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她弄过来亲老子。

——操,又倒了,妈的扶都扶不稳。装死么?

——这女的好像被刚那几个女的打晕了,摸半天没反应,跟死猪一样,败兴。

——啧啧,奶真滑。

后边这句是赖青的声音。

赖青听到,笑起来,回忆说她的身体多娇多嫩,光是摸几下亲几下就害得不经人事的他们一泻千里。

有个没用的,喷到同伴手上,还闹得几人打起来,不欢而散;只有他赖青最厉害,他的喷到了她脸上。

他轻挑地描述着女孩柔软的身体和肌肤,他不知道,那是北野多珍爱的宝贝。

他没注意到,北野的眼眶红了;

他也不知道,那晚回到家拿出手机第一次欣赏自渎时,城市的另一端,北野抱着滑下摩托车的如死了一般的陈念,在暴风雨里嚎啕大哭。

或许因为酒精,北野起身时,瘦弱的身板有些摇晃。

赖青盯紧屏幕,声音激狂,就着视频喊:把她的嘴捏开。

他没注意到,北野弯腰从工具箱边拿起一把扳手,抬起头时,泪水流了一脸,转身就朝他脑袋砸了下去。

郑易听完,长久无言。

律师问:“之前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说赖青是雨衣人和杀人犯?”

“没必要。”北野说,“警察不会相信我。”

如果赖青活着,告发赖青,他能陷害陈念,把陈念牵扯进无休无止的调查。那天,陈念主动带了刀,这点很难解释;魏莱彪悍的父母不会放过她,她那晚经受的事也将被更多人知晓。即使退一万步解释清楚了,她对魏莱造成的刀伤也得另行判处,北野不能忍受让陈念的记录里有哪怕一丝污点。所以他刚才才和郑易谈条件。

而实际情况是赖青死了;告发变成死无对证,谁会相信他说的话呢?谁都会认为他是为了减轻自己的处罚而把罪责推在死人身上。

他是完全符合雨衣人画像的少年,母亲是妓.女,父亲是强.奸犯,他就该是个罪犯。他的话没有可信度。

同一个伤口,先后两个人所刺,尸身开始腐败,谁会信?

不信他不要紧,不能让陈念冒险。

只为免她那万分之一可能的危险,他都死咬着不认,哪怕牺牲一生的自由。

归根到底,一个信字,一个护字。

郑易承认,自己是败给他了。

……

律师终于松了口气,郑易却没法松懈,他还得绞尽脑汁去找更有利的证据。

而就在这时,手机再次响了,小姚声音很轻:“郑易。”

他不习惯:“怎么了?”

“鉴证科的实习生找到了双鞋。他们在鞋底的泥土里发现疑似血迹。已经带回去做DNA还有泥土成分对比了。队长说,重新搜查后山。”

郑易狠狠握拳,长出一口恶气。

“郑易。”

郑易等了一会儿,见她不说话,问:“怎么了?”

“没什么,觉得你名字好听。”

……

……

Chapter 28 (下)

你有没有为一个人,拼了命地去努力过?

郑易站在艳阳下,想起北野说过的这句话。

街对面,学校里高一高二的学生在上着课,校园安安静静的。

他看一眼手表,陈念应该快出来了。

电话又来了,小姚的声音传过来:“郑易,我看到你帮北野写的报告了。”

他很努力地写了报告,说北野认罪态度很好,在帮助警方破获雨衣人一案上有关键协助和重大立功。

北野翻供后,交代了不在场证明,还有很多关于赖青的线索:他藏在大康家连大康都没注意的犯罪影碟,含有跟踪视频和不雅视频的多个手机。

北野藏的那把也找到了。警方之前问凶器时,北野说扔河里,是想试试,如果警方找到赖青的那把刀且能证明上边有魏莱的血迹,他或许还有翻供的可能。如今真找到了,但水里泡太久,只能勉强证明是O型血,魏莱正是O型。

郑易还通过赖青那天发过的一条短信查出他的手机在后山。另外,鉴证科还在后山搜到了树叶下粘着模糊血指纹的烟头。

各种新证据和技术分析证明,杀死魏莱的人是赖青。而虽然尸体放久了,但法医不懈努力,终于鉴定出,魏莱的性.侵来自生前。

案子结了。这些天郑易很平静。

此刻,听着小姚说他有文采,郑易说:“你打电话就为说这个?”

“不是。刚才训练了思维,和你分享一下。老杨这人脑洞挺大的。”

“嗯?”郑易看着对面空荡的校园,有班级在读英语,还没有陈念的影子。

“每次结案后,不是会玩无责任分析游戏么。”

这个郑易知道,大家会在结案后闲聊,为训练发散思维而开无责任脑洞。

“老杨阴谋论说,有可能北野利用你把你骗了。”

“说出来交流交流。”

“你那晚对北野说完分析后,北野说,陈念没杀人。这或许是一句交易式心理暗示。他同意你说的每一句话,唯独这点不同意。这时,你因为其他部分受到认同,会倾向于相信他提出来的那个点是对的。他唤醒并误导你的直觉,用言语暗示让你往他想要的方向走。”

郑易接话:“最后,我努力做到了,铺好了路让他翻供,翻的却是他一开始设计的假供?”

“对,老杨说,在魏莱和赖青的死上,他的话可以是真,却也可以是假。假设北野缜密高智到一定程度,魏莱赖青全都死无对证,北野掌控大局,自导两把一样的刀和赖青沾了血的鞋还有各种证据。可能赖青强.奸却没杀魏莱,他补了刀,或陈念过失致魏莱死了,赖青对濒死的人脱了裤子。”

小姚说完,道,“老杨的脑洞是不是蛮大的。每次结案了玩无责任分析,都是他赢。”

“下次我也参与。”郑易说,心思却跟着眼睛锁在校园。

“好,不过老杨也说了,一个十七岁的孩子策划不出这种事,简直间谍。”

“嗯。”郑易微微眯眼,确定远处那个小点是不是陈念,“说起来,他是个出色的隐瞒高手,无论拿出哪一套方案都毫无漏洞,审问再怎么高强度,也压不跨,心理素质是真硬。”

“隐瞒高手?这话和老杨说的一模一样。不过他说的是陈念。”

“陈念?”

也是不可思议,她高考超常发挥,长期在年级二三十名徘徊的她,居然考了第一,成了市状元。

她冷静得让人胆寒。发生那么多事,欺辱,审讯,非议,一波接一波,她却得像这些事不曾在她身上发生过。郑易不知她在北野面前是不是也像在他面前在老师同学面前那么疏离冷淡。

应该不会。

“老杨怎么说?”

“老杨说,她是那类遇到天大的事都不露痕迹的人。要么她用最简单的方式,粗暴隔绝外界,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要么,她内心极其复杂冷酷,强硬地设定程序,残酷命令自己像机器人一样正确执行,达成某个目标和信念。”

郑易听着这么冰冷的内容,心里丝丝的疼。这个影子变大了,是陈念。

“老杨还说,这样的人,和北野一样,你会希望她是个好人。因为如果她长成坏人,我们很可能抓不到她。”

“他们会是好人。”郑易说。

他望见校园里渐渐走来的陈念,说,“小姚,我心里的‘直觉’平静下去了,我相信北野,也相信陈念。”

挂了电话,他望着校门,望着陈念,心里忽想,就是这个位置。

之前的每个中午和傍晚,那个少年站在这里守望时,是怎样的心情。

夏日的阳光烧烤大地,涤荡着发热的空气,像波光粼粼的湖。

郑易眯着眼,看见陈念的白裙子氤氲在蒸腾的热气里。她走下校门口的台阶,远看着他,并不走过来。

郑易过去,把手中的冰茶递给她。

杯壁上冒着大片冰凉的水珠,陈念接过,插了吸管喝起来。

阳光透过梧桐的枝桠,星子般从他们身上流淌而过。

郑易想起,在这条道路上,少年的北野从来没有和她并肩而行的机会。他永远守望她的背影。

郑易问:“填好了?”

“嗯。”

“哪里的学校?”

“北京。”

“挺好。”郑易说,“状元有很多奖学金吧。”

“嗯。”陈念说。

“什么学科,数学还是物理?”

“法律。”

郑易一愣,隔了好久,才缓缓点头,说:“好,法律好。”

陈念没搭话,郑易又问:“什么时候的火车?”

“下午六点。”

“这么早?”

“嗯。”

郑易默了默,说:“等你到那边了,我给你写信。”

陈念不言,郑易又说:“过会儿一起吃顿饭,再去法院。”

她做伪证的事,法官给了教育,但没下处罚。不过北野的庭审,她作为证人,需要出庭。到时她能见到北野,郑易以为她会开心点,但,

陈念摇一下头:“过会儿,我自己去法院。”

郑易不置可否,陈念问:“你怕我落跑么?”

“不是。——你要走了,想请你吃顿饭。”

陈念默了片刻,说:“我有事。”过会儿会见到北野,她要准备一下。

“告别的话,饭就不必,”她举一下手里的茶,“一杯茶就够了。”

郑易觉得心口又中一箭。

走了一半的路,他怕再没机会了,说:“判下来后,服刑一段时间了,可以去探视的。”

陈念没做声。

他又说:“你去那边了,安心读书。这边,我会时常去看他。”

过很久了,陈念说:“谢谢。”

“没事。”

“也谢谢你的坚持。如果不是你,他会担上不该属于他的罪名。你救了他,——也救了我。”

“……”

“郑警官,你是个好警察。”

郑易深深吸了一口气。

再无话了。

一段路走下来,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可一句也没出口。

到了路口,陈念说:“我走了。”

郑易怅然,只能“嗯”一声,点点头;纸杯上的水珠凝成细流,滴落在花砖上,像滴在他心里。

她一如既往地安静苍白;

他想起那段送她的时光,有些心软,想伸手拍拍她的肩给她鼓励,但她轻轻别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