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哥哥出海,小鲛女每天醒来后就跑去沙滩上向远海眺望——她好担心哥哥回不来了。

一连等了十天,仍旧没有等到哥哥,小鲛女的心开始慌了。

这天天还未亮她就跑到海边去等待。清晨海风冷冷的,吹得她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小鲛女抱着双臂跺着脚焦急等待着,天色渐渐由蓝黑转为蓝白,突然,海天交界之处出现了一点黑影,小鲛女高兴起来,那是哥哥回来了吗?

很快她发现了不对。

那黑影渐渐接近渐渐变大,如果是哥哥的小木筏,怎么会是这样的庞然大物?

阿青的话在耳边回响起来:你们不知道大明的船有多大,船上有多少人,他们的箭矢有多么锋利……

大明人来了!一串滚雷在小鲛女的脑海中炸响,她拔足拼命向长老们的草屋狂奔而去,嘴里尖厉地喊着:“大明船队来了!大明船队来了!”

很快族人们就被尖叫声召唤出来聚集在了一起,大家战战兢兢地挨着,个个都面如土色。长老们迅速做出了应对策略:迅速潜入海中向四周岛屿分散,等听到信号再回鲛岛。

鲛人族聚居于鲛岛之上,但在鲛岛周围有若干小岛。眼见大明船队越来越近,听到长老们的话,鲛人们立刻分散入海,向近岛四散而去。

小鲛女刚要入海,却发现阿舍不在。

她立刻返身向阿舍的住处跑去,果不其然在阿舍的卧室里发现了她。阿舍额头滚烫——她发烧了,浑身软得像海藻,爬都爬不起来。

小鲛女咬咬牙,将阿舍背在身上,艰难地挪出房间。

等她背着阿舍出了房门,才发现岛上族人们已经走得差不多了。阿舍从她的背上滚落到地上,小鲛女只好拽住阿舍的双臂,拖着她向海滩的方向挪动,然而还没走出几步,只听得半空中咻咻声响,回过头,一条绳索正劈头朝自己打来。小鲛女忙闪身一躲,圈状的绳索狠狠抽在了她的脸颊上,直抽出一道血痕。

大明人已经上岛了!

小鲛女加快了步伐,大明人却更快,只见火把的光跃动着越来越近,还有箭矢飞来。小鲛女不慎肩头中了一箭,果然如阿青所说,箭矢直没入骨,钻心地疼。小鲛女抽出腰后的克力士短剑将露在外面的箭矢削断,眨眼间,大明人的火光已经来到眼前。

小鲛女只得挥舞起克力士短剑迎战。

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女孩子,手里只有一把短剑,对方却是高大的大明水军,身上又是箭又是刀,武艺也了得,把一把刀挥舞得虎虎生风密不透风。小鲛女且要同他打斗且要护住阿舍,狼狈不堪。

对方又是一刀砍来,砍在了小鲛女的肩上,鲜血顿时涌出,小鲛女忍着痛对阿舍大喝:“别管我,快入海!”

闻言,阿舍挣扎着向海滩方向爬去。大明军人一刀劈头向小鲛女砍来,小鲛女忙举起短剑架住刀,禁不住对方千钧之力,整个人被压得单膝跪在地上。就在此时,一条绳索劈空飞来,直朝阿舍而去,套住了阿舍!

小鲛女眼睁睁地看着阿舍被绳子拖拽着朝大明人而去,那拉着绳子的高大大明人一手拎起阿舍,就像拎着一条鱼。

小鲛女一咬牙,腰向后竭力一弯,骤然撤去短剑,整个人膝行滑过大明军人的胯下,趁着大明军人向前栽倒的瞬间扭身过来,将短剑直没入对方的腰眼!

短剑拔出,鲜血溅了满脸,转头一看,阿舍已经被人拎着向大明船的方向走去。小鲛女忍着肩膀上的剧痛追上去,然而没有追出几步,却被身后飞来的石头击中后脑勺,整个人踉跄着跪倒,晕了过去。

她再醒来时,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哥哥。

哥哥满脸疲惫,脸色苍白,看见小鲛女醒来,他只淡淡说了一句:“我回来时正遇上大明船队,从他们船上救下了你。”

小鲛女向四周张望,万籁俱寂,只有她和哥哥,没有第三个人。

她突然害怕起来,嗫嚅着问哥哥:“阿舍她……”

哥哥没有说话,他紧咬着牙关,两行热泪从他的眼窝里涌了出来。

第二天清晨,他们和其余族人在鲛岛附近的一个小岛上会合。

清点人数,长老们发现竟有近百族人失踪,毫无疑问,他们都被大明人捉走了,氛围一下子变得凄怆而悲壮。

长老们在海边召开了一次长老会议,天快黑下去的时候,长老们宣布了长老会的决定:迁徙。

如今鲛岛位置已经暴露,大明船队随时可能卷土重来,若想保鲛人族不灭,唯有迁徙。

此次迁徙,目的未定,只有大致的方向,那就是一路向南,寻找比鲛岛更为偏僻之地,至于迁徙的工具,长老们自有办法,隔日会公布。

族人们沉默地听着长老们的决定,听完后,大家四散开来。

小鲛女看着哥哥默默地走到海边坐下,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纸,她知道,那是阿舍的画像,哥哥默默带在身边已经许多年了。

第二天,长老们带着族人们回到了鲛岛上,直奔山洞方向而去。小鲛女内心不停地打着鼓,这山洞,就是当初她藏那个满者伯夷国人的地方啊!

长老们举着火把沉默前行,一行人往山洞深处走去,洞口越来越窄,为草木所遮蔽,长老们带领族人穿过最窄处,眼前突然间豁然开朗。

望着眼前的情景,小鲛女惊呆了。

眼前竟然是两艘船,两艘虽不如大明船只威武,却也不小的船。

长老们没有做过多解释,只是言简意赅地说:“我们乘这艘船出海,去寻找新的鲛岛。”

这艘神秘的船鼓舞了族人们的士气,一时间,原本死气沉沉的人群气氛开始变得活跃起来,但是,不一会儿,哥哥的话就终结了这种气氛。

哥哥开口,问长老:“长老们有没有想过,鲛人一族的命运难道就是不停地逃亡吗?”

长老向他解释:“等到了新的鲛岛,我们自然可以恢复正常的生活。”

哥哥嗤笑一声:“新的鲛岛?长老们能保证新的鲛岛不会被大明人找到?在昨日之前,我们坚信鲛岛位置隐蔽不为人所知,但转眼间大明人就攻上岛来,掠我族人数百。大明船队乘风破浪无所不至,倘若他们找到了新的鲛岛,我们还要继续流浪,去寻找下一个栖身之所吗?”

他的话像是冷水滴入热油锅,瞬间让人群炸开了花。

过了许久,大长老才说道:“那我们又能如何?大明水师精兵强将,且不说人数数倍于我族,单是武器之繁杂精妙,就已能将我族人屠戮殆尽。若不躲,难道还要正面相迎?那不过是让我鲛人族灭得更快罢了。”

哥哥苦笑着摇摇头:“大长老,您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我并非是阻止迁徙,我只是觉得,一味躲藏是没有用的,只能治标不能治本,若想一劳永逸,还要从大明下手。”

大长老惊讶地看着他:“怎么从大明下手?”

哥哥直视着他,嘴里清晰地吐出两个字:“佛岛。”

听了这两个字,长老们大惊失色:“你想做什么?”

哥哥目光如炬:“长老们曾经给我们讲过佛岛的故事,则天天后陛下曾命人建佛岛以求海藏珠手串重现人间,海藏珠手串曾满足了则天天后权倾天下的愿望,那是奇妙的神物。倘若我们找到佛岛,找到海藏珠手串,许下鲛人族永宁大明人永不来犯的愿望,又何须一再躲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