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听了直笑,让十一娘“把谨哥儿也抱来。我今天还没见到谨哥儿呢”。

十一娘笑着让竺香去抱了谨哥儿,又告诉谨哥儿喊“二伯母”。

二夫人笑着点点头,客气地说了句“好像又长高了些”。

谨哥儿见二夫人态度冷淡,立刻扑到了太夫人的怀里,“祖母,祖母”地喊着。

太夫人甜到心里去了。忙让玉版去拿了宫里赏的玫瑰糖,又对二夫人道:“你不知道,他一顿能吃一碗饭。落地到现在,还没有请过大夫。”完全无视谨哥儿刚出生那会是怎样折腾人的,“要是不断奶,这身子骨肯定还要好些。”太夫人说着,语气里有了几分怅然。

十一娘原准备十个月就给谨哥儿断奶的,因为太夫人的反对,最后拖到过了周岁礼。还好十一娘精心为谨哥儿准备膳食,谨哥儿断奶后虽然瘦了很多,可精神头更足了,太夫人这才没有多说什么。要不然,谨哥儿断奶的事哪能这样顺利!

可能话题不是二夫人擅长的,她笑了笑,没有做声。

玉版拿了玫瑰糖来。

十一娘笑着接了过去:“我帮谨哥儿收着。等他吃了饭再给他吃”委婉地拒绝了太夫人的打赏。

杜妈妈见了忙道:“太夫人有好几个青花瓷的小罐子,装这玫瑰糖正好。六少爷肯定喜欢。”话题就转到了谨哥儿身上──太夫人很喜欢收集那些精美的小东西,不知道为什么,谨哥儿也特别喜欢,看见了就要占为己有,太夫人因此常常夸谨哥儿聪明,说谨哥儿像她,天生就知道什么东西好,什么东西不好,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谨哥儿喜欢,就赏给他。

太夫人听见杜妈妈这么说自然大笑起来。

杜妈妈就趁机让小丫鬟摆膳:“可别把我的六少爷给饿着了!”

太夫人爱怜地摸着谨哥儿的头,笑容慈祥。

二夫人望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不由深深地看了十一娘一眼,回去后若有所思地跟结香道:“我还以为十一娘只知道一味的顺从,没想到她也有坚持的时候。”

结香坐在床边纳鞋底,闻言笑道抬头:“做母亲的都心疼孩子。四夫人就是再顺从,遇到了孩子的事,只怕都要大了胆子。”

二夫人想到谨哥儿自己拿着调羹狼吞虎咽吃饭的样子,不由笑起来:“那孩子,的确是招人喜欢!”

结香笑起来:“您要是喜欢,把六少爷叫来玩就是了!”

二夫人却摇了摇头:“不用了!”然后躺了下去,“我要睡了。”

结香放下手里的针线,移了灯,在一旁的贵妃榻上歇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过了好一会,结香才渐渐有了睡意,耳边却传来二夫人幽幽如呜咽的声音:“你说,要是我当初坚持让二爷收个房里人,二爷会不会有滴骨血留在这世上?”

结香一惊,坐了起来:“二夫人!”

二夫人已翻了身面朝着床档:“快睡吧!明天你把《荆州占》找出来,我要誊一分给钦天监的王监副。”

《荆州占》是本写观星的前人孤本,十分的珍贵,很多人听都没有听说过,二夫人也十分珍稀,用樟木箱子收着,怎么突然想到把这书找出来?还要誊一份给别人?

结香有些奇怪,可脑海里浮现出二爷笑容温和的脸庞,心里有些乱糟糟起来。

她懒得去追问,低低地应了声“是”。

此时的十一娘,却有些诧异地望着徐令宜:“不告诉娘?这样合适吗?她老人家迟迟早早会知道的。”

“也不是不告诉。”徐令宜长叹了口气,“是暂时缓一缓。先给三哥找个什么到山阳后就一直水土不服,现在实在是身体受不住了,想辞官回来之类的理由。娘心里也有个准备。要是让娘知道三哥就这样回来了,我怕她老人家会气得受不了!”

第五百四十八章

也是,这又不是回京述职的时候,又不是朝廷贬迁之时,三爷就这样回来了,太夫人猜也能猜出几分。何况太夫人对三爷一向宽和大度,他出去为官,不仅没有为徐家长脸,甚至连守职都没有做到,不知道该有多气愤。

“那你要快点跟娘说。”十一娘道,“你们在外书院说了大半天的话,又留了三爷在家里吃过午饭才回三井胡同。家里人多口杂的,哪里能瞒得住!”

“也就这两天的功夫。”徐令宜道,“你这些日子尽得多和娘商量贞姐儿的婚事,把娘给绊住。我再一步步把三哥要回来的事告诉娘。有贞姐儿的喜事在前,娘就是知道了三哥的事,怒气也会小一点。”

十一娘点头:“妾身就嘱侯爷所说。”

谨哥儿穿着小衣蹬蹬蹬地跑了进来。

“六少爷,六少爷。”顾妈妈小声地喊着,神色有些惶恐地跟在他身后追了进来。

“这是怎么了?”徐令宜的话还没有问完,谨哥儿已麻利地爬上了床。

“和娘睡,和娘睡。”谨哥儿嘟呶着,钻进了被子里。还把被角拽得死死的,生怕谁把他抱走似的。

顾妈妈不安地望着徐令宜和十一娘。

徐令宜看见儿子这样,心都软了,立刻朝顾妈妈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十一娘却脸色有点发热。

顾妈妈那样子,分明是知道徐令宜为什么把孩子送到暖阁去睡。

她掩饰着尴尬坐到床边。

谨哥儿立刻爬起来扑到了十一娘的怀里:“娘,讲故事,讲故事!”

刚才给他讲了半天的故事,好不容易才让他安静下来。要不是秋雨来找她,说徐令宜回来有话对她说,她也不会把还没有睡着的谨哥儿丢给顾妈妈等人。

十一娘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那你把赵先生的画册找来!”

谨哥儿立刻听话地从她怀里爬下床,蹬蹬地跑去了暖阁,又蹬蹬地跑了回来,扬着手里的画册,满脸的得意。

看着他可爱的模样,别说是十一娘了,就是徐令宜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谨哥儿想讲什么故事?”十一娘蹲在谨哥儿的身边,平视着儿子。

“孔融让梨!”

“那你翻到‘孔融让梨’的那一页,娘给你!”

谨哥儿俯在床上,哗哗地翻到了画了孔融让梨的那一页,然后拿给十一娘:“娘,讲故事!”

十一娘很意外。

她没有想到谨哥儿竟然记得。她只是想通过谨哥儿感兴趣的事物,循序渐进地告诉谨哥儿认字。

“你怎么这么聪明!”十一娘还没来得及说话,徐令宜已一把抱起谨哥儿,高高地举到了空中。

谨哥儿咯咯笑,小脸像向阳花,一直照到了徐令宜的心底。

他像儿子小时候那样,把他抛了两下。

谨哥儿笑得更欢快了。

十一娘只觉得心都提了起来。

“不行,不行!”她拦了徐令宜,“谨哥儿如今大了,不比小时候。现在娘都抱不动了…小心落到地上。”

“这才几斤。”徐令宜不以为然,谨哥儿则讨好似地喊着“爹爹”,示意他再抛。

十一娘忙拽了徐令宜的肩膀,“这都亥初了,您这样和他闹腾下去,等会他又该睡不安生了。”

徐令宜听着有道理,朝谨哥儿笑道:“你母亲不准!”

谨哥儿就转身要十一娘抱,撒着娇儿喊着“娘”。

十一娘也不抱他,问他:“谨哥儿还要不要听故事?要听故事,就和娘去床上歇了。要是不想听故事,就和爹爹在这里玩!”

谨哥儿想和父亲玩,也想听母亲讲故事。他犹豫着,看了看神色温和地父亲,又看了看脸色微正的母亲,很有眼色地朝母亲张开双臂:“听故事,听故事。”

十一娘笑着把儿子抱在了怀里:“我们讲孔融让梨的故事。”

谨哥儿感觉到母亲的喜悦,趁机得寸进尺地道:“还要讲光光砸缸。”

十一娘忍俊不禁:“是司马光砸缸。”

“司…砸缸!”

司马光的名字念得含含糊糊,始终有些不清楚。

十一娘又告诉了他一遍,他还是没能念得很清楚。

谨哥儿开口就是四个字,让人颇为惊诧,可月余过去了,他始终停留在四个字上,很难再多说一个字。

欲速则不达。

十一娘笑着亲了亲儿子的面颊,不再勉强他,和他裹了薄被讲故事。

赵先生的画册生活活泼,一面一个小故事,比较适合五、六岁的小孩子,对谨哥儿的吸引力却不大。他看图册的时候少,聆听十一娘讲故事的时候多。待孩子睡了,十一娘和徐令宜商量:“画册的图画太少了,还是一句话一幅画的好。”

十一娘给谨哥儿讲故事的时候,徐令宜一直轻轻地拍着谨哥儿,这也是谨哥儿为什么很快就睡着了的原因。

他闻言沉思了片刻,道:“这样吧!我这些日子有些忙,你和谨哥儿暂时先用着赵先生的画册。等到了六月份,我闲下来,再给谨哥儿画画册好了!”

十一娘冒汗!

她准备自己给谨哥儿画画册的…压根没想到让徐令宜动手。

念头闪过,脑海里却浮现出大热天,徐令宜汗流浃背地扒在桌上子给谨哥儿画画册,小厮在一旁拼命打扇的情景。

她想到这里就觉得好笑,促狭之心立起。

“好啊!好了!”十一娘笑眯眯望着徐令宜,“那谨哥儿的画册就劳烦侯爷了!”

教育儿子,本就是他的责任。从前是因为常年在外征战,不免顾及不到,现在赋闲在家,他当然要管起来。为什么十一娘的样子有几份狡黠的味道呢?

徐令宜望着十一娘,眼底闪过一丝困惑。

自己是不是笑得太灿烂了些?

十一娘思忖着,忙转移了话题:“我听说赵先生准备继续举业?是真的吗?”

赵先生这两年安定下来,教课之余开始刻苦攻读,她听到一些风声。如果是这样,要提早做准备给谆哥儿再找个老师才行!

徐令宜望着神色微肃的十一娘,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多心了。他把心思丢到了脑后,道:“我问过赵先生了。听他那语气,还是准备参加下一次的科举。所以我吩咐司房的,每年给赵先生再加五十两银子的束修。”

这样一来,赵先生的年薪就是一百两银子。以坐馆先生的待遇来讲,只怕整个大周能和他比肩的只怕没几个。

东家待他这样的礼遇,他如果考中了,是走好?还是留好?

十一娘笑:“赵先生只怕不会接这银子。”

徐令宜见十一娘明白了自己的用意,笑道:“他的确委婉言拒绝了。不过,我也跟他说了,我托付给他的不仅仅是孩子们的功业,还有永平侯府的未来。束修只是想告诉世人他在我眼里中的身份而已!”

十一娘冒汗。

这话一出,赵先生有再多的想法,恐怕都只有接接受的份了。

她没想到平时话很少的徐令宜会说出这样圆润的话来。

念头一闪,又觉得合适常理。

徐令宜要是说不出这样的话来,他也走不到今天。

“再说了,不知道有多人在国子监苦读十年后才一举夺魁的。”徐令宜淡淡地道,“他潜心多读几年书,对以后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所以赵先生就这样被他算计了。

十一娘在心里腹诽着。

第二天乔莲房和文姨娘来给她问安的时候,她留了文姨娘说话:“把大小姐的嫁妆单子完完整整地誊一份,等会和我去太夫人那里,给太夫人过过目。”

文姨娘一怔。

十一娘让她帮着给贞姐儿置办嫁妆,她心里已是感激,万万没想到,还会让她参与到贞姐儿的婚礼中去。

她忙起身告辞:“我这就去把大小姐的嫁妆单子誊一份。”

十一娘点了点头。

徐嗣谕过来给她问安。

“昨天回来的太晚了,内院已经落了锁,就没来打扰母亲。”他的表情有些严肃,“方探花那里,我已约了明天早上过来。”说着,露出几分犹豫来。

方大哥已变成了方探花。

十一娘暗暗点头。

徐嗣谕果然长大了。知道这个时候不是讲两人私情的时候。

“这里又没有外人。”她在徐嗣谕进来的时候就遣了屋里服侍的,“你虽然是勤哥儿的弟弟,却是我们这一房的长子。兄弟姊妹以后依仗你的时候还多着呢这件事虽小,却也是两家的争执,我正头疼着。你要是有什么好主意,应该帮帮我才是!”

徐嗣谕听着面色微赧,应了句“是”,徐徐道:“我先去了大哥那里,想听听他是什么意思,这样我见方探花也好说话。结果大哥对我说,他既不想休妻,也不想和离。”说着,他看了十一娘一眼,见十一娘没有一点惊讶之色,眼底闪过一丝诧异,“我得了他的音,然后去了方探花那里。方探花一见到我就把我急急拉进了屋子,说了一堆大嫂处境堪忧的话,还说,他做哥哥的,决不能看着妹子这样被人欺负,已写了信让贴身的小厮连夜赶回湖州,请家里的长辈出面和我们家理论。”

“那你是怎么说的?”十一娘问他。

“我说,家务事,本是婆说婆有理,公说公有理。”徐嗣谕道,“可也没有像你这样,不是来劝和,而上来就嚷着要夫妻和离的。你说大嫂在我们家处境困难,可我们觉得家里的人,上至太夫人,下至我们这些弟妹,都对大嫂爱护有加,实在是不明白这话从何说起。所以我母亲想问问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五百四十九章

徐嗣谕不卑不亢,答得柔里带刚,就是换了自己,也未必比他答得好。

十一娘露出赞赏的目光,笑道:“那方探花又怎么说呢?”

徐嗣谕有些不好意思地避开了她的目光。

“方探花朝我深作一揖。说,他也是一时气愤,所以才会说了些不妥当的话,做了些不妥当的事。现在想起来,也觉得有些羞惭。可他做为大嫂的娘家人,看到妹妹受了委屈,无论如何也不能坐视不理的。何况所谓的克夫的流言,全是霍家人的胡言乱语,他们家可是连霍公子的生庚八字都没有看到。”

他转述着方冀的话。

“霍公子青年夭亡,霍太太悲痛过甚,不知道听了哪个三姑六婆的挑唆,说霍公子之死全是因为和我妹妹议亲的缘故。霍夫人迁怒于妹妹,故而每次有人来说亲,便来阻挠,甚至多次散播流言,后来还是祖母亲自登门拜会了霍家的族长夫人,这才消停了些。只是三人成虎,妹妹不仅落下了这样的名字不说,那霍家是湖州大姓,半城的人家都和他们家沾亲带故。大家不愿意亲戚间落下隙罅,婶婶又不愿意委屈了妹妹,亲事这才一拖再拖,耽搁了下来。

“这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妹妹和妹夫有这样的缘份。你们家去提亲的时候,叔叔还怕误了妹夫,特意让身边的幕僚拿了两人的八字分头找了好几位得道高僧和名震陕西的阴阳先生相看,都说是天作之合,这才应的这门婚事。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去问问三夫人。当时妹妹和妹夫议亲的时候,别人家合八字是三天,我们家过了五、六天才给的答复。

“只是这些儿女情长的事,当着侯爷的面却不好细说。要是让太夫人、侯爷有什么误会,全是我没有说清楚。还请嗣谕小弟代为兄陪个不是。”

不仅找了个台阶下,还把关于方氏克夫的事说得一清二楚。

“我见他说话真诚,大哥又不想把事情闹大,说了几句‘你是大嫂的兄长,我是你妹夫的弟弟,咱们理应从中斡旋,劝他们和好才是。如今既然有了误会,少不得要长辈面前澄清澄清的话’,然后请他后天过来。他立刻就应了。还留了我吃饭,亲自送我出了门。”

一日没走到在休书上按手印、在顺天府拿和离书的地步,就一日亲戚,就不能撕破了脸。

徐嗣谕在这处理这件上的冷静、沉稳让十一娘刮目相看。

“辛苦了!”她笑道,“谕哥儿长大了。”

徐嗣谕面色彤红。

他站起身来:“母亲,要是没有其他的吩咐,我就先告退了。”

十一娘也要去太夫人那边去了,笑着点头,问了问他卷子收集的怎样了,然后让秋雨送他出了门。

那边文姨娘见徐嗣谕出来,拿了嫁妆单子进了门。

十一娘抱着谨哥儿,和她去了太夫人那里。

她先把徐嗣谕去方家的情况禀了太夫人。

“谕哥儿越来越懂事了。”太夫人听了语气有些嘘唏。可这嘘唏很短暂,太夫人一般不愿意再多谈的模样,立刻把话题转移到了明天十一娘和方冀的见面上,“这个方冀,可倨可恭,只怕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方家现在是进可攻,退可守。明天你见方冀只怕要打起精神来…”

十一娘见方冀上来就嚷着要和离,又想着他竟然和那些士子冲进了礼部大堂,还以为此他是个只知道书生意气、莽横率性之人,可听徐嗣谕这么一说,他在方氏克夫之事上,不管是之前在徐令宜面前的叫器也好,之后在徐嗣谕面前的感叹也好,都是为方氏洗刷“克夫”传言的一种手段,分明是个进退有度之人。

讲道理的怕遇到横的,横的怕遇到不要命的。既然方家有目的,方冀行事又有分寸,这件事就好办了。

十一娘笑道:“我要是应付不来,再请娘出面也不迟。横竖他是个晚辈,我虽是宗妇,可上面还有侯爷、有太夫人。”

太夫人想着她行事一向稳妥,微微点头,笑盈盈地抱了一个人在炕上玩的谨哥儿,让小丫鬟叫了文姨娘进来。一边逗着谨哥儿,一边听着文姨娘报贞姐儿的嫁妆,偶尔抬头细问一番,一个早上很快就过去了。

徐令宜过来吃午饭。

这样的情况比较少。

太夫人很高兴,让人加了菜,文姨娘则跟在杜妈妈身边在一旁摆箸奉羹。

谨哥儿掉得满桌饭菜。

太夫人就叨唠:“这么小,怎么能让他自己吃饭!”然后叫了玉版,“打了水来给六少爷净手净脸。”吩咐杜妈妈,“把我的那银杏叶的银勺拿来,我来喂谨哥儿吃饭。”然后笑盈盈地对谨哥儿道,“我们用漂亮的勺子吃饭,多吃点!”

徐令宜在旁陪笑。

十一娘觉得自己满头大汗。

谨哥儿却手里捏着冷杉木制的调羹,不住地朝着太夫人点头。把太夫人高兴的呵呵直笑。

待杜妈妈的拿了银勺来,太夫人喂他饭吃,他却夺了太夫人的银勺自己吃起来,吃了两口,可能不习惯,把银勺丢到一旁,拿了自己的木勺子吃饭,把饭粒挑得到处都是。

太夫人奇道:“噫,怎么突然转了性,不要我的东西了!”

那银勺十分漂亮,圆圆的勺子,长长的柄,头上是银杏叶子。

杜妈妈就笑道:“六少爷喜欢鲜艳的东西。”意思是说这银勺不打眼。

“这可就错了。”太夫人笑道,“吃东西,自然是银勺最好。”可还是让杜妈妈去拿了赤金的双寿勺子,最后饭没有喂成,勺子被谨哥儿抓在手里不放了。

“你可别是个窝里横的!”太夫人笑得前仰后合的:“过几个月你大姐出嫁,你要记得向你大姐夫多要几个红包才是。”

“我们大姑爷可是个有心人。”杜妈妈笑道,“这还要您说,只怕红包早就准备好了!”

大家说说笑笑,去了喝茶的西次间。

徐令宜就趁着气氛好说了三爷的事:“…我说,身体是本钱。这要是身体败了,再大的官也坐不稳,再多的钱赚了也没处花。让他不如辞官回来算了。说起来,也算是入过仕,三年考评还得了个‘良’,对列祖列宗也是个交待了!”

太夫人的表情由吃惊变成错愕,又由错愕变成沉静。

老人家端起茶盅来轻轻地啜了几口,这才轻轻地说了一句“知道了”,放了茶盅,说了句“我也累了,大家都去歇了”,由杜妈妈扶着起身去了内室。

徐令宜心中暗叫不妙,回去和十一娘道:“下午你过去的时候,带了谨哥儿吧!”

十一娘也觉得太夫人话里有话。去商量贞姐儿姐事的时候,依言带了谨哥儿。

太夫人中午那种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神色早不知道去哪里去了,老人家又恢复了平常的乐观、开朗。笑嘻嘻地逗着谨哥儿玩,提也没提三爷的事。

方冀来见十一娘,显然是有备而来。

他一开口,就是恭贺三老爷治仕:“…虽说是皇恩浩荡,可三年下来,吏部考绩还得了个‘优’,正是大展鸿图之时,竟然辞官就辞官。实在是令我们这些小辈钦佩不己!”

点出三爷当初之所以能考绩得优,方家可是出了力的。

十一娘也不甘示弱,笑眯眯地道:“说起治仕,我听我们家大少奶奶说,亲家老家一直想远离案牍之苦,又因家族重担不得不勉强为之,一直盼着舅爷早些高中,亲家老爷也好卸下这负重担。谁知道开考前竟然听到舅爷冲进礼部之事。我们当时可都悬着一片心。特别是我们二少爷,侯爷向来对他管教严厉,从不准他仗势欺人。他竟然连夜为舅爷之事奔走。还好舅爷逢凶化吉,如今年纪轻轻又中了探花,前程一片光明,亲家老爷也能辞官归乡,过些悠闲的日子了。”又道,“以后舅爷在翰林院任职,大家同在燕京,来往往的机会想必也多起来。”

这件事徐家虽然能帮忙,可徐嗣谕当时提醒、波奔之功却不可没。

方冀不由苦笑。

十一娘这是在告诫自己,方家只有他一个人做官,徐令宜也许不能帮他,却能在礼部之事上给他下绊子。

这个话题再说下去只会让他更被动。

他只好说了句“我和尊府的二少爷,也算是一见如故了”,然后转移了话题:“不知道四夫人请我来,有什么事?”想重新掌握了主动权。

方冀不提,十一娘也不想把人逼到墙角。

她笑道:“我原听说舅爷开口就让妹妹和离。想着舅爷年纪轻,怕是个性情急躁之人,所以有些担心。现在听了舅爷和我们家二少爷的一番话,这才知道舅爷用心良苦。正如舅爷所说,这夫妻间的事,多是儿女情长的话,你当舅爷不好对侯爷多说,我这个做婶婶的,也不对舅爷好多说。现在舅爷答应了我们家二少爷,请方家的长辈出面澄清澄清。我也就放下心来。

“只是还想多一句嘴。

“大少奶奶要是有什么委屈,要多想想婆婆的苦心,以己度人,担待些才是。这才是做媳妇的本份。怎么有点不如意的地方就叫了娘家的兄弟来商量?”说着,打趣般地笑起来,“还好舅爷在燕京,这要是不在燕京,岂不还要差了人回湖州去请?”

第五百五十章

方冀听见十一娘说到“请方家的长辈出面澄清”的话,知道她是想把他的所作所为归纳为小字辈的鲁莽之举。

他心里一亮。

这是徐家给方家的台阶。

前提是方家要向徐家道歉,承认他的行为是失礼之举。

方家既然让他出面处理这件事,也是打得这个主意。只要徐家同意不休妻,方家愿意认错。可徐家要是不休妻,就承认了妹妹克夫的说词全是胡说八道。徐家能够接受吗?

方冀需要一个承诺。

“百善孝为首,孝以顺为先。”十一娘语带打趣,他也不能表现的僵硬死板。方冀笑道,“可这‘亲有过,谏使更’也是圣人的话。倒让人一直不好决绝啊!”

气氛一松,就轻快了不少。

三夫人是方氏的婆婆,方氏自然要孝顺。

方冀这样说,不过是在向她讨个说法,想知道徐家对方氏克夫的说法到底准备怎样办而已。可太夫人还等着湖州那边的消息,这个时候,她也不能给方冀一个准音。

十一娘只好笑道:“方家舅爷不愧是皇上钦点的探花郎,引经据典,信手拈来。着实让人佩服。要是我们家二少爷哪天能有方家舅爷这样的学问就好了?”

和方冀打着太极。

方冀不免有些失望。

可他也知道,这件事事关重大,不是一次两次就得到一个满意结果的。徐家愿意和方家坐下来谈这件事,方家至少有了一个机会。方家如果希望妹妹和离,当初又何必花那么多的心思把妹妹嫁到燕京来。家里的人都希望妹妹能过上好日子。特别是去逝的祖母,直到弥留的时候还在自责当初不应该看着胡公子长得漂亮就不顾年纪还幼起了给妹妹说亲的心思…

家里的人把这件事交给了他,他就不能办砸了。

他打起精神来和十一娘寒暄着:“二少爷跟着谨习书院的姜先生读书,学业精进,指日可待…”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笑语殷殷间却各怀心思。

一个是不得到承诺不松口请长辈出面道歉,一个是没有太夫人的话不可能给出承诺。

是与不是,全在徐家。

再多说下去也没有意义。

十一娘就喊了竺香进来续茶。

这是她和徐嗣谕说好的。

她喊竺香续茶的时候,就是话说不下去的时候。就该徐嗣谕上场了。

不一会,小丫鬟进来禀:“四夫人,二少爷求见!”

话也就被打断了。

徐嗣谕请了方冀去自己那里坐。

方冀心里也清楚。这件事最终需要徐令宜定夺。

他笑着起身告辞,去了徐嗣谕那里。

十一娘则去了太夫人那里。

想着三爷此刻正在火上烤,方冀说三爷的话她没敢说。只说了方家的打算。

相比上次的恼怒,太夫人这次表现的很平静。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说起初八去药王庙的事:“…我们把谨哥儿也抱去吧”太夫人说起来眼睛就笑得眯了起来,“让老四多派些护卫。我们谨哥儿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出门呢!”

四月初八佛生日,各个禅院都香火鼎盛,半城都笼罩在香烟袅袅间。药王庙十一娘也跟着去过。香火呛得人直咳嗽。谨哥儿年纪还小,怎么经得起那样的场面。

十一娘迟疑道:“那天的人那么多,吵吵嚷嚷的,会不会把谨哥儿吓着啊?要不,我们改天再带着谨哥儿去?”

“也是!”太夫人有些沮丧,“那天什么人都有。我有次还看到有玩蛇的。”说着,用手比划了两下,“碗口粗,围在身上,吓死人了。可别让我们谨哥儿看见了。”

“那我们十六去,您看怎样?”十一娘不想让老人家太失望,笑道,“十四是皇长孙的周岁礼。到时候我们把贞姐儿、谕哥儿、谆哥儿、诫哥儿,还有歆姐儿、诜哥儿,三房那边的勤哥儿俩口子、俭哥儿一起叫了去。多热闹啊!”

“好啊!”太夫人喜欢子孙绕膝的感觉,立刻来了兴趣,“到时候让老四多派几个护卫。我们去慈源寺,不,不去慈源寺,每次都是去慈源寺,这次我们去云居寺。”又问十一娘,“云居寺你知道不?”

十一娘忙摇头:“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在城郊。供着释迦牟尼佛的舍利子。”太夫人说着,眼睛眯了起来,显得很高兴的样子,一改之前的沉默,“很清静。寺庙很大,也漂亮。前后都是合抱粗的参天大树。谨哥儿他们一定很喜欢。”

这几天老人家的心情一直不太好,十一娘凑着趣儿,笑道:“好啊,好啊,我们也跟着去热闹热闹。”话题从去药王庙的事转移到了十六去云居寺。

徐令宜知道了就松了口气:“我总觉得娘肯定知道三哥的事了。她老人家有这兴致出去散散心也好。只是你记得把谨哥儿看紧了。他可是眨不得眼睛的。”

十一娘笑道:“放心,不是还有谕哥儿吗?”

徐令宜听了忍俊不禁:“你倒会指使人。”

“他是哥哥嘛!”十一娘抿了嘴笑。

大大的杏眼一闪一闪的,一直闪到了徐令宜的心里。

他不由伸手摸着她的脸庞。嘴里却道:“皇长孙的生辰,送什么东西好?”

徐令宜的声音低沉醇厚,凝望她的目光温和又认真。

十一娘只觉心里平和又安宁。她闭了眼睛,顺势依偎在了他的怀里:“我听侯爷的!”

外面传来谨哥儿清脆悦耳的笑声。

徐令宜知道,这是徐嗣诫领着谨哥儿在玩蹴鞠,想到他没有个把时辰不会罢休,这些日子谨哥儿又一直跟他们睡…三分的情动变成了十分!

他咬着十一娘的圆润的耳垂低声道:“真的,什么都听我的?”说着,已腾空抱起她朝垂着大红罗帐的填漆床去…

来请晚膳是在太夫人那里用还是就在家里用的小丫鬟在内室门口站了好半天才得了徐令宜的示下:“就有家里吃!”

十一娘有些慌张地整理着衣襟,犹豫道:“还是去娘那里吃吧?您不是还要和娘说三爷的事吗?”

徐令宜就拿了枕下的靶镜给她看:“你这样子,怎么去娘那里!”

十一娘看到那靶镜就想到他刚才用这个照着…让她看…脸就腾地一下胀得通红。伸手夺过那镜子就丢到了一边。嘴里还强自镇定地辩道:“我怎么了?到是侯爷,快去换件衣裳吧!小心等会孩子们来,看见你没个正经的。”

“我怎么不正经了?”徐令宜说着,转身把十一娘压在身下,“夫妻敦伦,延续香火,不绝祖宗祭祀,最正经不过的事了。”又去咬了她的耳垂,低低地道,“你说说看,我怎么就不正经了。”

样子,语气都十分的暧昧。

刚才他连要了她两次,不可能这么快就…可心里就是有点发慌:“侯爷快起来,谨哥儿在外面玩了这么长时间了,怕是要进来了…”

好像为了印证她这句话似的,窗外有叮叮当当的银铃声──这院里,除了十一娘,只有谨哥儿敢戴发出响动的饰品。

徐令宜立刻翻起来。

铃铛声从窗口渐行渐远,其中还夹杂着谨哥儿宏亮的声音:“哥哥,踢鞠!”

十一娘忍不住捂了嘴大笑。

藏在大红绣满池娇肚兜里的乳房微微颤抖,让徐令宜想起它被他握在手里时的雪白、细腻…心中一荡,隔着肚兜就咬住了那凸起之处。

有刺痛的感觉。

十一娘“哎呀”一声,忙去推他:“快要吃饭了!”

徐令宜抬头望着她:“喊我一声!”

十一娘一愣,很快明白过来。

她装做没听懂,忙起身整着衣襟,喊了一声“侯爷”。

徐令宜从后面搂了她,在她耳边悄声道:“像刚才那样,喊我一声!”

什么像刚才一样…分明是他要求的,好不好?

十一娘不理他,脸却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徐令宜轻声地笑,收紧了手臂,柔声地哄她:“喊我一声!”

十一娘敷衍他:“等会再喊!”

徐令宜不依,沿着她的脖子细细地往下吻…有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十一娘心里溢出来。

她忙咬了唇。

外面传来秋雨的声音:“侯爷,夫人,晚膳是摆在内室还是摆在西次间?”

徐令宜并不回答,只专心地吻她肩。

十一娘知道这个家伙口是心非──他虽然不把那些仆妇放在眼里,却绝不会让她在那些人面前丢脸的…

任由着他胡来。

“唉!”徐令宜果然就叹了口气,高声应了秋雨“就摆在西次间吧”,然后颇有些无可奈何地揉了揉她的早已散落的头发,“快去收拾收拾,我们用晚膳去!”

十一娘却转身扑到了他的怀里,把脸埋在他的胸口,闷闷地喊了声“好哥哥”。

遂了他的意。

徐令宜嘴角高高地翘了起来。

初八,太夫人领着二夫人、十一娘和五夫人去药王庙上香。三夫人也过来了。

“你还是好好在家里养着吧!”太夫人低头整着自己手腕上绕了三圈的紫檀木佛珠,不看她,“今天人山人海的,免得把你吵着,刚刚养好的病又犯了,那可就麻烦了。”说着,伸手让二夫人扶了,问五夫人,“诜哥儿安顿好了没有?你可别只顾着出去玩,把他给小五。那是个带孩子的人吗?”

五夫人忙上前虚搀了太夫人:“娘,看您说的。我是那种人吗?石妈妈留在家里呢”正好把站在一旁的三夫人挡在了身后。

太夫人点头,由两人搀着朝外去。

屋里服侍的大小丫鬟、妈妈、婆子,哗啦啦跟了过去。

只留下三夫人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厅堂的中间。

第五百五十一章

从熙熙攘攘的药王庙回来,已是黄昏时分。

十一娘不由长长地透了口气。五夫人也有些疲惫不堪,只有太夫人和二夫人,两人兴趣盎然地说药王庙里的道场。见十一娘和五夫人强打起精神在一旁斟茶,太夫人呵呵笑着指了两人对二夫人道:“看见没,都是锦绣堆里长大的。受不得一点点折腾。”

十一娘抿了嘴笑。

五夫人却不依:“说得您好像是从那湖田乡下来的。”

二夫人看了直笑:“您是看门道,她们是看热闹,自然不知道今天的道场有多宏大。”

太夫人直点头:“这两个,还是适合去慈源寺!”

屋里的人都哈哈地笑。

太夫人也满脸的笑容,朝着两人挥手:“都回去吧!这里有怡真陪着我就行了!”

十一娘和五夫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五夫人就挨着太夫人在炕沿上坐了,嘟着嘴正要撒娇,有小丫鬟进来禀道:“太夫人,三爷回来了。正在外面候着呢!”

太夫人脸上的笑容慢慢敛了去。

屋里的氛围一冷。

五夫人立刻乖巧地站了起来:“娘,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天一早再带了歆姐儿、诜哥儿来给您问安!”

太夫人轻轻地“嗯”了一声。

十一娘也忙站了起来,曲膝给太夫人行了个礼,和五夫人一前一后地出了门。

婆子们正要上灯。

三爷站在屋檐下。

宝蓝底直裰上紫金色团花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十一娘和五夫人齐齐曲膝行礼,随着孩子们尊了声“三伯”。

三爷笑容虽然依如往昔般的憨厚,却透着几分落寂。他地和她们打招呼:“弟妹陪娘去药王庙回来了!”

“嗯!”五夫人笑着抢在十一娘前面道,“娘说有些累了,让我们先回去歇了!”

三爷的笑容平添了些许的尴尬:“跑了一天了,是要早点回去歇了…”话说到这里,有小丫鬟站在台阶上笑道:“三爷,太夫人请您进去!”三爷闻言,匆匆朝着两人点了点头,撩了袍角,快步进了堂厅。

五夫人就拉了十一娘的衣袖:“这个时候三爷怎么突然回了燕京?你肯定知道!”

这件事瞒也瞒不住,暴光只是迟早的问题。

十一娘简洁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五夫人听着眼珠子直转,就看见玉版带着屋里服侍的几个丫鬟退了出来。

她突然“哎呀”一声,一手扶了腰,一手拽了十一娘的手:“我的腰──可能是刚才下马车的时候闪了一下…”叫了立在屋檐下的小丫鬟,“快去,跟荷香说一声,让她抬顶小竹轿来。”然后一副刚刚发现玉版的样子,“噫,你们怎么都出来了?”不等玉版回答,回头对十一娘道,“四嫂,你扶我到屋里坐坐吧!我实在是站不住了。这腰像断了似的。”

十一娘看着暗暗好笑。

她分明是想知道太夫人会对三爷说些什么?

十一娘也有点好奇,想了想,索性扶了五夫人:“既然闪了腰,你应该早点说才是怎么能强忍着?”吩咐玉版,“姑娘差个小丫鬟去跟竺香说一声,让竺香把侯爷前两天赏的红花油拿过来,我来给五夫人揉一揉。”

玉版急急应“是”,差了小丫鬟去报信,上前扶了五夫人。

自有机敏的小丫鬟打的打帘,问候的问候。

五夫人忙道:“别惊动了太夫人,免得她老人家又担心。”

大家这才放松了手脚,由玉版扶着进了厅堂。

厅堂里没点灯,模模糊糊的。

守在厅堂的杜妈妈看了不由奇怪。

玉版低声说了一句,立刻退了出去。

五夫人深谙瞒上不瞒下的道理。

她朝着杜妈妈眨眼睛,笑着快步去了西次间。

“我想看看娘都说了些什么?”五夫人撩了内室的帘子朝里张望。

杜妈妈并没有阻拦──同样是媳妇,太夫人既然没有让二夫人回避,也不会在意其他两位媳妇知道的。

她用溺爱的目光望着五夫人的背影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对十一娘道:“五夫人都是做母亲的人,还这么孩子气…”

杜妈妈的话音未落,内室突然响起“哐当”的抛物声,随后传来太夫人厉声的喝斥:“你还在这里胡言乱语。徐令宁,我还没有老糊涂我就是老糊涂了,你这点小小的伎俩只怕也瞒不过我…”

竟然一副雷霆之势。

十一娘和杜妈妈面面相觑。两人不约而同地快步进了西次间,凑到了五夫人身边朝里望。

内室已点了灯。

因为角度的关系,他们看不见坐在炕上的太夫人,只见三爷跪在地上,满头满脸的水渍,头发、眉毛、肩上都是茶叶,膝边还滚动着太夫人惯用的掐丝珐琅花鸟茶盅。

“娘,我没有瞒着您。这件事,是我的不对。你要打要骂都是。只求您别气坏了身子!”

他说着,磕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