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卫在身后追,少年冲出学校。

再次到小卖部打电话,这次关机。

少年放电话的手,一抖再抖。

他黑着脸,大步走到门房,问:“那个总是习惯坐在校门口的女学生呢?”

门卫追他追得要断气,正在气头上:“你哪个学校的,擅自闯……”

“我问你话!”北野猛然一吼。

门卫吓一大跳,瞪着眼,愣愣往那个方向指:“不久前急匆匆跑回……”

北野冲下楼梯。

太阳下山了。

魏莱她们七八个人抓着陈念的头发,把她扯到巷子深处,辱骂,掌掴,踢打,把她的脸摁在地里。

这群少年疯了般对她发泄所有的不满,不满她的口吃,她的漂亮,她的安静,她的好成绩;不满她的揭发,她的不被震慑;

或许有更多的不满,不满老师的教训,父母的责骂,不满她们自己无聊枯燥的现在,不满她们迷茫无望的未来。

少年们的发泄永无止境,她们把她抓起来撕她的衣服。陈念竭力挣扎,揪着校服领口不松手。可寡不敌众。她们用脏话辱骂她,打她的脸,扇她的脑袋,踢她的腿间。

路边有人走过,她们也肆无忌惮。

没有任何让这群少年畏惧的事物。

肩膀露出来,陈念护着衣服喊救命,救救我。路人不看,匆匆走开。

她仿佛看见胡小蝶,在远方无动于衷。

她的裙子被撕成碎片,散落一地的教科书上踩满脚印,纸页上达尔文的脸碎在泥里。

街区之外,那个叫北野的少年竭力奔跑在路上,穿过青春里无数谎言与残酷的日子。

还在幻想,

不要慌,他说,没关系,他一定会找到她。

她们哈哈大笑,扯着她脖子上的钥匙绳子,拖着她白花花的身体叫嚣辱骂,如同屠夫拖着一块猪肉:

“贱.人.婊.子,免费来看呀!”

她不是和她们同龄的女孩,不是一个人,是一头牲畜;曝光在路过男孩们的目光中,供他们品论调笑,观赏戏弄,拍照录影。

他们像疯狗肢.解猎物般扯她的内衣,她蜷成一团,守住最后一块遮羞布。挣扎中,她仿佛看见曾朗读的《圣经》,她泪如雨下,呜咽:

“我们在天上的父,

愿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

愿你的旨意行在大地,如同行在天上。”

“嘶啦”,他们把她剥得精光。

身体本能地蜷缩,她们把她掰开,她抵抗。她们骂她,打她,踩她的手指。

她哭喊:“请饶恕我的罪;

如我饶恕他人对我犯下的罪;”

她们大笑:“贱.人白看啦!”

“请免我无法承受的苦难考验;

请救我脱离凶险……”

奉以爱之名。阿门。

然而,

有没有一种可能,

这世上是没有爱的。

作者有话要说:新闻,视频,很多,自己可以去搜。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也不能怎么办,我只能写一个故事,仅此而已。

另外,讨论问题别提体制,国内国外都有,

☆、chapter 14

Chapter 14

天黑了。

北野沿着街边店铺一家家问,找到了那条巷子。

夜漆黑,陈念的书包,教科书,铅笔盒,手机,裙子,红线,散落在泥地。他把她的东西捡起来,线缠在手上。

阴冷的穿堂风吹过,树影婆娑,夜雨将至的前兆。

一道闪电扯破天空,北野脸色煞白。他往巷子深处走,狂风卷着一件白色的东西到他脚边,他在家里卫生间的架子上见过。

那一小块布料在他脚下短暂停留,刮到垃圾堆里去了。

北野最终在灌木丛里找到陈念,白色的身体在地上蜷成一团,数不清的伤痕血迹,像一颗掉在泥里的布满红血丝的眼球。

北野跪下,脱了衬衫披在她身上,她颤颤地一缩,气息奄奄。

“是我……”他靠近,拣开她脸上的发丝。她呆滞地看着他,一秒,两秒,坚持的什么在一刻间断掉,昏死过去。

他把她裹好抱起。

小巷空寂无人,天空划过道道闪电。

时间到。暴雨骤降。

摩托车在雨幕中疾驰。人车湿透,像行驶在闭塞的水底。

大雨瓢泼,怀里的女孩如同死了一样,身体似麻袋般不断往车下滑落,北野一次次停车,搂着她把她往上拉。

他用绳子将她绑在自己身上。

他抱紧她,喃喃自语,不知给谁催眠:

“不要紧,没关系的。会好起来的。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没有回应,她死掉了。

他羞耻龌龊的生命里,出现的唯一美好的事,她死掉了。

少年贴紧她苍白冰冷的脸颊,嚎啕大哭。

雨汇成河,卷着垃圾尘土滚进下水道,要刷干净这座城市的污浊。

雨季那么长。

可是,夜里分明暴风骤雨,声势浩大如千军万马,摧枯拉朽要把世间一切推翻;到了第二天早上,世界还在那里,喧闹,混沌,复杂。

清晨尚有安宁的假象,因为人类尚未苏醒。

陈念穿着长款的校服,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坐在桌边吃蒸糕。

她似乎忘了一切,正常得几乎不正常。

“一定要去学校?”北野问。

“嗯。”她语气缓慢而平静,“没有办法,请假的。”

“你脸上还有伤。”

“就说被蜈蚣咬,肿起来了。”她还是静静的,似乎里面静成了一滩死水。

北野没说什么了。他始终侧对着她,不让她看到他的眼睛。但陈念知道。

昨晚他抱着她一整夜,泪水断断续续淌到她眼睛上,一会儿停,一会儿又涌出。

“走吧。”陈念拉他的手。

夜里她也拉过他一次。半夜,她似乎熟睡了,他偷偷起身下床,被她猛地拉住。她知道他要去哪儿,她不让她去。

去学校的路上,陈念再次交代北野,别去报仇。她说她认识一个警察,她会报警。她还说,他不能出事,说他答应过她一直陪在她身边。

北野“嗯”一声,算是同意。

而后沉默,两人各怀心事。

高考在即,最后冲刺,学生们更忙碌,没人注意陈念红肿的脸。小米吓了一大跳,听她解释后,道:“我小时候被毒蜘蛛咬过,额头肿得跟年画上的寿桃仙人一样。”

陈念没心思听,不知北野现在干什么,她知道他一定会去找魏莱。她希望他不要找到。应该找不到的,魏莱昨天跟她说过一句话,她还会来找她的。

她一整天都坐在座位上埋头看书,不让人看到她的脸。李想坐到前边和曾好讲话时,她也不搭话,庆幸桌上的书堆可以挡住她。

小米清楚她的心思,也不主动和别的同学搭话,偶尔和她闲聊,说:“诶,最近电影院有3D的泰坦尼克看哦。”

陈念缓缓说:“很难买到票吧。”

这时,手机响了,是郑易。

陈念蹲去桌子底下。

“陈念。”

“嗯?”

“最近上下学要注意安全。”他语气严肃。

“嗯?”

“这段时间有罪犯频繁对女生下手,我们还没抓到。”

“好。”

说完正事,笑问:“学习怎么样?”

陈念回答中规中矩:“老样子。”

“有没有遇到麻烦,需要我帮忙?”

“没有。”陈念说着,习惯性地摇了一下头。

“那就好。有事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会的。”

陈念从桌底下钻出,身边同学们又在说着深夜的雨衣人。

她拿出练习册做题,并不安宁,她怀疑北野会去找魏莱,正如她觉得,北野怀疑她不会报警。

她的猜测全对。

然而寻了一整天,北野并没有找到。闷在心头的痛苦无限放大,成了痛恨。

人类就是这样一种奇怪的动物。很多时候,我们并非睚眦必报,我们只要一个教训,一个惩罚,一个发泄纾解我们不公遭遇的出口,哪怕只是很小的一个口,都能轻易被安慰。

可如果没有,密封的痛苦就会发酵,成怨成仇,成痛成恨。

但中途,手机闹铃响了,下午四点半,北野没忘记要赶去学校接陈念。

还没下课,他站在街对面等。

校园很安静,像一片墓地;教学楼是一座座墓碑,数不清的学生们坐在里边上课。

远处操场上有学生在上体育课,太远,没声音传来。

北野抽着烟,忽而想起曾有一天,他去报仇,路过这个学校,也不知怎么就抱着一种说不清的情绪走到院墙边。巧不巧,刚好就看见她在跳绳,长长的马尾像晃动的珠帘。

想着旧时光,他的眼睛轻缓地眯了眯。

北野看一眼手表,离下课还有半小时。他从院墙的同一处翻进去。他跑过操场,教学楼里安静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