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旧识,大家坐下来说话,坐下来说话。”甘夫人听着,热情地招呼她们坐下。

十一娘问起兰亭:“…怎么没见她!”

“正要和她大哥说话呢!”甘夫人笑着,让小丫鬟上了茶点上来。

十一娘就和黄氏说起江南的事来,自然也就把个杨氏冷落到了一旁。

杨氏脸色显得有些阴沉。

黄氏看了,好像很高兴的样子,和十一娘说的更起劲了。

杨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毕竟是客人,再这样下去。杨氏要是翻脸,不好看的还是甘家。

念头闪过,十一娘正想和杨氏搭句话,兰亭走了进来。

她穿了件桃红色刻丝小袄,梳了个圆髻,戴了赤金耳朵、簪子,脸绷得有些紧,眉宇间因此而显得有些严肃。

见十一娘在场,她笑了起来,又有了往日那种明快。

“十一娘,您怎么来了!”兰亭忙上前携了她的手,“我听说刘医正每隔五天去给你复次诊。你身体可好些了?”

“渐渐好起来。”十一娘不想多说,简短地应了一句。

兰亭点头,也没有多问。

十娘就提出要去见见甘太夫人。

甘夫人并不意外──大家都知道甘太夫人和十一娘合伙做生意,赚了大钱。

兰亭听了忙道:“我一回来就被大哥接去说话,还没有去给母亲行礼。”然后道,“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甘夫人好像有些不高兴似的,但还是派了个小丫鬟领她们去了甘太夫人那里。

路上,十一娘问兰亭:“我听你嫂嫂说,你大哥把你找了去。难道还是为州泉的事?”

可能是在值得信赖的朋友面前,兰亭的脸拉了下来:“…还说连这点小事都帮不了。他怎么向龚家的人交待。我劝他别和龚家的做运生意了──龚家家大业家,就是在海上舍了一艘船也不当是拔了根汗毛似的。我们家却是动了真筋。要是有个什么,岂不后悔都来不及。这样的话,大哥却是一句也听不进去。我也没有办法了。真是让人烦透了。”又道,“你也看见了。我们虽然只有三妯娌,可各有各的打,各有各的心思。我这边要是为了娘家的事求了人,他们只怕立刻就知道。我到时候又怎么能挺起脊背来做人呢?”

没待十一娘回答,她们已在甘太夫人院子的门口。

两人打住了话题,跟小丫鬟进了屋。

甘太夫人见了他们,很是高兴。笑着携了十娘的手:“这些日子,我一会听到别人说你难产,一会听到别人说你血崩,把我说的都糊涂起来。差人了人去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天天担心。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十一娘笑着把情况简短地说了说:“…没事,虚惊一场。”

知道一切都好,甘太夫人露出个如释重负责表情,问起兰亭来。

“我也挺好的!”兰亭表情淡淡的,回答了几句,就要起身告辞。

十一娘惦记着谨哥儿,也准备打道回府,说了几句“下次再来看你”的话,和兰亭出了太夫人的院子。

这天天气晴朗,阳光照在人的脸上,明晃晃的,却不刺目,只觉得温暖。

兰亭的脚步有些缓慢,轻声道“我昨天接到三姐贴身丫鬟送来的信,说三姐有了身孕。”

进门就有喜了,这是好事啊!

为什么兰亭的表情却这样的奇怪?

正想着,就听见兰亭喃喃地道:“结果被小妾气得小产了。”

“啊!”十一娘不由停下了脚步。

兰亭也跟着停了下来。

她望着十一娘苦笑:“我也没指望大哥去和蒋家理论,只想让他写封信去训斥一番。谁知道…”兰亭侧过脸去,眼角已有水光。

所以才选了今天回娘家给娴姐儿添箱吧?

第四百七十五章

“原想借着这机会和大哥说说的。结果大哥只顾着泉州那边的事,”兰亭低了头,拿着帕了擦着眼角,“还嫌我多事…”

“这日子终归是要靠自己过。”十一娘紧紧握了兰亭的手,“你不如写封信去安慰安慰曹娥。如果能帮她出出主意,那就更好了。”

兰亭点头,待情绪好一些了,这才和十一娘往正屋去。

甘夫人正和杨氏、黄氏,还有一个穿着宝蓝色遍地金褙子的妇人说话,听到动静,那妇人回头,是十一娘的一个熟人──中山侯唐家的四太太。

“今天可真是巧。”唐四太太忙起身和十一娘见礼,“没想到会遇到您。”显得很是热情。

十一娘笑着还了礼。

唐四太太就将十一娘迎到自己身边坐了,亲热地携了她的手:“上次去喝满月酒,听说你身体有些虚弱,所以不曾去打扰。”那天她在花厅里听戏。说着,仔细地打量着她,“看你这样子,可比上次好多了。”凭两人的交情,她的举动有点过于亲昵。

十一娘不动声色地把手抽了出来,不露痕迹地顺势抬手,扶了扶鬓角,笑道:“多谢四太太挂念,刘医正医术高明,我现在好多了。”

唐四太太听着就露出欢欣的笑容来:“那就好,那就好。你这一病啊,家里的事全都压在了太夫人身上。她老人家毕竟年纪大了。有些事,还得您拿主意。”然后指了她手上戴着的石榴石手串:“徐四夫人真是兰心蕙质。我匣子里也有一把这样的石榴石,留着做珠花,又小了些,钉在衣襟上,又少了些…可没想到像您这样,串了手串戴在身上,又鲜艳又漂亮。不怪人说永平侯的夫人是燕京最会穿着打扮的人。”

十一娘用来穿手串的石榴石或有米粒大小,或有黄豆大小,而且不太规则,一般都用来做鞋子的装饰。只是她突然起了心思,穿了戴在手上,并不像唐四太太说的那样没什么用处。不过,唐四太太是有名的长袖善舞,什么事到了她的嘴里,都要夸大几分。

“这话可不敢当。”十一娘微笑道,“不过是喜欢做怪罢了。”说着,她眼睛飞快地把屋里的人都睃了一遍,发现甘夫人头上戴了朵堆纱做的绢花,忙道:“我瞧着甘夫人这绢花样子十分新颖,可是宫里的新样子?”

甘夫人听了笑道:“不是宫里的新样子。是从东大街卖回来的。说是今年新出的苏样儿。”

唐四太太听了,就和甘太夫人说起绢花来:“…如今内务府的可没什么好师傅了。不像我们小的时候,说到内务府,一定是好东西。”又把黄氏拉到了说话的圈子里,“你是刚从南边来,如今南边都时兴戴些什么?”

黄氏笑道:“说到时兴,年头一个样,年尾一个样。实在是说不好。不过,我嫁到燕京来的那年,湘裙还是八幅,入秋的时候我嫂嫂给我带了两条湘裙来,都是二十四幅的。说是今年秋天的新样子。”

唐四太太听着“噫”了一声,目光就落在了十一娘身上,“这样看来,我们都是老古董了,倒是徐四夫人,好歹赶了半边的时兴。”

大家的目光也都落在十一娘十二幅的湘裙上。

“这是我们喜铺的简师傅帮着做的。”十一娘笑道,“我倒没有留心这些。”

“到底是针线上的顶尖人物。”唐四太太笑道,“不像我们,不是盯着宫里,就是盯着东大街的那几个裁缝,穿来穿去,都是换汤不换药,一个样子。”又问兰亭,“你这裙子做得好,是哪个苏裁缝的手艺还是胡裁缝的手艺?”

说来说去,并不搭理杨氏。

杨氏坐在一旁,表情显得有些阴晴不定。

十一娘趁着唐四太太转过头去和甘夫人说话,朝着兰亭使眼色。

兰亭明白,微微颌首,站了起来:“时候不早了,大嫂,我们就先告辞了。娴姐儿送嫁妆的时候我们再来。”

杨氏和黄氏一听,都跟着站了起来。

甘夫人忙道:“七姑奶奶难得回来一趟,还是吃了饭再回去吧!”

“不用了!”兰亭笑道,“我们妯娌三个都出来了,婆婆跟前也没个服侍人…改天再来吵嫂嫂吧!”

十一娘发现兰亭说这话的时候,杨氏颇为不屑地撇了撇嘴,黄氏眼底则闪过一丝嘲讽。

看样子,兰亭的处境也有些艰难。

她寻思着,也站了起来:“我也先回去了。孩子还在家里,心里总觉得不放心。”

唐四太太看着也要走。

“客走主人安。”她笑着携了甘夫人的手,“何况你这几天正忙着。等你忙过这些日子,我们再好好的说说话儿。”

甘夫人见她们去意已决,一边说着,挽留的话,一边送她们往垂花门去。

路有点长,抄手游廊曲曲折折,各人有各人的步子,渐渐的,拉开了距离。

唐四太太一直和甘夫人说着话,两人肩并着肩走在了最前面。唐四太太又不时扭过头来和黄氏说上两句,黄氏因此紧紧跟在她们的身后。

十一娘和兰亭的私交最好,两人自然走到了一起。

只有杨氏,上前几步,黄氏只顾听唐四太太和甘夫人说话,落后几步,十一娘和兰亭又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表情生硬地走在中间。却不知道十一娘和兰亭正要议论她的事。

“怎么回事?”十一娘朝着杨氏的背影呶了呶嘴,“我看唐四太太对她有点不咸不淡的!”

像她们这样的人出来应酬,断然不会为了个人的喜好去冷落哪一个人或是亲昵哪一个人!

“原来你不知道!”兰亭悄声道,“前些日子江陵那边有堤被雨水冲垮了。有御史弹骇河道总督贪墨,牵扯到了建宁侯…皇上大发雷霆,着都察院御史彻查此事。”

十一娘沉吟道:“你的意思是说,皇上要对建宁侯…”

兰亭点头:“我公公为此事有些寝食不安。曾委婉地问我和你的交情如何。”又道,“听说,中山侯与此事也有些关系。”

大家都是明白人,话也就点到为止。

晚上碰到徐令宜,十一娘道:“…侯爷可知道此事?”

徐令宜答得含蓄:“我算着日子,皇上也应该动手了!”然后搂了她,“这些事,我心里有数。你只管安安心心地把病养好就是了。”

意思是让少操些心。

既然如此,那她第一次正式出席燕京的际交场合时,太夫人为什么还要考她这些错综的关系呢?显然还是希望媳妇有些政治敏锐的。

是不是因为她的身体不好,所以徐令宜怕她多思多虑,所以才这样说的呢?

十一娘把谨哥儿揽在臂弯里,挨着儿子的头闭上了眼睛。

徐令宜虽然是好心,可她却做不到──她虽然无力影响什么,可一旦与外界没有了联系,将渐渐失去独立生存的能力,成为依附的藤。

不过,徐令宜知道这件事,想必也有自己的打算。

她心略安,渐渐进入梦乡。

徐令宜望着两张依偎在一起的脸,他脸上有淡淡笑意。

他这些日子一直陪着十一娘,十一娘有些愧疚吧!

要不然,她那天也不会主动…

说来也奇怪,他虽然不喜欢日夜笙竹,却也不是那刻意隐忍的人…可自从十一娘怀孕后,他对这个孩子就特别的期待,数着日子算他什么时候出生。待谨哥儿出生后,他是大的兴趣就是看着儿子一天天的长大。就好像现在这样,他就这样看着她们母子,心里就觉得很舒畅。

徐令宜想着,就笑着帮他们掖了掖被子。

太夫人的话却猝不及防地从他脑海里冒了出来。

“杨家的事,也就是这年前年后了。杨氏的事,你也要拿个主意才好不能总这么拖着。”

娴姐儿的婚礼过后,就是十二娘出嫁了。

十一娘怕鞭炮声吓着谨哥儿,没带孩子,和徐令宜回了弓弦胡同。

五娘的鑫哥儿很颇皮,也很好奇,什么地方都要掀开来看一看,灼桃跟着他身后到处跑。相比之下,也很活泼的英娘就安静得多,和照顾自己的小丫鬟在院子里玩。

穿着宽大褙子,看不出怀了身孕的四娘坐在临窗的大炕是透过玻璃窗户望了一眼像大老爷般无事在院子里到处转悠的罗振声,笑着对十一娘道:“四弟倒是个有福气的──娶了个好媳妇。”

十二娘的婚事,从头到尾全是罗四奶奶在安排。

“四哥不仅有福气,还会享福。”十一娘听着笑着喝了口茶,“要不然,四哥事事都要指手划脚一番,不管有理无理,四嫂就是再能干,十二妹的婚事只怕也没有这样的顺利!”

“你这话有道理。”四娘笑着点头,帘子一撩,五娘走了进来。

“外面忙得不得了,你们两个倒好,躲在这里偷懒。”她笑着挨十一娘坐了。

四娘就笑道:“我们可是姑奶奶。不坐在这里看着,难道还去帮忙不成?”正说着,门外响起了炮竹声。

王家迎嫁妆的人到了。

五娘就拖了十一娘:“四姐正怀着身孕,我们出去看看热闹去。”

十一娘怕炮竹,有些犹豫。

五娘却不住地朝着她使眼色。

第四百七十六章

四娘是个透通之人,见了笑道:“我去看看你们四姐夫,是不是又喝得酩酊大醉的。”说着,就要下炕。

十一娘又怎么会让怀了身孕的四娘避出去。

她笑道:“四姐还是在这时歇会吧!你要是担心四姐夫,我让琥珀去看看。”又道,“我和五姐去看看热闹,立马就回来。”

四娘也不和她们客气,笑着点头,目送她们离开。

五娘就把十一娘接到了一旁无人的耳房。

“你知道大哥为什么没来吗?”她开门见山地道。

十一娘想到罗四奶奶的欲言又止,想到罗振声是五娘的胞弟…她笑道:“听四嫂说,大哥有事要办。”

五娘冷笑:“我告诉你吧!大哥是去处置福建的产业去了!”

福建!

十一娘心中一动。

五娘已道:“当初父亲在任上的时候,母亲曾与人合伙办了个茶场。后来父亲丁忧,茶场生意一落千丈,合伙人就想和父亲拆伙。还是你嫁到了永平侯府,事情才慢慢有了些起色。如今福建大乱,这些年茶场虽有起色,可到底不比从前。父亲就萌生将茶产的将茶场盘给合伙人的念头。要不然,十二妹出嫁,又怎么有这么多嫁妆?”

十一娘暗惊,却含含糊糊地道:“福建太远了,将茶场盘出去也好。”

五娘听着目光微闪:“你知道不知道,茶场一共盘了多少两银子?”

十一娘心中警铃大响,微微摇头:“不管盘了多少银子,也都是家里的产业。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你傻啊!”五娘低呼道:“十二娘出嫁,五千两银子的陪嫁。我们出嫁的时候又是多少两银子?母亲当年不是说,连着接三个女儿,手头太紧吗?现在家里有银子,多多少少也要补点我们才是!”

“补嫁妆?”十一娘目瞪口呆地望着五娘。

“是啊!”五娘理直气壮地道,“我查过了,从前也有这样的先例。娘家发了财,给出了嫁的女儿补嫁妆的。”

十一娘脑袋飞快地转着。

这样好的事,她为什么拉了自己来说。不过是想借着自己的名头到时候好和罗振兴开条件罢了!

“我看,这件事还是五姐找大哥说吧!”她斟酌道,“我当年出阁的时候母亲是花了银子的。你们谁去要都可,我去,就有点不讲道理了。”不愿意和她多说,打开了槅扇的门,“也不知道是谁捧帐子,今天可要大赚一笔了。”说着,也不待五娘有什么表示,径直出了门。

第二天正期,徐令宜和十一娘留了谨哥儿在家,徐嗣谆、徐嗣诫和贞姐儿都跟着去弓弦胡同喝喜酒。四娘家的成哥和立哥也都来了。余成年纪大一些,余立比徐嗣谆大两岁,和徐嗣谆、徐嗣诫很快就玩到了一起。等从婚礼上回来,徐嗣谆还惦记着余立,要去四娘家串门。

“吃了腊八粥就要过年了。”十一娘劝道,“你们这个时候去,家家户户都在忙着过年,别人还要招待你们,岂不是给别人添麻烦。我看,不如等过完年了再去。”

徐嗣谆勉强地点了点头。

有小丫鬟进来禀道:“派去落叶山的人来回,说二少爷预备二十四日一早回府。”

快过年了,十一娘派人去接徐嗣谕。

十一娘就吩咐琥珀去徐嗣谕住的院子看看:“让他们到时候把地龙烧起来,东西都准备好,该添的就添,该换的就换。”

琥珀笑着应是,刘医正来了。

“夫人身体恢复的很好。”施完针,他急步退到了罗帐外,“下官以后每隔十天、半个月来给夫人施一次针就行了。”

徐令宜却要问清楚:“到底是十天还是半个月?”说着,自己先笑起来,“就算我选十天也是错,选半个月也是错!”

十一娘想到刘医正第一次给她看病时说的“最好歇个七、八天,如果能歇个十天半个月就更好了,最不济,也要歇个四、五天”的话,“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徐令宜就回头瞪了罗帐里正在穿衣裳的她一眼。

十一娘忙低下头去。

刘医正不免讪讪然:“夫人以后当在汤药为主,施针为主。也就不必拘泥这些。”

徐令宜送了刘医正折回来,半边罗帐还没有卷起来,十一娘拥被而眠,白净的脸上有淡淡的粉色,神色恬静,如朵睡莲。

“胆子越是越来越大了!”他喃喃着,抚了抚她的额头。

十一娘睡眠被打搅,“嘤咛”一声,皱着眉头侧了侧脸,想在避开他的手。

徐令宜放了手,帮她拉了拉被子,却不忍立刻就走,静静地坐了一会,俯下身来在她还没有颜色的唇上轻轻地啄了一下,这才起身去了外院。

十一娘睁开眼睛,有些迷茫地望着如镜的水磨石青砖发起呆来。

很快到了月底,管事的妈、丫鬟、婆子都忙着扫尘、贴桃符、布置应景的陈设,十一娘忙着准备年节的服饰──大年三十要吃团年饭,正月初一要进宫恭贺新禧,初五到十五要随徐令宜到各府去拜年…

贞姐儿抱着谨哥儿坐在临窗的大炕上,不是说句“这件红衣裳好看”,“我看还是穿紫色,紫色的端庄”之类的话。

十一娘只觉得累:“原先盼着过年,有红包得。然后用帕子包了放箱笼里,心里竟然就踏实了一些。”说着,她自己先是一愣。

这些日子,在余杭的记忆越来越清晰,前世的记忆好像越来越模糊了。

会不会有一天,成为一道朦朦胧胧的影子呢?

贞姐儿听了轻笑:“难怪母亲和姨娘最好。姨娘也说过这样的话。说银票放在枕头下,睡觉就睡得安稳一些。”

十一娘并不阻止贞姐儿和文姨娘交往,渐渐的,两人也会说一、两句话。

她听着忙敛了心绪,抱过贞姐儿手中的谨哥儿,见儿子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她。她笑着吻了儿子一下,道:“你怎么还没有睡啊?是不是想偷听娘和姐姐说话?”话音未落,就看见谨哥儿绽开了个小小的笑容。

“贞姐儿,你快看,你快看!”十一娘很是兴奋,“他会笑了!”

贞姐儿忙凑过去,谨哥儿的笑容已经消失,自顾自地使劲弯着胳膊,想把白嫩嫩的小拳头伸到嘴里去。

就是这样,十一娘也觉得儿子可爱极了。

她摸了摸儿子头,帮他戴了用帕子扎起来的小帽子,笑道:“昨天我把他放在炕上帮他穿衣裳,他竟然抬着头要起来的样子,我没把他抱起来,他就大声地哭了起来,一刻也不能忍似的。脾气大得不了得。”

“六弟不喜欢躺着。”贞姐儿点头,“他喜欢让人竖抱着到处看。”

十一娘也发现了:“不是说小孩子百天以后脑袋才能竖起来吗?他怎么这么早!”

“要不要问问田妈妈?”贞姐儿也不知道,帮十一娘出主意。

十一娘点头,正要让小丫鬟把田妈妈叫进来,有小丫鬟隔着帘子禀道:“夫人,二少爷回来了!”

这才刚过晌午,她以为徐嗣谕下午或是黄昏才会到。

“快请进来!”十一娘笑着,贞姐儿已下了炕。

徐嗣谕穿着件湖绿色的素色杭绸锦袍走了进来。

相比半年前,他没有长高,身体却壮实了些,颇有些丰神俊朗之姿了。

“母亲,”他神色淡然而恭敬地给十一娘行了礼,笑着喊了一声“大妹”,目光就落在了十一娘怀里的谨哥儿身上。

“得了你一尊笑口常开的菩萨,你却没有见过。”十一娘见了就笑着用臂弯托了谨哥儿给徐嗣谕看,“这是你六弟。”

徐嗣谕笑着打量着谨哥儿:“六弟和五弟一样,长得双凤眼。”

不说和自己一样,也不曾上前一步。

谨哥儿眉眼长开了,眼睛的形状渐渐地显现出来。

十一娘知道他的心思重,也不勉强他,笑着望了儿子:“我瞧着这眼睛也有点像诫哥儿。”话音刚落,徐嗣谆和徐嗣诫来了。

赵先生腊八过后就闭馆回了乡里,徐嗣谆和徐嗣诫就放了假。每天早上两人在徐嗣诫屋里练了大字后就会到十一娘屋里来看谨哥儿。如果谨哥儿睡着了,他们睡了午觉起来就会再来。

看见徐嗣谕,兄弟俩人忙拱手行礼,欢乐的表情有所收敛。

徐嗣谕回了礼,温声问两人:“听说赵先生回乡了。给你们留了很多功课。”

徐嗣谆应了声“是”:“赵先生说,过了元宵节开馆。到时候要检查功课。没有完成的要在园子里栽十棵树。”说到这里,他不禁有小小的得意:“我和五弟的功课都做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百页大字没有写了。”

徐嗣诫在一旁不住地点头,像是在为证实徐嗣谆说不错似的。

徐嗣谕就淡淡地笑了笑。

徐嗣诫就跑到了十一娘的身边。

“娘,娘,我和四哥给六弟带了好东西来。”他说着,就拉了谨哥儿胖乎乎的小手。

徐嗣谕看着,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就看见徐嗣谆从衣袖里掏出了一个小鸡啄米的玩具,一面说着“六弟,你看这是什么”,一面演示着玩具。

谨哥儿立刻被“彭彭彭”地小鸡吸米声吸引,他冲着徐嗣谆就“啊”了一声。

第四百七十七章

“谨哥儿!”十一娘又惊又喜,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儿子“说话”。忙指了徐嗣谆手中的玩具:“很好玩吗?”

谨哥儿攥着小拳头,睁着乌黑的眼睛聚精会神地望着。

“母亲,母亲,”徐嗣谆也高兴起来,“六弟喜欢小鸡啄米!”

“嗯!”十一娘笑着点头。

徐嗣谆就有些兴奋地拽着提线。

小鸡脑袋不停地啄着米槽。

可不过片刻,谨哥儿的注意力就转移了──他的目光落在了徐嗣谕的身上。

十一娘就指了徐嗣谕:“那是二哥!”声音软软的,显得很亲昵。

徐嗣谕不由走了过去。

他望着谨哥儿粉嘟嘟的小脸,伸出手去想握谨哥儿的胖乎乎的小手,可手到中途,又收了回去。

这样简单的一件事,十一娘不知道徐嗣谕为什么表现的这样患得患失。

或者,在他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

十一娘无意承担过去的苦涩,她希望孩子们都有一颗善待对方的心。

她想了想,把谨哥儿递给徐嗣谕:“想不想抱一抱?”

徐嗣谕惊讶地望着十一娘,然后目光慢慢地落在了目不转睛盯着他的谨哥儿身上:“让我抱?”他瞪大了眼睛,语气中充满了不确定,神色间就流露出几分稚气来。

难道是自己把问题想的太复杂了?

徐嗣谕毕竟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这个社会提倡“君子远疱厨”,何况抱孩子。

十一娘失笑:“想来你也不会抱!”说着,托着谨哥儿的脑袋,让谨哥儿伏在了自己的肩头。她的表情也随着这个动作变得如春风般柔和恬静起来。

徐嗣谕心头微微一震,记忆深处那个严厉又带着几份厌烦的声音回荡在他的耳边:“别让谕哥儿靠近谆哥儿。谁知道他又野到哪里去过?小心把那些灰啊!土啊!的东西带了进来,脏了这地界。谆哥儿可是嫡子,千金之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没了再养就是…”

鬼使神差中,他突然伸出了手:“怎么抱?”

十一娘见徐嗣谕的表情有些茫然,反而迟疑起来。

可贞姐儿眼里,二哥的样子只是显得有些别扭。

是因为母亲要他抱六弟而二哥又不知道该怎么抱吧!

她思忖着,笑盈盈地走了过去:“二哥,我告诉你怎么抱六弟!”说着,去抱谨哥儿。

自己就在旁边,谨哥儿又穿着厚厚的袄衣袄裤。

十一娘笑着把孩子给了贞姐儿。

贞姐儿示范给徐嗣谕看:“二哥,你看,要这样抱特别是脑袋,你一定要托着,六弟的脖子还没有力气!”

“哦!”徐嗣谕有些笨拙地接过了谨哥儿。

粉装玉雕的小弟弟,穿着大红色杭绸小袄躺在他的怀里,头沉沉的,身子软软的,随着他摆出来的抱姿而改变着身体的姿势…神色安静地躺在他的臂弯里,兴高采烈地挥舞着小手…不担心,也不害怕…相信他不会伤害他…心里突然间变得涩涩的,有湿湿的水气在眼眶里打着转…

他低下头去,眨着眼睛,想让自己的世界重新变得清晰起来,怀里的谨哥儿却“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徐嗣谕再也顾不得什么,求助地望着十一娘和贞姐儿,神色间有些慌张。

贞姐儿看着徐嗣谕有些狼狈的样子,就想到了自己第一次抱谨哥时的情景…她正要上前帮徐嗣谕,十一娘已道:“没事,没事!”说着,要上前去接了孩子,“他不喜欢别人这样横着抱,要竖着抱!”

徐嗣谕却没有把孩子交给十一娘,而是学着刚才十一娘抱孩子的样子,竖着抱了谨哥儿:“是不是要这样抱着?”

十一娘有些意外,抬睑仔细打量了徐嗣谕一眼,见他的表情温和,神色安然,心中微定,笑着“嗯”了一声,然后轻轻地拍着谨哥儿的后背。

谨哥儿立刻止住了哭。

徐嗣谕长吁了口气,整个人都忪懈下来。

十一娘叫小丫鬟拧了温热的帕子帮谨哥儿擦了脸。一面给他抹着油脂,一面叹道:“脾气这么大,长大了可怎么得了!”

“六弟还小嘛!”徐嗣谕小心翼翼地托着谨哥儿的头,有些辩护地道,“等他大一些了,读了书,明了事理,就知道了。”

“等他读书的时候,只怕已经晚了!”十一娘随意地笑了笑,并不想和徐嗣谕讲孩子早教的重要性──因为她讲了徐嗣谕也未必会明白,说不定还认为她匪夷所思。

而贞姐儿见徐嗣谕一动不动地抱着谨哥儿,忙上前指导他:“你要抱着他到处走才行…这样不动,他又会哭起来的!”

徐嗣谕“哦”了一声,抱着谨哥儿在屋里走起来。

谨哥儿就乖乖地伏在他的肩头不动。

徐嗣谆见了就拉了十一娘的衣袖,仰着头道:“母亲,我也要抱六弟!”

徐嗣诫见了也跟着有样学样:“母亲,我也要抱六弟!”

十一娘望着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一个豆芽菜似的身材,一个细胳膊细腿的,笑道:“等你们像二哥这么大的时候才能抱六弟!”

两个孩子都有些失望地低下了头。

有小丫鬟隔着帘子禀道:“侯爷回来了!”

屋里的人一愣,帘子已被高高撩起,徐令宜大步走了进来。

十一娘和贞姐儿曲膝行礼,徐嗣谆和徐嗣诫躬身作揖,都矮了个头。只有徐嗣谕,正抱着谨哥儿,事出突然,行礼也不好,不行礼也不好,显得特别的突兀。而徐令宜见徐嗣谕回来了,还抱着谨哥儿,更是吃惊。但他很快就敛了自己的情绪,表情严肃地说了句:“回来了!”

顾妈妈忙上前抱了谨哥儿。

徐嗣谕恭敬地给父亲行了礼。

徐令宜点了点头,由小丫鬟服侍着洗了脸,换了件衣裳,坐到了临窗的大炕上。

十一娘接过丫鬟奉的茶放在了他的面前,侧立在了一旁。

贞姐儿紧挨着母亲站了,几个男孩子则一字并排立在炕前,顾妈妈则抱着谨哥儿挨着贞姐儿立着。

徐令宜不紧不慢地啜了口茶,这才慢条斯理地道:“这些日子在落叶山,都读了些什么书?”眉宇间一派肃然。

徐嗣谕恭声道:“照着姜先生的吩咐,重读了《论语》和《大学》,如今正在读《中庸》。”

徐令宜微微点头,问徐嗣谆:“赵先生留的功课做得怎样了?”

相比徐嗣谕,徐嗣谆有些紧张:“大部分都做完了。还余一百张大字没写完。”说着,怕徐令宜责怪似的,急急地道,“不过,先生元宵节过后才回来,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到时候我一定能做完。”又道,“还有先生规定的,每天练习吹半个时辰的笛子,我和五弟每天都在练习,从来没有偷懒。”

徐嗣诫见哥哥提到自己,忙跟着点头。

徐令宜对徐嗣谆的回答很不满意。

做完就做完了,没做完就没做完。为自己未完成的事辩护,这是一个态度问题。

他眉头微蹙。

一直观察徐令宜表情的十一娘见了就轻轻地“咳”了一声。

徐令宜想到十一娘说徐嗣谆“有的人,一教就会,有的人,要教好几遍才会。要是我们做父母的都不能多点耐心,多点时间给孩子,还有谁愿意去包容他”的话,眉头又慢慢舒展开来。

“你能好好听赵先生的话就对了。以后领着弟弟,不可以贪玩。要在赵先生回来之前把功课做完。”

徐嗣谆心中一松,身姿也没有刚才那样僵硬了。

他低声应喏,语气里隐隐透着几份欢快。

徐令宜强忍着才没有再次皱眉。

又不是什么表扬的话,他怎么这样就满足了。

想到这里,一阵气闷,目光就转向了小儿子。

谨哥儿正瞪着他看。

大大的眼睛,清澈的如山泉般纯净。

他表情有所缓和,问:“谨哥儿今天怎样?”

十一娘笑道:“从早上一直睡到晌午,顾妈妈怕他回奶,就抱着在屋里走了走,谁知道竟然不睡了。一直玩到现在!”

徐令宜听着,表情又缓了几份。

顾妈妈忙将孩子抱了过去。

徐嗣谕和徐嗣谆就看见自己一向严厉的父亲动作轻柔把小弟弟抱在了怀里,伸出食指碰了碰谨哥儿紧攥成拳的小手,谨哥儿立刻张开手,把父亲的食指紧紧地握在了手心。

徐令宜眉宇间就有了几份笑意。

“这么好的精神?”他问十一娘,“从晌午一直玩到现在,都玩了些什么?连觉也不睡了?”

十一娘笑道,“哥哥、姐姐们都来了,他也跟着凑热闹呗!”

徐令宜的笑意更深了,低了头和谨哥儿说话:“我们谨哥儿还知道凑热闹啊!”

谨哥儿就冲着他打着哈欠。

徐令宜就笑着把孩子递给了顾妈妈:“好像困了。”

顾妈妈忙抱着谨哥儿去了暖阁。

徐令宜脸上的笑容又渐渐敛去。

“快过年了,家里人来人往的,功课却不能落下。”说着,他瞥了徐嗣谕一眼,目光更是在他沾着灰尘的靴子上停了一息,道,“既然回来了,也不急在这一时。你先回去梳洗更衣,然后去给祖母请个安。”说完,看了看徐嗣谆和徐嗣诫,“时间不早了,你们各自回屋吧!今天你二哥回来,我们等会都去祖母那里吃晚饭。”

三个儿子躬身应“是”,蹑手蹑脚地退了下去。

第四百七十八章

贞姐儿见了,也起身告辞。

徐令宜对女儿却很温和,吩咐十一娘:“外面刮起了北风,你找件斗篷给她披了。”

贞姐儿愣住。

十一娘就笑着应喏,拉着贞姐儿的手去内室。

“这件斗篷怎样?”望着有些发呆的贞姐儿,她把一件大红刻丝镶灰鼠皮的斗篷披在了贞姐儿的确身上,“配您这件宝蓝色素面杭绸小袄正好。”

感觉到斗篷压在身上的重量,贞姐儿才回过神来,她拉了十一娘的手,嘴角微翕,却半晌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眼角却渐渐有水光闪烁。

十一娘能明白她的意思。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是女孩子,应该由母亲管着,你爹爹纵然疼爱你,也不知道该怎么好!”

贞姐儿重重地点了点头,噙着泪水绽开一个愉悦的笑容来。

十一娘就掏了帕子给她擦着眼角,调侃道:“可别。让你父亲看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我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不会!”贞姐儿抱着十一娘的胳膊,“爹爹最敬重母亲。不会的。”

十一娘笑着将帕子塞到了她的手里:“那你快把眼泪擦干了。”又道,“今天你二哥回来,你爹爹想给他洗尘。你回去好好梳洗打扮打扮,去祖母那里吃晚饭。打扮的大方得体,也是对别人的一种尊重。”

贞姐儿点头,披着十一娘给的斗篷去给徐令宜行了礼,这才由小鹂服侍着回了屋。

徐令宜就对十一娘道:“贞姐儿那边,邵家又来催婚了吗?我们迟迟不应,邵家会不会觉得我们拿乔──以后对贞姐儿也不太好”颇有担心的样子。

“允婚之前就说好了的。”十一娘笑道,“邵家这样,也是尊重徐家,给贞姐儿体面。让别人觉得这个媳妇得之不易。侯爷不用担心。要真有什么变故,会像王家那样,请了中间人跟我们说明白的。”

徐令宜觉得这完全是化简单为复杂,道:“你们这些女人,什么事都要弄得弯弯曲曲的。你既然知道这其中的门道,贞姐儿的事,就多留个心吧!用不着为些琐事惹得亲家不高兴。贞姐儿毕竟是嫁到别人家去,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地过日子。我们就是再强,也不能事事都帮她出头。”说到这里,竟然十分的唏嘘。

十一娘很能理解。

就好比丈母娘拼命对女婿好,也不过是想女婿能待自己的女儿好一些罢了。

尽管如此,她还是觉得徐令宜今天显得有些多愁善感似的。

十一娘给徐令宜继了杯热茶,坐到了他的对面,身子微倾,低声地道:“侯爷,可是出了什么事?”

徐令宜抬头,就看见十一娘关切的目光。

“没什么事!”他习惯性地答道。可话一出口,又觉得这样说话有些敷衍。语气略顿,“想起了谆哥儿!”

“谆哥儿?”十一娘奇道,“谆哥儿怎么了?他这些日子我瞧着挺好的。赵先生布置的功课都能认认真真、一丝不拘地完全,还知道领着诫哥玩,帮着看护谨哥儿…莫非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徐令宜摇头:“翻过年,他就十岁了。按府里的规矩,应该分院单过了。还这样天天惦记着和弟弟玩,吹笛子,做花灯的,什么时候才能长大。”说着,口气里有了几分商量的味道,“我的意思,想明年开馆的时候和赵先生说说。看能不能加些人事礼仪、文臣武职方面的功课。免得谆哥总这样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整天只知道玩。”

赵先生的功课就是从玩入手的吧!

不过,他是谆哥的先生,对谆哥的学习情况肯定是最清楚的。而且他有因材施教的本领,对谆哥的未来,多半也有自己的安排和见解。可面对徐令宜这个惯于发号施令的人,直接回绝显然是个很不明智的举动。

“侯爷说的有道理。”十一娘笑道,“这件事,是要好好和赵先生商量商量才是。”说完,口风一变,“不过,赵先生是读书人,侯爷说话的时候,还是多多斟酌斟酌才是。大家都是为了谆哥好,免得因此生出罅隙来。”

徐令宜点了点头:“到时候我会看情况的。”

十一娘见话已经传到了,时间也不早了,叫小丫鬟进来服侍梳洗,然后换了栗色皮袄出了内室。

“外面的风太大了。就让谨哥儿在屋里吧!”

徐令宜见她人清瘦,肌肤却细腻如凝脂,又穿了栗色的皮袄,乌黑的发间并插了两枚金钢石的簪子,不仅不见单薄,反而有种雍容华贵。

“行啊!”他笑着站了起来,“要是受了风寒就不好了。”说着,却走到她跟轻轻搂了她,“打扮好了!”

十一娘望着满屋子低了头的丫鬟,脸色一红:“打扮好了!”

没有像往常那样推开他。

望着满屋的孩子,太夫人眼角眉梢全是止不住的笑意。

“照你说的,二月底就能到了?”

“爹爹说过了元宵节就启程。”徐嗣勤刚接到父亲的来信,正禀给太夫人听。他笑道,“我算着日子,应该能到。”

徐嗣俭忙补充了一句:“爹爹在信里还说了,给大家都带了好些土特产。”

太夫人听着笑起来:“陕西有什么特产?不过是些大枣罢了!”

徐嗣勤陪着笑了笑,徐嗣俭却跑到了太夫人的身边:“祖母,不仅有大枣,还有药材。黄姜、五味子、连翘、金银花、天麻、杜仲都产。”

太夫人听着呵呵地笑,拉了徐嗣俭的手:“我可长了见识。”心里却想着,就算是有这些药材,到时候三儿媳的土特产只怕也只是大枣。念头一闪而过,笑容更盛了。她老人家微微颌首,吩咐杜妈妈:“记住了,到时候差人好好把老三住的院子打扫打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