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雀站起来拱手:“贪狼头领,不是在下不尽力,实在是东西棘手……那件兵器路上遇到了一些波折,死了几个人,好在局势还在控制中。”

“死了几个人?死得好,死得好。”贪狼随意道:“不死点人,怎么让神兵现世。”

 

王策回头看去,来者面容坚毅,嘴角含笑,身材壮硕龙行虎步,左肩有弧状亮银肩甲,裹了半面黑披风,脖子上是象牙镶边的水珠状红宝石项链。贪狼腰系一根明晃晃银色腰带,下身束脚笔挺黑色长裤,脚踏一双牛皮尖头靴,说是海盗,更像是某个西方藩国的贵族公子戎装出行。

此人就是七杀的伙伴贪狼,俩人各有名头,不过日常都是一起结伴行动。七杀会多国语言,长于商路交际,贪狼勇猛嗜血,手下一帮子人手比小国精锐水师还要训练有素。俩人一内一外,七杀美艳聪慧,贪狼勇略无双,可以说是海盗眷侣中的典范。

不过早有小道传闻,贪狼和七杀之间并不如看起来那般和睦……至于其中真假就不得而知了。王策从今天与七杀私下试探中得到了一些印证,七杀的确和贪狼有点不对路。

 

“群英会后,还请王老弟留下一叙。”铜雀留下一句后就走向后台。

贪狼径直在王策旁边位置坐下,双手抱在胸前,虎目直视台上,口中针对的却是旁边王策:“听说你私下送我女人礼物。”

王策心叫不好,七杀船上有贪狼的人。

他当即解释道:“贪狼头领,误会误会,总没有空手上门拜访的道理,我船上这位罗成以前家里是经营水粉胭脂生意,所以想要趁机偷师询问一下七杀头领一些女人相关物件的行情,如此而已。”

王策指了指旁边的郑宝珠:“况且在下个人爱好娇小的女人,七杀头领虽美,却并非在下青睐的类型。”

贪狼冷笑,斜眼睥睨着这个一年内兴起的后起之辈:“唯有烈马才更让人有降服的冲劲,唾手可得的女人不过是无用的藏品。”

王策嘿嘿一笑:“人各有志。”

“笑话。”贪狼冷哼一声:“你根本不知道七杀是什么身份,不是你这种无名小卒能够高攀的。”

王策耸耸肩:“既然我是无名之辈,贪狼头领又何必和我这么一个小人物计较?还是说……”

顿了顿。

王策观察着对方面部表情:“七杀头领并不、喜、欢、贪狼头领?”

 

贪狼转过脸来,目光冰寒:“看来我猜的不错,你果然是对七杀有想法。”

王策一笑:“俗话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你是在对我宣战么?”贪狼气极而笑。

“不,我只是坦诚罢了。”

王策摇头:“不过贪狼头领你还是当局者迷,对我来讲,要依附于一个女人是不可能的,七杀也不行。因此先天就绝无可能。再者宝珠对我很好,也不必操心,我并不好色欲,对我来说,赚银子的快感可比找女人要有趣多了。银子不会因为年龄而褪色,也不会翻脸,只要你抱着它,它就对你绝对忠诚,女人可就太麻烦啦。”

他这一番言辞都是有极强针对性,贪狼此人傲气,看得起的人物屈指可数,说只有两个半,南洋上七杀是一个,隐隐有南洋海盗之王势头的鬼头刀是一个,各路藩国国主他都不怎么给面子。至于剩余的半个,就是铜雀。

这一番两个半言论也是铜雀告诉的王策。

 

或许其中有所夸大,贪狼脾气喜怒无常却是事实,并且此人手段残暴,喜欢收集人颅骨,将其用盐腌渍后摆放在船甲板上以树胶固定,做成京观,炫耀武力,震慑群雄。

面对贪狼不可以姿态过低,会被其看不起之余暴起杀之,但亦不可过于强势与之争雄。王策话里言外之意给的很清楚,自己送礼是有所图,再者是自己对小家碧玉女人的喜好,七杀身段婀娜,又因其颇高被不少人称之为美女蛇。

“风闻你极度恋财,看来不是空穴来风。”

看了眼郑宝珠,贪狼咧嘴露出雪白牙齿:“我看你旁边的这女子唇红齿白,细皮嫩肉,倒也算是我喜欢的类型。今天她就归我了。”

王策冷冷看着他,也不答话。

贪狼玩味:“怎么,要冲冠一怒为红颜?你可想好了,为了一个女人变成我船上一颗脑袋,划算与否?”

王策不让分毫:“血溅五步,如此而已。”

 

贪狼轻轻双手鼓掌:“有骨气,我欣赏。”

王策立刻脸色一苦:“当然,能不出血最好了……和气生财嘛,我只是想要赚点小钱,贪狼头领何必和我一般见识。”

“有趣。”贪狼摸了摸下巴上的青青胡渣:“一时间居然让我看不出,到底你是要强硬还是要服软。”

王策打了个哈哈,正色道:“想必我去找七杀头领为什么,以贪狼头领的本事早就一清二楚,无非是生意二字。”

“不错。”

“我对七杀头领的态度,与面对其他天干,如白先生、禄存、文曲兄妹都无二般。”

“的确。”

王策苦笑:“那贪狼头领为何要与我过不去,我不再和七杀头领说话了,成不成。”

“不,我并不是在意你和七杀谈生意。”贪狼面上风轻云淡,手指轻轻在膝盖上敲打:“海上生意,人人做得,我还没有那么狂妄,给人关门。”

王策心里说了声可惜,若是贪狼应下,自己就能以此继续煽动七杀贪狼矛盾,这可是天然裂缝。

 

“那是……”

“我讨厌你的脸,这是我的直觉,你很让人厌恶。”贪狼缓缓转过头,双眼注视着王策:“我讨厌你这张脸,看着就让我很不舒服,然而你进入群英会我还是投壶赞成者之一。”

“就因为我的脸?”王策郁闷了,妈的,长得好看也是罪?

“所以,你最好不要有任何的小动作和马脚被我抓住。”贪狼淡淡笑着:“我船上的骷髅一直还很缺。”

“不敢不敢……”

王策露出一副诚惶诚恐、唯唯诺诺的模样,余光却瞄着不远处才进来的七杀。七杀眼看着台上,却不可能不注意到这里王策和贪狼之间有一番对话。表情就是王策最好的传递方式。

贪狼哼了一声:“收起你的小把戏,我和七杀之间的关系,不是你一介外人能随意影响的。”

王策一凛,这人一点也不蠢,洞察力惊人。

 

他突然灵机一动:“的确,不过其实贪狼头领你犯了一个大忌已经让七杀头领心中不快了。”

贪狼盯着眼前人,如同注视着猎物:“说,如果你言之无物,今日你我,只有一个人可以离开群英会。”

王策也不慌:“女人最讨厌被人强迫,可贪狼头领你却让人或者故意放任外人散布七杀已与你成亲的绯闻,于七杀这样高傲的女子来说无异于是胁迫。换做是我,想和一个女人成亲一定是当面说清楚,问清楚她愿不愿意,尊重她的意愿。”

“胡言乱语。”贪狼嗤笑一声,扭头看向台上。

王策心中亮堂,贪狼这反应恰好是说中痛处,顾左右而言他。

 

耳边传来郑宝珠的声音:“王策你要成亲么?”

“不是这个意思……”

“那还好。”

郑宝珠一脸松了口气的样子:“吓死我了。”

王策也闷闷:“成亲是有多恐怖?”

“不是。”郑宝珠眉头紧锁:“只是,我印象不好。”

“你不想成亲么?”

“嗯,不成亲。”

“为什么?有人陪你一起吃饭不好么?”王策心觉奇怪,寻常小姑娘说不成亲大多是害羞、抗拒以及赌气,郑宝珠显然不可能是因为这些理由。

郑宝珠呆呆看着膝盖上的果盘:“成亲是一件很恐怖的事,以前我爹对我说,要把我许配给一个什么大人的儿子,然后那天晚上他就被抓走砍了头。”

“后来铜雀也问我要不要和什么人成亲,然后监察就来了,账房吊死在了宝库里。好像我只要和成亲沾边,就很容易死人,大家都不开心,所以我就觉得,我还是不成亲是最好的。”

王策听得心里一软:“胡说八道,如果你不想成亲,就一直跟着我,也不是女人就非得成亲嘛。”

“可是我老了就保护不了你了。”郑宝珠认真道。

“人都会老。”王策一笑:“年轻时你保护我赚银子,上年纪了我万贯家财,就轮到我保护你了,雇一个船队,再买一群武师,不论水路陆路,想去哪儿都不怕。”

郑宝珠想通后眼睛发亮:“这样就行了,我怎么没想到,有钱真好啊。”

旁边贪狼冷冷道:“油嘴滑舌,无耻之徒。”

王策反唇相讥:“请你不要乱破坏气氛,七杀头领为什么和你闹脾气,就是因为你不会和女人说话,根本看不懂形势好么?”

贪狼给呛得说不出话来。

 

此时突然周遭一片漆黑。

黑暗中,只听到有老生唱到:“二十年前摆战场,好似猛虎赶群羊。光阴不催人自老,不觉两鬓白如霜。”

这句戏词原本是黄盖于《群英会》中第一幕的台词,代表着群英会正式开启。

台上骤然一亮,铜雀站在上面,手持一抚尺,面对下面南洋众多豪强颔首:“还请诸位按照老规矩,每件藏品上台前后,请勿大声,静中求物,不可伤了和气。”

白衣白裤的双髻少女捧了一方黑木匣子,端端正正放在铜雀面前的木几上,缓缓退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