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平等人为留退路,不敢堵实峡道,仅在峡道中间以大石封塞,中间尚留有五六尺的空隙,足够两人容身。宫涤尘运功调息,而何其狂则守于峡道口,已呈一夫当关之势,至少暂时脱离了腹背受之困。

  何其狂低声道:“你为何让我退入峡道中?此处太过狭窄,若是他们从高处落石,或是火攻,我们岂不是欲逃无路?此处绝非久久留之地,若你你能恢复一半的武功,我们就一起杀出去……”

  宫涤尘道:“不然,绝云谷中全是敌人,此处才是唯一生路。”

  何其狂不解:“这是什么道理?”

  “管平决不会无缘无故说那番话。他既然想逼我自尽,又何必点明会连累你陪葬?试想他们兴师动众、竭穷心智方才给我布下‘霜雪漫魅’之毒,却非致命之毒,又怎会轻易让我死?”

  何其狂恍然大悟:“正是此理。那‘霜雪漫觞’只能让你十二个时辰内功力全失,定是意欲生擒。对了,管平自己也说你一旦入狱亦有可能被安然放出,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如此大费周折,定然是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秘密?”

  “从沈羽救出白玛并带着青霜令到梅影峰开始,我就怀疑简歌有阴谋。举在看来,必是他暗中策动了这一场联合京师数派的行动,其目的就是生擒我从而得到青霜令的秘密。”

  “可是,那天在静思堂解开青霜令时,在场足有八人之多,简歌为何把目标锁定在你一人身上……不好,白玛若是落入他手中岂不坏事?”

  宫涤尘摇头:“简歌以已心度人,只当我会独享青霜令之秘,所以才不惜泄露桑瞻宇反叛之事诱我入围,精锐尽出,毕其功于一役。而我刚才假意自尽,其实就是想试试管平对我是否有绝杀之意。”

  何其狂一怔:“原来你是在做戏?哼哼,只有我这个傻瓜才当真了……”想到自己方才惶切之下心意尽露,不免赧颜,却又有些难以言述的开怀。

  宫涤尘疲倦一笑,转开话题:“管平想生擒却怕我以死相挟,所以才故意发出不惜迫我自尽的狠话,却又提醒我一死之下必会连累你。这是我与管平之间的一场斗智,我们唯有利用这点方有一线生机,至少要多拖一段时间,好让吕昊诚和白玛及时到达安全地点。”

  何其狂笑道:“有意思有意思。恐怕现在管平还真担心我一失手给某个御林骑士杀了,那样你说不定真会自尽以谢,反让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过我们现在虽然暂时安全,可他们决不会等到十二时辰后我毒力自解,届时必会全力狂攻,甚至不惜玉石俱焚。”

  “你可有把握在短时间内恢复功力,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这样或有可能逃出去。”

  宫涤尘闭目不答,她精于洞察,心知管平若无十足把握决不会将自己中毒实情相告,却不忍对何其狂说出。依凌霄公子的性格,无论自已身死或是被擒,只怕都会拼死战至最后一刻。

  何其狂反是飒爽一笑:“那就如此吧。武者役于疆场,原是死得其所,何况有你相伴,也算不虚此生。”

  官涤尘沉默;她知道凭凌霄公子的武功,纵在敌阵之中亦可纵跃腾挪,避开杀招,但为了不让自己受到损伤,才不得不以身体挡住敌人的兵器。她望着何其狂肩上伤口中渗出的血丝,若再这般被自己拖累下去,只怕两人皆难幸免,却再说不出让他弃己不顾独自逃生的话。心头踌躇,考虑万不得已之下,是否可以用青霜令的秘密换得两人平安。但一来素日骄傲的她岂会甘心将辛苦得来的家族秘密奉上?二来敌人也未必相信。更何况有太子亲笔手谕,仅凭青霜令中那八句似渴非偈的秘语亦难退敌。

  转眼间一炷香时辰已过,管平声音传来:“宫兄可想好了么?若再不降,我等就将全力进攻了。”

  宫涤尘淡淡道:“多谢管兄好意,但宫某自幼受袓训,实不知降为何物。”

  何其狂夫笑道:“如此风雪,你们在这谷中已等了三天,滋味想必不好受,还不快快放马过来大杀一场,我也好活动一下筋骨。”

  “何兄武力超卓,我也不必派大送死,只须万箭齐发,看你能支撑多久?”

  “那必定是非常壮观的一幕。嘿嘿,我一生打了无数次架,唯独未能亲临战场,引为平生至憾,还望管兄成全。”

  葛公公阴恻恻地道:“何公子如此不知好歹,管兄可令人投石入峡道。”

  管平叹道:“此法太过阴毒,念在相识一场,怎忍让他二人死无全尸?容我再考虑一下。”

  何其狂心知他们一唱一和,不过是攻心之计,肚内暗笑,大声道:“此处确实太过宽敞,正想找管兄借几块大石呢。反正左右是死,如何死法就不劳管兄费心了。”

  左飞霆献计道:“不若以烟熏之法迫他们出来?”

  何其狂凛然无惧:“这等冰天雪地,你们又没有山洞避寒,定然承受不住,还不快生堆火取暖。对了,管兄好像已令人尽毁树木,引火之物可不好找哪。”

  管平恨得牙痒,天齐夫人媚声道:“管御师不必心急,只要再饿何公子几个时辰,数百铁骑轮流上阵,总不信他是铁打的。”

  何其狂横钩于胸,只说了四个字:“何某静候!”嘴上虽如此讲,心里却知对方所说是实情,唯有硬着头皮苦撑下去。

  泼墨王的声音悠悠传来:“何兄肯如此为南宫姑娘拼命,想必早做了其入幕之宾,行了那苟驳事吧。”

  何其狂大怒:“薛泼墨你放什么屁?”

  左飞霆与天齐夫人同声惊呼:“宫先生是女子?”其实他们早从拨墨王口中知道了宫涤尘女子身份,如此作态不过是想激何其狂出来伺机围攻。

  泼墨王笑道:“不错,人人都以为她是翩翩于红尘浊世的佳公子,实不知其实是个易钗而弁的绝色美人,极精媚惑之术。当年我便是中了道儿方才失心疯了,不过能一睹南宫姑娘的艳容妙姿,与之共行好事,决不后悔……”

  “噗”,宫涤尘又气又急,喉头一甜,忍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当年她将泼墨王逼疯用的是御泠堂的离魂之舞,不过是稍加声色之诱,岂如他言中那般不堪,忙低声道:“不要信他的话,他们只是想……”

  ―言未毕,只听何其狂一声怒吼,已然冲出峡道,随即便是一连串密如急雹的兵器交接之声。

  宫涤尘大惊,欲要追去,奈何全身乏力,复又坐倒在地。忽见洞口一暗,一道人影已急窜进来,看那小巧灵动的轻身功夫,当是妙手王关明月。

  宫涤尘一咬牙,勉强提起双剑,与其落入敌人手中受辱,还不如自我了断。忽然耳边响起关明月极低的语声:“宫兄请再坚持半日,救星即至。”

  宫涤尘一怔,一时难辨真假。如果是关明月故意如此说以扰乱她的判断,但此刻全无抵抗之力,稍有延误便会被敌所擒;可关明月以传音之术不虞外人听到,或是实情。只叹无法运功以“明心慧照”之法洞察对方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