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娘想到了大太太的死。

让罗振兴还如从前一样为十娘跑前跑后,的确是为难他。

“我知道了!”她轻声地道,“大哥你尽管放心去办事去吧!”

罗振兴沉默了半晌,转身走了。

到了下午,王承祖和王家的人商量着搭灵棚、报丧、出殡之事,王承祖的生母、管事家的都跑去听,王家的那些女眷也跟过去看热闹。十娘屋里反而冷清下来。

银瓶陪着坐在屋里的十一娘。

她一面照顾着十娘的长明灯,一面和十一娘说起提前离开的四娘:“…太太只是性子冷,待人却很好。这么多年,要不是要太太护着,我和金莲早就不知道在哪里了…还有管事…”说着,她语气微顿,“太太把家里的事全交给了他,大大小小的事都由管事做主。不管王家的人说什么,太太从来没有多问过管事一句话…就是人去了,也把我们和管事都安顿好了…”

十一娘有些意外。

银瓶神色一黯:“太太一直病着,要不是当初答应过太夫人,不能让世子爷绝了香火,要把国公爷养大成人,娶妻生子,太太早就挺不下去了…”她眼圈红了起来,“后来,国公爷成了亲。太太觉得自己可以问心地愧地去见太夫人了,一口气也就是散了…眼看着多说两句话都十分费神,太太就开始安排自己的身后事…先是把自己的陪嫁卖了,买了个小田庄给我们,又到官府里去立了契立,让管事和我们一起去田庄过日子,我和金莲的后半辈子也就有了着落。”她说着,神色有些激动起来,“这么多年了,太太虽然主持中馈,管着王家的庶务,可从来没有拿王家的一分一厘,就是太夫人赐的那些寿产,也是太夫人自己的陪嫁和原来大姑奶奶孝敬太夫人的…国公爷也是知道的…当年当着太夫人的面答应的好好的,现在却因为他生母的一句话就要把那些田产留下来…王家囊中羞涩,与我们太太何干?我们太太又没有用一分…我们不甘心,这才赶着去卖了寿田…”她捂着嘴,无声地哭了起来。

十娘要完成的,只是一个承诺而已。

所以,对王承祖娶谁在做妻子她无所谓,对王承祖上跳下窜谋划她视若无睹…

想到这里,十一娘不由朝十娘望去。

她嘴角的那一丝笑意,是针对王承祖的吗?或者,是在笑她自己?

第六百四十八章

送走了十娘,十一娘很长一段时间情绪都有些低落。

她想到大家挤在绿筠楼的日子,想到进京时的忐忑心情,想到三月三徐府垂花门前惊艳的相逢,想到第一次《琵琶行》时的情景…这一切的一切好像都随着十娘的离去而离她越来越遥远。

十一娘的情绪影响到了她身边的每个人。谨哥儿常常会在写字的时候抬起头来,用他亮晶晶的眼睛凝视着母亲,每当看到母亲手里拿着针线却坐在那里发呆的时候,他稚气的小脸就会浮现出几分与他年轻不相符的担忧,做起事更加的轻手轻脚。有一次还和长安说:“我十姨不在了,我娘很伤心,我们不要吵她。”

谨哥儿开始不太搭理长安,可随着大家一起在双芙院习武,长安认真、执着在需要勤奋练习的武艺上发挥了很大的优势,几个孩子里,只有长安习武的进度能比得上谨哥儿。谨哥儿看长安的眼神渐渐不一样。不仅开始主动和长安打招呼,有时候还会和长安说些闲话。

长安觉得这不是自己能议论的话。他并不说话,只是冲着谨哥儿笑了笑。

谨哥儿觉得他太沉闷,拿了蹴鞠逗长顺玩。

长顺迈着小短腿把蹴鞠乱踢,一会落到抄手游廊上,一会儿落到了花圃里,一会落到了鱼缸后面,两个小丫鬟找得满头大汗,他咯咯咯地笑,玩得越发高兴,想想法子将蹴鞠往那些旮旯角落里踢,一团的孩子气。

谨哥儿笑嘻嘻地和他玩了一会,抬睑看着在一旁大树下按照庞师傅要求认真挥臂的长安,觉得有点无趣,讪讪然地摸了摸长顺的头:“你自己玩吧!”然后坐到了一旁的美人倚上。

阿金忙端了杯温水过来:“少爷要不要换件衣裳?”

“不用了!”谨哥儿端过茶盅一饮而尽,“我娘还没有回来吗?”

永昌侯黄老夫人染病,十一娘陪着太夫人前往探病。

“还没有呢!”阿金笑道,“要不要我派个人到垂花门旁看着──四夫人一回来,我们就能知道了!”

“算了!”谨哥儿趴在美人倚,两条腿无聊地晃来晃去,“我还是在这里等娘回来吧!”

阿金笑嘻嘻地应“是”:“要不,我洗些梅子、杏子来?”

“还是别洗了!”春日的阳光照在身上,谨哥儿显得有些懒洋洋的,“上次长顺一个人吃了一碟,结果到了晚上闹肚子疼,结果我们都没有睡好。”

正说着,徐令宜走了进来。

“怎么在这里趴着?”他奇道,“你母亲呢?”

“爹!”谨哥儿跳下了美人倚,给徐令宜行了个礼。

长安和长顺见了,也忙跑过去恭敬地行礼。

“娘还没回来!”谨哥儿道,“爹爹用了午膳没有?”一副大人的模样儿。

徐令宜听着笑起来:“我吃过了。”觉得儿子的样子很有趣,反问道:“你呢?”

“我也吃过了!”谨哥儿道,“我还睡过午觉了呢”颇有些不以为然的样子。

“那你的功课写完了吗?”徐令宜笑着问他。

“做完了!”谨哥儿歪着脑袋望着父亲,“我不仅把功课做完了,还把娘要我先读的书也读完了,练了会马步,和长顺玩了蹴鞠…”无所事事的样子。

徐令宜看着心中一动,笑道:“那你想不想和爹爹去骑马?”

“好啊,好啊!”谨哥儿跳了起来,“我要和爹爹去骑马”面庞都亮了起来。

“那好,”徐令宜看着心情都好了不少,“你去换件短褐,我们去骑马!”

谨哥儿雀跃着跑回了屋。

十一娘回来的时候,谨哥儿刚洗完澡,面色红润,神采飞扬地坐在锦杌上和正帮他擦着湿发头的红纹和阿金说话着:“…坐在马上,可以看见很远的地方。那些小厮、马夫都在我的脚下。一伸手,就可以摘到头顶的树叶…马跑起来的时候一上一下的,很不舒服,可那些风迎面吹过来,衣服猎猎作响,树啊、屋啊!的,都被远远地甩在了身后,可有意思了”听到动静,他望过来。见是十一娘,立刻扑了过去,“娘,娘,爹爹今天下午带着我去骑马了”很兴奋,“还有四哥和五哥。四哥还夸我胆子大!”

十一娘很意外。

不是说十岁以后才开始学骑马的吗?

她抬起头来。

徐令宜从内室出来。

“今天下午正好带谆哥儿和诫哥儿去马场,”他笑道,“看见谨哥儿一个人在家,就把谨哥儿也带去了”然后道,“黄夫人的怎样了?你们这么晚才回来,难道她病得很重?”

“只是受了风寒。”十一娘道,“娘和黄夫人难道聚一聚,说了会体己话。所以回来晚了。”说着,有些担忧地道,“骑马是很危险的,谨哥儿还小…”

她曾见过因为骑马被摔伤的孩子。

“放心好了!”徐令宜觉得十一娘对谨哥儿太紧张,“他们骑的都是经过训化的温顺牝马,又有精通骑乘的师傅在一旁看着,刚开始只是让他坐在马背上由师傅们牵着马走几圈,或是带着他小跑两圈。不会有什么事的!”

“还是小心点的好!”十一娘觉得徐令宜在这件事上有些不以为然,“谨哥儿年纪还小,连勒缰绳的力气只怕都没有,何况驭驾马匹。我看,还是让他十岁以后再学骑马吧!”

徐令宜也没有准备让谨哥儿这么早就学骑马,只是觉得男孩子都喜欢骑马,带他去玩玩而已。他“嗯”了一声,和十一娘说起罗二爷和罗三爷的事来:“算日子,应该这两天就进京了。你也准备准备,到时候我们带着孩子去给两位叔叔问个安。”

十一娘点头,轻声道:“两位叔叔的事…可都有眉目了?”

虽然是罗振兴在帮着具体操办,徐令宜也没有少往兼着吏部尚书的陈阁老那里走动。

“到时候再说吧!”他含含糊糊地道,“以吏部的公为准。”

徐令宜抛地有声,没有十全的把握,是不会随便承诺的。

十一娘抿了嘴笑,感觉到被忽视的谨哥儿不乐意了,拉了母亲的衣袖:“娘,娘,我今天还和五哥一起比谁的马跑得快了?”

“哦!”十一娘斜睨着徐令宜,“不是说只是坐在马上走两圈的吗?怎么还比谁的马跑得快了?”

徐令宜望着十一娘笑。

谨哥儿脸一红,呐呐地道:“我们坐师傅后面,看谁的马跑得快!”

“是吗?”十一娘笑着抱了儿子,“还不快把头发擦干了,小心着了凉。”一面说,一面进了内室。

徐令宜跟了过去,趁机在她阿娜的腰肢上掐了一把:“我还骗你不成!”引得十一娘低低一声惊呼。

“娘!”谨哥儿忙抱了母亲的脖子,“您怎么了?”很诧异的样子。

“没什么事。”十一娘强忍着笑意,“被臭虫盯了一下!”

谨哥儿眼中不解之意更深了:“臭虫?臭虫不是只放臭屁的吗?它怎么还咬人?”

十一娘忍俊不禁,眼角睃向徐令宜。

徐令宜笑望着他们母子,眼底透着几份无奈。

十一娘大笑起来。

一直有些郁闷的心情突然间晴空万里。

罗二老爷一直在做京官,到山东后又不是主宰一方面的大员,觉得和在燕京一样,处处受限制,又没有多少油水可捞,还要下乡催粮催赋,比从前还辛苦,想重回六部。最后谋了个通政司通政的职位。虽然一样是清水衙门,可每天只负责看看奏折,来往也都是六部官员,显得比较矜贵,对于已经厌烦了具体事务的罗二老爷说,心里还是很满意的。罗三老爷却不一样。一来是他还年轻,二来两个儿子还小,如果能争个正三品的衔,有个儿子就能走荫恩了。徐令宜很费了一番功夫,最后谋了济南府知府的缺。

众人皆大喜欢。

在燕京短暂的相聚之后,罗三爷一家去了任上,罗二老爷和罗太太在老胡堂安顿下来。过了太夫人的生辰,罗二太太让四娘做陪,请十一娘到家里吃酒、听戏。

十一娘带着孩子们一起过去。

四娘问起徐嗣谆:“…今年参不参加乡试?”

“参加!”十一娘笑道,“过年的时候就写信回来了。六月份到燕京。我正准备他回来呢!”

四娘点头,没再说什么。

罗二太太的目光却落在了一直陪在十一娘身边的徐嗣诫身上:“诫哥儿今年也有十二岁了吧?今年准不准备下场试试?”

徐嗣诫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

“孩子是想试一试。”十一娘可不想让徐嗣诫为难,笑着为他解围,“可我觉得他年纪还小,用不着这么急。先好好读两年书再说。”又道,“今年谕哥儿要参加乡试,明年谆哥儿要说亲了,他要是再夹在中间,我可就真照顾不来了!”

罗二太太嘴角翕动,还欲说什么,四娘已轻轻地“咳”了一声,道:“十一妹收到七妹的信了没有?她又有了身孕。”

“我收到七姐的信了。”十一娘含笑望了四娘一眼,问罗二太太,“她还好吧?”

“好,好,好。”罗二太太提起这个苦尽甘来的女儿,满脸掩饰不住喜悦,“她婆婆现在把她当宝似的,只求她多生几个,好为朱家开枝散叶”然后滔滔不绝地说起七娘来,再也没提徐嗣诫的事。

十一娘面带微笑,静静地坐在那里听着,暗暗松了一口气。

第六百四十九章

出了老君堂的垂花门,四娘和十一娘低语:“娘也没有什么恶意。诫哥儿要是有个功名,到时候说亲、当差也好看些。”

“我也知道。”十一娘笑道,“只是这事强求不来。尽力而为吧!”

这毕竟是十一娘的家事,四娘不好多说。

她笑着点了点头,转身找自己的次子余立、三子余启。

余立和徐嗣谆并肩站在垂花门的台阶上低声说着话,余启则和谨哥儿在垂花门前嘻嘻哈哈地打闹着。只有徐嗣诫,一个人若有所思地站在垂花门的滴水檐下。

感觉到四娘的目光,他显得有些不安。拘谨地朝着四娘笑了笑,上前两步走到了徐嗣谆和余立的身边。

“二表哥!”他喊余立,“四姨母找你!”

余立抬睑朝母亲瞥了一眼,匆匆和徐嗣谆说了句“到时候你给我写信”,朝着徐嗣谆和徐嗣诫揖手行了个礼,快步走到了母亲的身边。

“时候不早了,跟你十一姨母辞行,我们也该回去了。”四娘说着,收回了落在徐嗣诫身上的目光。

徐嗣诫松了一口气。

马车晃悠悠地出了老君堂。

玩累了的谨哥儿被母亲搂在怀里,很快睡着了。

十一娘在想徐嗣诫。

是到了和他好好谈谈的时候了。

徐嗣诫和徐嗣谕不同。徐嗣谕是庶长子,聪明能干不说,和徐嗣谆的年纪相差还不大。为了徐嗣谆在这个家里有不庸置疑的地位,徐令宜这才让他以后分府单过的。徐嗣诫是次子,又是庶出,不可能对徐嗣谆构成什么威胁,被强分出去的可能性不大。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永远依附家族生活。在大多数的眼里,这未曾不是件好事。可从十一娘的角度看来,被逼依附家族生活和选择依附家庭生活有着本质的区别。

想自由的选择,就必须要有独立生存的能力。

徐嗣诫在外院已经有两年了,人情世故多多少少有些了解,这个时候和他说这件事最好──如果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的未来,正好可以利用成亲之前的这几年尝试着找一个努力的方向。成了亲,有了家室,也就有了负责,就不可以再随心所欲,要坚定不移朝着定下的方向努力了。如果他考虑过自己的未来,正好趁着这机会讨论一下他的考虑是否可行。

如果能把兴趣和生存结合起来,那就最好不过了…

十一娘思忖着,马车停了下来。

宋妈妈撩了车帘:“夫人,我们到家了。”

琥珀先下了车,小心翼翼地将谨哥儿接了过去,十一娘这才猫身出了马车。

秋雨等人在垂花门前立等。

“夫人,”她笑盈盈地上前曲膝行了礼,“沧州的大姑奶奶派了两个媳妇子来给您送生辰礼,现在还在穿堂里侯着呢!”

“哦!”想到贞姐儿,十一娘露出愉悦的笑容。她望了一眼垂花门前挂着的大红灯笼,“这么晚了,安置两个媳妇子吃饭了没有?”

“安置了。”秋雨扶十一娘上了青帷小油车,“可两个媳妇子说,要先给您问了安再去吃饭。奴婢们劝不了,芳溪姐姐只好一直陪两位媳妇子坐在穿堂说话。”

十一娘点头,回到屋里和徐令宜打了个招呼,匆匆换了件衣裳就去了厅堂。

两个媳妇子代贞姐儿恭恭敬敬地给十一娘叩了三个响头,然后奉了生辰礼。

十一娘问起贞姐儿的情况。

知道贞姐儿如今已经掌了家,和妯娌欧阳氏相处的很好,在邵家也颇有贤名,又刚刚怀了身子,年底会再次做母亲,她笑容更盛,赏了两个媳妇子各十两银子。回到内室就在灯下打开了包生辰礼的包袱。

里面是两套衣裳,两双鞋袜,一对赤金镶和田玉葫芦的簪子。

十一娘拿起白色淞江三梭布做的袜子。

袜底纳着同色的方胜纹,袜口绣着同色的水浪纹。收针的时候针会向反方向埋线。

这是贞姐儿的习惯。

十一娘又是高兴又是心疼。

这孩子,已经是主持中馈的人了,还亲手给她做针线。

她又翻看了衣裳上的绣活。

全照是些很复杂的花纹。

这得费多少功夫啊!

“怎么了?”徐令宜见十一娘进屋就坐在打量着包袱里的衣裳,隔着炕桌坐下,“针线不好?”

“什么啊!”十一娘嘀咕着把鞋袜收了起来,“针线好着呢配色也讲究。我还准备过端午节的时候拿出来穿了!”

徐令宜笑望着她。

灯光下,明亮的眸子熠熠生辉。

十一娘抿了嘴笑。

“过几天就二十三岁了…”突然伸手抚了她的脸,“也没好好给你过个生辰…”很是感慨的样子。

好好地过个生辰?

怎样算是好好的?

他们都是有长辈的人,难道还能大操大办不成?

“说什么呢!”十一娘嗔道,“能收到这样的礼物,难道还不算是好好的过了个生辰?”她说着,扬了扬手中的包袱。

徐令宜没有说话,紧紧地握了她的手。

第二天用了午膳,徐嗣谆和徐嗣试连袂而来。

徐嗣谆送给十一娘一块正方形织着天罗瓜的蜀锦做为生辰礼物,徐嗣诫则送了一个用湘妃竹雕的梅花凌寒图样的笔筒。

蜀锦在缎面上织了细小的菱形花纹铺地,镶了褐色的瓜藤,绿色的天罗瓜,两只脑袋凑在一起啄米的嫩黄色小鸡,凹凸有致,层次分明,特别的生动。

笔筒利用湘妃竹上的紫色斑点雕成一朵朵的梅花,也很别致。

十一娘看着好蜀锦的大小,笑道:“我们把这蜀锦挂到我书房的墙上,你们看怎样?”

“能行吗?”徐嗣谆犹豫道,“我看别人都是把它搭在镜台上。”

“有什么不行的!”

十一娘领着两人去了书房。把原来天青色旧窑的笔筒换上了徐嗣诫送的竹笔筒,又叫来粗使的婆子把墙上的瓷屏下了,挂上蜀锦。

正忙着,午觉醒来的谨哥儿来给十一娘问安。

“娘,你前两天不是刚刚重新糊了窗户,”他歪着小脑袋望着在那里忙活的三个人,“今天怎么又布置房子啊?”

十一娘忍俊不禁。

徐嗣谆和徐嗣诫也笑了起来。

两人正一左一右地帮着调整高矮,扭了头问他:“好看不?”

谨哥儿先是站在原地看了一会,然后跑到蜀锦跟前看了看,又转身跑到书房门口看了半天,很诚恳地道:“比爹爹书房里挂着的孔雀羽扇好看多了!”

短暂的沉默后,屋里子发出忍得很辛苦的“哼!哼”声。

“我说的是真的嘛!”谨哥儿望着想笑又不敢笑的哥哥们,嘟起了嘴。

这下子,大家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项氏正好一脚踏了进来。

她不明所以,眉宇间有一丝尴尬。

“母亲,叔叔们在帮您布置房子啊!”

她的话,又引来徐嗣谆和徐嗣诫的大笑。

项氏的神色更不自在了。

“你别理他们。”十一娘嗔怪地看了两人一眼,笑着对项氏道,“两个人正顽皮着呢”然后指了墙上挂着的蜀锦,“好看吗?”

项氏仔细地打量了片刻,认真地道:“很特别!”

如同夸一个女孩子很可爱。

十一娘笑起来。

项氏神色微赧。忙从身后的丫鬟手里接过一个小小的雕菊花紫檀木匣子双手奉给十一娘:“母亲,这是二爷和我送您的生辰礼。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还好太夫人生辰的时候大家得说“寿比南山,福如东海”,要不然,这句话就要砸在她的头上了。

十一娘忍不住轻轻地咳了一声。

琥珀已上前收了匣子。

丫鬟端了茶进来。

十一娘招呼几个孩子喝茶。

“…我下午还要课呢!”徐嗣谆敢久留,想到刚才的欢乐气氛,他有些依依不舍的。

“我就在母亲这里温书好了!”徐嗣诫选择了留下来。

谨哥儿则抱了自己的书包进来:“娘,我要在你这里描红!”

“好啊!”十一娘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不过,不可以吵着五哥温书,知道了吗?”

谨哥儿重重地点了点头。

项氏见了,忙起身告辞。

十一娘让琥珀送她。转身却看见徐嗣诫神色犹豫地站在那里。

“怎么了?”她笑道。

徐嗣诫迟疑了一会,上前牵了十一娘的衣袖,轻声道:“母亲,您说,我去参加科考,行不行?”

十一娘有些惊讶。

徐嗣诫看着脸色通红。

“母亲,我知道,我读书没有二哥行。”他喃喃地道,“可我会用很功的…”

到时候,也会和二哥一样,有大红的喜报送来,母亲,也会很高兴的吧!

十一娘立刻想到了昨天在老君堂的事。

“是因为外叔祖母说了那些话吗?”她柔声问他。

徐嗣诫点了点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我不想母亲为难…也有点想去参加科考…这样,我以后也可以奉养母亲了…家穷亲老,不为禄仕,也是不孝啊…”说到这里,他“啊”了一声,急急地解释道:“我不是说母亲没人奉养,二哥,四哥,还有六哥,都很好。我是说,我想奉养母亲…”他说着,神色有些沮丧起来,“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我也应该奉养母亲才是…”

十一娘微微地笑。

她望了一眼认真伏在书案上写字的谨哥儿,拉了徐嗣诫的手:“你跟我来!”

去了书房对面的宴息处。

第六百五十章

“你的意思我明白。”十一娘挪了临窗大炕上的炕桌,和徐嗣诫并肩而坐,“我和你父亲虽然衣食无缺,又有你哥哥照顾,可你还是想尽你的心意。”

“是啊,是啊!”徐嗣诫连连点头,眼睛都亮了起来,“我就是这个意思!”

“那你想过没有,你拿什么孝敬我和你父亲?”十一娘柔地说,目光温和地望着他。

“所以,我想科考。”徐嗣诫声音很低,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这样,我就可以谋个差事。有了差事,就有了俸禄。可以给母亲买东西了。”

如果徐嗣诫因此发愤读书,能考个举人、进士之类的,就算是不做官,在世人眼里也是成功人士,可以见官平坐,免税赋,未尝不是件好事。

十一娘微微地笑:“要科举入仕,就得中进士,要中进士,得先中举人,中举人就要考秀才。秀才呢,又要考三次。第一次叫县试,第二次叫府试,第三次叫院次。其中县试考四场,第一场和第二场都是考一文一诗,第三场就要考一赋、一诗,有时候,会考一策、一论。第四场覆试小讲三、四艺…”她把考场的流程讲给徐嗣诫听。

徐嗣诫听着兴奋起来:“母亲,那我只要先把诗文歌赋学好,就可以通过县试了?”

“是啊!”十一娘笑道,“起房子也是从打地基开始,一砖一瓦地砌起来的。这科考,也是一样。先把县试的学好了,考过了,我们再学府试的、院试的。”

“嗯!”徐嗣诫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在十一娘面前走来走去的,“这样一来,只要我好好地按着先生嘱咐的学,就可以去参加县试了!”

“不错!”十一娘笑道,“不过,能通过县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她的话没有说完,徐嗣诫已转身拉了十一娘的衣袖:“母亲,您放心,我一定卧薪尝胆、悬梁刺股…”

十一娘笑起来。

虽然不知道会有怎样的结果,但徐嗣诫这个时候有这样的决心,暂且还是别打击他的信心好了。

“这件事,你也跟赵先生说说。”她想了想,叮咛道,“赵先生是参加过科考的人,有经验。他知道了你的打算,在功课上就能有重点地指点你,到时候你参加县试把握性也大些…”

母子俩在这边说着话,谨哥儿已经描完了红,有些无聊地坐在那里翻着十一娘丢在炕桌下的一本游记,默默地找着自己会认的字。

阿金端了樱桃进来:“六少爷,这上面都讲些什么?”

“哦!”谨哥儿焉焉地道,“讲一个人去普陀山进香的事。”

阿金见他情绪不高,也想逗他高兴,又见他在那里翻书,凑上前道:“进香的事啊!我听外院的黄妈妈说,每逢初一、十五都有庙会,那些小门人家的女人就会穿了漂亮的衣裳,结伴去庙里上香。可热闹了。这人既然讲他去庙会的事,肯定都是有些有趣的事。六少爷,您也给我讲讲,这人都说了些什么?”

谨哥儿认识的字还不足以让他能看明白书里到底写了些什么。见阿金眼巴巴地望着他。他心里有些发虚,却又不愿意在阿金的面前表现出自己的无知:“哎呀,就是说他去观世音的道场普陀山的事呗!”说完,又怕阿金不相信,他忙摊开书,指了其中的字道:“你看,这上面写的是‘大雄宝殿,’,这上面写着‘南无观世音’,这个面写着‘绿阴砸地’…就是说夏天的时候,他了普陀山,给观世音菩萨上香了!”

“不错,不错。”阿金见谨哥儿的字能连着读了,与有荣焉地望着谨哥儿,“少爷到底跟着先生启了蒙,这么厚的书都知道写什么了。”

谨哥儿有些不自在地避开了她的目光,转头拾了颗樱桃丢到了嘴里。

阿金则盯着那书嘀咕道:“少爷,这普陀山在哪里啊?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难道它比西山还远?”她从小在府里当差,最远也就到过西山。

谨哥儿也没有听说过。

“也不一定啊!”谨哥儿脑子飞快地转着,“这个人说它是骑着驴去的。要是远,应该坐马车或是到通州坐船才是。可见也不是很远。”他猜测道,“也许没什么名气,所以我们都没有听说过。”

“少爷说的有道理。”阿金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我听杜妈妈说,我们太夫人还曾经到华山去上过香,您又常常跟着太夫人和夫人出门见世面,连您都没有听说过,可见这个普陀山没什么名气。”

有事来找十一娘的徐令宜站在门口,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怎么跟那些市井闾巷的无知妇人一样的口吻!

他眉头微蹙,轻轻地咳了一声。

书房里的人立刻听到了动静。

“爹爹!”

“侯爷!”

一个兴冲冲地跑了过去,一个曲膝行了礼。

“您怎么来了!”谨哥儿拉着徐令宜的手进了书房,指了墙上的蜀锦,“好不好看?是四哥送给娘的生辰礼物。”

“很好看!”徐令宜瞥了一眼,敷衍地道,“你送了什么你母亲?”又道,“你母亲呢?怎么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不是说下午要描红的吗?”

“我送了娘一把象牙团扇!”谨哥笑有些得意,“娘可喜欢了,把它放在了枕头旁边。”然后跑去把自己的描红拿给父亲看,“我早就描完红了。”他亲昵地依到了徐令宜的怀里,“娘和五哥在隔壁说话呢!”

徐令宜见字描得整齐工整,微微颌首:“先生让背的书背了吗?”

“早背了。”谨哥儿说着,摇头晃脑地把内容背给徐令宜听。

非常的流利。

徐令宜考了几句。

答得清清楚楚,还东扯西拉说了一大注释。

可以看得出来,赵先生教他的这些东西对他来都很容易就掌握了。

“既然功课都做完了,怎么不出去玩?”徐令宜很满意地端起阿金奉的茶啜了一口。

“娘说,让我别乱跑。”谨哥儿有些郁闷地道,“可娘在和五哥说话。我要等他们说完了话,跟娘禀一声。”说着,又高兴起来,“爹,我告诉您,我的狗马上要下小狗狗了。等它下了小狗狗,我要送一只给余家三表哥,还要送一只给季庭,还要送一只给甘太夫人…”

徐令宜望着儿子因说起自己喜欢的事而神色飞扬的脸,又想到刚才搭拉着脑袋的样子…

自从十一娘把谨哥儿狠狠地教训了一顿之后,谨哥儿是变得很听话了,脾气好了很多,也懂事了不少,没有了从前的霸道,也少了几分让他赞赏的锐气。

他脑海里浮现如徐嗣诫姑娘般温顺的眉眼。

“谨哥儿,”他抱起儿子,“你想不想和爹爹去骑马!”

谨哥儿眼睛一亮,旋即却露出几分迟疑。

“爹爹,”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下立在一旁的阿金,凑到徐令宜的耳边悄声道,“我现在不想去骑马。您能不能告诉我普陀山在哪里?”

徐令宜一愣。

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好!”他一面抱着谨哥儿往外走,一面吩咐阿金等人,“你们不用跟来了。如果夫人问起来,就让我和六少爷在书房。”

徐令宜从书房后的暖阁里抱出个紫檀木的匣子,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藏在匣子里的《九州舆地图》铺在了黄梨木的大书案上。

“看见没有,这上面黑色的粗线是河,浅一点的细线是路,尖尖的是山,一朵朵的像云一样的是湖泊,像鱼鳞一样的是海…你看这海岸边有一群小岛,普陀山就有这其中。它和五台山、峨眉山、九华山,并称为禅宗四大圣地…”一面说,一面指了其他几座山给谨哥儿看,“普陀山在浙江的舟山…”他指了离舟山不远的一个小点,“那是余杭。”说到这里,他嘴角自有主张地微微翘了起来,“你外祖父家就在这里。你母亲是在这里长大的。十三岁的时候才进京…”

谨哥儿看着咋舌:“好小啊!”

“这是按照一比五千画的。”徐令宜笑着用手指比了比,“这是燕京,这是余杭。可从燕京到余杭,却要走一个多月。”

谨哥儿兴奋起来:“爹爹,爹爹,通州在哪里?”

“你自己找啊!”徐令宜笑道,“我刚才不是告诉你怎么认舆图了吗?”

谨哥儿就趴在大书案上找。

这个时代,舆图是件有钱也买不到的珍品,何况徐令宜手里这幅是用于军事的舆图,比一副的舆图更精确,标确的更明晰。他一直很喜欢。离任的时候装做不知道地没有交出去,那些副将自然也就装聋作哑,兵部官员在徐令宜面前不敢说什么,在那些副将的面前嘀咕,又没有人理会,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徐令宜一直把这副舆图珍藏在书房里。

“爹爹,”很快,谨哥儿就指了其中的一个小点,“通州。”

徐令宜有些惊讶。

“通州到燕京只要两天的功夫,”谨哥儿有点小小的得意,“在燕京的附近找就是了!”

“不错,不错!”徐令宜很是宽慰。

谨哥儿就在舆图上比划着:“到余杭要走一个多月,余杭到舟山又有这么长…那,从燕京到普陀,岂不要走两个多月?”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看得懂舆图的。

徐令宜不由抬了抬眉,望着儿子的目光中多了一份肃然。

第六百五十一章

十一娘和徐嗣诫说说笑笑地从宴息室出来,没有看见谨哥儿。知道是徐令宜带去了外院的小书房,徐嗣诫有些羞怯地拉了拉十一娘的衣袖:“母亲…”

参加科举,不仅关系到徐嗣诫的前程,对徐家的来说,也是件大事。不可能不商量徐令宜。虽然在十一娘面前自信满满的,可让面对徐令宜,徐嗣诫还是有点没把握。

十一娘笑:“我陪你去跟你父亲说。”

有些事,徐嗣诫要慢慢学着独自面对。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在心里给自己打了半天的气,这才朝着十一娘点了点头──脸上已露出毅然之色。

十一娘看着在眼里,暗暗赞许,和他去了外院的小书房。

徐令宜斜斜地躺在醉翁椅上,腰间的玉佩坠落在半空中,随着醉翁椅的晃动,如种摆般来来回回地摆动着。

“武昌!”、“荆州”、“襄阳”…他随口念着地名,趴着九州舆图上的谨哥儿就厥着屁股在上面找。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呢?”十一娘吓了一大跳。

“娘!”谨哥儿跳了起来,“我和爹爹在玩找地方”他把十一娘拉到舆图面前,“您看,这是舆图,大周的舆图”然后歪了脑袋问十一娘,“娘,您知道不知道什么是‘舆图’?”他细细地解释道,“就是把大周的山川河流都按照一比十万的大小画在这画上。”又道,“您知道不知道什么是一比十万?”他说着,伸出食指,“你看,我的指头只有这么长,可画上的这么长,有我的指头十万个长…”

“好了,好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徐令宜走了过来。他摸了摸谨哥儿的头,“你少在你母亲亲面前显摆。你母亲亲不仅知道什么是舆图,她还有本《大周九域志》。武昌在什么地方?离燕京有多远?旁边有哪几条河?下辖哪几个县?都写得一清二楚了。”

谨哥儿睁大了眼睛望十一娘,目光中就有了几分敬畏。

十一娘横了徐令宜一眼,柔声对儿子道:“娘是有这样一本书。可有这样一本书和能对书中的内容倒背如流却是两回事…”

谨哥儿“哦”了一声,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我知道,我知道。”他嚷道,“娘和我读《幼学》一样,有的字认得,有的字不认字──有的地方知道,有的地方不知道。”

大家听他说的有趣,都大笑起来。

“我说的不对吗?”谨哥儿嘟呶着,有些不快。

“你说的很对。”徐令宜望着儿子,眼底露出几分十一娘不明白的骄傲来,“所以你要把所有的地名都记会才行。这样别人再说起什么地方,你就不会答非所问了。”

谨哥儿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十一娘则朝着徐嗣诫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徐令宜此刻的心情很好,这个时候和徐令宜说最好不过了。

徐嗣诫虽然明白,可是他第一次当着徐令宜的面前提要求,他还是感觉有点紧张,调整了一下情绪才低声地道:“父亲,我,我有件事想和您商量!”声音微微有些发颤。

徐令宜眼底闪过一丝惊讶。想到十一娘陪着徐嗣诫来的,他神色一正,做出副认真聆听的样子。眉宇间习惯性地流露出几分凛然,反而让徐嗣诫一下子变得有些慌张起来。

这家伙,难道不知道自己正色的时候表情有多严肃吗?

十一娘不禁在心里腹诽,朝着徐嗣诫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

徐嗣诫看着,心渐渐平静下来。语速虽然很慢,还带着几分怯意,但还是很清楚地表达了他想参加科举的意思。

徐令宜抬头朝十一娘望去,难掩错愕。

“诫哥儿跟我说过,”十一娘坦然地道,“我是赞成的──他既然有这样的决心,不如试试。谁知道结果会怎样呢?不是有‘苏老泉,二十七,始发奋’的说法吗?我们诫哥儿今年才十二呢”说着,又朝徐嗣诫笑了笑。

徐嗣诫心时又多了几分胆气。

“父亲,您就让我试试吧!”他语气很真诚,“我会好好用功的…”

就算是考不上,他至少还想到要靠自己去谋个前程。总比不学无术、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要强…

“行啊!”徐令宜立刻有了决定,“你要什么,直接跟白总管说。”想到他性格腼腆,又道,“或者跟你母亲说也一样!”

“谢谢父亲谢谢父亲!”徐嗣诫欣喜若狂──这不仅仅是读书的问题,而是父亲对他决定的肯定,“我一定会好好读书的…”他激动的有点语无论次了。

徐令宜不免有些感慨。

刚把他抱回来的时候,也不过打算衣食无缺地把他养大,然后想办法给他谋个差事,再成个家,也算给徐令宽一个交待了。没想到这孩子不声不响的,却突然有了这样的志气。

他不由道:“你已经长大了,行事就要有大人的样子了。既然做了这样的决定,就不能半途而废。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要坚持下去。我们做父母的,一定会支持你的,其他的,就要你自己的造化了…”

徐嗣诫恭敬地听着,连连点头,向徐令宜保证道:“父亲放心,我一定像二哥一样,好好读书的。”然后要去双芙院找赵先生:“我想把我的事跟先生说说…”有点迫不及待地想见到赵先生的模样。

赵先生于他,是良师益友吧!

徐令宜笑着颌首:“你去吧!”

徐嗣诫雀跃着去了双芙院。

谨哥儿却拉了拉徐令宜的衣袖:“爹爹,五哥像二哥一样要考进士,是不是要去乐安读书?那我长大了,是不是也要去乐安读书?”很担心的样子。

徐令宜一愣,随后笑道:“怎么?你不想去乐安读书?”

“那,那我能不能把长顺、随风、黄小毛、刘二武他们都一起带到乐安去?还要一一、二二他们…我也想一起带去!”

徐令宜大笑,目光却落在了十一娘的身上:“我想让振兴帮着给诫哥儿找个学识渊博的要西席。你看怎么样?”

自徐嗣诫说要参加科举,十一娘就考虑过这件事。

赵先生人品、学问自然不错,只是他更擅长教诗词歌赋,策论、八股之类的,恐怕还是另寻明师的好。她也曾考虑过送徐嗣诫去安乐。一来是乐安路途遥远,她有点舍不得徐嗣诫;二来徐嗣诫和徐嗣谕的情况又不同,徐令宜当初送徐嗣谕去乐安,主是为了让徐嗣谕和姜松定下师生名份,拉近徐嗣谕和徐嗣谆的关系。要不然,若大个燕京,哪里找不到个能指点徐嗣谕举业的先生来?

让曾是庶吉士的罗振兴专程请给徐嗣诫请个西席,再好不过了!

“好啊!”十一娘笑道,“那我明天就去趟弓弦胡同吧!早点把这件事定下来,诫哥儿也好早点安心读书!”

夫妻两个商量好了,第二天,一个去见了赵先生,一个带着谨哥儿去了弓弦胡同。

罗振兴看见谨哥儿,别提多高兴了。和谨哥儿玩了好一会,才和十一娘说起正事来。

听说是为了徐嗣诫请先生的事,罗振兴有点惊讶,虽然满口答应,却也告诫十一娘:“这举业,三分靠先生,七分靠自己。要不然,怎么那么多的落第秀才教出会元来,举人教出了进士来呢你还是好好盯着他辛苦用功要紧!”

“我也知道。”十一娘也是一路过关斩将才拿到了去国外的全额奖学金的,“只是先生的学问好一点,学生也可以轻松些。”

两人又说了些余杭的家常,十一娘用了午膳,这才和谨哥儿回了弓弦胡同。

徐令宜刚在外院和赵先生一起用了午膳回来。

“赵先生也觉得另给诫哥儿请个西席好!”他喝了小酒,情绪有些高,抱着谨哥儿连亲了几口,谨哥儿被他薰得嗷嗷直叫。“这样一来,他上午就专心地教谨哥儿,下午专心地教谆哥儿。谨哥儿的进度也可以快点了!”

十一娘拧了帕子给徐令宜擦脸,谨哥儿趁机跑了。

“喝了多少?看把孩子吓得!”

“心里高兴呗!”徐令宜笑着,把帕子递给十一娘的时候顺势一拉,十一娘跌到了他的怀里,“我们家谨哥儿,会看舆图呢”说着,在十一娘的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