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嗣勤望着兴高采烈的徐嗣俭,淡淡地道:“你们的花灯做得怎样了?”

徐嗣俭见哥哥神色焉焉的,敛了笑容:“怎么了?刚才都好好的。”说着,露出恍然的表情,“是不是爹爹不同意我们去谨习书院,所以你有些不高兴?”

“没有。”徐嗣勤轻轻摇了摇头,转身进了内室,连徐嗣俭手时的银票也没有要。

三爷在九月初就有信来,对徐嗣勤两兄弟说,开春他就要回京察考,读书的事,到时候再说。为这件事,徐嗣俭郁闷了很久,还是徐嗣勤开导他,这才好了些。这次看哥哥不愉快,他原是想打趣打趣哥哥,没想到如一拳打在软棉花上了,徐嗣勤根本没有反应。

徐嗣俭想了想,也撩帘进了内室。只见徐嗣勤仰面躺在临窗的大炕上,眼睛盯着承尘发着呆。

“哥哥,我听到一件事。”徐嗣俭想了想,坐到了徐嗣勤的身边,“李霁,就是那个从前常和中山侯唐六公子在一起的李霁,你还记不记得?”

“不记得了!”徐嗣勤语气敷衍。

徐嗣俭却不放弃:“他就是娶安成公主家的十小姐了。”

“哦!”徐嗣勤听着心里更是烦乱,四婶托林大奶奶和周夫人给他说了几门亲事,可话传到母亲那里,不是嫌人家门第低了,就嫌人家家底太薄,以至于现在四婶婶都不好管这件事了。

“我听大表哥说,那李霁在福建,立了大功,破格做了泉州指挥使,授了正四品的衔,还被皇上招见。”语气很是羡慕。“不过也有人说,他根本没有剿倭五千。那五千人有一大半是靖海侯家的护院。”

“你听谁说的!”徐嗣勤一下子坐了起来。

靖海侯前朝就镇守福建,所谓的护院,实际也是靖海侯府的家将。因福建隔的远,只要靖海侯不闹出什么事来,历任皇帝对这件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听唐六公子说的啊!”徐嗣俭道,“要不然,我们怎么知道!”

“他这个人,心胸狭窄,妒贤嫉能。”徐嗣勤有些沮气,“说出来的话未必就能全信。”

“可他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徐嗣俭道,“有几个倭寇,几个区家的人,几个平民…一清二楚!”

“这些事你别管。”徐嗣勤比徐嗣俭大一些,一听就觉得这事有点不对劲。这样重要的事,怎么就传了出来的。“也许是别人妒忌他,所以有意中伤他。我们这样传来传去的,和那些小人有什么区别。”又道,“何况四叔也说了,我们家和别人家不一样,我们行事更要低调沉稳一些才是。免得被有心人利用,连累了大人。”

徐嗣俭微微颌首,迟疑道:“那,那李霁的婚礼,我们去不去呢?”

徐嗣勤奇道:“有人跟你送帖子了?”

徐嗣俭点头:“前两天我在大表哥家里遇到了定国公家的十九,他问我去不去参加李霁的婚礼。我说我没帖子,明天他就给我送了三张来──还有一张是给二哥的。”

徐嗣勤想了想,道:“还是别去了吧!我们和他本来就没什么交情。况且他们那帮人最喜欢到翠花胡同喝花酒。到时候我们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那,那怎么跟十九说啊?”徐嗣俭有些为难,“他也是一片好心…”

徐嗣勤沉吟道:“要不,我们去落叶山吧?”话一出口,更觉得可行,“就说四叔让我们去落叶山读书好了。这样一来,他们总不好勉强了吧?到时候我们闭门不出,他们难道还能跑到我们家里来对质不成?”

那一帮人平时看着耀武扬威的,可都是当家的长辈一吭,都吓得瑟瑟发抖的人。

徐嗣俭听着眼睛一亮:“大哥这主意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第四百七十一章

福建总兵李忠的次子李霁娶亲,据说场面很大。女方第一抬嫁妆进了位于桂树胡同李家的新房,最后一抬还没有出安成公主府。李家更是连摆五天的流水席,都是四冷荤压桌,八大碗、两海碗,又请了燕京三大戏班轮流唱堂会。公卿之家去了安成公主府,那些大小官员则去了桂树胡同。一时间,满燕京都在议论这场婚事。

相比之下,谨哥儿的满月礼就显得有些冷清。

十一娘只请了些亲朋好友,外院开了十来桌,内院的花厅开了十几桌,下午则由德音班的班主周德惠和长生班的班主庚长生各唱了一场堂会。

太夫人和郑太君等人在点春堂听戏,周夫人几个则聚在十一娘屋里说话。

“洗三礼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有些不对劲。”黄三奶奶打量着十一娘,“想着你刚生产,有些话就没有说的。怎样?现在可好些了?”很担心的样子。

“已经好多了。”十一娘笑道,“刚开始的时候,刘医正每天都来问诊,现在每五天来一次。”

“那就好!”周夫人笑道,“刘医正掌管太医院二十年,医术高超。你也别急,慢慢的来。”

林大奶奶则开玩笑:“我嫂子还一心一意盼着早点把媳妇娶回家,等着你到时候主持大局,你可不能马虎。”

“放心,放心。”十一娘和她打趣,“我怎么也不能耽搁了孩子们的好事。”

谈笑风生间,顾妈妈抱着孩子进来,后面跟着万妈妈的媳妇万三家的。她托了个红漆海棠茶盘,满满堆着各式的金锁、银锁,金光灿灿的,十分耀眼。

“哎呀我们的小寿星来了。”周夫人笑着迎了上去,“我来看看,和刚出生的时候有什么不同了。”黄三奶奶和林大奶奶也都围了过去。“眉眼长开了,人也白净了,越长越像侯爷了!”

万三家的则小心翼翼地将托盘托了过去:“夫人,这是各位大人、老爷赏的。”

徐令宜的好友都嚷着要看看孩子,刚才顾妈妈特意把谨哥儿抱去给外院的人瞧了瞧。

十一娘这才发现茶盘里还夹杂着几块上好的羊脂玉玉佩、金、银手镯等物。笑道:“你把这些东西都收起来。等会让竺香告诉你怎样上册。你既然在六少爷屋里服侍,有些事,也要管起来才是。”

万三媳妇听了,忙曲膝应“是”。

有小丫鬟跑了进来:“夫人,梁大奶奶来了。”

兰亭!

十一娘笑道:“快请进来。”话音刚落,穿着大红万字不断头暗纹团花刻丝小袄的兰亭就走了进来。

她肤光如雪,眉宇间一派明媚,像待字闺中的还有些天真烂漫的千金小姐,哪里像是做了母亲的人。

“你可来晚了!”十一娘笑道,兰亭已盈盈福身:“各位姐姐千万毋怪,等会我罚酒三杯。”一来就把其他的人话都堵在了嘴里。

黄三奶奶不想她就这样溜过去,笑道:“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可别找借口推辞。”

“姐姐什么时候看见我说话不算话了?”兰亭笑着挽了黄三奶奶的手,“姐姐放心,到时候定和姐姐并肩坐了,随姐姐督促。”把个黄三奶奶说的扭了头对周夫人道,“兰亭这张嘴,越来越厉害了。”

兰亭笑着,将谨哥儿抱在了怀里:“这小子,倒挺沉手的。”然后笑着对十一娘道,“比我们比我们家彤哥儿小了一岁打五个月。”

十一娘正要应一句,小丫鬟进来禀道:“甘夫人来了!”

兰亭听了,眉头就几不可见地蹙了蹙。

甘夫人走了进来,目光落在兰亭身上,表情微微一松,笑着和众人见了礼,去见谨哥儿:“这孩子,长得可真好。”

抱着孩子的兰亭笑了笑,将孩子递给了十一娘。

黄三奶奶就问道:“那边的戏散了吗?”

“还没有!”甘夫人又看了兰亭一眼,“庚长生上了场──我不喜欢听昆山腔。”

“我觉得还是周德惠唱得好一些!”说起听戏,大家开始各抒己见,如同议论自己最喜欢的歌手一样,对各种曲目如数家珍。只有兰亭,显得有些沉默,还有甘夫人,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了半天,宋妈妈过来请她们去花厅──要吃晚饭了。

大家笑着和十一娘告辞。

兰亭却笑道:“我来的晚,陪十一娘坐会。你们先去,我马上就来!”

甘夫人听着,脚步一滞。

黄三奶奶不依,笑道:“看看,看看,我说到时候要找借口推脱的吧!”

兰亭眉宇间闪过一丝懊恼,又很快展颜笑道:“黄姐姐放心。我要是等会不去,你差人来揪我就是”笑容到底有些勉强。

黄三奶奶还要说什么,周夫人已轻轻拉了她的衣袖:“你一个做姐姐,哪有和妹子斤斤计较的。”又招呼其他人,“我们快点吧!在这里躲了半天,要是晚饭还去迟了,太夫人等人只怕要罚我们的酒了。”黄三奶奶是个机敏的,哪里听不出来,掩袖笑着和周夫人出去了。

甘夫人走在最后,看了正和十一娘说话的兰亭一眼,犹豫了片刻,这才转身离去。

“出了什么事?”十一娘关心地问兰亭。

兰亭也不瞒她:“大哥和扬州半塘龚家的人做生意,想我公公跟泉州市舶司打个招呼。我试了试公公的口气,公公不仅很为难,还委婉地告诫我,让我别插手福建的事务。”她苦笑道,“我跟大哥说,大哥不仅不听,反而说我没有尽力。刚才我一下轿,大嫂就找我说这件事。我怎么解释也解释不清楚,只好躲到你这里来了。”

十一娘听着不由叹了口气,把当初徐令宜曾助甘太夫人之口告诫忠勤伯的事说了:“…也不知道福建现在是个什么样的局势。有的人生怕沾上,有的人则趋之若鹜。真是让人担心。”她说这话的时候,想到了区家。

兰亭就凑在她耳边低声道:“上次姐姐来信,区家的人斗得很厉害。福建略有些名望的家族都被牵扯进去。还有些人则避到江南一带。就是蒋家,也告诫子弟拘俗守常,不得做出飞扬跋扈之事,如若惹了是非,立刻遂出家门。”

十一娘脸色微变。

朝代变更,只有家族是永远的依附。遂出家门,等于被弃于社会。

但区家内乱,对徐家来说却是好消息。

“没想到事态这样严重。”她沉吟道,“曹娥在那边还好吧?”

“怎么可能好!”兰亭无奈地道,“三姐夫已有两个庶子,一个庶女。”

“蒋家怎么能这样?”十一娘眉头微蹙──嫡妻没有进门,就允许妾室生下庶子、庶女。

“三姐嫁过去的时候,三姐夫都是二十好几的人了,房里怎么可能没人。”兰亭苦涩道,“那几个庶子女,最大的不过一岁多。”

一岁多…算算日子,正是甘家闹分产,蒋家派教养妈妈过来之后。

两人说着话,甘夫人折了回来:“兰亭,那边太夫人问你呢?”竟然催来了。

兰亭求救般望了十一娘一眼。

十一娘立刻笑道:“我正巧有些事要兰亭帮帮我。还请甘夫人先行一步,我们说完这几句就散了。”

甘夫人没有办法,讪讪然地走了。

兰亭携了十一娘的手:“让你为难了!”

“有什么为难的!”十一娘笑道,“我也不太喜欢你这个嫂嫂。”

兰亭大笑起来。

十一娘留她吃了晚饭,两人又说了半天的话,到了掌灯时分,差了小丫鬟去花厅那边打探甘夫人的行踪。

“还没有走。”小丫鬟道,“陪着太夫人、黄夫人说话呢!”

“看样子,她是铁了心要和你碰面。”十一娘道,“这样僵着也不是个事。我看,你不如从后门回去──彤哥儿还在家呢!”

兰亭神色微黯,轻轻点了点头。

晚上徐令宜回来,十一娘把兰亭的话告诉了他:“…福建的形势真的这样复杂吗?”

徐令宜显然对此很了解,淡淡地道:“说不上复杂,只是不想扯进去,各扫各的门前雪罢了。”说着,坐到了床边,笑道:“我今天听到一个好消息。邵仲然中了武举。”

“真的!”十一娘很高兴,“刚才林大奶奶来都没有提起。”

“我刚得到消息。”言下之意,林大奶奶肯定没有他的消息快。

十一娘笑得璨然。

徐令宜道:“就这么高兴?”

“当然了。”十一娘道,“这样贞姐儿嫁的时候,也体面些。”

徐令宜道:“那索性给他谋个差事好了…成亲的就更体面了。”

“别,”十一娘道,“人一生长着,拔苗助长有什么好的。我瞧邵仲然这样就挺好。考了武秀才再考武举人,中了武举人再考武进士,中了武进士再谋差事。一步一步的,该干什么的时候就干什么。心里也踏实些。何况人生不过是个过程,要紧的是知道欣赏身边的风景。”

“你还挺多新鲜话的。”徐令宜笑了笑,问起谨哥儿:“…人呢?乳娘抱去喂奶了?”

话音一落,突然意思到十一娘有很多怪僻──她不喜欢看见乳娘给谨哥儿喂奶,所以乳娘喂奶的时候,都会避到一旁去。

十一娘“嗯”了一声,就看见顾氏把谨哥儿抱了进来。

第四百七十二章

徐令宜上前抱了儿子,对十一娘笑道:“今天我们谨哥儿可出风头了!”口气里充满了为人父的与有荣焉,“老卓那嗓门,硬是没把他笑醒。蒋飞云夸他‘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呢!”

十一娘笑道:“人家说的是客气话!”

“我知道是客气话。”徐令宜笑着坐在了床边,“不过谨哥儿也有点胆色──从前在军营,大家最怕就是老卓的嗓门,他兴致高昂地嚷起来,像在打雷,别说是睡觉了,就是听一听都让人觉得难受。”说着,亲了睡得正酣的谨哥儿一口,“可见蒋云飞的话也有几份道理。”

十一娘大笑。

说到底,徐令宜还是觉得蒋云飞夸谨哥儿的话有道理。

是不是做了父母,对自己的孩子总有份偏心呢?

“侯爷快去换件衣裳吧!小心身上的酒气熏了孩子。”

徐令宜“嗯”了一声,还是抱了谨哥儿半天才去净房。

十一娘让顾妈妈端了温水进来给谨哥儿擦了擦脸。

顾妈妈在一旁笑道:“我们侯爷,看见谨哥儿眼睛都笑起来,不知道有多喜欢呢!”

十一娘拿着帕子的手微微一顿,半晌才低声道:“这种话,以后都别再说了──孩子多是持宠而娇。可别把他养成个娇横的性子才是!”

顾妈妈是乡野出身,并没有多想。笑着应“是”,奉承十一娘:“夫人这样,比得上孟母了。听说她为了孩子,曾经搬了三次家呢!”

十一娘听着笑道:“孟母可比不上。不过要跟孟母学一学。你们可别阴奉阳违的,到时候孩子看见我严肃,在我面前一个样;看见你们溺爱,在你们面前又是一个样。到底难成气侯,毁了他的一生。”

顾妈妈忙道:“夫人放心,您有什么吩咐,我一定不会违逆的。”

十一娘笑着点了点头。

既然出了月子,每天的晨昏定省就不能免了。

第二天一大早,十一娘带着抱着谨哥儿的顾妈妈去了太夫人那里。

太夫人见了嗔道:“你这孩子,这么急干什么?先把身体养好再说。”携了她的手坐到了炕上。

“不过是从正屋到您这里。”十一娘笑道,“不惹事。何况天天在床上躺着,人都要发霉了,正好走动走动。”

“就是走动,也不用这样早。”太夫人说着,示意顾妈妈把谨哥儿抱到自己面前,“我知道你们孝顺,可孝顺有千百种。晨昏定省是一种,你把身体养好了,照顾老四、教养子嗣、主持家馈,让我能安安心心的颐养天年,这也是一种。”说着,把谨哥儿抱在了怀里,“你听我的话,先好好养上三、五个月,待身子骨好一些了,再来给我请安也不迟。”

十一娘听着有些羞惭。

自己病着,家里的事全搁在了太夫人的身上。认真一想,她的孝顺到流于表面了。

她脸色微红,低声道:“娘说的是。”

太夫人见了笑着微微颌首,低头看睁着眼睛的谨哥儿:“瞧这双眼睛,又黑又亮,不知道有多精神。”

一旁的杜妈妈见十一娘面露尴尬,忙凑趣似地道:“可不是。我越瞧越觉得像侯爷小时候。”

正说着,有管事的妈妈来请太夫人示下。

十一娘起身告辞。

太夫人却要留了谨哥儿:“…你好好去歇了吧!谨哥儿给我作个伴。”十分喜欢的样子。

老人都喜欢孩子,谨哥儿又是家里最小的。

十一娘想到五夫人正怀着身孕。

说不定那边生了,太夫人对谨哥儿的关注又小了些。

她心里虽然舍不得,又不忍让太夫人伤心,只好反复叮嘱顾妈妈、万三媳妇、红纹、阿金等人好好照顾谨哥儿,自己曲膝行礼退了下去。

出了门,乌云密布,一阵北风刮过来,有些刺骨的凉。

“看这样子,怕是要下雪了。”琥珀望了望天。

十一娘掖了掖披风,笑道:“瑞雪兆丰年。我们正好可以赏雪景。”说着,往后院去,“我们去看看五夫人吧!──她怀了身孕。从前我在月子里,不便拜访,如今出了月子,怎么着也要去看看才是。”

“是!”琥珀应着,扶着十一娘去了五夫人处。

五夫人看见她有些意外,客气地把她迎到临窗的大炕上坐下,让小丫鬟上茶点。

十一娘笑道:“歆姐儿呢?怎么没见歆姐儿?”

听到有人提起自己的宝贝女儿,五夫人的表情都缓了缓,笑道:“她是个坐不住的,定妈妈陪着出去玩了!”

十一娘就问起她的身体来。

“我这次和上次截然不同。”五夫人笑道,“上次吐得不行,这次一点反应也没有。我挺好的。”又道,“你身体不好,这些事就别操心了,还是养好身体要紧。”

两个人寒暄了半天,歆姐儿回来,不知道为什么,有些闹情绪,让她叫人也不叫,还吵着要五夫人抱,十一娘就告辞回了屋。

竺香迎出来:“正想去找您──林大奶奶来了。知道您去了太夫人那里,等了您有半炷香的功夫!”

十一娘有些惊讶,快步进了屋。

林大奶奶看着迎了上来,不待十一娘开口已笑道:“我是个沉不住气的,知道仲然中了举,就立刻跑来告诉你了!”

这样说来,林家也知道了。

十一娘笑道:“既是你外甥,也是我们家大姑爷。我们同喜,同喜。”

林大奶奶听了掩袖而笑:“我们两个倒像王婆似的,自家夸起自家的来。”

两人相视一笑,在西次间临窗的大炕坐下。

林大奶奶就说起邵仲然如何孝顺、行事又如何的稳沉来。

十一娘明白了她的来意,也顺着她的话说。

林大奶奶见十一娘言辞诚恳,心中微安。

李霁的婚事弄得人皆尽知。别人不知道,林大奶奶心里却很清楚。要不是当初她插了一手,李霁说不定就是徐家的女婿了。虽然她觉得邵仲然不比李霁差,可现在李霁功成名就,为世人所熟悉知。邵仲然毕竟少了一份认同。她怕苦十一娘心里不舒服,亲自来向十一娘道喜,也有报信的意思。

十一娘想着既然沧州那边有邵仲然的消息过来,更应该有慧姐儿的消息,说了说邵仲然,就转移了话题,问起慧姐儿来:“…她还适应沧州生活吧?”

“邓家原和邵家是通家之好。”林大奶奶想起女儿眼角眉梢已满是喜悦,“她也算争气。去了之后孝敬公婆、尊敬丈夫,与族里的婶娘、妯娌们处得也很好,邓老太君不知道有多喜欢她。别说是我了,就是慧姐儿的舅舅、舅妈们都吓了一大跳,没想到她能有今天的。”

“孩子在父母眼中总是个孩子。”十一娘笑道,“实际上离了你,她有主见的很。”

“可不是这个道理。”林大奶奶听着直点头,说起贞姐儿:“…你也放放手了。”又道,“我还指望着她早点嫁过去,我们慧姐儿也有个伴。”

十一娘主要是担心贞姐儿太早生产──她自己就遇到了这样的坎。却不好跟林大奶奶说。她身边的女孩子多是十四、五岁就嫁了,说多了,大家不免会觉得她怪异。她笑道:“正教她怎么管家呢!”

“你倒会说我,轮到自己,和我一样了。”

两人说着,笑了起来。

有小丫鬟进来:“夫人,汤药煎好了。”

林大奶奶听着就站了起来:“那你先喝药吧!我去太夫人那里,也和她老人家絮叨絮叨去。”

十一娘这样一圈跑下来,也的确感觉有点累。笑着送了林大奶奶出门,吩咐竺香送林大奶奶去了太夫人那里,自己回屋喝了药,换了件衣裳,沉沉睡去。

再睡过来,十一娘眼角的余光就瞥见了睡在自己枕边的谨哥儿。

她忙坐了起来,对在床边服侍的秋雨道:“六少爷回来,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秋雨忙道:“太夫人见您睡得熟,不让我们叫。”话音刚落,有小丫鬟隔着帘子道:“夫人,甘老泉家的来给您问安!”

自从甘老泉私下为三爷在燕里置了宅子以后,十一娘都有拿不准甘老泉到底在山阳多一些还是在燕京多一些。

“请她进来吧”十一娘依在迎枕上,懒懒地道。

小丫鬟应“是”,打了帘子,甘老泉家的进来给十一娘磕了三个头:“快过年了,三夫人派奴婢两口子领着人回燕京给太夫人、侯爷送年节礼。奴婢进来给夫人磕头,问个平安。”

十一娘让小丫鬟端了杌子她坐,问起三夫人俩口子的情况来。

“老爷、三夫人都好。”甘老泉家的笑道,“就是想起大少爷和二少爷的婚事还没个着落,说起来就长吁短叹的伤心一番。”

十一娘不由猜测甘老泉家的进内院问安是不是受了三夫人所托,催他们帮徐嗣勤两兄弟快点订门婚事。

思谋忖间,那甘老泉家的笑道,“还好前些日子三爷的上峰做媒,把邻县方县令的嫡长女许配给了我们家大少爷!”

十一娘很是诧异。

三夫人不是一心一意要求高门女为妻,怎么突然又答应上峰保媒,给徐嗣勤娶了个县令的女儿呢?

第四百七十三章

十一娘不知道三夫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她不好多评价,笑道:“这下好了。前两天太夫人还问起大少爷的婚事。如今知道婚事定下来了,不知道有多高兴。”又道,“太夫人那里,你快去禀一声吧!也让她老人家安心。”其他的,没有多问。

甘老泉家的想着来时三夫人的嘱咐:“…把方家是什么来头跟太夫人、二夫人、四夫人和五夫人都说说。免得有人觉得我们离了他们就活不成了似的。都给我们家勤哥儿说的是些什么样的人家!”

她笑着应“是”,却并不急着走,道:“那方家,是湖州大户人家。方县令的伯父,就是原都察院御史方随方大人。这位方小姐,是方县令的嫡长女,自幼跟着姑姑读书,不仅写得一手好字,还擅长音律。”说到这里,甘老泉家脸露骄傲,“四夫人出身江南,应该知道方随方大人吧?就是建安四十六年辞官的那位方大人而方小姐的姑父,是原礼部侍郎江淮扬江大人。”

十一娘不知道。但甘老泉家的此以为傲,想必不是名臣就是名士!

她淡淡地笑道:“我在余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没听说过这两位大人。不过,能与江南大户人家结亲,总是件好事。”

甘老泉家的见十一娘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颇有些失望,可十一娘已经端了茶,她不好多说,只得笑着起身告辞,去了太夫人那里。

晚上徐令宜回来,十一娘把这件事告诉他。

徐令宜听了却皱了眉头:“怎么和这家人订了亲?”

“不好吗?”十一娘道,“我听甘老泉家的那口气,方随和江淮扬好像还是名人!”

“也算是小有名气。”徐令宜道,“建安四十六年,安成公主的驸马贩私盐,就是被方随弹劾。最后被仗责四十大板,到现在走路腿还一瘸一拐的。至于江淮扬,擅长音律,诗词,是江南名士。受当年‘巫盅案’牵连,辞官归隐…”话说到这里,微微一顿,“他们家怎么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十一娘轻轻摇头:“妾身也不知道!”

徐令宜想了想,道:“算了。婚事既然定了下来,我们再说什么也枉然。何况这是三哥的事,我们也不好插手。”又道,“好在明年春天三哥要回京,到时候我们兄弟见面了再说吧”然后坐到了床边,望着熟睡的谨哥轻声道:“如今孩子也满了月,我看,你们还是早点搬回正屋去住吧!那边有暖阁,又有净房,不管是你和孩子都方便一些。”

十一娘也准备搬,这样隔着个屏风睡着顾妈妈,她实在是不习惯。闻言笑道:“要不,我们明天就搬过去吧!”

“那就明天吧!”徐令且笑道,“我让临波和照影进来给你帮忙。”

“不用了!”十一娘笑道,“他们来,我还不方便些──在耳房住了快一个月,哪没有点私密的东西。”

徐令宜听了不再做声,梳洗一番歇下。

屋子里悄无声息,只有放在墙角的羊象宫灯偶尔发出两声“噼啪”的灯花爆裂声,气氛更显静谧。

徐令宜翻身,手就习惯性地伸进了十一娘的衣襟里。

腰肢细得好像略略使劲就会断似的…胸只能盈盈一握…可对比她的削瘦,又显得有些丰满。

念头一闪,拇指自动地寻找丰盈上的那颗茱萸轻轻磨挲起来,扑在她颈脖的热气变得有些炙热。

“侯爷…”十一娘不安地扭了扭身子,娇嗔着去推徐令宜。

“我知道。”徐令宜低声笑着在她的面颊上亲了一口,没有任何迟疑地放弃了,“快睡吧”手滑落在她的腰肢上,身体的反应却办法随心所欲地平复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十一娘有些难过。

她把头藏在了徐令宜的怀里。

有些事,她没办法消除,却也不想推波助澜。

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半晌,她的手轻轻地探进徐令宜的衣襟里…却被徐令宜擒住。

“别乱来!”他声音里隐隐含笑,“快睡吧!明天还要搬屋子。”

十一娘只觉得脸上滚烫滚烫的。

她没有抽出自己的手,而是顺势握了徐令宜的手,轻轻地喊了声“侯爷”。

气氛十分的暧昧。

徐令宜有片刻的犹豫。

他还记得第一次她羞怯之下透出来的僵硬和无奈…他把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腰上,形成了搂抱的姿势:“快睡吧!”说着,像对待孩子似的,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

十一娘暗暗松了口气。

她总觉得自己很笨拙,特别是徐令宜亮晶晶的凤眼目光深沉地注视着她的时候,她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不用自然最好…

可心里为什么有些不安呢!

十一娘咬着唇。

肩膀突然被蹬了一下。

她转过头去,就看见解了包被换了小袄的谨哥儿小手凑在嘴边,正用一双墨玉般的眼睛望着她。

“谨哥儿!”

什么时候孩子醒了也不知道…

十一娘心里有些内疚,正要坐起来,一旁的徐令宜已抱了孩子:“顾妈妈,顾妈妈…”

顾妈妈披着衣裳,小跑着进来。

“侯爷。”她接过了谨哥儿,很熟练地解了谨哥儿的尿片端了尿,又抱到屏风后面去喂奶了。

屋子里又安静下来。

十一娘很是尴尬。

刚才怎么没有想到屋里还有顾妈妈…这要是…还好谨哥儿醒了。要不然,岂不让笑死了!

她涨红了脸,翻身背对着徐令宜躺了。

徐令宜有些不解。

俯身打量她。

只见十一娘面如红霞,长长的睫毛颤巍巍如迎风的花蕊。

他想到她娇羞的性子…莫非是他刚才的拒绝让她恼羞成怒?

念头一闪,突然有点想笑。

正寻思着要不要打趣她两句,顾妈妈轻手轻脚地抱了孩子进来。

徐令宜想到这小祖宗有时候拍两下就睡了,有时候却睁着眼睛玩大半夜…起身接了儿子,和往常一样,一面走,一面轻轻地拍着儿子哄他睡觉。

听到动静的十一娘扭过头去。

昏黄的灯光中,身材高大的徐令宜影子被拉得很长,他动作轻柔地抱着襁褓中的谨哥儿,眉宇间一片祥和。

第二天,十一娘搬回了正屋的内室。

中午,徐嗣谆和徐嗣诫跑来看弟弟。

“母亲,你是不是好了?”徐嗣谆拉着谨哥儿的小手,“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和从前一样,每天中午都在您这里吃饭?”

徐嗣诫也道:“母亲,那我是不是能搬回来了!”

十一娘并没有全好,刘医正如今每隔五天来给她施一次针,汤药也没有间断。

“可以啊!”她不忍让孩子们失望,何况徐嗣谆和徐嗣诫兄弟身边都有妈妈、丫鬟服侍,“不过,要先得祖母同意才行!”

两个孩子都欢呼起来。

躺要床上的谨哥儿则努力地弯着手臂,希望能把小拳头送到嘴边,可惜穿得太多,弯了半天也没有成功,索性嘴一瘪,“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徐嗣谆忙哄着谨哥儿:“别哭,你别哭,我忙你去喊乳娘。”

谨哥儿哪里懂这些,哭得更大声了。

徐嗣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了粒糖出来:“我给糖你吃,你千万别哭了!”

吓得十一娘一身冷汗,正要去抱谨哥,红纹已抢先一步抱了谨哥儿:“五少爷,六少爷还小,只能吃顾妈妈的奶水,你们吃的东西六少爷都不能吃。”一面说,还一面轻轻耸着谨哥儿。

十一娘松了口气。

对红纹的举动不由暗暗点头。

“那,那弟弟什么时候能吃东西?”徐嗣诫有些失望地道。

红纹张口欲说,徐嗣谆已道:“至少要三岁!”

“为什么要三岁?”徐嗣诫像个好奇宝宝,“三岁就什么东西都能吃了吗?”

徐嗣谆点头:“因为你来我们家的时候,就什么东西都能吃了──我还把皇后娘娘赏的水晶糖全都给了你。”

十一娘有些惊讶。

徐嗣诫到徐家的时候,徐嗣谆还不过六岁,没想到他还记得这样清楚!

而徐嗣诫好像对从前的记忆有些糊涂了。他望着徐嗣谆,显得有些困惑。

十一娘忙岔开了话题:“谆哥、诫哥,你们不是给谨哥儿做了小红灯笼吗?快拿去让秋雨找出来哄弟弟玩。”

两人一听,争先恐后地跑了出去,各提了个巴掌大小的红灯笼进来在谨哥儿面前晃来晃去,逗着谨哥儿。

谨哥儿的眼睛随着红灯笼来来去去,暂时忘记了哭。

就有小丫鬟禀道:“夫人,弓弦胡同那边有喜帖过来。”

算算日子,已是十一月中旬,十二娘成亲的喜帖也该正式送过来了。

“拿进来吧!”十一娘叫了小丫鬟进来,“太夫人那边可得了信?”

小丫鬟伶俐地道:“太夫人、二夫人和五夫人都有人去送喜帖了。”

十一娘点头,太夫人来了。

十一娘忙起身迎了太夫人进来。

太夫人见三个孩子玩在一起,欣慰地笑着微微颌:“十二姨那边,你有什么打算?”又提醒她,“娴姐儿和十二姐成亲的日子相隔不到两天!”

“娴姐儿那边,我会亲自去给她添钱。”十一娘沉吟道,“至于十二妹那边,少不得要走一趟。”

第四百七十四章

太夫人听了赞许地点头。

虽然有远近亲疏,却也不可做得太过明显。

“你心里有数就好。”太夫人笑着,坐到了临窗的大炕上。

徐嗣谆和徐嗣诫跑了过来:“祖母,祖母。”作揖行着礼。

太夫人望着两个孩子呵呵地笑,又从顾妈妈手中抱过刚哭过的谨哥儿:“这是怎么了?谁欺负我们谨哥儿了说给祖母听,祖母望你教训他们。”又道,“我们谨哥儿穿了小衣裳,看着更齐整了。”说着,在谨哥儿的面颊亲了一口。

谨哥儿就睁着一双被泪水冲洗后如黑宝石般清亮的大眼睛望着太夫人。

太夫人看着心里十分喜欢,又在谨哥儿的面颊亲了一口。这才问徐嗣谆和徐嗣诫:“你们怎么又跑来吵母亲了?”

徐嗣谆忙道:“母亲说了,她病好了。我们以后每天中午都可以在这里吃饭了!”

太夫人就朝十一娘望去。

十一娘笑道:“不过是吃个午饭,又有丫鬟、婆子们服侍着,娘不用担心。”

太夫人见自己和十一娘说着话,徐嗣谆和徐嗣诫已一个去拉谨哥儿的手,一个拽了谨哥儿的手,笑着轻轻摇头:“你呀,就是太惯着他们了!”

十一娘笑道:“不惯孩子难道还怪大人不成何况谆哥和诫哥这样乖,我就是想惯,只怕也惯不坏。”

正说着,几位姨娘过来。

见太夫人在,文姨娘有些拘谨,乔莲房落落大方的,杨氏则显很恭敬。

“知道夫人搬回了正屋,特意来看看,”文姨娘一反常态,没有说话,乔莲房站在那里,颇有些矜持,杨氏见场面有些冷,笑着上前道,“夫人有什么事,直接吩咐就是。”

“也没什么事!”十一娘道,“正屋的地龙一直烧着,家里的尘灰也有秀莲几个帮着打扫。”说着,她端了茶,“要是有什么事,到时肯定要请几位姨娘来帮忙的。”

三人见了,曲膝行礼,鱼贯着退了下去。

太夫人望着杨氏的背影欲言又止。

杨氏如今还没有侍寝,相信府里很多都知道,就更不要说太夫人。十一娘怀孕的时候怀象不好,徐令宜多有怜惜,在她屋里照顾她。后来分娩,先是遇到难产,后来又是孩子有些不舒服,现在她血崩,需要调养个三、五年。按着贤妻的标准,她应该安排妾室待寝,轮到在自己房里的日子时,更是要通房服侍才是。如今徐令宜一味腻在自己的屋里…

她装糊涂。

“娘,您吃过饭了没有?要是还没有用饭,不如和我们一起吃吧?”十一娘笑着拉了徐嗣诫,又揽了徐嗣谆的肩膀,“我们也都还没有吃午饭呢!”

太夫人见着笑了笑,道:“那好,让你的小厨房给我做道笋干老鸭汤吧!”

这是太夫人最喜欢吃的一道菜。

十一娘笑着应喏,吩咐竺香去传膳。

徐嗣谆和徐嗣诫围了过来,一个嚷着要吃“龙井虾仁”,一个嚷着要吃“玫瑰酥饼”。太夫人被逗得呵呵笑,对不懂事的谨哥道:“你看你五哥,就知道酥饼、酱肉包子。”

徐嗣诫喜欢吃肉包子,阖府皆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头。

十一娘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悄声在他耳边道:“我也很喜欢吃酱肉包子。”

徐嗣诫抬头,脸红红的,眼睛却亮晶晶的。

过了两天,十一娘去忠勤伯府给娴姐儿添箱。

甘夫人笑容满面地迎了出来。

“你身子骨不好,还亲自来了。真是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十一娘客气地道:“娴姐儿出嫁,我是无论如何都要来看看的。”

两人说着,进了正屋的厅堂。

厅堂里坐着两个面生的妇人,都十八、九岁的模样。其中一个穿着华丽却长相平常,另一个穿着朴素却长相明艳。两人并肩坐在太师椅上,虽然说着话,屋里的气氛却显得有些清冷。

十一娘不由暗暗奇怪。

甘夫人已笑着向她引见:“这两位都是我们家七姑奶奶的妯娌。”说着,指了那个相貌平常的,“这位是梁三奶奶杨氏。”又指了另一个,“这位是梁二奶奶黄氏。”说话间,两人的目光已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十一娘的身上。

十一娘清减了不少,所以今天特意梳了个堕马髻,穿了件湖色镶草绿色宽边的小袄,草绿色绣湖色梅花的十二幅湘裙,大冬天的,就穿出了几份亭亭玉立来,又在手腕上戴了串绕了七、八圈的石榴石手串,清丽中就有几分妩媚。

那杨氏的目光中就露出几份艳羡来,而黄氏的目光中则透着几份狐疑。

甘夫人介绍十一娘:“这位是永平侯夫人罗氏。前两天刚生了位公子,出月就来来给我们家娴姐儿添箱了。”语气里透着几份得意。

十一娘笑着和两位见礼。

杨氏的眼底闪过一丝妒忌,黄氏则挺直了脊背,微扬着脸,显得很是傲气。

十一娘看了杨氏一眼,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她笑着和黄氏打招呼:“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黄大人的千金。”

黄氏微讶。

十一娘已道:“我娘家在余杭。当初令祖母过寿的时候,我哥哥奉父亲之命还曾前去贺祝。”

黄氏听着,表情中就有了几份亲切:“原来夫人是余杭人。我那时随家父在任上。”

“这就是缘分。”十一娘笑道,“那时候不认识,到了燕京也碰上面了。”

黄氏的笑容变得亲昵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