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望月伏击

天独峰,望月谷。

―旦越过长城,就是中原。两国皆屯备精兵守卫,虽然每个人都被告知不可擅自引发冲突,小心翼翼地勉强维持着相安无事的局面,但那种风雨欲来的气氛却时时笼罩在上空,挥之不去。

马蹄声惊碎了夜的宁静,也惊醒了藏身山顶一棵大树树梢上的公孙石。

公孙石曾是御泠堂中隶属简歌的精锐,随后加入“御剑盟”,成为一名负责联络事宜的“盘子”,颇得简歌的重用,并被派往鸣佩峰下接应来自四大家族的密报,但任务出了疏漏,他的身份暴露,被几名温柔乡的高手一路追杀至京师,却意外地被将军府总管水知寒手下“十面来风”所救,随后在会晤桑瞻宇的过程中被其杀人灭口,但水知寒却暗中替他抵过致命一击,事后重又令他复苏。

在水知寒的威逼利诱下,他从此成了一个双重身份的人,表面上是御剑盟中战死的成员,暗地里却给水知寒提供御剑盟相关的所有消息。

而这一次,通过以往御剑盟的联络方式,他得知了墨留白在白松城救出穆答王子的机密信息,立刻暗中通传了水知寒。

水知寒并没有给他更多重要的任务,只是让他确定墨留白可能经过的路线,然后藏身于侧,静观其变,并记录一切。

他无从判断这是出于水知寒的谨慎还是对他的防范,与水知寒相处越久,反倒更是无法体会这个枭雄级人物的内心。对于这样一个事关两国战局的重要情报,水知寒一定不会置之不理,但公孙石却无法猜测他会做出什么样的安排,表现忠心的唯一方法,只有绝对的服从。

事实上近半年来,他就像是水知寒门下的一名隐形的清客,除了暗中观测御剑盟的动向,再无其他任务。但由此可以推断出,在水知寒的心中,御剑盟的存在已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威胁,而公孙石将是水知寒安插在御剑盟中的一柄利刃,只要在适当的时机重新出现,就足以斩断简歌与桑瞻宇之间本就互相猜忌的最后一丝信任。

这,才是他存在的最重要的价值!

经过精心的挑选与排除,在墨留白最可能返回中原的几条线路中,公孙石选择了望月谷,一面通知水知寒,并提前两个时辰藏身于树梢。

他心中一直很忐忑,如果自己判断失误,或许就会有未知的惩罚降临在他身上,他从来也看不透水知寒的手段,也正因为看不透,思之更加不寒而栗。

幸好,这一次他没赌错!

公孙石身形不动,锐利的目光穿过黑暗的森林,投向望月谷崎岖的山路。他身处高地,山下的形势尽收眼底。此刻正值黎明将至之际,星月暗淡,密云垂布,高耸的天独峰投影映在大地上,像一只蠢蠢欲动的怪兽。

两骑一前一后由山路行来,速度并不快,每一步都踏得很稳,显然骑者全神戒备,以防偷袭。

而在他的身后的山顶上,左右两边隐隐露出两道黑线,那是早就埋伏在这里的离昌骑兵,在静默中等待冲锋的号角。

令他疑惑的是,在谷外的山坳里,另有一股约有二、三十人的队伍在迅速而悄然无息地集结着’他无从判断这股人马来自何方阵营,不过看来并没有刻意掩藏行迹,应与离昌国大军有关。而他也清楚地知道水知寒也决不会袖手旁观,但是将军府的精锐又究竟埋伏在何处?

小小的望月谷中,来自各势力的人马都在暗中调兵遣将,穆答王子虽已失势,但谁能抢先一步把他纳入自家阵营,就足可在离昌与中原势在必行的这场战争中占据主动。

领头的白马上,墨留白浑身甲胄,手持长枪,枪尖上尚有凝固的血迹,而他一袭白色的战抱业已零落不堪,被尘土与鲜血染成了黑红之色,在他身后三四步远,则是骑在一匹黑色骏马上的穆答王子。

当日伏击威赫王失败后,墨留白接到了师父虫大师的飞鸽传书,得知穆答王子被囚禁在白松城,只要救他出来平安返回中原,则可令离昌大军有所顾忌,至少能换得喘息之机。所以墨留白暂时放弃追杀威赫王的任务,转而赶往白松城。因为深知此行艰险,故有意与叶莺分开,本来他们约好半个月后在神禽岛会合,却不料叶莺亦不甘心放虎归山,重又暗暗跟上威赫王,直至偶遇陈漠,同去天壑谷混人桑瞻宇的大军中。

墨留白混入白松城后,几经周折,终于潜入深宫,说服了穆答王子,再营救出穆答王子的数名贴身侍卫,一并杀出重围。

由白松城至此的近百里路程中,他们一共遇到了九次狙击,仅墨留白一人就毙敌四十余名,付出的代价则是穆答王子的十八名贴身护卫与墨留白身上的三道伤口。若非威赫王失踪几日,追兵群龙无首,再加上投鼠忌器,唯恐误伤了穆答王子,只怕他们早就倒在了层层伏击之下。

尽管早已疲惫不堪,但墨留白的目光依然坚定而炯然有神,过了望月谷,就是中原的地界,不但可以摆脱追兵,亦可与虫大师会合。但是他并不急于通过望月谷,而是养精蓄锐,聚起身体最后的潜能,等待着敌人的伏击。

因为他知道,出现在这边境线上的最后一次狙击,也将最为凶险。

两骑沿山道缓行,墨留白蓦然停马,侧头倾听:“且慢,穆答殿下是否听到什么动静?”

穆答心中奇怪,墨留白的武功比他高明数倍,若有敌人窥伺,他必会先一步察觉,又何必问自己?随口答道:“墨兄有何感应?”

墨留白一笑:“大概听错了,只是林鸟惊飞罢了,我们继续走…”作势欲行,却陡然拧身举枪朝空中直击。

头顶大树中忽然跃出两人,皆是身材矮小的黑衣人,在暗夜中犹如鬼魅,一人右手疾扬,一支判官笔已挡住长枪。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另一人则低吼一声,在树尖上一踩一晃,一脚踢向墨留白,足尖映着月光,发出湛蓝色的暗芒,竟是鞋底藏着毒刃。

原来墨留白早发现树顶藏有斥候,故意说话释其疑心,趁对方精神稍一松懈之际方才蓦然出手。只是未料到对方竟有两人,而且武功皆不俗,这一击竟然被挡了开去。

墨留白这一枪蓄势以久,力沉劲疾,这一挑不下万钧之力,使判官笔的那人身体悬空不易使力,却于半空猛一缩身,判官笔在枪尖上轻轻一拨,借力使力,弹身从枪影中闪出,同时左手另一枚判官笔横格在枪杆上顺势滑下,反刺向墨留白的前心膻中大穴。

墨留白长枪微振,幻出几朵枪花,将两人罩在其中,判官笔受其牵引,不由自主变了方向,竟朝同伴面门刺去。另一人见势不妙,双手急合,将险险刺入脸颊的判官笔夹住,同时脚尖急转,鞋底毒刃飞弹而出射向墨留白。但变生不测之下,全都失了准头。

兔起鹘落之下,两人此刻方由高空落下,皆已抢近墨留白身畔三尺,念及长枪易攻难守,齐齐怒喝一声,上前抢攻。

墨留白吐气开声,长枪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回击,枪柄正撞在暗藏毒刃那人的心口。

“当”然一声大响,在寂静的山谷中发出绵延的回声。

原来那人竟有护心镜护住胸前要穴,但这一枪劲力刚猛,霎时护心镜全碎,胸口如遭重锤,滚出五六步远,咳出一大口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