刚才大家不说好了么,大热天的,吃冷面多好?”

“不,太凉了。”

“那你自己吃,那么一大锅,撑死你!”

“我和你分一份好了。”林柚说,“我也喜欢石锅,尤其是上面那个烫黄的鸡蛋。”

“怎么会?我总觉得没熟透。”

“那样才香。”夏小橘指指自己的碟子,“我能要一个烫黄荷包蛋就好了,用蛋黄拌面条,啊,想起来就流口水。”

“是啊,小时候我妈早晨给我煎荷包蛋,我都是用烤面包片沾着吃。”林柚吐吐舌头,“可是现在她说要控制我的体重,至少高考文艺特长面试之前。”

“还有将近两年呢!”

“是啊,不过,我妈总说什么未雨绸缪,临到最后关头再去减肥肯定来不及。”

“那岂不是很多好吃的不能吃?”

林柚耸肩:“谁说不是呢?我真羡慕那些怎么吃都不胖的人。”

“哈,他们八成肚子里有蛔虫。”

“是说我么?”程朗拿着一沓餐巾纸,正好发到两个女生面前,“真不好意思,我还没发现。”

“吃饭呢,别说这个成不?”陆湜祎踢他一脚。

几乎是同时,夏小橘接口道:“那是因为你没吃打虫的药。”

陆湜祎仰天拍拍额头,对邱乐陶说:“天天和这样的女生在一起,还能吃进饭去,我真佩服你的忍耐力。”

邱乐陶一直在打量黄骏,看他的眼神是否飘向林柚,根本没留心众人的对话,此时回过神来:“什么?我不懂耶。”

程朗忍俊不禁,把辣椒酱的小瓶拍在夏小橘面前:“强中自有强中手,给你个奖杯。”她伸手去拿。程朗又握住:“不过,笑话就说到这里为止吧,否则该给其他学校的同学留下心理阴影了。”

“我说什么了?”夏小橘无辜地指着陆湜祎,“是他,想象力太丰富啦。”

“没关系,我的心理承受力很强的。”林柚说,“一同跳舞的那个女生要减肥,自己看了好多恶心故事,还讲给我们听。”

夏小橘看了看她袋子里花花绿绿的服饰,问:“你这次跳的印度舞?蒙着纱丽转圈那种么?”

“不是一般电视上那种。是印度古典舞,来源于祭祀。”林柚解释着,“细节很丰富,手语就有几十种。”她拈了几个手势,又说,“眼神也很重要,很多人都是从小练起的,我纯属跳着好玩儿,内行人一看,就会觉得特别粗糙。”

夏小橘后来去看过林柚的表演,她穿着宝蓝色金边短上衣,大灯笼裤,赤脚,纤细的脚踝上系着铃铛,发迹戴着红白两色大朵的花,额前有金色的头饰。妆容夸张,粗而浓的眉毛和眼线,更显得一双眸子黑白分明,顾盼之间,眼神如电。夏小橘就站在舞台台口,当林柚倏然间把目光投射过来,庄严中有三分顽皮,清丽中带一丝妖娆,除了真心赞叹,她再找不出其他言语来。

而吃着荞麦冷面的时候,女孩子们在林柚的指导下转着眼睛,邱乐陶说:“这不就是抛媚眼么?”男生们看着她们挤眉弄眼的样子,时而爆发出一阵大笑。其中也有程朗,他笑起来时浓眉轻扬,清亮的眼神中渐渐多了一些柔和的凝视。

夏小橘忽然心里发慌,于是开始一刻不停地说笑话,只怕歇下来,便会多想。

第二章(下)

(5)

开学后,学校的运动队又恢复了训练。郭老师一如既往,用他那套“你有天分能为校争光”理论游说同学们参加,夏小橘盘算着,届时装作盛情难却,然后就顺水推舟应承下来。她空等了几天,已经看到操场上校队训练的身影了,却不见老郭来找自己。后来听说,班主任尹老太在教师会上大展铁腕政策,坚决拒绝本班学生加入校队。老郭也没底气和尹老太这样的资深教师坚持到底。

于是业余选手夏小橘被自然而然地放弃了。她回家的时候抱怨了两句,妈妈白了她一眼:“你能跑出个全市前几名,高考加分么?还是老老实实学习吧,尹老师都说了,高二课程紧,女孩子最容易塌腰。”

夏小橘不知道谁发明了“塌腰”这个词,争辩道:“初中老师就这么说,初二容易塌腰,尤其是女孩子,喏,我塌了么?不还是考上重点高中了?你家姑娘聪明的很,不要担心么!”

她伸手去拿碟子里的酱鸡翅,被妈妈一把抓住:“去,聪明姑娘,不知道吃饭前要洗手?看你打球打的,一双泥爪子!我还不清楚你?让你跟着跑跑跳跳去玩可以,真要让你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你早就吱哇乱叫了。现在不去训练队,难道你玩得就少了?”

夏小橘吐吐舌头,自己的动力,是和父母无法明说的因由。而女孩子之间由于交换心事,有了互相了解的秘密,友情变得更加深入。

饭后邱乐陶打来电话,带着哭腔: “你有没有想到,会遇到情敌一类的人啊?”

夏小橘思索片刻,坦言道:“有。”

“那如果是真的,你怎么办?”

“我……”似乎除了偷偷掉眼泪,也没什么出路。夏小橘想要抨击黄骏几句,又觉得此时说什么,都无异于雪上加霜。

“我妈知道了。”邱乐陶说。

“啊?”

“啊什么啊!我回家的时候眼睛肿得像个桃子,心里又难受,她随便问问,我就招了。结果,她,她不仅不安慰我,还骂了我一通,还说‘让你自己去想些歪的,不把心思用在学习上’。你说,要是我爸有外遇,她能不伤心么?”

“这个类比,不大恰当吧?”

“哦。”邱乐陶抽抽鼻子,“我是哭得糊涂了。我想自己应该吸取点教训,不能白哭,可是,又不知道吸取什么。”

“以后看人准点。这就好比是疫苗,要先注入少量的病毒,小小的伤害你的身体一下,才可以防止以后毁灭性的致命伤害。”

“受不了你,说话一套一套的。”邱乐陶破涕为笑,“还是Snoopy同学好,看起来就是个很简单的孩子。”

因为立体几何在高一时结束了,两个女生不能再把这个名字挂在嘴边,于是取了一批新的外号。邱乐陶说某人偶尔很懒散,所以取名叫“加菲”;夏小橘的姑妈恰好从香港带了一件Snoopy外套给她,于是在若干年里,程朗都不知道,自己和一只憨态可掬的卡通狗画上了等号。

让邱乐陶如临大敌的,是黄骏班上新来的转学生,沈多。她父亲在国外做了两年访问学者,沈多也随着在那边读了两年书。开学第一天,她穿着吊带衫和牛仔短裙来报到,在众多女生的宽大Tshirt间显得格外出挑。虽然后来她在着装上收敛了许多,但言谈举止依然与众不同,相形之下,即便是一向自诩紧跟时代潮流的邱乐陶,也觉得自己像没见过世面的丑小鸭。

黄骏少不了向沈多献殷勤,昨天放学便用摩托车载着她,从邱乐陶眼皮下呼啸而过。

午休时,两个女生坐在操场边的树荫下聊天,顺便可以窥见打球的加菲和Snoopy。邱乐陶指着黄骏,忿忿地说:“他怎么不再掉到沟里?”

“你舍得?”夏小橘揶揄,“真不明白,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我觉得,他是一个很讲义气的人。高一第一学期期末考试,我们分到一个考场,当时坐在加菲后面的男生特别嚣张,直接把加菲化学卷子的第二张拿到自己桌上抄。监考老师后来察觉到什么,就站到两个人中间,卷子自然传不回来了。交卷时,加菲就一口咬定,自己只拿到一张卷子,老师也没辙,说那你就只有一半的分数。出来的时候我很好奇,说,我可是什么都看到了哟。加菲说‘自己看到就是,别和别人说啦,那个男生是我初中同学,他爸跑长途,是个暴脾气,要是知道他打小抄,非把他吊在房梁上打不可。我么,和老爸说两句好话就过去了,不就是一次考试么?争房子争地啊?’然后他就很不在乎,吹着口哨就走了。”邱乐陶一口气说完。

“然后你就觉得他好酷,好有个性,是不是?”夏小橘嗤之以鼻,“掩护别人打小抄还成了英雄行为了!好在我们学校校风不错,否则你喜欢上一个半个地痞流氓,我也不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