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悟魅初现

恒山,亦名太恒山,始于太行,横跨塞外,东连燕山,西跨雁门,南障三晋,北瞰云代,东西绵延五百里,位于塞外高原通向冀中平原之咽喉要冲,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历称北岳,与东岳泰山、西岳华山、南岳衡山、中岳嵩山并列为中原五岳名山。

北岳原是香火极旺,常年不休,但此刻,在入山的太道路口边,却有数十名香客踌躇不前。而在不远处一方空地上,更停着数百人的马队。马上骑者服饰一统,皆是精短小褂,外罩青色长袍。静静伫立在寒风中,无人喧哗,浑如静雕默像,不发一言。就连那些马儿亦是口中衔枚,静无声息,极为肃穆。

萧萧风中,马蹄声响,一行车队悠悠行来,到了恒山脚下,被人群所阻,只得远远停了下来。

车队共有十余骑,护着两辆马车。马车中有人低声吩咐几句,派出一名随从打扮的骑者前去打探。

过了一会儿,随从转了回来道:“范老爷,我们来得不巧,恰好今日封山,所有人都不得上山。我怕老爷不信,还特地带了这个回来。”手中展开一道字幅,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八个大字:山中朝会,封山一日!

由马车中下来一位大腹便便的员外,接过字幅细细观看一番,喃喃道:“上面有恒山道观与悬空寺的印鉴,应该不假。但我来了恒山数次,从未听说过开朝会谢绝香客之举。今日是腊月二十,离小年还有三天,又不是什么黄道吉日,这可真是奇了。”

在汉人的民间习俗中,小年乃是每年腊月二十三,用于祭灶,扫尘,送灶神、灶王等。

原来这范员外本是淮南大户,因心慕北岳,眼见新年将至,特携家眷入山朝拜还愿,却不料走了十余日方到了恒山,却吃一个闭门羹。

范员外不由心想恒山道观乃是出于全真道教,悬空寺却是信奉佛法,二者又怎会在同一天行法事?故有此疑惑:“那些骑兵又是什么人?可是与他们有关?”

随从道:“我听那些香客说,这些人不知是什么来路,个个怪模怪样不似汉人,问也不答,不知是听不懂话语,还是有意装聋作哑。而且他们身上都携有兵刃。但据说其领头的人已经上山去了。”

范员外沉吟道:“北岳离京师不远,常有境外王公贵族前来祭拜,或是他们带来的护卫。既然如此,我们便回镇上歌息一晚,明日再来就是了。”

随从不忿道:“那些当官的就可以随意入山么?我见这左右并无道长与僧人,或是都去参加那朝会,想必声势不小,不如我等依旧护送老爷上山进香,也可一睹盛会。”

范员匇心虔,连声斥道:“尔等不可莽撞!若是被真人与佛祖怪罪下来,谁也担待不起。”

周围的香客大多怀着与他同样的心思,虽是满脸无奈,亦只好返回。

众人中突然闪出四骑,其中一位锦衣少年在鞍上抱拳施礼:“多谢范员外一路照应,我等先行—步,后会有期。”

范员外急得摇手:“小兄弟万万不可造次,未得应允,怎可贸然入山?”

另一位黑衣老人笑道:“范兄可放心,我等并非不速之客,早已事先知会了止水真人与玄偈大师,届时表明范兄朝拜进香的诚意,定会好好相待。”

那止水真人乃是恒山道观的掌教,而玄偈大师则为悬空寺的主持,范员外忽然听到这两个名字,满腹疑惑,不再开口阻拦。

早先他的车队行至半途遇见这四人,得知他欲入恒山,便提议结伴同行。范员外乐善好施,又见四人形貌各异,当是有些本事,一路也好有个照应,便欣然答应。此际见他四人硬要闯山,不由心头惴惴,难辨吉凶。

四骑与范员外告别,疾驰而去,当先一人是位十七八岁的少年,身着锦袍,面容英俊,虽然年方弱冠,顾盼间却隐有一种冷静沉稳的王者之气。

一位美丽的少女紧随其后,粉色小夹扶衬出优雅的身姿,平添几分成熟的的味。

黑衣老者瘦小羸弱,面容苍老,眼神中却流露出饱经沧桑后的坚强与达观。

最后一人则是个矮小的侏儒,体形如孩童,身手却是敏捷矫健,背负弓箭。

这四人正是许惊弦、水柔清、斗千金与阿义,他们由夏天雷处得知了宫涤尘与何其狂的下落,当即离开梅影蜂,一路策马疾驰,径往恒山赶来会合。

斗千金之言并非虚妄,裂空帮早已依着江湖规矩飞鸽传书通知恒山剑派与悬空寺,只因不愿显露形迹,被敌所蹑,所以才混入范员外的车队之中。

许惊弦眼利,早见那数百骑兵皆是深目高颧,皆非中土人氏,又是阵容齐整,训练有素,当有非常来历。但既然他们对周围不管不顾,亦不愿多生事端。与斗下金使个眼色,两人心有默契,沿途暗暗留心。

四人策马走了一炷香时分,山路渐高渐窄,只好将马儿栓在道边树前,步行上山。沿着蜿蜓的山道来到一条峡谷中。只见两边高峰耸立,石壁万仞,中间仅露一线青天,而谷中淡烟缭绕,虚幻缥绿,如雨似雾,更有淸涧流水,倾泻而下,叮咚成曲,令人疑入仙境。

五岳为历代帝王封禅祭祀之所,各具景观,其中泰山称雄、衡山挺秀、华山险竣、嵩山博奥、而恒山则以幽奇而称著于世。如今一见,果是名不虚传。

四人沿途一路急赶,根本无心留意风景,但到了此处,不由觉得胸怀一杨,心情舒缓,脚步亦慢了下来。

斗千金见多识广:“老夫听人说起过,此谷名为金龙峡,乃是北岳恒山之门户,恰位于两座最高的主峰之间,恒山十八景中,尤以金龙峡中的磁峡烟雨为最,今日一见果不其然。两边高峰一为天峰岭,那是恒山剑派的处所,而另一边則为翠屏蜂,在那峭壁上,便可见到名震天下的悬空寺了。”

众人抬头,透过弥漫烟雾,隐隐望见半山中的悬崖峭壁间,一座寺院离地数十丈,悬空而设,上载危岩,下临深谷,结构奇巧,巍峨古朴,不禁啧啧而叹。

水柔清道:“那恒山剑派乃是道家武学,但这悬空寺分明却又是佛门寺院,竟能同驻一山,倒也真是蹊跷。”

“小丫头有所不知。那五岳取本皆属道教名山,但北魏末期佛教盛兴,便于恒山翠屏峰修筑了悬空寺,自此种下佛源。天下名山之中,似北岳恒山这等兼有佛道两家,实是风毛麟角,少之又少,亦可算是江湖一奇。”

“却不知那静尘斋又在何处?”

“这……老夫委实不知。静尘斋弟子极少行走江湖,偶有现身,亦对其来历讳莫如深,传言那静尘斋就在这北岳恒山之中,却无人知道确切方位。”

“哈哈,原来老爷子自诩博闻,却也有不知道的亊啊。不过这也无妨,我们只需找个道长成是僧人一问可知,不过说來奇怪,那些香客不敢入山也就罢了,但为何我们走了近半个时辰,莫说道长与僧人,就连山中的农户樵夫们也都不见个影子?”

斗千金笑道:“小丫头莫要疑神疑鬼,寒冬腊月,新年将至,那些农家们也落得清闲,此刻多半都在家中生火取暖呢。”他江湖经验何等丰富,口中说笑,心中却早生怀疑,只不过不愿说出实情以免引起水柔清的疑虑罢了,借着东拉西扯之际暗察四周,心知今日情景大非寻常。

水柔清依是不解:“按说这两派在武林中都大大有名,当是弟子众多,就算大部分人都去了朝会,总当留下几个巡山守卫的弟子,怎么我们长驱直入,连个盘问的人也没有?”

斗千金趁机扯开话题:”嘿嘿,小丫头此言差矣。有道是兵贵精不在多,江湖上大有声势的门派可未必广收弟子,譬如天下皆知的昊空门不也就明将军一个传人,至于老夫的兵甲派,哪个不敬重三分,却也一门两徒分铸兵、甲,决不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