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挺好的!”方冀也不愿意和妹妹说这些,笑道,“二妹定了四月十八出阁的日子,三妹许了东阳江家的子弟,虽是旁支,家境平常,可祖父、父亲都是秀才,他小小年纪,也颇有文名。至于二弟,读书也大有长进…”

兄妹俩絮叨了良久,方氏又是哭,又是笑的,直到秋雨过来说“侯爷在外院设宴款待舅少爷”,这才送方冀出了门。

十一娘差人请方氏过去说话:“听说舅少爷来了。如果还没有定下住的地方,不如就住在府里的丛香馆吧?要是觉得丛香馆那边离街近,太吵,我让白总管把双芙院旁边的松针轩收拾出来也一样。”

“大嫂是刘侍郎的外甥女。大哥每次进京都在刘侍郎家的别院落脚。”方氏谢了又谢,道,“多谢婶婶挂念。只是大哥昨天就住进了刘侍郎家的别院,冒冒然搬出来有些不好。”婉言拒绝了。

十一娘听了就说了些“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就开口的话”,到了元宵节那天,又请了方冀过府来吃饭。

方冀十八岁就中了举,然后一直在进士的门口徘徊。看似磊落大方,但骨子里透着几份目下无尘的傲气。徐嗣勤在他面前搭不上话,到是徐嗣谕,很得他的好感,认识之后,几次邀了徐嗣勤和徐嗣谕到他住的地方做客,介绍了些好友给徐嗣谕认识,知道徐嗣勤定了二月初四搬家,他挺赞成,私下对方氏说:“能踏踏实实地好好过日子也不错。好在你的学问不错。不能教夫,总能教子吧!”

因此对徐嗣勤竟然另眼相待,少了初见面时的轻怠。

徐嗣勤不明所以,只觉得这个舅兄反复无常,不好相处,借口搬家琐事多,方冀相邀,三次就有一次不去。渐渐地,方冀反和徐嗣谕亲近起来。

到了三月底,福建总兵李忠父子被押解进京,事情曝露,京中哗然。

方冀等进京赶考的学子群情激扬,写了万言书进献皇上,要求处死李忠。

十一娘很是担心,忙讨徐令宜的口风:“…李总兵那里,皇上是什么意思?”

“这要看皇上有什么打算了。”徐令宜端了她递过去的热茶,“如果想把区家的人牵扯进来,自然会在李总兵的事上大做文章。如果暂时不动区家的人,自然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那以侯爷的眼光,皇上这个时候会处置区家的人吗?”十一娘沉吟道,“这可是个好机会。”

“的确是个好机会。”徐令宜笑道,“就看皇上怎么办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何况徐嗣谕就是参与到这件事里去了,也不过是个摇旗呐喊的角色。成了,不关他什么事,不成,却可能被连累。

十一娘就把徐嗣谕拘在家里:“你妹夫这几天就要进京了,我们家少不得要宴请邵家的人。谆哥儿年纪小,你到时候跟在他身边,多多帮衬他一下,免得顾此失彼,有什么失礼之处。”

姜先生希望知道这次科考的题目和前十甲及殿试三甲的卷子,让徐嗣谕春闱过后想办法誊了卷子再回乐安。她怎么着也要把徐嗣谕留到开考的那一天,那些参加春闱的士子消停下来。

徐嗣谆有些意外,恭敬地应“是”,先是和赵管事在城门外接了邵仲然和邵家来燕京赶考的人,然后陪着去了邵家的别院,叫了春熙楼的外卖,留了邵家的人修整安顿,第二天拿了徐令宜的名帖请邵家的人过府吃酒,给邵家众人洗尘,又奉了十一娘之命给邵仲然送了衣服和清凉膏之类的药物过去。邵家的人又回请徐嗣谕和徐嗣谆,一来二去的,已到了三月初三。他这才得空去见方冀。

“原来你大妹夫是沧州邵家的人。”方冀之前接到徐嗣谕的书信,知道他这些日子在招待来京参加武举的妹夫,见了面,方冀很感兴趣地道,“他们家出了好几位有名的游侠,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哪天抽空你帮我引见引见。”

徐嗣谕满口答应,忙问起一直惦记在心里的万言书之事。

“李忠的事牵扯出了靖海侯区家。”方冀说的眉飞色舞,“皇上已派了近臣王励王大人为钦差,专司福建之事。即日就会启程。”

徐嗣谕也不禁喜上眉梢:“这样一来,那些被冤死的人就可以沉冤昭雪了!”

“可惜你当时不在。”方冀神色飞扬,“我们冲进礼部的时候,那些人都慌了手脚…”说着,神色暗淡下来,“都是朝廷重臣,却像那市井妇人似的,个个面如土色,有的甚至躲到了书案之下”很是感慨地摇了摇头。

“你们冲进了礼部?”徐嗣谕很是惊愕。

方冀点头:“大周如果用的都是这样的人,前景堪忧啊!”

徐嗣谕却突然想到了十一娘这几天让他做的事…他急急地起身:“家里正在宴请,我不便久留。知道几位兄长都好,我就先回去了。等过几天几位兄长上场,我再来相送。”

方冀也听说过永平侯府有名的三月三宴请。客气几句,亲自送他出了门。

十一娘此刻却正和周夫人耳语。

“…李忠全认了,安成再帮着走了些门路,李霁摘干净了。李忠恐怕性命难保了。”

用父亲的性命换了活下去的机会。李霁只怕终身都会背负这个内疚过日子了。可要是不接受这个机会,李家恐怕就此一撅不振,甚至是从此破落下去也有可能。他接受了,安成公主为了女儿就会庇护他,他多多少少也能帮帮家里的人。

十一娘十分嘘唏。

周夫人也叹了口气:“李忠太激进了。”

随着李忠的获罪,李夫人的身影也会从宴会上消失…

两人想起李夫人就是笑都带几份小心翼翼的面孔,不由都沉默下来。

外面就传来了林大奶奶的爽朗的笑声:“…徐家的暖房在燕京要是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我虽然不是正主子,可我也敢代徐四夫人答应你们──到时候你们只管派了丫鬟、婆子来讨,要是徐四夫人皱一下眉,都是我的不是。”

十一娘和周夫人都笑起来。

屋里的气氛一轻。

“这个邵氏,又在瞎许诺。”周夫人笑着站起身来,“我们快去看看,不然你可要吃大亏了。”

十一娘笑盈盈地和周夫人出了门。就看见林大奶奶陪着个身着蜜合色遍地金褙子的四旬妇人在点春堂门口说话,他们身边还站着黄三奶奶等七、八个妇人。

窦阁老的夫人。

十一娘上前打招呼,向她引荐周夫人。

“我们见过。”窦夫人见两人并肩从旁边的厢房出来,笑容里又多了一份亲昵,“在李大人长子的婚宴上。周夫人还记得吗?”

“怎么不记得!”周夫人笑着和她见了礼。

窦夫人的目光就落在了十一娘的身上:“早就听说四夫人擅长种花养草,今天来,忍不住问起…”

“都是几位姐姐抬爱。一分的好就变成了五分的好。”十一娘客气道,“要是窦夫人不嫌弃,我陪着去花园子里逛逛如何?”

“好啊!”窦夫人忙笑道,“我正有此意,只是有些不好开口。”

十一娘和她往暖房去,介绍方氏给她认识:“这是大侄媳妇。也是爱花的人。”

窦夫人朝着方氏颌首,方氏忙曲膝行了礼,待进了暖房,主动帮着介绍各种花草的习性,听得窦夫人不住地点头。

有小丫鬟进来,悄声对十一娘道:“夫人,二少爷来见您!”

徐家的三月三宴请的都是女客,徐令宜等到了这一天都会回避。徐嗣谕却在这个时候来见她,难道方冀那边出了什么事不成?

她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找了个机会出了暖房。

徐嗣谕站在暖房外的一株玉兰树下。

有洁白如雪的花瓣落在他穿着青色的直裰肩头,静静的,清雅的如副水墨画。

听到动静,他抬头望过来,乌黑的眸子闪烁着异样的光芒,让他整个人变得和平常很不一样起来。

十一娘微微一愣,道:“出了什么事?”

望着她坦诚的目光,回程时在他脑海里如开水般翻滚着的话突然就凝结在了嘴边。

有些话,她从来没有说过,有些事,却一直在默默地做。

徐嗣谕突然笑起来。

问与不问,有什么关系?

她不会因为没有说,就因此而不去做!

“没什么事!”他长长地透了口气,骤然间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母亲在招待客人,我想问问六弟要不要我帮着照看一下。”

十一娘想到把东西全都翻出来摆在暖阁大炕上的谨哥儿,不由头痛。道:“他在暖阁,你要是有空,就和他玩一会吧!”

徐嗣谕行礼退了下去。

陪着谨哥儿把东西翻出来,然后再收起来,再翻出来,再收起来…直到他玩累了,顾妈妈把他哄着睡着了,徐嗣谕这才坐到炕边的太师椅上轻轻地摸了摸他的硬硬的黑发,喃喃地说了一句谁也没有听清楚的话。

第五百三十六章

有小丫鬟跑进来:“二少爷,二少爷,有位方少爷,说是您的朋友,要见您!”

姓方,自己的朋友?

他只认识方冀一个姓方的,可方冀是大嫂的堂哥,要想见自己,跟大门当差的说一声,自有小厮领了他进来…

徐嗣谕不免有些困惑,又见谨哥儿睡得十分熟,交待了阿金几句,去了会客的花厅。

看到方冀熟悉的身影,他不由失笑:“方大哥这是怎么了?你报说是我的朋友,我还猜测了半天…”说着,笑容僵在了脸上,“方大哥,可是出了什么事?”

方冀神色凝重,见到徐嗣谕没有半分的笑容。

见徐嗣谕问他,他神色肃穆地把徐嗣谕拉到了墙角,低声道:“刘少言被尹天府的人拘走了!”

刘少言就是这次万言书的执笔者之一。

徐嗣谕大惊失色,又隐隐觉得这是理情之中的事。

“什么时候的事?”他低声道,“方大哥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我去办?”

干脆利索。

方冀眼底闪过欣赏的目光,又觉得现在不是说这些事的时候,敛了心情,道:“我在燕京没有熟人,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刘少言的罪名是什么?可人苦主、证物。”

徐嗣谕没有犹豫,道:“方大哥是在这里等我,还是到三井胡同去坐坐。”

方冀想了想,道:“我就在春熙楼等你吧!现在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免得惊动了长辈们,让他们担心。”

徐嗣谕看见他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又想到这些日子他待自己的情谊,不由道:“方大哥,有句话,你喜欢听我也要讲,你不喜欢听我也要讲。”

方冀愣住。

在他的印象里,徐嗣谕不仅彬彬有礼,而且谨言慎行…没想到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我可不是那些小肚鸡肠的人。”他笑道,“有什么话快说说完了好去给我办事去。”

徐嗣谕眼底就了些许的笑意。

他喜欢和方冀这样的人打交道。

“我看这事,还是跟长辈说说吧!”他低声道,“谁这一生不干点糊涂的事。我相信顺天府把刘少言拘去,一定苦主、证物齐作。方大哥还是未雨绸缪的好。”

方冀是聪明人,闻言色变:“你是说…”

“皇上虽然想处置李忠,可处置李忠是一回事,被迫处置李忠又是别一回事。”徐嗣谕若有所指地道,“我记得开国之初,参加春闱的学子曾为开国功臣、文渊阁大学士李瑞贪墨案进过万言书。最后李瑞虽然被问斩。可参加进言的学子有的被终身不得参加科举,有的被禁考三年…”

没等徐嗣谕的话说话,方冀已是冷汗直流。

他朝着徐嗣谕躬身长揖。

“大恩不言谢。”方冀打断了徐嗣谕的话,“我这就去找刘侍郎。少言兄那里,还请小弟帮着奔波一二。不管怎样,我们也不能就样撒手不管了。”

徐嗣谕道:“我这就去尹天府。一有消息就通知大哥。”然后让留了口信给十一娘,说他和方冀出去吃饭去了。这才和方冀出了门。

十一娘得了消息并没有太在意,一来徐嗣谕有这么大了,有自己的社交很正常;二来方冀在江南颇有名文,能和他交往,并通过他来认识一些朋友,对徐嗣谕今后有很大的好处。

她只是叫了文竹过来:“要是二少爷手头紧,你就到我这里来支点银子。”

文竹忙道:“二少爷平日没什么花销。银子过用了。”

十一娘没和她多说,转身去看谨哥儿。

谨哥儿刚刚醒,坐在炕边吃苹果。看见十一娘进来,张开手臂太要母亲抱。

十一娘抱了他,喂他吃苹果,和往常一样和他说话:“…娘不在,谨哥儿都在干什么啊?今天睡午觉了没有?吃过晚饭没有?这苹果是你的姑姑,也就是当今的皇后娘娘赏的。据说是山东那边的贡口。你的七姨,就嫁到了山东一个叫高青的地方。等你大了,去那里串门去…”

谨哥儿歪着脑袋,眨着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十一娘,好像在奇怪母亲到底在说些什么似的,十一娘不长叹了口气,沮丧地摸了摸谨哥儿的头:“你都快一岁半了,我也天天和你说话,你怎么就是不回答娘呢?”

那边徐嗣谕奔波了两天才去回方冀的话。

“刘侍郎怎么说?”他先问方冀的情况。

“现在还不知道。”可能是最初的冲击已经过去,方冀的神态还算平静。他笑道,“刘世伯说,皇上既然有了这个心,少不得有人要倒霉。可也不能做得太过。让我安心准备科考,其他的事自有他帮着出面。”又道,“这几天我也仔细想过。不能参加春闱,我倒无所谓。只是让家慈伤心…”说到这里,他目光一黯,“还有叔父。本是闲云野鹤般的人物,要不是因为家父得罪朝中权贵辞官归家,他又怎么会万里奔波,受那案牍之苦。原指望着我能金榜提名,这样叔父也就能卸下家族重担,回到湖洲,读书耕读,过那‘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日子…”

徐嗣谕错愕:“大哥说的是大嫂的父亲吗?”

方冀点头,面露愧色:“叔父一直希望我能考中进士,我却怕那仕途拘束,一直嬉戏人生。父亲和叔父一直睁只睛闭只睛,任我胡来…如果这次我因此终身不得参加科举,父亲和叔父不知道有多失望…二弟虽然年幼,读书却不及我幼年良多,也不知道他到时候能不能支应门庭…”他喃喃地道,语气透着几分怅然,但很快又振作起来,笑道,“算了,不说这些事了。你既然来,少言兄的事想必有些眉目了。到底怎样了?”

徐嗣谕忙收敛了心情,道:“刘大哥是因为‘强占民女’的罪名拘进去的。苦主、物证一一俱全。”

方冀听着不由苦笑:“说起来,少言兄只有这一个毛病,没想到却成了它人的把柄。”

徐嗣谕听着,暗暗生凛。

也许是刘侍郎的奔波起了作用,也许是皇上觉得抓到了那几个品德上能找到瑕疵的人已经足够了,三月十八日那天,方冀顺利地进了场,让来送他的徐嗣谕和徐嗣勤都松了一口气。

两人去了三井胡同。

方氏知道了,双后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然后去佛堂给菩萨敬了柱香,叹道:“希望这次大哥能不负众望。这样,爹爹也可以回湖州了。陕西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徐嗣勤有些不虞。

方氏惊觉自己失言。

自己的公公也在陕西当官,而且还当得乐不思蜀。

补救似的,她笑道:“相公不知道我们江南的人,但凡家里有点家底的,考中了进士,然后出去做几年官,就算是对祖宗有个交待了。”

徐嗣勤还是第一次听到。笑道:“可朝中有很多是江南人啊!”

方氏但笑不语。

徐嗣谕想到方氏那两万两的嫁妆,笑道:“只怕多是贫寒出身吧!”

方氏觉得这话有些太过绝对,笑道:“也不全是。只是我娘家的人都爱安逸,所以才会如此。”又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话题,就问徐嗣谕:“我新请了个燕京的师傅,酱肉肘子做得可好了。二叔不如留下来吃午饭吧?”

徐嗣谕想着自己回去也没什么事,笑着应了。

早出晚归,在三井胡同混了三天,晚上去接了方冀出场。

“方大哥,今天是什么题目?”徐嗣谕接过方冀手中的考篮。

方冀的目光炯炯:“论语是‘国有道,其言足以信’两句;中庸是‘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两句;孟子是‘人皆有不忍人之心’两唏,诗题是‘霁后终南望余雪’。”

“哦!”徐嗣谕大感兴趣,“方大哥是怎么答的?”

徐嗣勤却见方冀神色疲惫,忙道:“这些等会再说吧!──先回去吃饭,吃了饭你们再秉烛夜谈好了!”

两人相视而笑,登车去三井胡同。果然就秉烛夜谈了一宿。方冀知道徐嗣谕要收集考卷,自告奋勇地帮他,徐嗣谕正为这件事犯愁,闻言自然是意出望外,两人商量了半天,决定殿试前三甲的卷子由方冀负责,会试前十的卷子由徐嗣谕负责。到了放榜那天,两人早早就去了。虽然人山人海,可徐嗣谕还是一眼就看见了第方冀的名字──他排在第一,会元的位置。

他兴奋地喊着方冀,方冀则表情有些呆滞地站在那里,好像不敢相信似的,过了片刻才高兴地揽了徐嗣谕的肩膀:“走,我们去春熙楼喝酒去。今天不醉不归,我请客。”

徐嗣谕也很高兴,连连点头。

徐嗣勤却拉了两人:“你们等等,你们等等。我记得四婶婶的五姐夫今年也参加科举,叫钱明的,我们找找他的名字,也好去给四婶婶报个喜讯。”

徐嗣谕这才想起来,不免有些羞愧。

方冀此刻人逢喜事精神爽,看什么都顺眼,立刻吩咐徐嗣谕:“你找这几张皇榜,我找这边的几张,妹夫找那边的几张。快点看完榜,好去喝酒。”

两人连声应好,在人堆里挤来挤去,好不容易在一个旮旯里找到了钱明的名字。

“宜春钱明。第三百三十二名。”方冀高声道,“应该就是你说的那个人了。看这排名,多半是同进士了。”

徐嗣勤和方嗣谕不由面面相觑:“那,我们还去不去报信。”

方冀拉了两人:“同进士有什么好去报喜的。你们就当不知道好了。我们喝酒去!”

第五百三十七章

那边十一娘也得到了消息。

“就是名次太靠后了。”徐令宜含蓄地道,“听说这次只取了三十百四十人。”

十一娘突然想到那则流传很广的对联──“给如夫人洗脚,赐同进士出身”。把小妾和同进士出身的官员相提并论,就可想而知同进士出身的人在官场中论资排辈时的尴尬与无奈了。糟糕的它还不像高考,考不好可以重考。它是一考定了终身。

“说不定殿试的时候五姐夫答得特别出彩呢?”她希望道。

再出彩,进前二甲的可能性也非常的小啊!

可结果还没有出现,何必让这些虚无的东西惹得十一娘不快。

徐令宜笑道:“也时。最多一个月,殿试的结果就出来了。而且皇上问论,多关系朝廷大事,子纯在京多年,又有一定的阅历,说不定就具的进了前二甲。”

十一娘知道徐令宜这是在安慰她,笑着点头,问起要不要去四象胡同那边恭贺一下。

“你派个贴身的妈妈去吧!”徐令宜道,“等放了榜,我再去恭贺子纯。”

十一娘想到钱明考中要打赏,要去拜会师座,还有同窗、同年互相宴请,用钱的地方多着,派宋妈妈送了二百两银子的封红。

宋妈妈回来和她低语:“五姨为了灼桃打了个茶盅就大发雷霆,还说要把牙婆子叫来。钱大爷看着心里烦,躲在厨房里喝闷酒呢!”

恐怕是因为钱明考得不好而借题发挥吧!

十一娘不由皱眉。

五娘越来越沉不住气了。

就算钱明最后赐了同进士出身,难道这样发脾气就能改变事实不成!

她越发留意起殿试的时间和结果来。

就在这时,宫里传出消息,芳姐儿顺利地产下了一个男婴。

周夫人喜得不知道该如何好。虽然大街上已经宵禁,她还是赶到了荷花里给十一娘报喜。

“我天天求神拜佛,真是宁愿短十年的阳寿。”她说着,说着,就落下泪来,“太子妃如何可算是得偿所愿了。都是太子殿下的功劳。要不然,太子妃怎么能连怀三胎。”

十一娘听她把功劳归结给太子,忍不住笑起来,随手把被谨哥儿丢在炕上的不倒翁收到炕几下的藤篮里。

周夫人就“噫”了一声:“我们谨哥儿呢?怎么不见谨哥儿?”然后道,“说起来,太子妃能生下皇长孙,多亏有我们谨哥儿呢”她笑眯眯吩咐一旁的秋雨,“快,快去抱了谨哥儿来,我这里还有大红包要给他呢!”

十一娘不由汗颜。忙道:“这都是太子妃的福气,与我们谨哥儿有什么关系?”

周夫人也不理她,只催着秋雨去把谨哥儿抱来。

秋雨求助似地望着十一娘。

十一娘见周夫人喜滋滋的,想着反正是个凑趣的事,就朝着秋雨点了点头。

秋雨就高高兴兴地曲膝应“是”,退了下去。

周夫人这才端起茶盅来啜了一口。笑道:“我可不是那些内阁大学士──好事是自己的,坏事都是六部主事的。要不是我们谨哥儿的福泽厚,怎么能先引了诜哥儿,后又引了皇长孙来…”说话间,秋雨抱着谨哥儿进来。周夫人竟然下炕迎了上去,一把就接过了谨哥儿。

“谨哥儿,”她喊着,就在谨哥儿的面颊上“叭”地亲了一口,“你可真是有福气的。你做了叔叔知道不知道?”

谨哥儿本就不怕生,见有人喜欢他,咯咯直笑。

周夫人看着更是喜欢,把他抱在炕上坐了,真从衣袖里掏了个大红底绣着寿星翁牵梅花鹿图样的荷包来塞到了谨哥儿的手里,“给,这是伯母给的红包,你留着慢慢用。”

“姐姐太客气了。”高兴的时候打赏些银子,让周围的人也沾沾喜气。十一娘能理解周夫人的心情,笑着替谨哥儿道谢。谨哥儿已经坐到了一旁去解了荷包,从荷包里拿出一串用红络子穿着的小金元宝来,八个,个个都有花生米大小。

他十分高兴,咦咦呀呀地举给十一娘看。

这东西虽然名贵,却也不稀罕。

十一娘笑着把它系在了谨哥儿的腰上。

谨哥儿坐在炕上拿着那几个金元宝玩,头也不抬一下。

周夫人看他喜欢,也跟着欢喜,抱了谨哥儿又亲了几口:“难怪我们太夫人一天见不到心里就惦记得慌,就是我,也恨不得抱回家去才好。”

十一娘抿了嘴笑,和周夫人说起洗三礼的事:“…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周夫人连连点头:“到时候我们一起去。”见谨哥儿在她怀里挣扎着要爬到炕上,放了手。谨哥儿连爬带走地钻到了十一娘的怀里。周夫人就摸了摸谨哥儿乌黑的头发,“还有我们谨哥儿,也一起去。”

进宫…

十一娘不由暴汗,道:“他正是顽皮的年纪。我看还是别去了。免得把宫里的东西磕着碰着了,不太好!”

“要去,怎么能不去!”周夫人执意道,“到时候我亲自帮忙看着,决不会让他把宫里的东西弄坏的。”

她是怕把儿子给碰着碰着了。

十一娘含含糊糊地应了几句。到了那天却把谨哥儿交给了徐令宜。周夫人埋怨了几句,要派人去接了谨哥儿再进宫,十一娘只好拿“再不进宫就晚了”的借口打消了周夫人的念头。谁知进了宫,芳姐儿又问起,听十一娘说是怕谨哥儿把宫里的东西弄坏了,掩了袖直笑:“这些东西难道还有我们谨哥儿金贵不成?”吩咐内侍去荷花里接谨哥儿。

大公主听了就在一旁叫嚷:“不要谨哥儿进宫,他把我耳朵弄疼了。”

满屋穿大红色翟衣、戴了九株花钗的妇人都在面面相觑,又纷纷低下头去喝茶。

屋子里就响起皇后娘娘温和、轻柔的声音:“谨哥儿还小,他是无心的。你可是做姐姐,要让着他一些…”

十一娘心中暗喜,朝着芳姐儿使眼色。

芳姐儿明白过来,朝着周夫人使眼色。

周夫人待皇后娘娘的话一说完,立刻笑道:“钦天监定了什么时辰的吉时。要不要开始给皇长孙洗澡了?”

常宁公主立刻接了话茬,吩咐宫女:“快去看看什么时候了?”

宫女曲膝应“是”,快步走了出去。

常宁公主就说起任昆洗三礼的事来:“…大冬天的,我看着就心痛。还是我们皇长孙有福气,春暖花开的四月份出身…”

大家说说笑笑的,把刚才的尴尬掩了过去,又是一片欢庆景象。

十一娘感觉有人盯着自己看,很长时候都没有挪开。

她不动声色,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睃了一眼。

是站在常宁公主身边的江锦葵。

她神色更见萎靡,缩在常宁公主身后,比旁边站着的宫女还要卑谦。

十一娘有些意外。

她想到那江锦葵主动和她打招呼,又想到任昆杀王琅的手段,最后还是决定装做没看见,笑盈盈地听屋里的内、外命妇说话。

有宫女跑进来低声和芳姐儿说了几句话。

芳姐儿的目光就落在了十一娘的身上,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回了那宫女几句,宫女听着行礼退了下去。

皇后娘娘看着就轻轻地瞥了十一娘一眼。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十一娘有些不安,朝周夫人望去。

周夫人朝着她轻轻点头,示意这件事包在她的身上。

十一娘却不敢马虎。接下来的洗三礼场面虽然热闹,她却循规蹈矩地跟在太夫人身边,力求低调再低调。好不容易熬到待内来请众人到偏殿吃皇长孙的长寿面,她看见周夫人坐在那里没有动,她们出了暖阁她还没有出来,这才心中微定,搀着太夫人去了偏殿。

大家都坐定的时候,周夫人走了进来,朝着十一娘眨了眨眼睛。

十一娘微微翕首。

吃过长寿面,大家去辞别芳姐儿。

十一娘走着走着,就和周夫人走到了一起。

“没事,”周夫人低声道,“是太子殿下差人来问谨哥儿来了没有。想让人把谨哥儿抱过去瞧瞧。”又抱怨道,“我让你带了谨哥儿进宫,你偏不听。失去了一个见太子殿下的机会。”

“谁知道会有这样的机会。”十一娘只好陪笑道,“我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正说着,有人在小声地喊十一娘:“永平侯夫人!”

十一娘有些吃惊地回头。

江锦葵站在合抱粗的大红色落地柱旁怯生生的望着她。

十一娘不禁在人群里寻找常宁公主。

就看见常宁公主走在皇后娘娘身边,正聚精会神地听皇后娘娘说话。

江锦葵找自己干什么?

“任夫人!”十一娘在心里腹诽着,有些犹豫地和她打了个招呼。

“我,我有要紧的事告诉你。”她左顾右眼的,好像怕人发现似的。

周夫人听着朝十一娘笑了笑,快步赶上了前面的永安公主。

十一娘只好停步,笑道:“任夫人有什么事?”

江锦葵咬了咬唇,低声道:“你们家的方氏,她,她克夫!”

十一娘掩饰不住自己的错愕,不禁仔细地打量她。

江锦葵的目光里只有焦急,表情里只有担忧。

“真的,我没有骗你。”她见十一娘目光锐利,像刀似地朝她砍过来,不由畏缩了一下,喃喃地道,“我们家和他们家是姻亲。你也是江南人,而且余杭离湖州不远。你要不是相信,可以派人去湖州问。她从前的定亲的人是家姓胡,宁海望族,是方老太太的娘家侄儿。后来订亲的人家姓霍,是湖州人。两位公子都夭折了。你小心点,免得沾了她的霉气。”语气十分的真诚。

第五百三十八章

说了几次亲,说亲的都是些什么人,清清楚楚,甚至建议十一娘派人去湖州打听。

十一娘想到方氏的低嫁,想到当初方家的有求必应…好像都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她相信这不是空穴来风。

可江锦葵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如果有什么特殊的目的,她怎么也想不出方氏和江锦葵有什么利益冲突;如果是一片好心来告诫她,两人好像也没有这样的交情。或者,她只是闲来无事,想八卦八卦?

十一娘思忖着,再一次仔细地打量江锦葵。

江锦葵双眉轻蹙,垂了眼睑,呐呐地道:“你们家要是知道这件事,肯定不会和方家结亲了。可我真的没有骗你。”然后曲膝福了福,“我要走了”声音很是沮丧,搭拉着肩从她身边走过。

火石电光中,十一娘突然有点明白江锦葵。

千里迢迢高嫁到公主府,婆婆是身份尊贵又八面玲珑人,丈夫性情阴狠诡诈又飞扬跋扈,还有着人皆尽知、让人羞惭的特殊爱好,她如同一件不合时宜的摆设,不仅在公主府找不到自己的位置,而且日子一定过得既卑微又苦闷、寂寞。死水微澜的日子里,突然间听到一件让闻者都会感兴趣的八卦…然后像杂草一样在她心里丛生、蔓延…她又怎么能忍得住!

“我相信你没有骗我。”十一娘拉住了江锦葵的衣袖,“这件事,还有谁知道?”她的声音有些低沉,显得很严肃。

江锦葵转身,脸庞已是一亮,急急地道:“除了我,应该没有谁知道不是,是燕京还没有谁知道。就是湖州,知道的人也不多。要不是我问起,我娘也不会对我说起这件事…我们都不是多嘴多舌的人…”

从她有点杂乱无章的说辞里,十一娘已得到了大量的信息。

一是这件事江锦葵知道的时间不长,并且是偶尔知道的,她并没有对其他人提起。二是方氏克夫的传言只在一些亲戚间传播,并没有大肆宣扬──要不然,方家也不敢大张旗鼓地嫁女儿了。

“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她目光坦诚地望着江锦葵,“还请你代我们家保守这个秘密…”

十一娘的话还没有说完,江锦葵已连连点头:“你放心。我知道轻重,谁也没有说。”然后强调,“就是公主,我也没说。”又道,“你还是想办法快点解决这件事吧!纸是包不住火的。燕京有很多江南藉的官员,这件事迟迟早早会被传开的。到时候大家肯定会看你们家热闹的。”说着,她匆匆地道,“公主已经进了大殿,我不能和你多说了。你要是有什么事问我,就让人给我下帖子。相公虽然和茂国公府有些矛盾,可并没有把茂国公府看在眼里。反而很看重侯爷。知道是你请我,相公一定会让我去的。只要相公说了的事,公主也不敢反驳。”一面说,一面曲膝给十一娘福了福,又说了一句“我要走了”,起身快步去了正殿。

十一娘当然不相信什么“克夫”之类的说法。何况徐嗣勤和方氏从订婚到成亲也有一年多的功夫,如果方氏真的克夫,徐嗣勤哪还能像现在这样活蹦乱跳地活着!

也不知道三夫人知不知道这件事。

如果知道还好说,大家想个法子把这件事圆了就是。

如果不知道…

她想到当初三夫人娶长媳时那春风得意的面孔,不禁有些头痛。

到时候三房会闹出些什么事来,还真不好说!

只是这个场合也不太适合去思考这些。

十一娘忙收敛心思,快脚步去了正殿。

周夫人瞅了机会悄声问她:“江氏找你什么事?”问完,也不等十一娘回答,又道,“我看着她就着急。丈夫已经那样了,她偏偏还一副怯生生蚂蚁都怕踩死的样子,让别人看了,又轻瞧她几分。也不怪常宁公主怒其不争,说到她就摇头。”

结果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她越是自卑,就越胆怯,越胆怯,就越畏手畏脚没个样子,就越被丈夫、婆婆责怪,然后越自卑…

“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十一娘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含含糊糊地道,“说我们都是从江南嫁过来的,有空的时候要多走动走动。”

“噫!”周夫人奇道,“她什么时候转了性子?”话音未落,就听见太子妃那边传来一阵笑声。

两人打住了话题,围了过去。

回到家里,十一娘一直想着这件事。

总觉得它像个定时炸弹似的,让人有点不安。

徐令宜还以为她在担心今天进宫发生的事,披衣坐起来和她说话:“…皇后娘娘是个明白人。不会把大公主的话放在心上的。你别担心。照我看来,这样也好。以后宫里不会随便宣谨哥儿进宫,谨哥儿也免得拘谨。以后长大些了,知道收敛脾气了,再去给皇上、皇后娘娘问安也是一样。”

有些事还没个头绪,十一娘不想这么早跟徐令宜说。

“是妾身杞人忧天了。”她息事宁人地笑道,“把侯爷也吵得不得安宁。您明天一早还要带谆哥儿去陈阁老家!”

说到这个话题,轮到徐令宜有些郁闷了。

“你说,要不要给谆哥儿挑个好一点的小厮?”他沉吟道,“我瞧着他身边的人,没一个是有主见的。”

“这样的人不好找。”徐嗣谆这些日子常跟着徐令宜出去应酬,相比从前,人际交往进步了很多,但他并不热衷,听徐令宜的口气,他表现的很被动。和同龄或是比他小的人在一起还好,要是遇到年长又神色威严的,就露出些胆怯起来。徐令宜很不满意,带他出去的次数更频繁了。十一娘也觉得徐嗣谆需要更多练习的机会,也比较支持徐令宜去拜会朝中大员的时候带他一同前去或是参加些宴请。她想到临波和照影因为年纪的关系,过些日子就要到外院去当差了,她建议道:“要不,从临波和照影里找一个放在谆哥儿身,您看行不行?”

徐令宜想了想,斟酌道:“这两人七、八岁就在我身边服侍,为人行事自然很是妥贴,只是福建那边正是用人之计,这两人过些日子就要去广东了…”到底是自己负于厚望的世子,虽然拒绝了,但语气里透着几分迟疑。

十一娘却是心中一惊,坐起身来:“侯爷,是不是区家…”

徐令宜见她只穿了件小衣,脱了衣裳披在她的身上,低声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十一娘微微颌首,不禁握了徐令宜的手:“侯爷,我们一定会得偿所愿的。”

徐令宜笑,摸了摸她的头发:“快睡吧!谨哥儿这些日子越来越皮,你要是觉得吃力,就让那些丫鬟、婆子陪着他玩好了。别强撑着。要是病倒了,更麻烦。”

十一娘应着躺了下去,继续和徐令宜说着闲话:“既然临波和照影以后都不在您身边服侍了,您什么时候挑选新的贴身小厮?要不,给谆哥儿也挑一个吧?他是世子爷,有时候特殊一点也是帮他立威…”

徐令宜“嗯”着,两人就这样一边说着家长里短,一边睡着了。

第二天,徐嗣谕来问安的时候十一娘问他:“姜先生交给你的事你办得怎样了?”

徐嗣谕笑道:“多亏有方家舅爷帮忙,就等殿试的卷子出来了。”

十一娘笑道:“那你们忙完了,请方家舅爷到家里来吃顿饭吧!也算是答谢人家。”

徐嗣谕恭敬地应“是”。

屋外传来谨哥儿嘶声裂肺的哭声。

两人吓一跳,忙冲出了内室。

就看见谨哥儿一个人站在堂屋的中央,冲着门帘子的方向哭得面红耳赤。身边服侍的几个小丫鬟围着他却不敢上前,顾妈妈蹲下去哄他,反被他一巴掌打在脸上。

十一娘从来没有看见过谨哥儿这样暴躁过。她忙蹲下去揽了谨哥儿,正要问顾妈妈出了什么事,就听见徐嗣谕大声地喝斥顾妈妈:“你是怎么做的乳娘?竟然让六少爷哭成这个样子”声音前所未有的严厉,别说是顾妈妈了,就是十一娘,都有些惊讶地望着徐嗣谕。

一时间,大家都沉静下来。只有谨哥儿的哭声,更加宏亮,颇有些惊天动地的味道。

就看见帘子一撩,徐令宜走了进来。

“这是怎么了?”

他插了羊脂玉的簪子,穿着鸦青色素面刻丝直裰,沉着脸,背着手,有刺骨的凛冽之气迫人眉睫,让屋里的服侍的丫鬟、婆子俱是神色一颤。

跟在他身后的徐嗣谆也感觉到了父亲的不快,有些不知所措站在了门口。

十一娘忙抱着谨哥儿站了起来:“小孩子发脾气,我哄哄就好了。侯爷还是快些出门吧,免得耽搁了您的正事。”

谨哥儿虽然只有一岁多,身量却像两岁的孩子,十一娘断了他的奶,鸡鸭鱼肉蔬菜水果搭配着吃,长得白里透红又结实有劲,她已有些抱不动了。

一面说,一面就坐到了临窗的大炕上。

谨哥儿的声音渐渐变小,抽抽泣泣地伏到了十一娘的肩上。

徐令宜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几步。

谨哥儿又大哭起来。

一边哭,还一边拧着身子叫嚷着:“我要爹爹,我要爹爹!”

清清楚楚四个字。

屋里的人都惊呆了。

特别是十一娘,她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把抱在怀里的谨哥儿放在了炕上,认真地打量着他:“谨哥儿,你说什么?”神色十分的激动。

谨哥儿看也不看十一娘一眼,敞着喉咙哭得伤心欲绝,哽咽着说着“我要爹爹”…

徐令宜又喜又惊,三步并做两步就上前把谨哥儿抱在了怀里:“好,好,好。你别哭了!”

第五百三十九章

谨哥儿不依不饶,依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要爹爹,我要爹…”

徐令宜见他哭得伤心,一面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一面柔声地哄着他:“好了,好了,别哭了!”

谨哥儿的哭声却一点也没有小。

徐令宜看着他满脸泪痕,心痛的不行。拍他的动作越发的轻柔,说话的声音越发的温和,透着无限的耐心:“不哭了,我们谨哥儿不哭了!”

谨哥儿把脸伏在徐令宜的肩膀上,哭声渐小。

十一娘从最初的惊讶中缓过神来,恢复了安静与众容。

她低声问顾妈妈:“这是怎么一回事?”

顾妈妈忙道:“侯爷正和六少爷玩,四少爷从内室出来,侯爷就把六少爷交给了我,和四少爷往外走…”说着,她有些怯意地望了一眼十一娘,“六少爷挣扎着下地,侯爷和六少爷已经出了门,六少爷就大哭起来…”

十一娘听着不由眉头微蹙。

她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侯爷,我来抱谨哥儿吧!”说着,伸手去接孩子,“你和陈阁老约了巳正,再晚,就要错过时辰了。”

十一娘的手刚刚触到谨哥儿的衣裳,谨哥儿就像被谁掐了一把似的,高声哭了起来。

徐令宜眼底就露出几份犹豫来。

十一娘不由朝徐嗣谕望去。

他脸上还残留着震惊的表情,目光却很坦然。

感觉到十一娘的目光,抬头望过来,朝着淡淡地笑了笑。

不知道为什么,十一娘突然间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又朝徐嗣谆望去。

十岁的徐嗣谆歪着脑袋,满脸困惑地望着徐令宜和他怀里的谨哥儿,一副孩子气。

十一娘不禁微微一笑。

她不顾徐令宜的不舍、没理谨哥儿的哭闹,强行把儿子抱在了怀里:“小孩子都这样,哄哄就好了。侯爷和谆哥儿快去吧!有谕哥儿帮我,不会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