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夫人看着眉头微蹙,然后看见自己的儿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五夫人不由脸色铁青,低低地轻呼了一声。

只感觉那庞师的目光像箭一样射过来,又随着庞师傅扭头突然消失在空中。

五夫人心一颤,正想看个明白,诜哥儿已大声呻吟道:“庞师傅,我,我不行了,要歇会!”他气喘吁吁的,语不成句。

只是还没有等庞师傅说话,五夫人就看见谨哥和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庞师傅,我,我也要歇会!”

庞师傅的眉头就紧紧地锁成了个“川”字。

他看了看虽然手脚发颤却依旧在那里蹲马脚的长安,想了想,沉声道:“六少爷,七少爷,一柱香的功夫还没有动呢!”

两个孩子就苦着脸爬了起来,重新沉腰蹲下。

庞师傅就拿着戒尺戒轻轻地打着两人的身体,只到两人蹲姿适合他的标准,他这才转身在太师上坐下。

五夫人看着心里有点起火。

诜哥儿不过是来玩玩,用得着这样认真吗?

她抿着脚往内院去,迎面碰见十一娘。

“四嫂这是去哪里?”想到儿还蹲在那里,五夫人的笑容有点勉强──她要尽快找到徐令宽把儿子领回去!

“我去看看谨哥儿!”十一娘笑道,“第一天去上课,也不知道顽皮不顽皮?”

五夫人一听,忙诉苦道:“那庞师傅实在是粗暴,竟然用戒尺打孩子!”

十一娘吓了一大跳,忙过去看。

见几个孩子都瘫在地上,庞师傅蹲在一旁道:“你们休息一下,过一柱香的功夫我们再蹲马步。”

孩子们发出一阵呻吟声。却没有谁哭闹!

十一娘笑着回了正屋。

第六百二十四章

待谨哥儿回屋,十一娘见他满头是汗,忙给他擦身子、换衣,笑着问他:“师傅好不好?”

“好!”谨哥儿大声道,两眼发光,“他的箭能从铜钱的洞里穿过去射在大树上。还能一掌把三块叠在一起的砖打碎。很厉害的!”

崇拜是最好的老师。

十一娘笑着亲了亲儿子的面颊:“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谨哥儿摇头,笑嘻嘻地道:“我蹲了三柱香的马步。七弟只蹲了两柱香的马步。”很自豪的样子。却不说长安和黄小毛、刘二武蹲了多长的时间。

十一娘失笑。

想到她去时孩子们都在休息。谨哥儿这三柱香的功夫应该是分三次蹲的。

看样子,庞师傅采取的是循序渐进的方式。

十一娘对庞师傅的第一印象很好。

她适时表扬儿子:“谨哥儿可真行!”又轻声道,“诜哥儿年纪比你小,自然没你蹲得时间长”一面说,一面领着他到西次间临窗的大炕上坐下,剥了个桔子他吃。

谨哥儿听了情绪略有些低落,但见母亲笑盈盈地喂桔子他吃,他又高兴起来:“娘,师傅说,让我们每人制一把小弓箭,师傅以后还要教我们学射箭。还要做短褐,这样练拳、蹲马脚的时候很方便。他还让人在院子里做了梅花桩,不是一个哦,是两个。”他兴致勃勃地比划着,“比我还要高。连在一起。说我们要是马步蹲好了,就可以走梅花桩了…”

正说着,徐令宜回来了。

“怎么早?”十一娘有些诧异。

谨哥儿已溜下炕扑到了徐令宜的怀里,“爹爹,爹爹,我今天蹲马步了。蹲了三柱香师傅说我比诜哥儿蹲得好。”

今天是谨哥儿第一次去习武堂,徐令宜嘴上不说,心里惦记着。见谨哥儿兴冲冲的,他眉宇间也有了一丝飞扬。

“不错,不错!”徐令宜把谨哥儿抱放到了炕上,“你跟着庞师傅好好说,等你能上梅花桩了…”他沉吟道,“爹爹奖你一把宝剑好了!”

“不行!”十一娘接过小丫鬟奉的上的茶放在了徐令宜面前,沉声道,“奖什么不好,要奖宝剑!”

“好啊!好啊!”谨哥儿兴奋极了,无视母亲的反对,笑得眉眼弯弯,像个小狐狸似地道,“我要爹爹书房里悬着八宝琉璃剑穗的那柄宝剑!”

徐令宜一愣,继而大笑。

“这可是你说的!”他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儿子,豪爽地道,“只要你能站梅花桩了,我就把那宝剑送给你。”

谨哥儿本能地感觉不对劲:“我…我…”他看了蹙眉看着他的母亲一眼,又看了笑得十分开怀的父亲一眼,犹豫了半晌,然后露出副毅然决然的模样儿:“娘说了,不让奖宝剑。我,我不要宝剑了!”

徐令宜夫妻很是意外,徐令宜更是道:“怎么又改变主意了?那你要什么?”

“爹爹分明一副看我笑话的样子!”谨哥儿嘟呶道,“我才不上当呢”说着,他歪了脑袋思忖道,“我,我要把弓箭,要把漂亮的弓箭。”

徐令宜哈哈地笑着,回头对十一娘道:“我们儿子可不得了,学会察颜观色了。”然后很是感慨地笑着问儿子,“你为什么想要爹爹的那把宝剑?”

“它好看啊!”谨哥儿想也不想地道,“那个剑鞘是金镶玉的,还缀了三颗红宝石,比娘花钗上的还要大呢!”

徐令宜笑容渐敛,直起腰,喊丫鬟去把那宝剑拿进来。

十一娘望着徐令宜敛去笑容后不怒自威的脸,露出淡淡的笑容。

丫鬟很快就拿了剑过来。

徐令宜把剑递给谨哥儿:“拔出来!”

谨哥儿狐疑地接过剑,按了剑鞘,使劲把剑拔了出来。

剑身明亮照人。

徐令宜指了炕桌:“你试试!”

这可是娘亲的桌子。

谨哥儿不禁朝十一娘望去。

十一娘笑坐在好里,表情带着几分鼓励。

谨哥儿不再犹豫,双手握着剑柄,使劲朝炕桌劈去。

黑漆炕桌,连个痕迹也没有。

他惊讶地望着父亲。

徐令宜摸了摸儿子的头:“漂亮、华丽的东西,并不一定就是好东西!”

谨哥儿若有所思。

徐令宜扭头朝着十一娘笑了笑,笑容里充满了欣慰。

看着孩子这样一天天地长大,会有一种什么也比不了的成就感。

十一娘笑容更盛,轻轻地把儿子搂在了怀里。

谨哥儿有些不好意思冲徐令宜笑了笑。

“好了!”徐令宜让丫鬟把宝剑放回书房,一副不计前嫌的样子,笑着对谨哥儿道,“那我们说好了,你要是能走梅花桩了,爹爹就奖把弓箭你。”

“爹爹等着,我很快就能走梅花桩了。”谨哥儿挺着小胸脯保证。

徐令宜和十一娘都笑起来。

谨哥儿就说起庞师傅来,怎样厉害,怎样教他蹲马步,还在下炕演示给徐令宜看,拉了十一娘和徐令宜跟着学。十一娘陪着儿子玩,跟着他蹲马步,自然是没个样子。惹得徐令宜大笑。十一娘就拖徐令宜下水。谨哥儿看了直嚷“爹爹比庞师傅蹲的马步好看”。十一娘笑得直不起腰来。徐令宜皱着眉头“不要总讲好看,要实用”,话没有说完,自己也笑起来…屋里子欢声笑语,比过年还热闹。这气氛一直延续到吃完饭,徐嗣谆和徐嗣诫来给十一娘、徐令宜问安。

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徐令宜脸上掩也掩不住的愉悦让两人有些面面相觑。

谨哥儿就绘声绘色地把刚才发生的事讲给两人听。

徐嗣谆和徐嗣诫都很是吃惊。待随徐令宜、十一娘去给太夫人问过安后,两人延着甬石道出了内院。

春天的夜晚,月明星稀,风扑面不寒,柳树温顺而柔美的静立在那里,有种万木扶苏后的柔和。

徐嗣诫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他刚才进内室时谨哥儿赖在十一娘怀里撒娇的样子。

母亲的目光全神贯注地凝视着六弟,嘴角微翘,眼角眉梢都带着淡淡的笑意,静谧安宁,如这皎皎月光…那个生他的人,是不是也曾这样抱过他呢?

念头一闪而过,如窥测了不德之事般,他惶惶然地抬头,看见一双关切的眸子。

“怎么了?”徐嗣谆笑道,“脸色煞白。”说着,他露出戏谑的表情,“难道说,你看到鬼了”说完,还做了个张牙舞爪的动作。

昨天他们在院子里赏月,和丫鬟们讲鬼故事了。

“不是!”徐嗣诫如同在辩解什么般,语气非常的急促,不仅没有了平常的平和,而且还显得有些尖锐,“我什么也没有想!”

徐嗣谆停下脚步,困惑地望着他:“你…”

自己这是怎么了?

徐嗣诫深深地吸着气,想平复自己的心情,却不知道他这个样子落在徐嗣谆的眼里,更觉得徐嗣诫有事瞒着他。

“那是为什么?”徐嗣谆神色担心地望着徐嗣诫。

对着如好友般的哥哥,徐嗣诫没有办法说谎,角嘴翕动,半晌无语。

挑灯的是徐嗣谆身边的小丫鬟峨蕊,她的性子一向活泼。见状“扑哧”地笑:“四少爷,您就别逼五少爷了。难道五少爷心里害怕也要一五一十地告诉您不成?”

也是!

徐嗣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神色显得很是有些尴尬。

有春风吹过,轻柔温暖如母亲的手。

徐嗣谆带着歉意的表情让徐嗣诫有些无地自容。

“不是!”徐嗣诫否认,“我是想到刚才母亲抱着六弟,那么亲昵…我就想,我小时候会不会,也这样…”鬼使神差般,就把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一时间,他羞得无地自容。

徐嗣谆怔愣片刻,突然笑起来:“原来五弟是在吃六弟的醋啊!”他揽了徐嗣诫,“你小的时候,母亲也是这样抱着你的啊”说着,他低声道,“我那个时候,也觉得有点吃醋呢”他哈哈哈地笑着,“不过,你比我小,我就让着你了。”又笑着劝他,“六弟比我们小,我们也要让着他才是!”

“我知道了!”徐嗣诫根本没有听清楚徐嗣谆到底说了些什么,他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好像这样,就可以把刚才那种仵逆的想法一同留在这里似的,“我们快点回去吧!明天一早先生还要考我们功课呢!”

“糟糕!”徐嗣谆也慌起来,“你不说我还把这件事给忘了”拉了徐嗣诫,“快走。”

月亮如银盘,高高地悬挂在天空,俯视着两个有些失措的身影。

谨哥儿的高兴只维持了两天,第三天早上,徐令宜和十一娘刚刚起来,阿金就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侯爷,夫人,您们快去看看吧,六少爷,六少爷不能起床了。”

夫妻俩人神色俱变。

十一娘拔腿就往西厢房跑去。

徐令宜毕竟是男人,比十一娘镇定多了,沉了脸问阿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阿金眼泪在眼睛里直打转:“奴婢也不知道…昨天晚上还好好的…奴婢们服侍六少爷穿衣…六少爷突然‘哎哟’一声,抱着腿就倒在了床上哭了起来…”她忍不住哭了起来。

一向镇定的徐令宜露出惶恐之色来。

他三步并做两步出了正屋。

第六百二十五章

东厢房正屋里,虽然丫鬟、婆子林立,却落针可闻。

十一娘坐在谨哥儿的床边。

“哪里疼?”她神色间难掩焦虑,语气却和平常一样温柔镇定。

谨哥儿白玉般的小脸上挂着泪珠儿,扁着嘴指着腿:“这里疼!”

十一娘捋他的裤管。

谨哥儿大叫起来:“娘,好疼好疼!”

十一娘心里着急,动作却更轻柔,把他的裤管捋到了大腿。

白净细嫩的皮肤,连个细小的印子也没有。

不是外伤…

十一娘想到谨哥儿这些两天跟着庞师傅蹲马步。

难道是突然间运动量加大引起了肌肉酸疼?

她轻轻地撞了撞谨哥儿的腿:“是疼还是酸?”

谨哥儿答不出来。

徐令宜的身影夹着道寒风闯了进来。

“伤到哪里了?请了大夫没有?现在还疼不疼?”他语速很快,但吐词清晰,声音低沉,隐隐透着几分威严。一面说,一面坐到了床边的锦杌上。眼睛打量着谨哥儿的腿,嘴里却吩咐神色惶惶地站在一旁的红纹:“把黄小毛和刘二武叫进来!”

红纹应声而去。

“已经差人去请大夫了!”十一娘急切地道,“不碰就不疼,一碰就疼。侯爷,您看,会不会是蹲马步蹲的?”

徐令宜本身是习武之人,应该有这方面的常识吧!

“应该不会!”徐令宜的表情很严峻,望着儿子的目光却透着担忧,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庞师傅教过比谨哥儿更小的孩子。有经验。”说话间,红纹已带了黄小毛和刘二武进来。

两人显然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显得忧心忡忡的。徐令宜和十一娘都在场,两人行了礼后就有些失礼地踮着脚朝谨哥儿张望。

“六少爷嚷着腿疼。”徐令宜淡淡地望着两人,上居者的肃然还是让两人战战兢兢的,“六少爷可曾磕到哪里或是碰到哪里?”

黄小毛和刘二武想了想,刘二武道:“小的天天跟着六少爷,这两天六少爷不是在秀木院就是在夫人的正屋里,哪里都没有去…”声音微微带着点颤抖。

有个小脑袋从门帘子里探了进来,又很快地缩了回去。

“怎样?”帘子外的长安悄声地问弟弟。

长顺奶声奶气地道:“六少爷没有哭了。侯爷和夫人都坐在旁边看着六少爷!”

没有哭,那就不疼了!

长安透了口气。

他泼了六少爷的面子,夫人虽然说他做的对,还让他和弟弟都进了府,可祖父还是有点担心六少爷会看他不顺眼。没想到六少爷虽然待他不像黄小毛、刘二武那样亲热,可也没有挑他的刺。

长安想着,牵了弟弟的手准备出去,却发现弟弟手上攥着颗糖。

长顺对哥哥道:“吃了糖,就不疼了!”

长安笑了笑。

六少爷待长顺很不错。

说起来,六少爷还是个很不错的人!

他表扬弟弟:“长顺真乖!”

有小厮跑了进来:“快禀了侯爷和夫人,太医院的刘医正来了!”

旁边当差的小丫鬟撩帘而入。

丫鬟、婆子都避到屏风后面,十一娘起身站在了床边,把地方让出来给谨哥儿把脉。

刘医儿不由瞥了徐令宜一眼。见他神色如常,忙敛了心思帮谨哥儿把起脉来。

“六少爷脉象沉稳有力…”半晌,刘医正沉吟道,“没什么不妥之处。要不,请了谢太医来看看,他擅长看小儿奇症。”

徐令宜立刻让人去传了谢太医。谢太医瞧了半天,也觉得脉像很正常,望着脸色阴沉的徐令宜,他推荐了吴太医。吴太医推荐了孔太医…太医院的大夫流水似的进进出出。

十一娘坐在谨哥儿的床前,陪着谨哥儿说说笑笑,心里却像沸腾的水,咕噜噜冒着热气,前世知道的什么白血病、骨髓炎全都想到了,只恨这时代为什么没有B超,又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学医科…

听到动静的太夫人和二夫人一前一后的赶了过来。

看见平时活蹦乱跳的谨哥儿躺在床上,坐到床边眼泪就落了下来。

二夫人见十一娘魂不守舍的,拉了给她报信的项氏细细地问起来。

知道几位太医都诊不出个所以然来,二夫人为谨哥儿把了脉。

“怎么样?”太夫人面露希冀地望着二夫人。

“脉像沉稳有力…”二夫人犹豫道,“好像没什么问题…”

太夫人一听,立刻站了起来,高声喊着杜妈妈:“快,帮我准备朝服。我要进宫去。看皇后娘娘有没有什么办法!”

“几位太医都说没什么事!”徐令宜忙道,“让躺一天看看再说。您就别让皇后娘娘也跟着担心了!”

“怕就是怕这突如其来的病。”太夫人想到二儿子的去世,“你们可不能听之任之。”执意要进宫。

诜哥儿去了秀木院,这才知道谨哥儿病了。

他去看谨哥儿。刚进院子,五夫人抱着诚哥儿过来探病。他跟着母亲的身后进了屋。

太夫人几个凑在一起小声议着谨哥儿的病,诜哥儿就趴在床边和谨哥儿说话。

“那你今天不能去蹲马步了?”

谨哥儿沮丧地点了点头:“我腿一动就疼。”

“那我就要赶到你头里了!”诜哥儿有小小的得意,“你昨天蹲了五柱香,我昨天蹲了两柱香,今天再蹲两柱香,明天再蹲两柱香…”他板着指头算着,“就比你多一桩香了”高声地嚷着。

谨哥儿瞪着他,不甘地道:“你等着。我好了,每天蹲六柱香,一天就能赶上你!”

两个孩子的争执立刻引起了大人的注意。

“诜哥儿,”十一娘蹲在谨哥儿的面前,“你刚才说什么?”她的眼底透着几分期盼,表情因此显得有些热切,“你蹲了两柱香,谨哥儿蹲了五柱香…”

诜哥儿脸色微红,有些怯意地看了一眼五夫人。见五夫人一副认真听他说话的样子,他这才赧然道:“我蹲得最少…六哥蹲得最多…比师傅规定的还多蹲了两柱香的功夫!”

“真的!”如柳暗花明又一村般,十一娘心里隐隐有了一份希望,她问谨哥儿,“你昨天蹲了很长时候的马步?”

谨哥儿点头,大声道:“我比黄小毛和刘二武还多蹲了一柱香的功夫。”

徐令宜也反应过来,他不再像刚才那样小心翼翼,而是不顾谨哥儿的唤疼地搓着谨哥儿的小腿,过了好一会才放手,淡淡地道:“你试试,看腿还能动不能动?”

谨哥儿半信半疑地伸了伸腿。

“没有刚才那么疼了!”他面露惊喜,“娘,没有刚才那疼了。”又望着太夫人,“祖母。”

大家全都松了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太夫人拉着谨哥儿的手,十分欢喜。

孩子太小,又是初学,马步蹲长了,不仅起不到强身健体的作用,而且还会伤了身体。

“简直是乱来!”徐令宜的脸沉了下去,叫了黄小毛和刘二武进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两人低了头:“庞师傅不让,可六少爷非要蹲不可…”

太夫人想到这位庞师傅是大姑爷介绍过来的,她虽然欲言又止,脸上却露出几分不以为然来。

十一娘沉浸在孩子没事的喜悦中,哪里注意到这些。抱着谨哥儿亲了又亲:“你这孩子。谁能一口气吃成胖子。要慢慢来才行。以后可以听师傅的话,不可自作主张。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谨哥儿躲到十一娘怀里。

徐令宜帮儿子揉着腿。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十一娘只生了这一个,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那可怎么好。五夫人松了口气,“我还让人带信让五爷回一趟。这下我们也都安心了。”然后吩咐丫鬟差了小厮去给徐令宽报信,免得徐令宽担心。

项氏忙端了热茶给十一娘:“婆婆,您喝口热茶!”又扶她坐到了一旁的小杌子上。

徐嗣谆闻讯赶了过来。

见徐令宜在帮谨哥儿揉着腿,他恭敬地站在一旁。

十一娘喝了茶,感觉好多了。见徐嗣谆一个人,还有点不习惯。道:“怎么不见诫哥儿?”

徐嗣谆笑道:“中午还一起回来的。我留他在我屋里吃饭,他说还有书没有背。在屋里背书,下午没有去双芙院。我已经让人去叫他了!”

“既然在背书,就不要叫他了!”十一娘忙道,“功课要紧马上到用晚膳的时候了。”

用了晚膳,徐嗣诫该进来给十一娘问安了。

既然谨哥儿不是什么大病…徐嗣谆吩咐了碧螺一声。

晚上徐嗣谆和徐嗣诫一起来看谨哥儿。徐令宜不在,徐嗣谆就望着谨哥儿哈哈地笑。谨哥儿不好意思,把头藏在十一娘的怀里不出来。

十一娘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好了,好了。明天记得去给祖母、二伯母和五婶婶道谢。”

谨哥儿闷闷地“嗯”了一声。

徐嗣谆还想调笑他两句,徐令宜和徐令宽说着话走了进来:“换个师傅,再来的人肯定要打听庞师傅走的原因。到时候就更不敢管教孩子了。不如好好和庞师傅说说。他知道我的心意,也就知道该怎么管谨哥儿了…”

徐令宽的注意力已经放到了谨哥儿的身上,胡乱地朝哥哥点了点头,笑着喊谨哥儿:“哎哟,我们谨哥儿还害羞呢!”

相比徐令宜,他亲切又开朗,孩子们都喜欢他。

谨哥儿转过头,闷闷地喊了声“五叔”。

“怎么样?腿还疼吗?”徐令宽半蹲在床前望着谨哥儿,“好了五叔带你去划船去!”

谨哥儿眼睛一亮,但旋即眼神一黯,轻轻地摇了摇头:“我好了要去蹲马步。不然就赶不上黄小毛和王二武了!”

第六百二十六章

谨哥儿的话让大家都很意外,但更多的是高兴。

徐令宽哈哈大笑,故做姿态地轻轻朝着谨哥儿的肩膀捶了一下:“不错,不错。我们谨哥儿这才刚刚启蒙,就懂道理了。行,行,行。等你沐休的时候,五叔再带你去划船好了!”

“好啊!”谨哥儿今年还没有划过船,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大声道,“五叔到时候可别忘了。”说完,想起诜哥儿,“还有七弟!”

“那是当然的了!”徐令宽笑道,扭头问徐令宜,“谨哥儿过两天应该能下地了吧?”

徐令宜点头,眼底欣慰的笑容虽然柔和了他冷峻的表情,可看上去还是显得很严肃:“过两天就能下地了!”他说着,叮嘱儿子,“做什么事都要动脑筋,不能一味的蛮干。就是这习武,也讲技巧。蹲在那里,要想着师傅为什么要你这样蹲着?是练腿力还是练臂力?如果是练腿力,练到哪种程度才算练好了?为什么要练到这种程度?”

他说话的时候徐嗣谆垂手恭立在一旁,待徐令宜送徐令宽出门,他立刻活泼起来。悄声对谨哥儿道:“教我习武的师傅说了,蹲马步是为了练腿力。只有下盘稳了,才不会摔跤…”

谨哥儿听着来了精神,和徐嗣谆说话:“那你刚蹲马步的时候,蹲几柱香?”

“蹲半柱香!”徐嗣谆道,“刚开始几天很不习惯,时间长了,慢慢就好了。现在我能蹲三柱香的功夫。还可以射十步的箭。”语气里有点小得意。

这对他来说,的确是个很大的进步!

谨哥儿不以为然:“诜哥儿都可以蹲两柱香!”

徐嗣谆赧然,但并不因此退缩。他脸上浮起一团红云,笑道:“我一步一步的来,也可以蹲三柱香了。所以说,跬步也可以积千里”他一向敦厚,就是指责谨哥儿欲速不达,话也说的很委婉。只是谨哥儿太小,根本听不懂,反驳他:“等我到你这么大,我肯定可以走梅花桩了。不信,你等着瞧好了!”

“好啊!”徐嗣谆笑眯眯地逗着谨哥儿,“那我就等着看好了!”

谨哥儿不悦地“哼”了一声:“到时候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我又没和你打赌,何来的输赢?”徐嗣谆慢条斯理,看在谨哥儿眼里,就是不相信他的话。

“那我们打个赌好了!”

“赌什么?”徐嗣谆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让谨哥儿更恼火。

“你说赌什么就赌什么?”

两在那里你一句,我一句的打着嘴仗,听在十一娘的耳朵里,只觉得温馨。

她笑望着自进门后就一直没说话的徐嗣诫:“怎么了?今天这么沉默?功课没做好被先生教训了?”

“没有!”徐嗣诫忙笑道,“我没事!”

他躲闪着十一娘的目光,显得有些不自在。

十一娘心里奇怪,想到徐嗣诫身边都是自己信得过的人,笑了笑,没有多问,决定明天让喜儿进来一趟。

那边徐嗣谆听到他们的对话,插言道:“母亲,您就别担心了。昨天赵先生还表扬五弟,说五弟这些日子读书刻苦,功课也做得好!”

十一娘微微翕首。

他能因此而把心思放在读书上也好!

正说着话,徐令宜进来了。

徐嗣谆立刻神色一紧,没有了刚才的轻松随意。拘谨地和徐令宜说了几句话,就起身去了太夫人那边。

十一娘不由嘟呶:“你表情就不能柔和点。孩子在你面前战战兢兢的,不像儿子,倒像管事。”

徐令宜皱了皱眉:“长幼有序,尊卑有别。难道还让我和他像你似的,整天嘻嘻哈哈的。”说着,转身进了净室。

十一娘望着他的背影扁了扁嘴。

谨哥儿忙搂了母亲的脖子:“娘,我和你说话!”

十一娘望着儿子讨好的模样儿,忍俊不禁,在儿子的面颊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休息了一天,谨哥儿就能下地了。他蹦蹦跳跳的,像个没事人似的,嚷着要去秀木院。

十一娘还有点担心,轻轻捏着他的腿问还疼不疼。

“不疼,不疼!”谨哥儿摆着头,有些不耐烦地道,“娘,我要是再不去,就赶不上诜哥儿了!”

谨哥儿在家里休息,黄小毛几个自然也跟着在家里,诜哥儿却一天没落下地跟在秀木院蹲马步。

十一娘觉得两个孩子能这样对习武还是挺有好处的。

“好啊!换件衣裳去。”她笑着打开一旁的雕五百罗汉的黄梨木高柜,拿出一套宝蓝色杭绸短褐,“甘太夫人给你做的,好不好看!”

谨哥儿很喜欢,满脸笑容地点头,叽叽喳喳地和十一娘说着话,换了衣裳。

十一娘刚要送儿子出来,有小厮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夫人,雷公公来了。说是禀了皇后娘娘之命,来看六少爷。侯爷正陪着过来呢!”

皇后娘娘怎样知道谨哥儿的事?

思忖间,徐令宜和雷公公的身影已经出现在甬路口。

十一娘带着谨哥儿迎了上去。

雷公公看着呵呵地笑:“今天太医院的吴太医去给太子妃诊脉,皇后娘娘这才知道六少爷伤了腿,急得不得了,立刻就差了咱家来看看。”

十一娘听着吓了一大跳:“太子妃身体违和吗?”

雷公公笑道:“太子妃又有了喜脉!”

“这可是件大喜事。”十一娘欢喜地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进宫恭贺!”

芳姐儿自生了皇长孙后,就一直在调养身体。

“三月后就可以进宫恭贺了!”雷公公和他们说笑了一会,起身告辞,“皇后娘娘等着咱家回话呢!”

徐令宜自然不能多留,亲自送雷公公出门。

十一娘和谨哥儿准备去秀木院。

太子和太子妃差了内侍来问。

一番行礼问候之后,还没有等徐令宜把人送走,皇上身边的贺公公来了…接着梁阁老家、窦阁老家、王励等人纷纷派人来问,周夫人、黄三奶奶更是亲自登门拜访,一时间,徐家车水马龙,堪比过年。

徐嗣谆就打趣谨哥儿:“烽火戏诸侯啊!”

谨哥儿听不懂,却知道哥哥说的不是什么好话,虽然气鼓鼓的,却什么也没有说,回去悄悄问十一娘什么是“烽火戏诸侯”。

十一娘讲给他听。

他立刻明白过来,跑去找徐嗣谆算帐,徐嗣谆最后赔了他一个和田玉的萝卜才算完事。

谨哥儿又开始跟着庞师傅蹲马步,没几天就跟十一娘嚷好无聊,要随风把他养的鸟都挂到秀木院的屋檐下:“…听几声鸟叫也好啊!”

十一娘啼笑皆非:“做事要专心。蹲马步就蹲马步,听什么鸟叫!”

谨哥儿应了,没再提这件事。

十一娘也就没放在心上。可没几天,她就听说谨哥儿每次去秀木院就带着他的几只哈巴狗。他蹲马步的时候,几只狗或在他身边绕来绕去,或趴在台阶上看着,听到陌生的脚步就冲着一阵乱叫。弄得黄小毛、刘二武几个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只高兴了长顺──不是揪这只狗的耳朵,就是揪那只狗的尾巴,玩得不亦乐乎。庞师傅不胜其烦,说了谨哥儿几次。谨哥儿不带狗了,把几只孔雀带了过去。庞师傅表情严肃地纠正孩子的姿态时,那几只孔雀就在秀木院里闲庭信步,几个孩子的目光就随着孔雀摇曳着。

庞师傅脸色很不好看,想来想去,找了个机会请白总管喝酒。

白总管摸了半天的脑袋:“要不,我帮你和管青说说。他屋里的,在夫人身边做管事妈妈。”

公卿之家的子弟出路在恩荫上。西席的作用就没有需要通过科举走仕途的官宦之家重要。加之公卿之家的子弟自恃出身簪缨,不免有些目下无尘,行事娇纵。自然不会把那些十年寒窗苦的落第秀才或是举人放在眼里。因此一般的人都不愿意到公卿之家来做西席,遇到顽劣的子弟受气不说,还难以教出一个能金榜提名的学生出来,白白浪费许多光阴,没个名声。更别说大家都重文轻武。拳脚师傅也就等于是个护院,自然少了几分尊重。

庞师傅进了京才看明白。对白总管的提携谢了又谢,不禁感叹:“我受了你们家大姑爷的大恩,这才答应来府上教两位少爷拳脚功夫。当时你们家大姑爷托付了又托付,让我千万要教六少爷实底。要不然,我也不会这样上心了!”

白总管不好多说。

教四少爷拳脚的那位师傅就比庞师傅要随和多了。教了四少爷这么多年,只当是陪着玩。这样看来,这位庞师傅还是个实在人。

他就找了个机会跟管青说,管青听说这事涉及到六少爷,特意进了趟府,告诉了琥珀。琥珀不敢瞒着十一娘,回去就跟十一娘说了。

“我不让他带鸟,他就带狗。师傅不让他带狗,他就带孔雀…”十一娘有些哭笑不得。晚上给谨哥儿讲完了故事,和谨哥儿说了半天“做事不能三心二意,不然什么事都难做好”之类的话,谨哥儿这才勉强同意以后再也不带这些东西去秀木院了。

为了奖励谨哥儿,十一娘吩咐厨房做了各式各样的糕点和孩子们喜欢吃的小吃,带着毡毯、小几,和孩子们去了丽景轩旁的桃花林。在桃花林的草地上铺了毡毯,放上小几,摆了糕点、小吃,大家围坐在桃花树下,吃吃喝喝,说说笑笑。春风吹过,桃花如雨,簌簌落在身上,让人的心情也如这春光般明媚起来。

第六百二十七章

晚上卸妆的时候,有两片娇柔的桃花花瓣随着十一娘乌黑青丝的散落飘零在光鉴如镜的青石地上。

歪在床上看书的徐令宜望着妻子墨青色挑线裙旁的粉色花瓣,不由笑道:“今天玩得可好?”

“嗯!”十一娘侧身望了徐令宜,“阳光照在人身上懒洋洋的,桃花和梨花都开了,把蜂蜜和蝴蝶都引来了。谨哥儿和诜哥儿带着群哈巴狗在桃花林里捉蝴蝶,我们就在那里听诫哥儿吹笛子。歆姐儿和小丫鬟们跑去摘了很多野花扎手串儿戴…我还在想,三月三要不要像今天似的,把宴请放在桃花林里。后来又一想,草丛里有不知名的小虫子,要是谁被咬着了可不得了。”

“可以到穹凌山庄啊!”徐令宜放下手中的书,“那里地势高,春吹拂面,也另有滋味。”

“也想过。”十一娘把长长的青丝随手绾了个纂儿,“就怕黄夫人、郑太君爬着吃力──她们的年纪可都不小了。”说着,坐到了床边,“还是像往年一样在花厅吧!要是勤哥媳妇他们这些小字辈想到处走走看看,就让谕哥儿媳妇陪着就是了。”

徐令宜点头,说起谨哥儿的功课来:“听赵先生说,一本《幼学》他认识大半本字,只会写几个简单的字…”颇有些担心的样子。

“当初只告诉他认字,没要他写字。”十一娘笑道,“一来是他年纪小,握笔都没力,我怕他养成不好的写字习惯;二是他静不下来,写着写着就画起画来。我怕勉强他写字,到时候他看着生厌,不愿意练,就随着他了。如今他跟了先生启蒙,先前认识几个字,不管是习字还是读书,都应该比一般的孩子快一点才是,学着也就会有兴趣了。”

一下顾及这,一下顾及那的。徐令宜觉得十一娘太过娇惯孩子了。

他小时候还不是不喜欢写字,被父亲几板子打在手掌心里,手肿得老高,还不是吭都不敢吭一声,乖乖地坐在那里描红。长大后也没说就不读书写字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眉头微蹙,暗暗留心谨哥儿的功课。

过了最初几天,谨哥儿的学业渐渐开始有了规律。他每天早上寅正三刻就醒。常常是一杯羊奶一个金银馒头或是两个小笼包子,再吃半个苹果之类的垫垫肚子。卯初还差一刻准时到秀木院,卯初正式开始蹲马步。卯正三刻回屋,盥洗换衣,再跟着他们吃早膳,去给太夫人问安,辰初三刻到芙院。

赵先生除了教谨哥儿,还教徐嗣谆和徐嗣诫。年纪不一样,教的东西也不一样,安排也不一样。他早上给谨哥儿讲一个时辰的《幼学》,然后给徐嗣诫讲《论语》。在给谨哥儿讲课的时候,徐嗣诫就练字。等给徐嗣诫讲课的时候,谨哥儿则背书。徐嗣谆就在一旁练字或是做文章。

午初下学。徐嗣谆和徐嗣诫各回各屋午膳,偶尔也会在一起吃。谨哥儿则回内院和十一娘一起用午膳,再歇个午觉,就到了末正。再由丫鬟服侍着去双芙院。

下午,全是徐嗣谆的课。他描红,徐嗣诫或练字或做赵先生留的功课。

正如十一娘说的那样。对于认识的字,谨哥儿很快就学会了写。虽然写得不好,但这种读写的速度还是让赵先生很惊讶。

他教了徐嗣谆和徐嗣诫好几年,已经习惯了在孩子们身上找优点。没优点都能找出点优点来,何况谨哥儿本身就聪明伶俐,活泼又爱说话,他自然是赞不绝口。

被先生这么一夸,本来就坐不住的谨哥儿就开始有几分得意,加之初上学的新鲜劲过去了,练字也就没有刚开始那么用功。常常写着写着就下位和正在听赵先生讲课的哥哥们嘀咕,严重影响了赵先生的教学。赵先生想了想,让人带话给十一娘,让谨哥儿下午就在家里描红。

办完了三月三的宴请,接下来只有四月初八佛生日和四月二十六太夫人的生辰、五月初五的端午节是比较重要的节日,十一娘也闲了下来,赵先生这么一提,她立刻应了。每天下午陪着谨哥儿练字。

看着谨哥儿静不下心,十一娘就和儿子约定:“如果能认真的练两刻钟,就让你玩一刻钟。”

此时正是姹紫嫣红、鸟语花香的季节,往年他都在后花园里摘花捉虫、逗狗喂鸟,心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闻言笑弯了眉,立刻大声应“好”,低了头,认认真真的描红。一个月下来,大有长进。

徐令宜见着松了口气,把心思放到了庙堂之上。

前些日子,有股倭寇流窜到了舟山一带,烧杀抢掠了几个村子,皇上大怒,靖海侯被问责,福建总兵、参将,浙江总兵、参将等大大小小三十几个官员被免职,其中福建总兵和浙江总兵还被解职押送燕京受审。

有人再次提起禁海,也有人说起徐令宜当初西北平乱的事。

他开始听着只是一笑了之。

这几年福建不太平,每当有什么事的时候,就有人提这样的话。可不曾想,这次太夫人生辰,陈阁老和窦阁老前后脚来给太夫人祝寿,私下却不约而同地探他的口气,问他愿不愿意去福建剿倭。他在家里闲得发慌。当时一听,颇为心动,可仔细一想,就歇了这心思,当时就回绝了。但心里还是有点不安。陈阁老是首辅,窦阁老这几年气势如虹,早已凌驾于资历比他老的梁阁老等人之上,颇有陈阁老之下,众阁老之上的姿态,如果这两人一起举荐他去福建…后果是很严重的。

徐令宜抽空去了趟梁阁老那里,又和王励密谈了良久,然后在家里等候消息。

过了端午节,新的福建总兵和浙江总兵上任,他的心这才落定。回屋后和十一娘说起:“…总这样也不行。得想个办法向兵部举荐几个能打水仗的将领才行。”

十一娘笑道:“马左文马大人不是调到福建去了吗?不如让他帮您打听打听!”

“他要是有人选,早就推荐给兵部了。何至于这样艰难!”徐令宜苦笑,偏偏自己不方便离京,心里就有些烦躁起来,看着十一娘眉宇间的静谧,他不想让她也跟着心烦,笑着转移了话题:“听说三嫂病了,怎样了?”

十一娘今天带着项氏和五夫人一起去三井胡同探病。

“只说是胸闷气短。”十一娘笑道,“请刘医正看过了。说吃几副药就好了。我们看三嫂怏怏的,精神不大好,没有多留,喝了盅茶就出来了。”说着,她笑起来,“还好我们去探病,不然还不知道俭哥儿的媳妇有三个多月的身孕了只是辛苦了勤哥儿媳妇,又要在三嫂床前侍疾,又要照顾俭哥儿媳妇。听说俭哥儿的岳母逢人就夸勤哥儿的媳妇贤良淑德呢!”

徐令宜想起太子特意宣了谨哥儿进宫让芳姐儿抱了抱的事,不由笑道:“她们没有向你讨谨哥儿的衣裳?”又道,“要是这次太子妃生了郡主,我看我们家谨哥儿也能歇会了!”

十一娘也笑起来。

有小丫鬟进来:“夫人,白总管来了!”

十一娘让小丫鬟禀了白总管进来。

徐令宜奇道:“你找白总管做什么?”

“竺香的婚期定在九月,秀莲也要出嫁了。我屋里得添几个人才是。想让白总管帮着挑几个,让琥珀带一带。”

十一娘瞧来看去,没有比宋妈妈提及的那个严复更好的人选了。写了封信回余杭,和五姨娘商量了一下,最终还是答应了这门亲事。只是这样一来,竺香就要嫁到山西去。

说着话,白总管进来。知道十一娘是为找丫鬟的事,忙恭敬地应了。十一娘就让琥珀到时候和白总管一起去挑人。

谨哥儿扁着嘴跑了进来。

“爹!”看见徐令宜在家,他有点吃惊,恭敬地行了礼就腻到了十一娘的身边,“娘,娘,我也要找个射箭的师傅!”

“射箭的师傅?”十一娘有些不解,“庞师傅不是说,等你们能走梅花桩了,就教你们拳脚功夫,等拳脚功夫练得差不多了,就可以开始学骑马、射箭了。为什么还要再找个射箭的师傅啊?”

“娘,”谨哥儿有些不服气地道,“七弟的外祖父不仅送了把弓箭给七弟,还派了个人来服侍七弟。那人拳脚厉害,而且能百步穿杨。我去双芙院上课的时候,七弟就跟着那个人学射箭。七弟刚才一箭就把我屋里的梅瓶射着了。娘,您也给我找个射箭的师傅我每天下了学跟着师傅学,肯定比诜哥儿射得好!”

十一娘很意外。

前些日子五夫人还在太夫人耳边嘀咕,说诜哥儿小小年纪,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习武,太辛苦了,怎么回红灯胡同过了个端午节,孙老侯爷就送了个会武技的人在诜哥儿身边服侍,还私底下告诉诜哥儿射箭…

她朝徐令宜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