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日,被十一娘派到王家去打听消息的粗使婆子来给她回音:“…别说,我们家十姨奶奶出手就是不凡。先把国公爷叫到跟前来吩咐了一番,让国公爷把原来老国公爷用的人家都请回来。还放出话来,让国公爷三日之内把事情办妥了。那国公爷小小年纪,哪里知道怎样行事?府里的事务之所以被国公爷的生父、生母把握,也是因为国公爷偏向自己的生父、生母之故。自然不把我们十姨奶奶的话放在心上。可我们十姨奶奶也不是吃素的。当即就说:如若不照着她老人家的吩咐做,她老人家就去大理寺告国公爷‘仵逆、不孝’,做了别人的嗣子,却请自己的生父、生母回府当家,置嗣母于不顾。国公爷的生母听了不冷不热地道:罗家世代官宦,是江南旺望,徐家贵为公卿,余大人在殿前行走,要是十姨奶奶这些都不顾了,直管去告去。结果您说怎地?”

这就是她的办法?

把自己的嗣子以“仵逆、不孝”的罪名告到大理寺去?

十一娘已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琥珀见了忙道:“结果怎样?”

那婆子得意洋洋地道:“结果我们家十姨奶奶一声不吭,由金莲姑娘扶着就去了大理寺。那国公爷的生母看着不对劲,亲自去把我们家十姨奶奶接了回来。十姨奶奶吩咐的事自然也就一桩不落地照着办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十一娘望着那婆子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颇有些啼笑皆非。

不过这样也好。

一般情况下,过了继的嗣子是不和亲生父、母来往的。王承祖的亲生父、母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只怕也不是什么讲道理的明白人。说不定还真应了“恶人自有恶人磨”的那句老话。只是兔子急了还咬人。十娘这样做也太冒险了些。

她问那婆子:“你去王府打探消息,知道的人多吗?”

“不多,不多。”那婆子忙道,“是我去王家帮忙时结交的一位姊妹。她是厨房上灶的人,与正房的人接触的少,又有好手艺,这才稳稳当当地留了下来。”

“这样吧!”十一娘沉吟道,“你以后每隔个两、三天就过去一趟。也不用躲藏行踪,可也不用有意张扬。如果有人问起来,只说是我让你过去瞧一瞧的。”

这样一来,王承祖的生父、母总会有点顾忌吧!

那婆子忙笑着应了。

十一娘让琥珀打发了她一两银子:“差事当得好了,还有重赏。”

那婆子欢天喜地走了。

没几天来回信。

“十姨奶奶让管事把住在茂国公府的王家旁枝都赶出去。那些人不与理会。十姨奶奶就让厨房停了他们的伙食。有人去找十姨奶奶理论。十姨奶奶一句话没说,抬手一盅热茶就砸了过去…”说到这里,那婆子不由拿眼角的余光偷偷地打量十一娘。

十一娘虽然吃惊,但转念一想,这还真是十娘的作派。她不露声色,端起茶盅神色悠闲地啜了一口。

那婆子见状,这才敢继续说下去。

“要不是那人躲得快,十姨奶奶又久病无力,只怕那盅热茶就要砸到了脸上。其他人知道,纷纷嚷了起来。十姨奶奶拔出中堂上供着的御刀,啪地一声就丢在地上,还说,有本事就把她杀了,不然,三日之后她就派人把旁支住的那几间厢房全烧了。硬把那些人给逼了回去。当天晚上就有卷了房里的东西偷偷溜了。十姨奶奶知道了,又派了几个孔武有力的守在门口。现在凡是从茂国公府出去的人,一律搜身。如果发现一件茂国公府的东西,就以‘偷盗’之名送到顺天府尹去。现在那些人都乱成了一锅粥。”

十一娘想了想,让绿云去叫了白总管进来。

“我家十姐,如今孤儿寡母地带着个重病的婆婆过日子。就怕有宵小、闲帮上门,还请白总管给顺天府尹的下个帖子,有事没事的时候,多到茂国公府的门前转一转。”然后让琥珀拿了五十两银子给白总管,“这些银子给那些衙役们买酒喝。”

白总管忙推了银子:“我们府里每年端午、中秋、春节,都要请这些人吃酒。平日也没有什么事麻烦他们。如今夫人有事吩咐,正好是给个机会让他们还人情。哪里就用得上银子!”然后又道,“夫人放心,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保证不会有人去茂国公府捣乱。”

拿银子出来只是为了表示感激之情,白总管不收,十一娘也不勉强,笑着说了几句“辛苦了”之类的客气话,白总管就很有眼色地起身告辞了。

晚上和徐令宜说起这件事:“…不知道还要闹腾出些什么事来。真是让人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徐令宜俯身去吹了灯,“只要永平侯府在一天,那些人就要忌惮一天。”然后和她说起铺子的事来:“准备的怎样了?”

“那几位绣娘这几天就会到了。”事情进展很顺利,十一娘声音里都透着几份笑意,“原来的租户走得急,还有些胭脂水粉在手里,简师傅和我商量,想低价盘下来。待开业的时候,凡是来买东西的,我们或送盒胭脂或是送盒蜜粉之类的。说在江南的时候,见到有米铺开业的时送米袋子的。我觉得这主意好,就花了两百多两银子,买了四百多盒蜜粉,三百多盒胭脂,还有些头油、唇膏之类的。现在就担心到时候送不完。”

徐令宜听着笑起来:“送不完就拿回家来打赏那些丫鬟、婆子。到时候也快过年了。”

“侯爷这主意好。”十一娘笑道,“不过,就怕有人拿这做先例,有样学样,以后每年过年都打赏胭脂水粉。如果真有多的,我看不如赏我自己的身边人算了。”

“你拿主意就行了。”徐令宜觉得这些事都是小事,“我听白总管说,你介绍的那个杨辉祖还不错。采买上很有一套。想升他做个二等的管事。”

“他是大姐原来的陪房。”十一娘也不揽这功劳,把找杨辉祖买珍珠的事说了,“…就是看着他不错,这才推荐给侯爷的。”

两人絮叨了半天才歇下。

朦朦胧胧间,她感觉身边的徐令宜窸窸窣窣地起床。

“怎么了?”

“没事,你睡吧!”徐令宜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

已经被吵醒了,十一娘索性睁开了眼睛。

外间的灯亮起来,有低低的说话声,有轻盈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又有门轴轻轻转动的声音。然后披着件中衣的徐令宜撩帘而入。

半明半暗间,他看到双如宝石般熠熠生辉的眼睛。

“吵醒了!”他低声笑道,脱衣上了床。

“出了什么事?”十一娘掩袖打了个哈欠。

“寅初时分,皇后娘娘诞下了一位公主。”

“哎呀!”十一娘一下子睡意全无。算算日子,皇后娘娘的分娩就在这几天,可听到了确切的消息,还是有份惊喜,“女儿是娘的小棉袄。皇后娘娘儿女双全,可要好好庆贺庆贺才是。”

“皇上也很高兴。”徐令宜笑着点头,“这可是皇上的嫡长女。正让行人司拟旨,诸王大臣、官员及公主、在京四品以上内、外命妇三日后进宫朝贺,还准备大赦天下呢!”

“这么隆重!”十一娘吓了一跳,不过转念一想也能理解。

虽然有七个儿子,可女儿,这却是头一个。

徐令宜的却和十一娘不一样:“这些日子为开海禁的事闹得不愉快,趁着公主的诞辰热闹一番也好。”

九月中旬,皇上曾下旨在泉州、宁波、广州重设市舶司。但此刻,这件事却不是十一娘最关心的。

她坐起来:“我们去把这喜讯告诉娘吧!让她老人家也高兴高兴。”

“等会再去吧!”徐令宜却按了她,“现在才寅初过三刻!”

十一娘有些意外。

也就是说,从皇上诞下公主到消息传到徐令宜的耳朵里,不过三刻钟的功夫。

她不由望了徐令宜一眼。

徐令宜见了含蓄地道:“宫里的事还是早一点知道的好!”

十一娘不再多问,重新睡下,却没了睡意,和徐令宜说话:“福建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没什么消息!”徐令宜淡淡地道,“区家几房渐渐消停下来,开始把注意力从找失踪的世子转移到了由谁继承世子。李总兵巢了几次匪,所获颇丰,兵部正给他请功,想封他个昭远将军。”

因为都在预料之中,所以不算是什么消息吧!

十一娘思忖着,想起跟着父亲去了福建的李霁。

如心有灵犀般,徐令宜提起李霁:“…在他父亲手下做了个千户。”

千户是正五品,再往上,就是从四品。五品到四品,从来都是个坎。有的人一生也迈不过去。可一旦迈了过去,朝中有人、又不犯什么政治路线错误,做个正三品的总兵那是指日可待的事。只是李霁小小年纪就坐到了这样一个位置上,李总兵会不会太急了些!

十一娘思量着。有温暖的大手攥了自己手:“人的一生长着,哪能只看朝夕。”

她循声望去,看见了徐令宜温和的眸子。

“宝剑锋自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少年高位,未必就是好事。所以武乡试开科之前,我特意叫了仲然来,问他有什么打算?他犹豫半晌,最后还是决定依之前承诺的,留在燕京帮参加明年武会试的邵氏子弟打理庶务,之后再回沧州参加明年秋天的武乡试。虽说举止间颇有些拘谨,但能遵守承诺,先人后己,已有君子之风。我瞧着倒是个沉稳的孩子。也不怪你能瞧得上眼。”

原来是怕她看见李霁少年得志怅然所失,所以出言相劝。

十一娘心中生暖:“道理人人都明白,可不免有些患得患失。”

徐令宜听着微微一笑。

十一娘有种事无不可对人言的坦诚,让和她说话的人有如沐春风般的舒适。

他不由紧紧攥住掌中的小手。

细腻柔嫩,如羊脂玉,让人不忍放下。

“再睡会吧!”徐令宜靠在床头的迎枕上,轻声道,“等天亮了再去给娘报信。”

十一娘点头,想抽手躺下。

手却被紧紧地攥住。

她朝徐令宜望去。

徐令宜已经闭了眼睛,好像睡着了似的。

难道就这样手拉着手睡觉不成?

十一娘在心里腹诽着,又用力抽了抽手。

宽大的手纹丝不动。

他紧闭的双眼平静安祥。

十一娘瞪了他半晌,只好无可奈何地躺下,任他握着自己进入了梦乡。

徐令宜张开了眼睛,望着十一娘的目光中盛满了笑意。

到了年底,十一娘听到一个消息。

说福建总兵家的二公子和安成公主家的嫡幼女定下了百年之好。

第三百六十章

甘太夫人闲暇时和十一娘说起这件事来:“…不得不佩服这李家会钻营。凭着儿子一个小小的正五品千户,竟然和安成公主结了亲家!”

这时候,喜铺已经开业,正赶上了“有钱没钱,娶个媳妇好过年”的时节。她们铺子里的绣品样式新颖,品质好,价格合理,吸引了不少人,很快在燕京小有名气。不管是十一娘、简师傅还是甘夫人,对这样开局已是很满意。

十一娘这次来看甘夫人,就是把铺子里的账目拿来给甘太夫人过目。

“少年人是初升的太阳,前途无可限量。”她含蓄地道,“也不怪安成公主看着心动。”

甘太夫人听着笑了起来:“不过,说起来,这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甘太夫人是指安成公主的驸马也不是个安生人吧?

早些年因贩私盐被御史弹劾挨了四十大板打瘸了一条腿,这几年听说养了一帮闲帮专放官债。如今开了海禁,福建正是众矢之的,只怕这位驸马爷也有自己的小盘算。

不过,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十一娘不好评论。

背后议论人长短,也不是君子所为。甘太夫言浅意深,点到为止,和十一娘说起喜铺的生意来:“这样说来,我们今年还赚了六两银子?”

十一娘笑着点头:“如果不算您铺子的租金,的确赚了六两银子,可要是算铺子您铺子的租多,还亏了六十两银子。”

甘太夫人不解。

十一娘算帐给她听:“您那铺子,一年的租金是八百两,按十二个月分摊,一个月就大约是六十六两。如今我们赚了六两银子,要是把铺子的租金算上,岂不是亏了六十两!”

“哎呀!”甘太夫人笑道,“真是复杂。难怪人家说这生意不是人人都能做的。”又道,“不过,能赚六两银子也不错啊!我们第一次做生意,好歹没有亏啊!”

十一娘笑着点头:“这次我来,是有两件事要和您商量。一是铺子停业的时间。简师傅的意思,想腊月初七关门,过了元月十八再开门。二是过年的红包。今年虽然没赚到钱,一来是我们开业的时候短,二来我们正闯字号,利很薄。却不能克扣了铺子里的伙计。准备给大掌柜八两银子、二掌柜六两银子、小厮们二两银子,绣娘们五两银子的红包。您看怎样?”

“东大街的铺子多是腊月初七关门,元月十八开门。我们自然也该如此。”甘太夫人沉吟道,“不过,大掌柜的红包会不会少了些?我们府上的一等管事过年都是十二两银子。何况这些人是冲着简师傅的面来的。我们手头紧一紧,也不差这点银子。我看,还是多给点吧!”

铺子的大掌柜和二掌柜都是简师傅从前的旧识,都是做绣品生意的老行家。

“我和简师傅说好了。今年是特例。”十一娘道,“从明年开始,除了工钱,铺子盈利的十分之一将会做为大掌柜、二掌柜和小厮们的红利,另拿十分之一出来分绣娘。与其多给红包,不如让他们多想办法做生意。”

“我是怕两位掌柜觉得我们小气。”甘太夫人笑道,“这些我也不太懂。不过既然你和简师傅都说好,那就依你们的好了!何况我们事先有言,铺子里的事我不插手的。”

话虽如此,可毕竟是三个人合股的生意。有些事还是要多和甘太夫人沟通才是!

十一娘笑着和她说了半天话,看着天色不早,这才起身告辞了。

刚进门,绿云就告诉她:“三爷差人从山阳送年礼节来了!”

“还是派甘老泉来的吗?”十一娘一面脱了栗色的貂毛皮袄,一面笑着问她。

“还是派的甘老泉。”绿云将她脱下的皮袄递给一旁的小丫鬟,服侍她到净房里更衣梳洗,“甘老泉家的见您不在,去给太夫人磕头去了。”

十一娘点头,梳洗一番,去了太夫人那里。

太夫人赏了甘老泉家的在东厢房吃饭,听见十一娘来了,忙出来给她磕头。

十一娘赏了她二两银子,进了太夫人的内室。

“怎么?账算完了。”太夫人正坐在炕上,正和杜妈妈摆弄着几个布老虎、小鞋子,笑呵呵地招她过去坐。

十一娘给太夫人行了礼,坐在了太夫人身边的:“甘家太夫人是孀居,简师傅毕竟是手艺人,我只好两头跑了。”然后笑望着太夫人手里做工精美的布老虎,“这是送给大公主的吗?”

昨天是大公主的满月礼。她有孝在身,没有参加。但那照亮了半个燕京城的烟火足以说明昨晚的热闹场面。

太夫人笑着点头:“快过年了,找几件小玩意儿给她送去。”然后将布老虎、小鞋子推到她的面前,“我现在眼神不好使了,你帮着看看!”

十一娘用手摩挲着小鞋子的鞋面、鞋底、绑口,检查着它们的柔软程度。

“那孩子长得可真漂亮。”太夫人顺势说起大公主来,“和皇后娘娘像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可皇上看了却偏说长得像他不可。”说着,呵呵笑起来。“那些内侍、女官见了也都昧着心说像皇上,把皇上高兴的。要不是顾忌太后娘娘身体微恙,百日礼也准备大肆操办的。”

大公主洗三礼后没多久,太后娘娘就染风寒,太夫人等人都曾进宫探病。算起来也有大半个月。

“太后娘娘的病还没有好吗?”十一娘听着有些意外。

“说是还没有好!”太夫人若有所指地道,“我当时就去探病了。虽然还用着药,不过说话中气十足,想来也没什么大碍。”

十一娘笑起来。

太夫人显然不太想说这个话题,立刻转移了话题,问起徐嗣谕回来过年的事:“…说腊月十六可到通州。房子收拾好了没有?”

“都收拾好了。”十一娘也不再提,顺着太夫人说话,“让季庭媳妇搬了些花树,被褥全换了新的,沁香几个也早过去了。您明天要不要过去看看?”

“有你打点就行了。”太夫人笑道,“我就不过去看了。”

有小丫鬟进来禀道:“太夫人,夫人,沧州的大姑爷送年节礼来了!”

太夫人听着很是高兴,催十一娘:“你快去看看!”

十一娘笑着回了自己的院子。

绿云就陪着两个精明干练的婆子走了进来。

给十一娘问了安,说了些吉祥话,其中一个婆子笑道:“奴婢们还带了一对嘹哥来,是送给二少爷的;一对翠鸟,是送给世子爷的;一对黄鹂,是送给五少爷的;一对鹦鹉,是送给大小姐的。”

“真是有心!”十一娘笑着说了几句客气话,然后每人赏了十两银子,让绿云带下去用饭。吩咐雁容去外院把邵家送的东西送到各人屋里去。

雁容回来复命,却悄声对她道:“我听外院的小厮说,三爷送来的东西虽然和端午、中秋一样多,可品相却差了很多。”

十一娘有些惊讶。

雁容忙道:“真的,我去看过了。中秋节三爷送的风鸭个个油腻肥大,这次送来的却很瘦小。”

十一娘失笑。

年节礼的礼单会送到徐令宜的手中,但将东西入库却是负责各府礼品往来的樊管事。像这种事,只怕樊管事也不好说什么吧!

“这件事你不要声张。”十一娘吩咐雁容,“免得侯爷脸上不好看。”

“奴婢知道了!”雁容急声道,“这事奴婢谁也没提!”

十一娘问起她的差事来:“大姑爷家送来的东西都送到了?”

“二少爷的交给了沁香,世子爷的交给了杜妈妈,五少爷的交给了南永媳妇,大小姐的交给了小鹂。”

自太夫人借口天气太热把徐嗣谆留在了自己屋里以后,就再也没有提给徐嗣谆单独设院的事,十一娘想着徐嗣谕等人都是过了十岁才住到外院的,也不主动提起,这件事就这样搁置了下来。其他人的东西都交给了身边的丫鬟,只有送给徐嗣谆,雁容却送到了杜妈妈手里。

十一娘不由微微点头,道:“你办事,很细心!”

雁容受了表扬,激动的面孔微红,曲膝道:“奴婢只是没有辜负夫人的教诲。”

十一娘笑着遣了她退下。

徐嗣诫就拖着个鸟笼跑了进来:“母亲,母亲,您看,大姐夫送的鸟!”南永媳妇满脸歉意地跟了进来:“夫人,五少爷非要来不可…”

十一娘示意南永媳妇不用紧张,笑着接过鸟笼递给了南永媳妇:“鸟要挂在屋檐下养着,可不能像你这样拖着跑。”

徐嗣诫深深地点头,笑道:“挂在母亲的屋檐下,它唱歌给母亲听!”

“这是大姐夫送给诫哥的!”十一娘笑着抱了徐嗣诫,“把它挂在你屋檐下,唱歌给你听。”

他扭着身子:“唱歌给母亲听!”

是要送给她吧!

十一娘亲了亲他的面颊:“母亲怕吵,挂在诫哥的屋檐下。”

徐嗣诫这才没有做声了。

待她安置好徐嗣诫回屋,却看见服侍的丫鬟、婆子都远远地立在屋檐下,徐令宜和徐令宽站在院子里低声说着什么。

听到动静,两兄弟打住了话。

“这么晚了,天又冷,怎么不进屋去?”十一娘笑着和他们打着招呼。

第三百六十一章

徐令宽上前,恭敬地向十一娘行礼:“只不过是和四哥说几句话罢了。”一副轻描淡写的语气,然后笑着告辞:“四哥,那我先走了!”

徐令宜点头,目送徐令宽离开,转身和十一娘进了内室。

十一娘服侍他更衣。

“太后的病还没有好。我让小五跟五弟妹说一声。”徐令宜低声地道,“让五弟妹这两天进宫去看看──她对宫里的事有些只怕比太夫人还要熟些。”

十一娘想到太夫人提起太后娘娘病情时的表情,沉吟道:“侯爷也怀疑太后娘娘的病有假吗?”

徐令宜没有做声,算了默认了。

就算是假病,除了给长公主的喜庆事生出一点点的涟漪而让皇上有些膈应之外,又有什么实质上的影响呢?

十一娘有些想不通。

“开春就要选秀了。”徐令宜轻声提醒她,“这次是为皇上充实后宫。”

十一娘恍然。

太后几次想让杨氏女进宫都被皇上婉言拒绝了。

“您是怕太后娘娘装病示弱以挟皇上?”她思忖道,“如果真是如此,只怕早就有了防范。五夫人又是晚辈。我看,还不如让太夫人去瞧瞧。”

她们和太后之间有尊卑关系。太后完全可以决定见还是不见,是赏个锦杌坐在身边说说话,还是隔着珠帘远远地答上两句。以五夫人的资历,太后未必把她放在眼里。就算她再熟悉了解宫里的情况,可见不到人,又有什么办法?

徐令宜知道她未尽之意。压低了声音道:“慈宁宫的人,我也认识几个。只是这些日子太后娘娘在病中,脾气暴躁,大家不敢随意走动。五弟妹去,少不得要问问病情。到时候自然有人答话。”

原来是消息递不出来!

如果是这样,那见不见得着太后都没有什么影响了。

她微微点头,和徐令宜歇下。

第二天一大早,五夫人去了宫里。中午从宫里回来直接到十一娘处落脚。

十一娘一面差人去外院请徐令宜,把她迎到内室坐下。

五夫人见十一娘的样子,知道她知道明白自己进宫的目的,不由看了她一眼。

眼角的余光就扫过临窗大炕的窗台。

尺高的紫色水玉花斛里插了大红的芙蓉花,浓艳的如四月芳菲。而花斛旁面盆大小的琉璃鱼缸里则养了四、五尾罕见的墨色的金鱼,正悠闲的摆动着裙裾似的大尾巴。

她不由暗暗吃惊。

就这两样东西,已值千金。

特别是那紫色水玉花斛,她还只是早年在先帝吴皇后寝宫见到过一尊和这一样大小的黄色花斛。

她不禁抬目四望。

炕桌、高柜、太师椅、落地罩都是黑漆的,帷帐、炕上和太师椅上搭着坐垫则都是半新不旧的藤黄色万字不断头的锦锻。屋子里没像一般富贵人家点上熏香炉或是插了百合香,而是在墙角放了盆约有人高的腊梅花。嫩黄的花瓣晶莹剔透,深褐色的枝杈盘结纠虬,横生几份野趣,又有清香浮动,让人生出温馨舒适之感来,想靠在炕上那蓬松的大迎枕上歇一觉才好。

十一娘屋里的这株腊梅花是她专门让季庭媳妇养的。她看见五夫人的目光在腊梅花上停留了片刻,就以此为题和五夫人寒暄道:“大冬天的,门窗紧闭,熏香点着呛人,就到花房里搬了这株腊梅过来。”

五夫人听着心中一动。

有了那医婆,歆姐儿的病好了很多。所以当那医婆说丽景轩周围都是花树,对歆姐儿不好时,她就选了十一娘搬家的日子回了娘家。这换房子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徐令宽知道了很是不悦,可看着歆姐儿一天比一天好,也装聋作哑不提此事了。前几天歆姐儿又犯了病,那医婆说是屋里点的熏香太呛人了…

“这腊梅花的味道的确好闻。”她笑着坐到了临窗的大炕上,“只是那医婆说我们家歆姐儿味不得花香,我要问问才好。”

十一娘这才明白五夫人明明答应的好好的,怎么到了搬家的时候又避回了娘家…

这算不算是迟来的解释呢?

十一娘笑着顺了她话道:“那是得好好问问才是。歆姐儿的身体第一要紧。”然后让小丫鬟上了茶点。

五夫人刚端了茶盅,徐令宜回来了。

她忙站起来喊了一声“四哥”。

十一娘就避了出去。

两个人在内室说了大约一盅茶的功夫,五夫人起身告辞。

十一娘笑着将五夫人送到了院子门口这才折回了内室。

徐令宜正面露沉思地盘坐在临窗的大炕。

十一娘轻手轻脚地收了茶盅,又重新给徐令宜沏了盅茶。

徐令宜端起茶盅啜了一口,叹了口气道:“太后娘娘是真的病了。”很是怅然的样子。

十一娘坐到了他对面,迟疑道:“那,您有什么打算!”

人有时候能在威武面前不屈膝,却很少能在苦难面前不悲悯。所以太夫人觉得太后娘娘装病的时侯能不以为然,而徐令宜发现太后真的病了时却要面露凝重。

“万一到了那一步,也要答应的有价值才是!”徐令宜的表情冷峻而坚定。

这些都不是她应该过问的范围。

十一娘静静地为徐令宜续了杯茶。

从那天起,徐令宜有时候会出去拜访朋友。而十一娘在忙完喜铺的事后,迎来了徐嗣谕的归家。

徐嗣谕的相貌没怎么变,只是比离家的时候高了一个头。

看见站在人群里泪眼巴巴地望着他的秦姨娘,徐嗣谕微微侧过脸去,垂睑揖手,给十一娘行礼。

徐嗣谆腊月初七就放了假,可人却没闲下来。还在编书的赵先生给他布置了很多的功课。他还因此去请教过二夫人。二夫人没有给他答案,而指了书房让他自己去找。他找了三、四天才找到那个典故的出处。然后高兴得不得了,让新到他屋里当差的小厮茶茗偷偷去街上买了赵先生最喜欢吃的猪头肉回来,还借口要告诉徐嗣诫画画把徐嗣诫也叫去了。谁知道徐嗣诫转身却告诉了十一娘。

十一娘想着这是孩子们之间的小秘密,装做不知道。结果徐嗣诫吃了那猪头肉活蹦乱跳的,徐嗣谆却拉了两天肚子。茶茗也因此被太夫人命人打了十大板。要不是徐嗣谆出面求情,茶茗又是白总管推荐的,只怕早就被撵了出去。

知道徐嗣谕今天下午回来,他一早就到了十一娘屋里,拿了十一娘做的识字卡教徐嗣诫认字,又留在十一娘屋里吃了午饭。

见徐嗣谕给十一娘行了礼,他拉着徐嗣诫上前给哥哥行礼。

徐嗣诫跟着徐嗣谆身后,有模有样地跟着作揖。

“世子长高了!”徐嗣谕客气地和徐嗣谆拱了拱手。

陌生的称呼,陌生的口吻,都让徐嗣谆小小地怔了一下。

而徐嗣谕已去摸徐嗣诫的头:“五弟!”

他笑着和徐嗣诫打招呼。

那是十一娘常做的动作,在徐家,也只有十一娘会这样、敢这样摸他的头。

小小的徐嗣诫不明白眼前这个有点熟悉,更多却是陌生的哥哥为什么要学着母亲的样子摸自己的头。他直觉地侧头避开了徐嗣谕,然后紧紧地攥住了徐嗣谆的手,睁大了和徐嗣谕一模一样的凤眼,略带警戒地望着他。

徐嗣谕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目光落在了徐嗣诫紧握着徐嗣谆的手上,眼底飞快地逝过一道苦涩。

十一娘看着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徐嗣谕从前和徐嗣勤、徐嗣俭走得近,反而和徐嗣谆、徐嗣诫不咸不淡的。后来她安排徐嗣诫住在丽景轩,也有让他和徐嗣诫多多亲近的意思。只是徐嗣谕住在前院,徐嗣诫住在后院,他轻易不踏进后院的门。不怪徐嗣诫对他有陌生。

她刚想说几句话为徐嗣谕解围,贞姐儿已笑盈盈地上前给徐嗣谕行了个礼:“二哥!”

十一娘看见徐嗣谕收回手,嘴角绽出一个真诚而喜悦的笑容。

“贞姐儿!”他亲切地喊着妹妹,脸庞也因此而明亮起来。

贞姐儿抿了嘴笑。

徐嗣谕神色间轻快了不少。

他彬彬有礼的和秦姨娘、文姨娘、乔姨娘打招呼。

“二少爷!”秦姨娘嘴角微翕,一副很是激动的样子,却喃喃的说不出话来。

文姨娘则满面春风地掩嘴而笑:“有些日子没见二少爷,二少爷比以前更沉稳了。果真是‘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还是要出去见识见识…”她的话一如往昔的长,以至于徐嗣谕头颅微垂,嘴角含笑地听了半天才算完。

乔莲房的反应则干脆多了。

她朝着徐嗣谕微微点了点头,就退到了一旁。

十一娘就笑着招呼徐嗣谕:“我们去见祖母吧!她老人家一大早就叨念到现在呢!”

徐嗣谕恭敬地应了声“是”,由丫鬟、小厮、婆子们簇拥着,和徐嗣谆、徐嗣诫、贞姐儿一起去了太夫人那里。

秦姨娘站在那里凝望着徐嗣谕的背影不停地用帕子抹着眼角:“二少爷瘦了很多!”

明明面色红润,精神焕发。

乔莲房听着不以为然,面带讥讽地撇了撇嘴,带着丫鬟回了屋。

文姨娘一惯地做那善解人意的人:“二少爷回来可是桩大喜事。姐姐快别哭了。这会夫人带着二少爷去见太夫人了,完了就会来看姐姐了。那安乐山长水远的,和我们这里的风俗、习性都不一样,我看姐姐不如回屋去让人做些二少爷平常最喜欢吃的。等二少爷来看姐姐的时候,姐姐也可以让二少爷解解馋。”

“是我糊涂了,是我糊涂了。”秦姨娘忙收了眼泪,感激地朝着文姨娘福身,带着丫鬟匆匆离去。

文姨娘看着刚才还热热闹闹此刻却寂廖空旷的院子笑着摇了摇头,和秋红慢慢往自己院子里去。

“你刚才说,大姑爷送给大小姐的那鹦鹉有蹊跷,有什么蹊跷?”

第三百六十二章

秋红低声道:“大小姐的鹦鹉,据说会说话!”

“呸!”文姨娘笑道,“不会说话的那还是鹦鹉吗?”

“可它还会背诗!”

“背诗?”

文姨娘一怔。

“嗯!是背诗。”秋红点头,“小鹂说,那鹦鹉前些日子背的是‘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这几天背‘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

文姨娘呆住。

秋红道:“那鹦鹉刚来的时候还背过‘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呢!”

文姨娘擦了擦额头的汗:“那,那夫人知道吗?”

“知道!”秋红笑盈盈地道,“夫人说,这鹦鹉怎么净说沧州话。让大小姐教它说燕京话。把大小姐说的满脸通红。好几天没给鹦鹉喂食呢!”

“夫人知道就好。夫人知道就好。”文姨娘松了口气。

而此刻太夫人正望着举止大方得体的徐嗣谕微微点头。

“去见过你老子了?”

“见过了。”徐嗣谕身姿笔直地立在太夫人面前,语气和煦。

太夫人问起他在乐安的情况来。

徐嗣谕一一回答。说话的声音不高不低,不紧不慢,有着世家公子特有的从容坦然。

太夫人再次微微点头。

徐嗣谕就让文竹拿了根黄杨木的拐杖进来:“孙儿在乐安闲暇时做的。”

杜妈妈忙上前接过递给太夫人。

太夫人摸着拐杖,脸上满是欣慰的笑容,吩咐魏紫摆饭。

徐嗣谕道了谢,反问起太夫人的身体来。

太夫人笑呵呵地和他闲话,待小丫鬟来回话“饭已摆好”时,徐嗣谕则上前搀着太夫人去了东次间。

十一娘在心底幽幽地叹了口气。

不过短短几个月,徐嗣谕的笑容更矜持,待人更谦和,明明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大男孩,却已有了大人的老成,像个久别来访的客人,而不是离家归来的孩子。

而徐令宜对徐嗣谕的状态却很是满意:“出去了一趟,懂事了不少。看样子,把他送出去还是对的。”

男人和女人看问题很少有一致的角度。

十一娘不置可否。

徐令宜问起徐嗣谕的行踪来:“去看过秦姨娘了?”

“去了。”十一娘道,“喝了杯茶,说了会话,就去了二夫人那里。”

徐令宜听了微微颌首。第二天徐嗣谕过来问安时叮嘱他:“姜先生来信说,他给你留了些功课,对你参加童试大有益处。虽然是过年,可也不要把功课落下。别辜负了姜先生的一片期望才是!”

徐嗣谕恭声应“是”,回去后就闭门苦读。春节期间除了去给太夫人和十一娘晨昏定省,不出院门一步。

十一娘因有孝在身,春节就带了徐嗣诫在家里识字,跳百索或是玩翻绳,偶尔下厨房做些甜食给徐嗣诫吃。把徐嗣诫乐的,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

徐嗣谆则被徐令宜带在身边应酬来往宾客。他一开始大为兴奋,晚上来给十一娘请安的时候就眉飞色舞地讲他遇见了些什么人,说了些什么话,什么事特别的有趣。可没几天,就感觉疲惫起来。到了正月,索性跑到十一娘这里来吃午饭、睡午觉,然后就磨磨蹭蹭地不愿意走了,说要告诉徐嗣诫识字。

十一娘本来就觉得徐嗣谆小小年纪做大人的事有些不合适宜,出面留了徐嗣谆几次。而徐令宜看见徐嗣谆一到十一娘屋里就精神百倍,一跟自己出去就如打了霜的茄子,哪里还看不出来。说了十一娘几句“慈母多败儿”,倒也随他去了。徐嗣谆玩得越发高兴。每天一大早就过来,到了晚上灯点才走,不是和徐嗣诫跳百索,就是和徐嗣诫去后院放烟火,还求十一娘也给他做带骨鲍螺吃,玩到高兴,就歇在徐嗣诫处。

太夫人见他每次从十一娘处回来都面色红润,眉眼带笑,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的。

秦姨娘看了就在十一娘面前小声嘀咕:“这大过年的,二少爷天天这样关在家里苦读可怎么熬得住?也应该适时歇歇,到亲戚朋友家走动走动才是!”

自从徐令宜为她唠叨徐嗣谕跟前没人服侍的事发了脾气以后,秦姨娘在徐令宜面前就再也不敢提起徐嗣谕的事,改在十一娘面前絮叨了。

十一娘只当没听见。可时间长了,也顶不住她每天说一遍。只好道:“二少爷刻苦攻读,也是为了锦绣前程、光耀门楣。秦姨娘不为二少爷打气也罢,怎么还说出这样的话来。岂不是要拖二少爷的后腿?何况这也是侯爷的意思。难道你让二少爷仵逆父亲不成?”

秦姨娘哪里搁得住十一娘这样一顶大帽子,忙跪在地上磕头:“我是没读过书的人,不懂得这些大道理。还请夫人饶恕我的无知。”

既然不懂这些大道理,又怎么吓得跪在地上求饶?

十一娘不想和她多说。让绿云扶她起来,道:“这过了元宵节,天气就渐渐暖和起来。我这些日子,又是要忙过年的事,又要忙喜铺里的事,孩子们的衣裳鞋袜不免有些疏忽。我看秦姨娘上次给我做的几双鞋还不错,就请你给诫哥做十几双鞋袜吧!二月二龙抬头的时候,也可穿了去踏青。”

既说了鞋袜的数量,又说了交鞋袜的时间。这样一来,她就没空天天瞎琢磨了吧?

秦姨娘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忙垂头躬身应“是”。

十一娘就端了茶。

三位姨娘都退了下去。

秦姨娘拉了文姨娘的手:“虽说是孩子的东西,可纳鞋底,绣鞋面,和大人的无异。不过月余的功夫,哪里就能做出十来双鞋袜来。我知道你屋里的玉儿针线好,不如帮我做几双。”然后福了身,“我这里感激不尽了。”

文姨娘又怎么会掺合到这其中去?

她满脸的为难:“姐姐是不知道。夫人年前把大小姐的鞋袜、春衫都交给了我。我的针线一向不利索,这正愁着到时候交不了差,想借姐姐屋里的翠儿帮帮忙呢!没想到夫人把五少爷的鞋袜交给了你…”

秦姨娘听着满脸的失望,眼睛不由朝乔莲房望去。

乔莲房已领着丫鬟拐进了耳房旁的夹道。

文姨娘看着目光一转,把秦姨娘拉到一旁,压低了声音道:“要不,我们出点钱,让针线上的人帮着做?”

秦姨娘听着眼睛一亮,旋即又黯淡下去:“这,这不大好吧?要是让夫人知道,岂不觉得我对她不敬!”

“也是”文姨娘笑道,“我看,姐姐不如一面做,一面再找人帮忙。船到桥头自然直。”

秦姨娘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精神有些沮丧地点头,带着小丫鬟回了屋。

刚坐下,翠儿回来。

手里还提着个大红描金食盒。

秦姨娘看着精神一振:“怎样?”

翠儿眼底闪过一丝无奈,脸上却堆了笑:“二少爷说姨娘做的这酪酥拌雏子鸽很好吃。只是他如今要用功读书,没功夫吃这些小食,让姨娘以后别再送东西去了。等他考了童试再说。”

秦姨娘听着松了口气,满面笑容地道:“你跟他说,我都听他的。让他不用着急。万一考不上,到时候跟侯爷说说,走荫恩也是一样。”

翠儿应喏,把食盒递了一旁的小丫鬟。

秦姨娘已开了匣子,拿了箱笼的钥匙朝着她招手:“你去开了我的箱笼,把那匹玉带白找出来──夫人让我给五少爷做袜子。”

翠儿听着吓了一大跳:“那可是贡品。原是侯爷赏给您,您一直没舍得用的。五少爷今年才五岁,会不会太奢侈了些…您不如留着给二少爷做袜子!”

“既然是夫人的吩咐,”秦姨娘圆润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不太协调的冷讥之色,“自然要做最好的东西。何况我们五少爷如今被夫人养在身边,侯爷看了,也只会欢喜!”

就算是这样,五少爷也是记在佟姨娘名下、连生母是什么人都不知道的卑贱之人。这样抬着他,万一夫人有了自己的亲生子,五少爷岂不和二少爷一样,上不上的,下不下的…可翠儿见秦姨娘已低头在针线筐里找了明纸出来画鞋面,不好多言,轻声应“是”,拿着钥匙去开了箱笼。

用了两天的功夫赶了双鞋袜送过去,徐嗣诫穿了正合脚。

“秦姨娘的针线做得真是不错。”十一娘笑望着穿了新鞋新袜在炕上走来走去的徐嗣诫,当着徐令宜的面夸奖秦姨娘,“以后诫哥儿的鞋袜就劳烦秦姨娘多多费心了。”

“不敢当夫人夸奖。”秦姨娘低着眉眼,余光却打量着徐令宜,“五少爷穿着好就好!”

徐令宜正望着得意地跷起脚在徐嗣谆面前显摆自己新鞋新袜的徐嗣诫微微地笑。

秦姨娘看着心有些凉。

她还记得徐嗣谕小的时候,她用同样是贡品的深锦红给徐嗣谕做了双袜子,侯爷看着只皱眉。还吩咐她以后不可如此…怎么到了徐嗣诫这里,就什么也不说了呢?

思忖间,秦姨娘听到十一娘温和的声音:“只是小孩子家的,穿了这绫袜容易滑脚。秦姨娘以后还是用细棉布给诫哥做袜子吧!”

她回过神来,正要低声应“是”,却见徐令宜吩咐小丫鬟传话给临波:“…让他去跟白总管说一声,我记得年前宫里赏了几匹嘉定斜纹布,织成了‘水浪胜子’的模样,还不错。拿进来给诫哥做袜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