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夫人笑着应喏。

太夫人的目光就转到了刚刚进门的徐令宜和十一娘身上:“你们来,怎么也不把谨哥儿带过来?”

徐令宜忙笑道:“外面风大,怕他受了风寒。所以留在了家里。”

太夫人听着,就头对坐在她身边的二夫人调侃着说了句:“这可真是‘遍插茱萸少一人’啊”笑容到底淡了些。

二夫人抿了嘴笑,抬睑朝着十一娘使了个眼色。

把孩子抱过来吗?

十一娘正犹豫着,就听见徐令宜道:“…这件事,你要自己拿主意。留在御林军,自然闲散很多。去了五城兵马司,三教九流的,什么事都要管。也不如在御林军那样矜贵了!”

太夫人和二夫人一听,都支着耳朵朝徐令宜兄弟望去。

“怎么一回事?”太夫人更是面露焦灼。

“没什么事!”徐令宽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他没有想到哥哥会在这种场合和他商讨这件事。“前几天,五城兵马司的都指挥使和我们统领说,想从我们这边要几个人去。正好我在场。我们统领就问我,想不想去。”说着,看了徐令宜一眼,“去了就是指挥同知。我就回来和四哥商量,四哥让我自己拿主意。”

太夫人听了没有做声,面露沉思。

这涉及到徐令宽的前程。屋里的人全都静气屏息地望着太夫人。

二夫人则看了太夫人一眼,低声道:“娘,我看这事还是算了吧!现在局势这样动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五城兵马司接触的人太复杂,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卷进去。要是只想着指挥同知的从三品。我看,等过些日子了,再到京卫谋个同知,也是一样的。正如侯爷说的,身份还矜贵些。何况和那些拉炭、卖菜的人天天打交道。”

太夫人微微点头,问坐在自己下首的五夫人:“你的意思呢?”

五夫人笑道:“我自然听娘和二嫂的。”然后对徐令宽道,“家里又不少吃少穿的,五爷何必去那种地方。我听人说,五城兵马司的人常常敲诈那些做小买卖的百姓,五爷,你堂堂贵胄,岂能做出那种事来?要是不做,不免和同僚们生分。我看,还是在营卫好。”

徐令宽有些泄气:“不过,去了五城兵马司升迁快一点…”

“不过是正三品的都指挥使。”五夫人笑着瞥了徐令宜,“我们家又不缺这个!”

徐令宽见了恍然大悟。有些愧疚地看了徐令宜一眼:“是我想糊涂了。我明天就去回了统领。”

太夫人满意地点头,欣慰望了五夫人一眼,语重心长地叮嘱徐令宽:“妻好一半福。你是有福气的人。要知道惜福。”

徐令宽有些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抬了睑看丹阳,笑得有些傻。

太夫人很是高兴,挪着身子要下炕:“好了,好了,时候不早了,天又冷,用了膳你们也好各自散了。”

二夫人忙起身扶了太夫人,玉版几个蹲下身去服侍太夫人穿了鞋,儿子、媳妇、孙子、孙女、丫鬟婆子簇拥着往东次间去。

没谁再问起谨哥儿的事。

徐嗣谕表情微微有些僵硬。

走在最后的十一娘则斜睇了一眼身边神色肃然的徐令宜。

大大的杏眼,黑白分明,娇媚动人地瞥过来,让徐令宜心中怦然一跳,半晌才平静下来。

第四百七十九章

过了小年,年味就更浓了。

府里上上下下打扫得干干净,抄走游廊上挂了大红的灯笼,房前屋后摆着枝叶葱郁的花树,厨房里忙着开油锅、做卤菜,过年的赏钱、衣裳也都领到了手,人人脸上洋溢着喜欢的笑容。

十一娘和琥珀商量过年的安排:“…正月十五之前,尽量让每个人都能休息两天。”

琥珀笑着点头。

针线那边送来了十一娘赶做的两条二十四幅湘裙。

“这梅花绣得真不错。”琥珀看了啧啧道,“没想到针线上竟然还有这样好的手艺。”

十一娘点头,问送裙子的婆子:“谁的手艺?”

“藕儿绣的。”那婆子笑着,低声道,“就是原来在秦姨娘身边服侍,后来染病死了的翠儿的妹子。”

十一娘沉默下来。

那婆子不免惶恐,“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夫人恕罪。夫人恕罪。只因这活赶得急,天寒地冷,针线上几个又染了风寒。这藕儿虽然刚进府,可针线上却十分的出挑,这才让她帮着绣了几朵梅花。全是奴婢们考虑不周,没想到她还是戴孝的人…”

“起来吧!”十一娘知道那婆子误会了,并不想向她解释,示意小丫鬟将她扶起,道,“翠儿是个好姑娘。你跟她妹妹说一声,既然进了府,就要好好当差才是。”然后让琥珀拿了五两银子赏给藕儿,“…这花绣得好,我很喜欢。”

那婆子见十一娘没有责怪,欢天喜地接了银子,千恩万谢地退了下去。

十一娘就问起雁容来:“她过得怎样?”

琥珀笑道:“厉害得很。我看曹姐夫有些夫纲不振。”

十一娘望着婚后明艳照人的琥珀,不禁打趣:“我看,我们的管姐夫和曹姐夫在一起,应该有说不完的话。”

“夫人!”琥珀羞得满脸通红,转身去收裙子。

徐令宜进来。

“噫做了新衣裳。”

十一娘起身帮他更衣:“准备拜年的时候穿。”

徐令宜道:“也帮我们谨哥儿做两件刻丝小袄吧!到时候他也要走亲戚。”

“这才刚满月。用刻丝做小袄,浪费不说,还怕划伤了皮肤。”十一娘立刻反对,又道,“到时候也要把谨哥儿带着去拜年吗?”

自从那天太夫人表现出很想见谨哥儿的意思后,十一娘每次去太夫人那里都会抱着谨哥儿。虽然天气寒冷,用狐皮斗篷包着,倒也暖和。可到各家去串门则不一样了,有时候未必遇得到人,而且大多数时候在车上奔波。孩子太小了些。

“皇上、皇后和太子殿下都差了内侍来,说让过年的时候把孩子抱进宫去瞧一瞧。”

这就没有办法了。

“那就更不能做刻丝小袄了。”十一娘笑道,“也太骄奢了些。”

“去宫里拜年,谁不拿了沉箱底的衣裳穿在身上。谨哥儿穿件刻丝小袄并不过。”徐令宜觉得十一娘太过担心,“不过,既然怕划伤了皮肤,那就做件小斗篷吧!”

照徐令宜这样下去,谨哥儿不成个纨绔子弟都难!

十一娘觉得自己的早教计划一片黑暗。

她不由嗔道:“侯爷,东西再好,也要用着舒服才行。刻丝虽然漂亮,却太硬。不如太夫人赏了淞江三梭布,又轻柔,又暖和…”

徐令宜到没有多想。刻丝虽然名贵,家时也不是穿不起。何况几个孩子都有,就想着也应该给谨哥儿做一件。

闻言笑道:“那你拿主意吧!给谨哥儿做身漂亮的新衣裳,我们带他出去拜年。”

做身新衣裳就行了!

十一娘思忖着,笑着点了点头。

有小丫鬟进来禀道:“夫人,弓弦胡同那边的四舅奶奶来了!”

看从十二娘三朝回门十一娘和徐令宜回去认亲后,两人就一直没再碰面。

“快请四舅奶奶进来!”十一娘说着,起身去了厅堂迎客。

罗四奶奶穿了件宝蓝色遍地金通袖袄,头发整整齐齐地梳了个圆髻,戴了朵大红色堆纱宫花,虽然显得很干练,眉宇间却带着几份焦灼。看得出来,是有事而来。

“十一姑奶奶,”她笑着给十一娘行礼,“吴孝全家的昨天带了些鱼鲞来。趁着还有几天过年,我一家送一点尝个新。”

“让嫂嫂费心了。”十一娘笑着把罗四奶奶迎到东次间临窗的大炕上坐了,琥珀出去接了婆子的东西,“大哥和大嫂还好吧?说了什么时候上京没有?”

罗四奶奶听着笑起来,神色舒缓了不少。

“大哥原准备十一月初进京的。”她接过小丫鬟上的茶啜了一口,“结果大嫂怀了身孕。大哥临时决定过了元宵节启程。怕我们担心,特意差了人来报信。”

“大嫂怀孕了!”十一娘又惊又喜,“庥哥今年也有八岁了…这可真是件大喜事!”

“就是!”罗四奶奶笑道,“要不然大哥也不会推迟行程了。”

“得写封信去恭贺一番才是。”十一娘笑着,两人说了好一会闲话,罗四奶奶的话题才渐入正题,“…十二姑奶奶出嫁,茂国公也没来喝个喜酒。我也不想热脸贴冷脸。可你大哥说,不管她怎样,我们做我们的,心无愧疚就行了。我想想,也有道理。寻思着先把她的东西送了,再到你这里来落脚,我们姑嫂好好说说话。谁知道,在十姑奶奶面门竟然遇见了五姑奶奶…”说到这里,她打住了话题,望着十一娘的目光也有些晦涩不明。

十一娘很是惊讶。拿着杯盅的手微微一顿:“遇到了五姐?”

罗四奶奶点头,斟酌道:“五姑奶奶跟我说,快过年了,她来看看十姑奶奶。知道我是来送鱼鲞的,就陪着我一起去见十姑奶奶。

“银瓶见了我,很是尴尬的样子,说十姑奶奶身子骨不好,不能见客,让我见谅之类的话。我丢下东西就要走。十姑奶奶却突然走了出来。高声对我说,”说着,她神色微赧,“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罗家钱再多也是罗家的。她如今日王门媳,生是王家的人,死是王家的鬼。和罗家再也没有什么关系,断然没有回罗家要钱的道理。五姑奶奶要是觉得心里不舒服,咽下不这口气,直管和十一姑奶奶一起回罗家去要钱去。就不要打她的主意了。”

十一娘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五娘钻进了钱眼里不说,还怂恿着她们回去要钱!

十娘特意提到她,说不定是五娘在十娘面前说了些什么,十娘这才误会这件事她也有份。要不然,罗四奶奶也不会借着送鱼鲞来探她的口气了!

想到这里,她态度明确地道:“我们几姊妹,别人不好说。我出嫁的时候母亲却没有亏待我,是决不会开口让大哥补嫁妆的。四嫂要是担心这个,尽管放心好了。”

“十一姑奶奶误会了。”罗四奶奶听着苦笑,“姑奶奶是怎样的人,别人不清楚,我却是清楚的。只因从十姑奶奶那里出来,我曾责问过五姑奶奶,五姑奶奶却一口咬定说这是她和你商量好了的,因十娘和你不和,所以才托她做了中间人…我寻思着,这件事怎么也要来跟你说一声,免得到时候姑奶奶背了个名声自己还不知道。”她含蓄地道,“你们姊妹间,还隔着个十二娘呢!”

“多谢嫂嫂!”十一娘很是感激,“我会和五姐好好说说的。十二娘那边,也会去打个招呼的。”

“那到不用了。”罗四奶奶笑道,“我反正也要去十二姑奶奶那里送鱼鲞。你只管和五姑奶奶说说就是了。”

五娘是罗振声的胞弟,有些话,罗四奶奶的确有些不好说。

十一娘道了谢,罗四奶奶给太夫人问了安,回了弓弦胡同。

她在书房里给罗振兴写道贺信。可脑子里总想着五娘的事,越想,就越觉得五娘这个太没有道理了,好歹也在大太太屋里长大的,嫁给钱明,虽然经济上吃了点苦头,可比起一般的人又好上很多,怎么就变得这样世俗了!

十一娘放下笔就叹了口气。

六姨娘只想到为十二娘争取更多的利益,却没有仔细想想十二娘的立场──哪怕是当初她嫁入侯府,嫁妆的规格都和五娘和十娘相差不大,为的就是一碗水端平,免得姐妹之间起争执。这次不管五娘要不要得到钱,她和十二娘之间的疙瘩只怕就此结下了。

盘腿坐在铺了大红云锦坐垫禅椅的徐令宜觉得自罗四奶奶走后妻子就有些心不在焉的。现在更是眉宇带愁。问了句“怎么了”,趿鞋走到十一娘身边坐了,柔声道:“是不是弓弦胡同那边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

十一娘气闷,徐令宜又神色温和地坐在她身边,她想了想,就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徐令宜:“…明天就是大年夜了,总得过了正月十五再去吧!可我又担心她这几天再有什么动静…”很是为难的样子。

徐令宜想了想,道:“我看,这件事还是我去跟子纯说说吧!”

“这样不好吧!”十一娘道,“你们男人一说,就把事情放到了明面上。万一钱明不知道这件事呢?岂不让他们两口子有罅隙!”

徐令宜不以为然:“如若子纯不知道,那就更应该说给子纯听听──她这样背着子纯胡来,哪里把丈夫放在眼里,迟迟早早是要酿出大祸的。与其到时候不能收拾,还不如让子纯好好管管。如若子纯知道…”他目光微闪,“大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他这样,纵然入了仕途,只怕也敢成大气!”

第四百八十章

十一娘想想也觉得有道理,微微点了点头。

徐令宜见了就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时间不早了,快去睡了明天是除夕,要守夜的。”

十一娘笑着将信给了秋雨,让她交给白管总,想办法送到余杭去。然后和徐令宜回屋歇了。

第二天是除夕,徐府正门大开,门神、对联、挂牌都布置好了。

徐令宜吃过早饭就去了四象胡同,巳正就回来了。

“我跟子纯说了。”他更衣准备去太夫人那里,“看子纯的样子,还真是不知道。这件事,由他们夫妻俩人送起门来理论好了。别传到王家去让十二姨不好做人。”

十一娘很是意外。

在她的心里,五娘之所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因为嫁给了钱明的原因。

这样想来,到是她有些偏颇了…

十一娘脑海里浮现出五娘在余杭的书房──若大的房间,只摆了一张黑漆大画案,摞着名人法贴,一张黑漆贵妃榻,铺着半新不旧的锦垫…

吃过年夜饭,由太夫人领着去祠堂祭祖。谨哥儿还小,由顾妈妈抱着回了正屋,徐嗣勤、徐嗣谕、徐嗣俭、徐嗣谆、徐嗣诫由徐令宽带着,在院子里放烟火,贞姐儿、歆姐儿则和母亲一些起,跟着太夫人在屋里吃饺子、守岁。

太夫人上了年纪,勉强撑到了子时,回屋歇了。二夫人回了歆华院,五夫人把睡熟了的歆姐儿交给了石妈妈,拉了贞姐儿去看徐令宽等人放烟火,十一娘和徐令宜惦记着谨哥儿,先回了屋。

“明天怎么办?”十一娘和徐令宜商量着明天具体的行程,“孩子是跟着您还是跟着我?”

“跟着你吧!”徐令宜道,“我们在丹墀等,孩子要是饿了或是尿了连个喂奶、换尿片的地方都没有。你们倒少在偏殿,又都是女眷。”又道,“宫里我已经打点好了。如果皇后娘娘在你们进正殿恭贺前招见,那都好说。就怕那天皇后娘娘很忙,待你们正殿恭贺后招见。能进正殿都是有品阶的,顾妈妈肯定是不能进去的。到时候自有内侍领了顾妈妈和孩子到暖阁歇息,从正殿退出来后和孩子一起待在暖阁等着就是了。”

十一娘应喏,次日凌晨按品着装,抱了谨哥儿,留了杜妈妈在家照看,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宫。

皇后身边的内侍雷公公早在宫门口候着了。

“…说天气冷,怕六少爷冻着了。让太夫人和永平侯夫人进宫就带着孩子去慈宁宫见娘娘。”

正和了两口子的心意。

顾妈妈抱着孩子,十一娘搀扶着太夫人,去见了皇后娘娘。

内命妇正在殿外等着给皇后娘娘恭贺,十一娘带了孩子进来,嫔妃们都朝这边望过来,还有人小声道:“看见没有,那个披着粉红色云锦斗篷的,就是永平侯的夫人。”

宫里规矩多,十一娘不敢回头,留了顾妈妈在外面等,抱着孩子和太夫人进了暖阁。

皇后娘娘穿着礼服端坐在宝座上,内侍、宫女们正服侍着她喝燕窝粥。

见太夫人和十一娘进来,不待两人行礼,已站了起来。

“快把孩子抱给我看看。”暖阁发出一阵环佩的叮当声。

黄姑姑忙笑着上前抱了用灰鼠皮斗篷包着谨哥儿,太夫人和十一娘趁机行了礼,旁边自有内侍将两人扶起,端了锦杌过来。

“这孩子,和四弟长得真像。”皇后娘娘轻轻地抚着谨哥儿剃了胎头的脑袋,抬头望着太夫人和十一娘笑道,“怕子也大。这样一路行来,竟然一点也不怕,睡得正酣。”

十一娘有些汗颜。

昨天晚上她和徐令宜刚躺下,谨哥儿就睡了。她支持不住去睡了,徐令宜和他一直玩到了寅时才歇下。

“有些憨罢了。”她忙恭敬地道,“吃了睡,睡了吃。”

“这才刚满月,正是吃了睡,睡了吃的年纪。”皇后娘娘笑着,有内侍进来禀道,“皇太子妃到了。”

“快让她进来。”皇后娘娘笑着吩咐内侍,然后对太夫人、十一娘道,“芳姐儿如今有六个月的身孕了。”很是欣慰的样子。

“这是皇后娘娘的福气。”太夫人说着,挺着大肚子的芳姐儿就由宫女扶着走了进来。

她戴着四屏凤冠,穿了宝蓝色绣翟鸟的礼服。可能是怀孕的原因,人丰腴了不少,脸圆圆的,目光安宁,举止沉稳,非常的端庄。

十一娘脑海里冒出“面如满月”这个词来。

皇后娘娘免了她的礼,让内侍端了锦杌服侍她坐下,她这才朝着十一娘笑了笑──目光一闪,就有了往日的狡黠。

不知道为什么,十一娘看着就松了口气。

皇后娘娘就问起芳姐儿这些日子的衣食起居,知道一切都好,笑着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雷公公进来:“皇后娘娘,时辰到了!”

十一娘知道这是来催皇后娘娘升座,和太夫人、芳姐儿一齐站了起来。

皇后娘娘略一犹豫,对十一娘道:“让乳娘抱着谨哥儿就歇在暖阁吧!”

十一娘跪下谢恩,扶着太夫人,跟在皇后娘娘和芳姐儿的身后去了大殿。

先是内命妇给皇后娘娘行礼,然后是外命妇朝见,一套仪礼下来,已到了午初。大家都有些疲惫不堪。太夫人年纪大,十一娘身体弱,更觉得吃力。两人的脸色都有些发白。偏偏还要去暖阁抱孩子。

五夫人就搀了太夫人:“我送你们到门口。”

十一娘感激地看了五夫人一眼,一左一右扶着太夫人去了暖阁。

谨哥儿刚被贺公公抱去见皇上了。

皇后娘娘笑道:“竟然比我的性子还急。”赏了太夫人、十一娘茶点,“好歹惦惦肚子。”

太夫人连喝了两口热茶才缓过气来,十一娘则不客气地连吃了两块豌豆黄。

芳姐儿看了抿着嘴笑。

三皇子和大公主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这是永平侯府的太夫人,这是永平侯府夫人。”皇后娘娘就抱着公主指了太夫人和十一娘,“太夫人是你外祖母,夫人是你舅母。你可记清楚了。”声音很是轻柔。

三岁大的大公主乖巧地点头,娇声娇气地复述着母亲的话:“太夫人是我外祖母,夫人是我舅母。”然后眨着眼睛望着皇后娘娘,“那她们是不是要给我红包?”

大家都笑了起来。

皇后娘娘更是笑着拧了拧女儿的面颊:“这是跟着谁学的?满身的小家子气你可是公主!”

大公主雪雪呼痛,眼睛却闪闪发亮,一看就是个鬼精灵。

太夫人忙掏出早就准备好、装了金锞子的荷包递给公主:“是要给红包的。”又给了一直笑吟吟站在旁边的五皇子一个,“是老妇的一点心意。”

三皇子今年已经十四岁了,和徐嗣谕一般高矮,表兄弟长得非常像,只是徐嗣谕看上去文秀,五皇子看上去矜贵。

他笑着接了红包。

十一娘也把打赏荷包拿了出来。

大公主欢呼一声,跑到了芳姐儿身边:“嫂嫂,还有您的!”

芳姐儿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也拿了一个红包出来。

大公主拿了就跑:“我去找父皇──他还没有给我红包呢!”

“福荣。”皇后娘娘喊着大公主的名声,大公主就回头冲着母亲笑了笑,继续朝外跑去。

“母后别担心。”三皇子匆匆行了个礼,追大公主出了暖阁,“我陪皇妹过去。不会让她闯祸的。”

皇后娘娘无奈叹了口气,对太夫人道:“这孩子,给惯坏了!”语气中却诸多溺爱。

大公主是在五皇子死后得的,承载着皇后娘娘对五皇子的愧疚,自然更多宠爱。

太夫人笑道:“大公主聪明伶俐,活泼可爱,谁见了都喜欢。皇后娘娘多有宠爱,也是人之常情。”

皇后娘娘就和太夫人、十一娘讲起大公主的事来,然后又仔细地问了谨哥儿的事。

絮絮叨叨了半天,既没见大公主和三皇子折回来,也没见内侍把谨哥儿抱回来。

大家不免都有些急起来,皇后娘娘更是吩咐黄姑姑:“去看看。这都到了吃午饭的时辰。”

黄姑姑应声而去,又很快折了回来。

“侯爷让皇上身边的内侍过来传话,说他和六少爷已经在东门外待了。让太夫人和永平侯夫人出了坤宁宫就去东门。”

皇后娘娘有些目瞪口呆:“怎么也不来打个招呼,就这样把谨哥儿抱走了!”又道,“我的见面礼、压岁钱还没有给呢!”

太夫人和十一娘也面面相觑。

十一娘更是猜测,难道徐令宜和皇上不欢而散,所以连皇后娘娘也不想见,抱着孩子就出了宫?

太夫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只想早点见到儿子。闻言起身道:“过了元宵节,年才算过去了。过两天十一娘再带了谨哥儿来给皇后娘娘、皇太子妃拜年。”

宫里礼仪繁琐,谨哥儿又小,进宫是场折腾。万一要是有个什么事…

皇后娘娘可不想因小失大。

她笑着吩咐黄姑姑:“把我给谨哥儿准备的东西送去吧!”

言下之意是不用再进宫了。

太夫人和十一娘都松了口气。

芳姐儿见了也吩咐身边的人:“把我给谨哥儿准备的东西也送过去吧!”

那女官恭敬地应了“是”。

太夫人和十一娘少不得道了一番谢,这才出了坤宁宫。

第四百八十一章

冬天正午的阳光暖暖洒落在东宫门上,进宫朝见的人大多都已出宫,几个当值的御林军虽然站得笔直,表情却松懈下来,都有些无聊地望着不远与正和几个同僚说得热火朝天的徐令宽。

见有人走过来,几个人神色一敛,恢复了从前的严整。

太夫人和十一娘却是满脸的狐疑。

徐令宽满脸笑容地和人寒暄着,五夫人、抱着用灰鼠皮斗篷裹着谨哥的顾妈妈则站在宫门口。只不见徐令宜的影子。

太夫人和十一娘都有些狐惑,太夫人扭了头正想和十一娘说什么,看不见太夫人和十一娘的徐令宽低声和同僚说了几句。

他的同僚朝太夫人望过来,躬身行礼,结伴而去。

徐令宽大步走了过来。

五夫人见了,顺着徐令宜宽的同僚的目光望过去,这才发现太夫人和十一娘出了东门。

“娘!”她忙迎上前。

顾妈妈看着也抱着谨哥儿跟了过来。

五夫人搀了太夫人:“您还好吧!”

太夫人眼底闪过一丝焦灼,抬睑看见跟着她们出来的内侍,舒展着眉头微微一笑,面容慈祥而亲切。

“你四哥呢?”声音不紧不慢,非常的温和。

“皇上赏了谨哥儿很多东西。”走过来的徐令宽笑道,“四哥和内侍去内务府签押了。”

十一娘和太夫人的神色一松,太夫人的笑容越发的详和,十一娘则脚步轻盈地走到了顾妈妈身边,低声道:“谨哥儿还好吧?”

顾妈妈忙应道:“正睡得香呢!”

十一娘撩开斗篷的一角,打量儿子。

谨哥儿小脸红扑扑的,神色安逸,她一直惴惴不安的心这才略有平静。

那边内侍已恭恭敬敬地给徐令宽和五夫人行了礼:“徐大人,郡主,这可巧了,皇后娘娘和太子妃娘娘也赏了六少爷很多东西…天气虽然冷,可也只好请太夫人、徐大人、永平侯夫和郡主稍等一会了。待侯爷来了,和我们去内务府签了押再出宫也不迟。”

徐令宽听了就朝那内侍揖了揖:“有劳公公久侯了。”说着,从衣袖里掏了两个荷包塞到了两个内侍的手里。

两个内侍的笑容越发的恭谦了,其中一个还和他们寒暄起来:“六少爷长得可真是好。皇后娘娘看着不知道有多喜欢。还记得当初府上来报喜,我们娘娘双手合十连念了几声阿弥陀佛呢还让黄姑姑去佛堂点了三炷香。”

“不敢当公公夸奖。”太夫人呵呵笑着应着那内侍,“还算长得齐整。也还听话。吃饱了睡,睡好了吃,从来不吵夜…”

正说着闲话,别一个内侍突然道:“侯爷过来了!”

大家忙朝宫门内望去,就看见戴着七梁冠、穿着大红色蟒衣的徐令宜大步走了过来。

他面容冷峻,目光犀利,没有一点喜气,反而显得很严肃。

“四哥!”徐令宽有些迟疑地喊了一声。

徐令宜的目光就落在了太夫人和十一娘的身上。

他神色微缓。

两个内侍忙上前行了礼,说了来意。

徐令宜微微翕首,跟太夫人打了声招呼,和两个内侍去了内务府。

十一娘几个等了大半个时辰,都饥肠辘辘了,徐令宜这才出来。

太夫人立刻道:“老四和我坐一个马车!”

徐令宜听着就搀了太夫人出了宫门。

徐府黑漆平顶马车早已在门口侯着。太夫人和徐令宜上了第一辆马车,十一娘和顾妈妈坐第二辆马车,徐令宽和五夫人上了最后一辆马车,在护卫的簇拥下,得得得地朝荷花里去。

十一娘低声问顾妈妈:“你抱着六少爷去见皇上,知道皇上都说了些什么吗?”

“不知道!”顾妈妈小腿一直打着颤,此刻坐在马车,人像散了架似的,只觉得全身无力,“宫里的公公让我在殿门口等,六少爷是由一位姓贺的公公抱进去的,又是由这位姓贺的公公抱出来的。”

十一娘沉吟道:“那你们怎么没有去跟皇后娘娘辞别?”

顾妈妈回忆道:“我站在外面等了半天。三皇子和大公主来了。过了大约一柱香的功夫人,贺公公抱了六少爷出来了。又过了一会,侯爷和五爷出来了,身后还带着两个内侍。”说到这里,她语气微顿,“侯爷当时的脸色很不好,五爷却笑嘻嘻,还刮了刮六少爷的鼻子,说六少爷是个小富翁之类的话。六少爷正睡着,被五爷吵醒了,皱着眉头就哭了两声。侯爷听着,脸色就更难看了。让五爷去找太夫人。

“五爷听着一愣,说:太夫人在皇后娘娘那里。要不要去辞个别。

“侯爷一句话没说,抬脚就往外走。

“我只好跟着侯爷往外走。

“两个内侍在后面喊了侯爷两声,见侯爷不理,也跟着我们一起到了东门。

“侯爷就给我找了个避风的地方,让我抱着六少爷站在那里。两个内侍见侯爷面色不善,唯唯诺诺地在一旁陪我们站着。

“过了好一会,五爷和五夫人来了。说皇后娘娘还在和太夫人、夫人说话,他已差了小内侍去禀。

“侯爷听了,就让五夫人看着我和六少爷,和两个内侍去了内务府!”

十一娘听着越发的糊涂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徐令宜好像连皇后娘娘都责怪上了似的。

好不容易回了府,下了马车,徐令宜还好,反而是太夫人的脸色有些凝重。

十一娘看着暗暗称奇,和五夫人一起搀着太夫人上了青帷小油车,回了太夫人处。

“你们也都累了,回去歇了吧!”太夫人让杜妈妈服侍她更衣,对儿子、媳妇道,“明天你们还要走亲戚呢”然后吩咐玉版,“去把二夫人叫来这大过年的,她一个人冷冷清清地待在韶华院…我们两个,也做个伴儿!”

“娘,您这话可不对。”徐令宽听了嬉皮笑脸地坐到了太夫人的身边,“人是越多越热闹。你和二嫂两个人,还不是冷冷清清的。”说着,起劲地道,“要不,我们陪着您打叶子牌吧?”

没待太夫人说话,徐令宜却开口阻止了徐令宽:“娘累了一天了,我们就先散了吧!等她老人家好好歇歇。”

徐令宜不免有些讪讪然。

五夫人拉了徐令宽衣袖:“娘,那我们等会再来看您。”

太夫人笑着点头。

大家行礼退了下去。

五夫人就问十一娘:“你什么时候走?”

今年罗振兴和罗四奶奶在燕京过年,十一娘要带着孩子去弓弦胡同拜年。

十一娘笑道:“给太夫人问了安就启程。”

她自嫁入徐家,不管刮风下雨,都会在辰正差一刻的时候去给太夫人问安。五夫人也就没有问时辰,笑道:“那好,我也早点给太夫人问安。我们一起回去。”

“好啊!”十一娘笑着点头,和徐令宜回了正屋。

徐令宜进门脸就沉了下来,凛声吩咐琥珀:“去,把谨哥儿抱过来!”

琥珀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急匆匆去了暖阁。

十一娘正想帮徐令宜更衣,看这情形不由心中一跳:“侯爷,出了什么事?”心弦紧紧地绷了起来。

徐令宜没有做声,神色却有些凛冽。

十一娘心里着急,正想再问问,顾妈妈已抱着熟睡的谨哥儿走了过来。

徐令宜二话不说,接过谨哥儿就放到了炕上,开始脱谨哥儿的衣裳。

谨哥儿被惊醒,大哭起来。

十一娘忙走了过去:“侯爷,您这是做什么?小心凉了孩子!”

徐令宜却不为所动。他脸绷得紧紧的,三下五除三就把孩子给脱了个精光,然后仔细打量起孩子的身子来。

十一娘忙脱了小袄裹了孩子,厉声道:“侯爷,你有什么话好好说就是。孩子还小,要是受了风寒,可不是闹得玩的…”那边顾妈妈看着,忙将刚才十一娘脱下来的斗篷搭在了十一娘的身上。

徐令宜却捉了谨哥儿露在外面的小腿看,这才罢手。

十一娘眉头紧锁,正要问个清楚,抬头却看见徐令宜如释重负般长吁了口气。

想到他在宫里的异常举动,十一娘不禁抓住了他的手臂,肃然地喊了声“侯爷”。

“没事,没事!”徐令宜此刻才回应十一娘。他拍了拍十一娘的手,“刚在乾清宫,皇上抱着谨哥儿,大公主突然冲了过去,皇上慌手慌脚的,谨哥儿在宝座的扶手上挺了一下…当时就哭起来。贺公公抱到一旁去哄了半天,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哪里!”

十一娘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把怀里的孩子检查了一遍。发现没有什么外伤,这才做罢。想责怪徐令宜几句,见他也是满脸的担心,把到了嘴边的话强忍了下去。心里不由升起个念头:难道就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徐令宜一路行来都板着个脸吗?

那太夫人为什么从马车上下来以后又神色凝重呢?

她想仔细问问,怀里的谨哥儿哭得肝肠寸断似的,还没有穿衣裳,外面又有小厮隔着帘子来禀,说“内务府把皇上、皇后娘娘、太子妃娘娘的赏赐送了过来”,徐令宜亲了亲谨哥儿的面颊吩咐她“你快帮孩子把衣裳穿了。我去看看。顺便再给谨哥儿请个大夫来仔细瞧瞧”…

十一娘只好“哦”了一声,先和顾妈妈帮谨哥儿穿了衣裳,然后换着花样哄着大哭的儿子。

第四百八十二章

那边太夫人屋里服侍的都避到了屋外,太夫人正斜依在弹墨大迎枕上和二夫人低声说着话:“…皇上要处置杨家了。听老四的口气,这次只怕牵连不少。”

二夫人并没有惊讶,用美人捶给太夫人捶着小腿:“皇上越是放纵杨家,处置起来就越重。何况这些年皇上一心要推行新政。杨家的事,正好给皇上一个借口,要不然,像林阁老这样先帝用过的老臣,不过是反对开海禁罢了,总不能因为这样就把人给罢免了吧?说起来,还是柳阁老眼头亮,自己致了仕。至少落得个晚景清泰。”

太夫人叹了口中气:“我是怕这件事牵连太大,到时候京里又要动荡不安了。”

二夫人听着笑了起来:“我看,您是怕有人到您面前求情,您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左右为难吧?”

“就你鬼精灵。”太夫人望着二夫人笑,眼角眉梢带着几份溺爱。

“那也是您惯的。”二夫人放下美人捶,起身给太夫人微凉的茶盅里续了些热水,“您看,要不要我帮您去递个音。”

太夫人有些犹豫。

“黄家的世子爷这两年也赚得盆满钵满,”二夫人坐到了太夫人的身边,轻声道,“要是人没有个知足常乐的心,您就是帮了他这一回,难保他还有下一回。”

太夫人微微颌首:“那你就帮我去趟黄家吧!”

二夫人笑着应喏,帮太夫人搭了薄被:“你就歇歇吧!这些事,别操心了。外面有侯爷,侯爷心里明白着呢!”

太夫人闻言脸上露出欣慰之色。

好不容易把谨哥儿哄的睡着了,十一娘却难掩满脸的疲惫,她吩咐秋雨:“我去歇一会,要是有什么事,你就来叫我吧!”

大年初一,虽然大家拜年只是在各家的门房投张名帖,可也难保有亲近的人登门拜访。

秋雨低声应“是”,服侍十一娘歇下。

待她醒来,屋里已点了灯。

十一娘忙坐了起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谨哥又哭闹了没有?侯爷还没有回屋吗?太夫人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在床前服侍的秋雨见她问得急,忙道:“现在酉初过三刻。六少爷刚醒过来吃了奶,现在又睡着了。期间太医院的吴太医来过,给六少爷把了脉,说六少爷脉像平和,沉稳有力,好着呢开了副健胃益脾的方子。因没给您看过,所以还没有去抓药。侯爷还没有回屋。太夫人那边没有什么动静。”说到这里,她神色微凝,声音也低了几分,“不过,你刚歇下不久,二夫人就出了趟门,听马房那边的人说,二夫人是去了永昌侯府。刚刚才回来了。还有侯爷那边,下午叫了文姨娘去了外书房。”

十一娘愣住。

二夫人大年初一的去了黄家,还在那里盘桓了些时辰。徐令宜又把文姨娘叫到了外书房…

她想到今天徐令宜和太夫人的异样。

到底出了什么事呢?

肯定和徐令宜今年觐见皇上有关!

“让秀莲打水进来吧!”十一娘思忖着趿了鞋,“再差个人去外院看看侯爷什么时候回屋──到了晚膳的时候了”又吩咐秋雨,“是药三分毒。既然六少爷没事,药也就不用抓了。”

秋雨笑着应“是”,玉梅已把烘在火盆上的衣裳拿了过来,和小丫鬟服侍十一娘穿衣。

徐令宜回来了:“吴太医说谨哥儿没事。他下午有没有哭闹?”

“秋雨说刚吃了奶睡下。”十一娘自己简单地绾了个纂儿,“妾身正要去看看!”

徐令宜待她梳妆完了,和她一起去暖阁看了孩子。

万三媳妇守在一旁做针线,谨哥儿正睡得酣。

徐令宜这才点了点头,回了内室。

秋雨进来问饭摆在哪里。

夫妻俩人在东次间宴息处吃了晚饭,移到内室喝茶。

十一娘就笑着问他:“皇上、皇后、太子殿下都赏了些什么?”

“不过是些金银玉器,布匹香料。”徐令宜颇不以为意,“还能有什么新花样。”说到这里,用盅盖拂茶盅上浮叶的手却微微地停顿了一下,道,“白总管过两天是要把赏赐的东西给你送进来的。”

十一娘笑着点头,有小丫鬟进来禀道:“侯爷,夫人,几位姨娘过来问安!”

“请她们进来吧!”十一娘说着,眼角瞥了瞥徐令宜,就发现他嘴角微沉,脸色有些不虞。而文姨娘进来后,眉宇间透着几份忐忑不说,话也很少,反而是杨氏在活跃气氛。

“…前两天还下着雪,要过年了,反而放晴了。妾身看着后花园时的腊梅花全开了。侯爷和夫人闲暇之余不防去赏赏梅。妾身无事,还画了幅腊梅图。”

徐令宜没有做声,脸色一如往日般的严峻,静静地喝着茶,并不看几位姨娘一眼。文姨娘就越发的显得不安起来。

十一娘不动声色地和姨娘们寒暄了两句,端了茶。然后看见文姨娘松了一口气似的,神色缓和了不少,曲膝行礼退了下去。

第二天,十一娘带着孩子们去了弓弦胡同。

钱明夫妻还没有到。罗四奶奶穿着大红底一年景的通袖袄儿,笑盈盈地把他们迎了进去。

王泽和十二娘已经到了。一个穿着宝蓝色的杭绸袍子,气度沉稳;一个穿了大红牡丹穿花的小袄,俏丽可人。一前一后地站着,金童玉女般的赏心悦目。

十一娘不由暗暗点头。

十二娘则红着脸上前给她行了礼。

那边罗四奶奶已见荐孩子们喊“四舅舅”、“十二姑父”。

给的红包,得的得红包,大人、小孩子都喜气洋洋。只是罗振声,在徐令宜面前有些唯唯诺诺,算是小小的不足之处。还好有小小的英娘,活泼又可爱,笑语如珠地和徐嗣谆、徐嗣诫说着话,徐令宜看着也不由露出几份欢欣的笑容来,逗了她问:“夹竹桃和石榴花一样,那什么花和玉簪花一样?”

英娘理直气壮地道:“当然是白鹤花啊!”

白鹤花是玉簪花的别称。

徐令宜大笑,王泽也笑容满面。

罗振声却觉得丢脸,胀红了脸训斥英娘:“胡说八道些什么?是谁告诉你的?白鹤花就是玉簪花。”

英娘就有些怯生生地躲到了罗四奶奶的身后。

“小孩子,能知道这些就很不错了!”徐令宜好像很喜欢英娘,笑着为她解围,又道,“这点到像她十一姑母,都喜欢花花草草的。”然后对英娘说,“我们家有个大暖房,种着很多花。到时候去我们家玩去!”

英娘看了父亲一眼,不敢做声。

罗四奶奶就瞪了罗振声一眼,笑道:“等过些日子,谨哥儿百日礼、诫哥儿的生辰,我们少不得要去热闹热闹的。”

徐嗣诫听到罗四奶奶提到他的生辰,就小声对一旁的徐嗣谆道:“我是三月初三生的哦!”很是得意的样子。

大人在说话。徐嗣谆就小声示意徐嗣诫别做声。

罗四奶奶见孩子们拘谨,笑道:“怎么五姑爷和五姑奶奶还没有来?我做了拿手的水晶肚片想请大家尝尝我的攒盒做得如何呢!”

盛大的节日里吃攒盒,是江南的习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