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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了,那我就回去了。”艾景初站在几步之遥对她说。

“谢谢你。”

他点点头,又原路返回。曾鲤看着他的背影,觉得他走的方向越走越不对,完全是朝酒店外面去的。

“艾老师,你住哪儿呢?”曾鲤狐疑地追过去问。

“东坪寺。”他说。

这一刻,曾鲤错愕了。

她一直没问过他开车上山要去哪儿,他住哪儿。因为那位大爷说他要回山上,整座东山景区走那条路的酒店,能够供人住宿的,除了东山酒店,找不出第二家,所以他没有提,她也没有问,而且几乎也不曾怀疑。

何曾想过,他竟然不和她到同一个地方。

东坪寺。

曾鲤知道这个地方,就算以前只记得大概,经过刚才的那截路也能清清楚楚地知道了。因为她在车上数到第一块海拔标注牌,写着一千八百米的那个岔路口,往右是东山酒店,往左不到五百米就是东坪寺。

艾景初在那个时候,其实已经到了。

但是他什么也没说,开车继续送她上山,直到车都进不来了,他发着高烧陪着她冒着雪一直走到目的地,直到交给她的同事。

一时间,曾鲤百感交汇又千头万绪,不知如何是好,送他回去,留他不走,似乎他都不会同意。

最后曾鲤说:“你等我,我去给你拿伞。”

语罢,她快速地跑进西楼,按了电梯按钮,电梯一直停在四楼没有下来。她一急,自己先跑楼梯了。西楼一共六层,她住在五楼。她一口气爬了上去,摸出房卡,打开梳妆台上的行李袋,翻出自己预备的雨伞,然后顾不得关门,又从楼梯跑下来。

待她回到艾景初刚才站的地方,已不见他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更字数比较少,因为情节终于告一段落了。

呼——几个小时写了一万多个字,我啰嗦的功夫见长啊。

艾老师究竟是对曾鲤特别呢,还是男人对女人这种弱者的责任感和保护欲呢?另外,艾老师看到小鱼吃雪,欲言又止是想说啥,大家都没看明白的话,我加一句好了。~~~~(>_<)~~~~

另外谢谢各位童鞋扔的雷。

留言留言是动力哦。嘿嘿嘿。祝愿四六级的童鞋们顺利通关。偶也。

☆、4——1

曾鲤连忙将手机摸出来,她记得她应该存过艾景初的号码。哪知她将通讯录翻了个来回都没找到,似乎是真的没存,然后唯一的线索便是半个月前他给她的那条短信。

幸亏她不太爱发短信,也不常清理里面的东西。她打开手机里的短信收件箱,一条一条地往下翻,终于在一堆垃圾广告、单位工作通知和银行账户的收支短信里找到了艾景初的那条医嘱。她赶紧拨了过去,响了两三声之后就接通了。

“你走了?”曾鲤劈头就焦急说。

电话那一边的声音迟疑了下,不确定地问:“曾鲤?”她没存他的号码,他也亦然。

“是我。你一个人走回去吗?”

“嗯。”

“没事吗?”

“没事,走一截就可以开车了。”他说。

“万一车被冻住了怎么办?”

“继续走也不算太远。”

听到他的回答,曾鲤沉默了起来,再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最后只能将那句话再重复了一次,“谢谢你送我回来。”

电话挂了之后,曾鲤走回了西楼。一掀开那扇玻璃门,音乐声、嘈杂的交谈声、甚至麻将声带着熏人的暖气扑面而来,还有同事带来的几个孩子在来回嬉戏着,按着电梯门一开一合地玩。

她没有进棋牌娱乐室,就在外面沙发坐了坐,服务员立刻走来,在她手边的茶几旁加了个杯子,然后倒上水。

路过的同事随口和她打招呼。

好像刚才那段夜路就是一场梦一样,那么冷又那么黑。

她只坐了不到两分钟就觉得热,旁边又有人说:"曾鲤不是在这儿么。吴晚霞又不见人了。"

另一个年长同事答道:"小吴说感冒了头疼回屋睡觉去了。"

"刚才下雪在外面玩得感冒了吧,年轻人也不能不注意啊,这个天气。"

曾鲤抬头看了看外面,隔着一层玻璃,内外恍若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她慢慢地站了起来做了一个决定,然后上楼去。

艾景初是在刚走出东山酒店没多远就接到曾鲤的电话。曾鲤最后那句真挚的感谢,让他顿了顿,答道:“举手之劳。”

他没有等她回来就走了,确实是因为他这人一向在面对热情的感激的时候,总是有点不知所措。

真的是举手之劳。

她在山下说她要回东山酒店的时候,他就估计车也许开不到目的地,但是在那样的地方,他是她唯一一个认识的人,总不能把一个小姑娘这么扔下不管。谁知道中途接了一个冗长的电话,又耽误了半个小时,情况更糟糕,最后不得不下来步行。

大概是一个人行动没了顾虑,走得有些快,又发着烧所以艾景初有点头晕。他放缓速度又走了一截,看到路边有一根长条的石凳子,所以扒开雪,坐了会儿。

他将手电关掉光源,放在凳子上,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刚才买的那两盒药,考虑了少许后,又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他实在不怎么喜欢在没有水的情况下,这么干吞药片的感觉。

随后,艾景初摸出烟,点了一支。

抽烟这事,还是在美国的时候于易教他的,说尼古丁可以提神、醒脑、镇痛、治百病。

他猛地抽了一口,熏得嗓子很难受,要不是为了驱寒醒脑,感冒的时候抽烟着实不是个好主意。

夜,很沉。

独自一个人在深夜,坐在捕捉不到任何光亮的雪地里歇气,真是一种奇特的经历。

这时,不远处有个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好奇地重新打开手电照过去,看到一只松鼠正跑到大道上来。光线一射到它,那小东西就倏地一下窜回草丛里头。

手电收回来的时候,照到路中间横躺着的一大截枝桠,正是刚才曾鲤弄坏矫治器的地方。他看她做啃雪的动作之前,就想提醒她骤冷之下铁丝也许会崩断,但是他观察了下她的反应,好像又没事,哪知才走几步就真断了。

艾景初想起曾鲤矫治器坏了之后的那个表情,唇角忍不住微微扬起来。他摇了摇头,将手里的大半支烟掐灭,没有继续再抽。他静静地在黑暗中又歇了歇,正要起身重新上路的时候,听到了别的什么动静。

那声音从他方才来的方向传过来,不同于刚刚松鼠弄出的响动,而是有节奏的嘎吱声,似乎是人的脚步。而后,他看到了一束摇晃的光线渐渐地接近过来。大约也是和他一样,赶着走夜路的人。

对方走得很急,几乎是一路带着小跑,所以不一会儿就赶了上来,脚步声越来越近,手电的光线也越来越清晰,拐过最末的一个弯后,艾景初终于看到来人的面目。

借着对方的光亮,看到那张脸的时候,艾景初愣了愣,然后情不自禁将两个字脱口而出:

“曾鲤!”

他本来一个人坐在那里,没有任何动静,也没有开手电,突如其来的在黑暗中发出声音,将正在一心一意地朝前小跑着赶路的曾鲤几乎吓破了胆。她尖叫了一声,本能地扔掉手中的电筒,转身想要撒腿就跑。

艾景初见状,急忙上去拽住她。

哪知越去制止她,她越挣得厉害。

“是我。”艾景初说。

“走开!走开!不要抓我!!”她一边挣扎,一边在哀求。

“是我,曾鲤,我是艾景初!”他牢牢扣住她的手腕,丝毫不敢放手,就怕她慌不择道地从路边一侧悬崖陡坡上摔下去。

这句话终于被曾鲤听了进去,她冷静了一些,回过身,声音颤抖着问了一声:“艾景初?”

“是艾景初。”他松了口气。

“活的?”她又问。

这完全是一句顿时让艾景初哭笑不得的话。

他的手电被留在那张石凳子上,她的手电刚才被扔地下,早滚了好几米远,两个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喘着气,处于这样的条件下一时间他没法叫她看清楚自己是不是活的,于是无奈地将她的双手捉了起来,放在自己脸上,“我保证,是活的。”

曾鲤慌忙地用手地摸了摸他,脸颊真的是热的,有下巴,也在呼吸,她甚至凑上前,还用鼻子嗅了嗅,分辨了下他的气息。

渐渐地,她镇定下来,哆哆嗦嗦地摸出兜里的手机,用屏幕的光线,进行最后确认。在看清楚艾景初的脸之后,她紧绷的心弦终于放开,这才哭了出来。

“艾景初,你干嘛吓我。你知不知道,差点被你吓死了。”她哭诉。

“是我不对。”他道歉。

他确实没想那么多,不该直接叫她。

待确认她平静如常后,他才敢放开她,然后慢慢地回头去取他的手电以及她扔在地上的东西。

她抹了抹眼泪,不想再哭了,可是仍然心有余悸,眼泪收也收不住。

他将她的手电还给她,问道:“你到这里干嘛?”

真是匪夷所思,他做梦也没想到路上遇见的人居然是曾鲤。

“找你。”

“找我?”艾景初反问。

“你发着高烧还专门送我回来,我就这么让你走了,太不够意思了。我给你带了棉衣和帽子,还有感冒药、退烧药、退热贴和白开水。”说着,曾鲤用手背和袖子抹了下眼泪,将身后的背包歇下来,递给艾景初。

她是有备而来的,刚才她下了决心后回房间拿了行李里常备的感冒药,又跟单位医务室的王医生要了一些,还向一个关系好的男同事借了给艾景初穿的衣帽,她自己则裹着厚厚的围巾和帽子冒着风雪追了出来。

艾景初愣了好几秒钟才将她手里的包接过去。

她居然为了追上他给他这些东西,一个人走了那么长一截夜路。

刚才来的时候,她虽然一个字都没有提关于怕黑的事情,但是她一会儿要走前面,一会儿要和他并排走,一会儿听见一丁点异响都会迟疑着不敢向前,这些举动和神色都被他看在眼里。但是就是如此胆小的一个姑娘居然为了给他送这些东西,只身一人走在这荒郊野外的夜里。

她当时应该有多害怕,又怀着多大的勇气才走到这里,以至于他叫了她一声,都将她吓得魂不附体。

真是一个傻姑娘。

她给他送来,那他还不得又送她回去。

艾景初看着她,半晌没说出一个字。

曾鲤似乎瞧出他心中的想法,急忙摆摆手说:“不用管我,你朝前走就是了,我自己回去,你要是到了东坪寺给我发个短信报个平安就好了。”

他一时竟然有些语塞。

“我不害怕,刚才一个人来的,现在一个人回去也挺简单。”她说这些的时候,勉强地笑着,脸上挂着的泪痕都还没有干,语罢就转身回头。

艾景初盯着她远去的背影,突然觉得心脏的四周似乎有一种什么东西聚集起来,又缓缓地通过血液朝四肢散去。

他站在原地,思绪千回百转之后,轻轻浅浅叹了口气。

“曾鲤。”他叫住她。

她停下脚步,回过身奇怪地瞧着他,等着他的下一句。

“现在酒店里,应该还有空房吧。”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圣诞快乐。收藏留言哟。

艾医生。。。。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艾医生你是活的吗?小鱼明显丧尸电影看多了,哈哈哈

☆、4——2

曾鲤略有纳闷,没懂他突然问这个干嘛,“要去前台问问看才知道。”

“走吧。”他朝她的方向迈过去。

“我真不用你再送一次,不然就是我给你找麻烦了。”曾鲤说。

“不关你的事,是我走不动了。”艾景初说。

曾鲤闻言张了张嘴,没想到他的情况真有那么糟糕了,但是心中斟酌了下却不好意思地再说出什么关心他的话。男女有别,适可而止,过于将关怀挂在嘴上,就会让人觉得越界了,她做不来。

不知是她刚才独自走来练出了胆量,还是怎么的,她居然没有像上一次那么害怕,坦然地和艾景初并排着朝前走,若近若离。

“你刚才坐在那儿干什么呢?”她忍不住问他。一个人坐在路边,黑灯瞎火的,不瘆得慌么?

他本来想老实回答:抽烟。但是想了想,改说:“歇气。”

逻辑很正确,因为走不动了所以歇口气。

“我还以为你在看什么东西。”

“也算是。”他说。

“看什么?”

“路边有坟。”

“坟?”曾鲤一脸黑线,“不是土包吗?”又没有碑。

“我看到有纸钱香蜡。”

听到艾景初这么说,曾鲤突然想起山下刚才那些拉生意的妇女,声称不但可以开光还可以看风水迁坟什么的。说东山自古以来风水好,看个好地方埋在这里可以贵三代。

当时她还纳闷,东山又没有公墓,怎么可以做这些。现在想来,难不成是私自将家人埋在这里?

曾鲤一下子没了刚才的勇气,甚至对自己独自来追他的鲁莽举动都觉得后怕,环视了周围一圈,顿时觉得脖子后背有些凉。她慌忙地停下来回头看,身后除了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没有,心中更加没底,急忙紧张地跟上去。

“你不害怕吗?”曾鲤问。

“怕什么?”

“坟啊,有骨灰,说不定还是直接埋的死……人。” 曾鲤觉得自己的舌头都开始哆嗦了。

“尸体其实……”

“停!”曾鲤急忙让他打住,不敢继续听下去了。

她真是晕头了,怎么能跟着一个教医科的资深医生讨论死人可不可怕这样的问题!他肯定是可以一边看着支离破碎的尸体,一边坐着吃肉还不用吐骨头的那种人!

曾鲤脑子里蹦出尸体这个词的时候,忍不住又打量了下四周,朝艾景初那个方向紧紧地靠了靠。

两人间的距离瞬间拉近了不少。

到了酒店,前台说标间和大床房都没有了,只有商务套间及其价格以上才有空房。本来景区里这种做独门生意的价钱上都不太亲民,曾鲤看了看上面的阿拉伯数字,真是觉得肉疼。

艾景初一言不发地掏出钱夹。

曾鲤突然就有了负罪感,要不是她,艾景初早到东坪寺蒙头大睡了,怎么会在此地被人痛宰。

这时,有个清脆的女声试探着叫了一声:“师兄?”

艾景初和曾鲤同时回头去看。

对方在确定是艾景初后,笑着迎上来,对他说:“师兄,你不是说住在东坪寺吗?”

“临时有点事回不去了,就在这里住一晚。”艾景初一边看着服务员拿他的身份证做登记,一边回答。

来者叫葛伊,正是艾景初在医学院的同事,因为她也是宾大毕业回国的,所以习惯性地称他师兄。艾景初一直觉得要是学生,对他就只能称老师,尊师重道,不能坏了规矩,而对于别的人想叫他艾医生也好,艾景初也罢,甚至亲热友好地叫个师兄师弟,都是对方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