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深海探险,好不容易撬开一个牢固的小蚌壳,但不过是个晃神的功夫,再看过去,蚌壳又已经紧闭得没有一丝缝隙了。

他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就如同这些天来,他对她的感受愈来愈难以用言语说明。开始关注她的状态、关注她的境况,乃至于微小到一些她自己都不上心的细节。

潜意识在他没来得及反应的瞬间,做了许许多多计划外的反应。

商场内博弈许久,他的身体已经培养出了习惯,知道或许什么场合怎么做才是最优解、才是对他利益的最大化。

他对她好,或许只是身体的习惯性反应?

又或者,只是单纯的想这样做,于是便做了。

不过想来,也该是前者多一点。

他程懿独来独往二十多年,什么时候会关心除自己以外的事情。

不夜城灯火幢幢,陪他思绪万千。

///

苏礼倒是在忙碌后睡得不错,早晨一到公司就开始联络合适的店铺,进行布料的采买。

店铺信息都附在装订小样的纸板上,她直接打电话下单需要的款式和布料米数即可。

由于仓库和店铺不在同一个地方,还需要调货,苏礼下午才能拿到。

对桌的同组人员还在钻研配套饰品,下午能抽出时间的也只有苏礼了,取布料的活儿自然也归属于她。

组长反复确认:“你就一个人去?能拿得动吗?”

“到时候叫个车就行,他们都挺忙的,项链还没设计完。”

组长目露赞许,后来吃午饭时不知道怎么和同事夸过她,大半个公司立刻都知道苏礼能干,敢于独挑大梁。

苏礼心道这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当时泸景宫的布料还不是她自己选了很久。

川程后门不远处有一个车站,5号电车可以直达布料市场,并且还是C城的景点观光车,沿途可以经过很多经典地标,是最近才加的线路,苏礼还没坐过。

为了避免在前门等车又遇到程懿,她果决地选择了电车,打算找个靠窗的位置看看风景。

虽然平日里见惯也坐惯了豪车,但苏礼对这种代步工具并没什么包袱,再加上从小到大念的中学虽然有名且重点,但都不是贵族学校,和朋友一起坐公交出去玩也是常有的事。

毕竟性格使然,她万事遵从的法则都是舒适和喜欢。

她查过了,这趟电车乘客少、车也新,很适合放松。

但就在她等车的时候,一辆熟悉的超跑停在了面前。

苏礼觉得自己成长了,以至于当发现程懿的脸出现在车窗后时,她的内心已经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想吃烤里脊肉。

程懿:“上车。”

苏礼:“嗯。”

男人正意外于她今天怎么这么听话,余光便看到她走向后车门,然后……绕过去上了后面那辆公交:)

这站只有她上车,苏礼挑了后面第一排的位置坐下,将窗户拉了拉。

车门即将关闭时,脚踏阶梯的声音响起,苏礼刚把窗户调到合适的开口,身旁就落座下一个人。

她转头看向程懿,四目相对数余秒。

苏礼:“……”

所以那辆兰博基尼是被你扔路边了吗?

程懿面无表情地掸掸袖口,仿佛只是想讨回一个公道。

他好整以暇反问:“上车?”

她的表现非常坦荡:“我的确上了呀。”

只是上的是后面的公交而已,苏礼琢磨着也没毛病。

男人微哂过后便没再说话,她也不去询问更多,直到公交停靠下一个站点,眼见车门马上关闭要开走了,苏礼努嘴提醒:“你不下?”

程懿偏眸:“我为什么要下?”

“你不开车了?”

“让司机开走了。”他从善如流地眯眯眼,“今天天气不错,忽然不想开车,看看湖景也很好。”

好你个大头鬼。

苏礼把包抱在身前,本意是闭眼假寐逃避和他的对话,谁知被太阳懒洋洋地一照,困意席卷而来,她很快就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是忽然被潜意识惊醒的,也不知车是驶入隧道还是天色已晚,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黑暗,她心跳蓦地一停——

不会坐过站了吧?

往旁边一看,也早没了人影。

睡醒后的空虚感席卷而上,她忽然觉得好像被全世界抛弃和遗忘了。

就连无孔不入的程懿也不在,偌大的车厢就留她一个人。

心脏像被人下沉泡到咸酸的海水里,蔓延开自己也解读不了的复杂情绪。

不过几秒后车开出隧道,强光再度涌入,照亮站在后门处单手插兜的男人。

头顶有最新的站点信息,而一贯矜贵如斯、只会低头瞧人的程懿,此刻竟抬头看得极为认真,眉心微敛,大概是不知道手机软件早就能获知信息,还在用最原始的方式替她寻找抵达站——

公车停下,苏礼没来得及收回目光。

男人转头看她,笑了一下,伸出手掌朝她勾了勾:

“发什么呆?下车了。”

——原来没有被遗忘。

停滞的心脏无预兆地,又再度突突跳动起来。

有一点快。

第24章 挺绿

有零碎光影匍匐在程懿足底, 窗外天空蓝得不见一丝杂质。

见苏礼久久没有动作,他鸦羽般的长睫颤了颤,声音里好似掺了些笑意:“腿麻了?我扶你。”

他靠近几步, 将本就伸出的手又凑近了些。

男人的手掌宽大干燥,修长分明, 蕴藏着骨骼的力量感, 就这样递到她身边, 如同某种悄无声息的蛊惑,指引着人伸手牵住。

苏礼抬起手, 差一点就要握上,但公车却在瞬间来了个漂移急刹车,她硬生生被往前一甩,握住了栏杆。

程懿:“……”

司机急死了:“你们到底下不下车的?!”

苏礼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想干什么,耳根蓦地升腾起热意, 火速跳下了车。

程懿看向空荡荡的掌心, 无意识地拢紧握了握, 咬着后槽牙剜了司机几眼,这才跟了下去。

接下来的一路, 苏礼都走得尤其快。

像是一停下来就怕自己会瞎想似的,她全神贯注于寻找订好布料的店铺,穿行在错综复杂的街巷中,眸光都没有偏转一下。

迎面拂来的风将她衣摆向后高高吹起,到最后,她几乎跑了起来。

站在柜前,老板娘是个四十多岁却保养得宜的女人, 笑着问她:“是苏礼吧?你的布料已经备好了,在后门库房那边。”

苏礼提前叫好了车, 候在仓库处等待搬运,老板一边将大批布料扛出,苏礼一边在清单上进行核对,顺便在摆放时就将它们分类好。

今天下午是近日来的最高温,骄阳变形地烘烤着地面和车厢,苏礼汗流浃背,热浪却还在持续进行攻击,雾气打湿睫毛,眨一下,泡得她连眼睛都在发疼。

她想找张纸巾,手上的板子却忽然被人取走,转而塞进了一盒冰激凌和一个小勺子。

程懿从善如流地接过她手里的活儿,神态自然又松散,直接侧头按型号逐个核对,一丝异样都瞧不出。

苏礼微怔,就这么看了他一会,又垂下头端详那个甜筒冰激凌,高温下雪糕融化得快,为防止流到手上,她轻轻抿了一口。

冰冰凉凉的,原味奶油味,还挺甜,冰得人通体舒畅,连心尖尖都在跳着舞。

她咬了一口甜筒外面的威化,又酥又脆,有咔吱咔吱的声响。

苏礼看似在吃冰激凌,心思却并不在这上面,潜意识操控她的大脑,让她的目光总是无法控制地飘往另一处。

程懿的车就停在这旁边,男人真是很铺张浪费,离了车还要把空调开到最大,车门敞开,低温的风阵阵吹到苏礼这边,缓解了即将中暑的高温警报。

她的喉咙明明想吐槽,大脑却一片空白地,一个字都想不出来。

她出神时就会进入静止模式,程懿替她把手上的工作忙完,这才好整以暇地侧头,像是一切尽在掌控中般,徐徐开口道:

“怎么一直看我?”

“……”

她收回目光:“错觉,美瞳滑片了。”

“……”

///

后来她是坐程懿的车离开的,完全忘了什么沿途看风景的想法,又在位置上工作了几个小时,打卡下班。

她一回去就扑向床上,被子蒙着盖过头顶,一动不动,像躺尸般。

陶竹以为她睡着了,干什么都轻手轻脚的,直到做完了一份新的简历,看着电脑右上角情不自禁嘟囔了一句:“六点半了啊,该吃晚饭了……”

被子掩盖下的那团可疑物体终于缓缓仰起,露出一颗脑袋,紧接着是两只白皙的胳膊。

苏礼靠着墙壁,腿微微曲起,下巴搁在腿上,目光涣散,却很清明。

陶竹可疑地看了会儿她:“你没睡着啊?”

“嗯……”

“那起来吧,”陶竹拽她,“一起出去吃饭。”

就在她机械地叠着被子准备下床时,忽然听到几声尖叫,差点把她天灵盖给喊开。

陶竹:“你十万粉了诶!!!”

她想了会儿:“上周不是才九万多吗,我以为下个月才到十万来着。”

“你对自己的吸粉能力是不是有什么误解??你这粉丝活跃度也超高的好不好!”陶竹兴奋得就差拿个萨克斯怼她耳边吹了,“牛逼,我也是认识十万粉太太的小竹了!!”

“这才哪到哪。”

苏礼爬下床,“十万粉就给你兴奋成这样。”

“还是我们口大见过世面,十万粉眼睛都不眨一下的。”陶竹狎昵地搭上她肩膀,“那百万呢,百万粉能博您一笑吗?”

“那你等百万再说,”苏礼把她的胳膊弹下来,转身坐在了电脑跟前,这才道,“这次的奖抽什么好呢?”

“现金吧,你也没时间挑礼物了,就抽个几百一千意思下就行了,我看好多博主都这样,”陶竹抓了抓下巴,“你觉得呢。”

“可以,那就抽一千块钱吧。”

苏礼说干就干,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挥舞,一气呵成动作流畅,陶竹起先还在欣赏她的干净利落,后面渐渐感觉到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果然,耳畔很快传来苏礼略带迷蒙的声音。

“嗯?多打了两个零。”

陶竹:???

“你赶紧取消,现在撤回应该还来来得及——”

“算了,就这样吧。”

苏礼云淡风轻地揉揉脖子,平静道:“去吃饭吧,串串还是日料?”

陶竹:“……”

后来等她们回来,那个转发已经被轮得飞起,苏礼本打算只是在粉丝范围内小抽一把,结果一百个千元中奖名额很快就出了圈,转发已经破万了。

她再次深深懊悔自己当年随手起的小号名。

第二天苏礼是掐着点起来的,陶竹在日光镜下化着妆,看了看她眼下的微青色,开口问:“昨晚没睡好?”

苏礼摇头:“……也不是。”

“反正昨天听到你一直翻身了,”陶竹也没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结,点了点手机屏幕,“七点十分了,你还不赶快去上班?”

苏礼咬着下唇扯了几下,这才道:“晚点吧,等会再去。”

“卧槽!上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陶竹腾地一下站起来,“这种话怎么可能从你苏礼嘴巴里面说出来啊,你他妈恨不得25小时都住在制衣厂!”

“……”

“那倒也没有。”

“干嘛啊,”陶竹撑脸颊,“工作出现了问题?”

苏礼说:“挺顺利的。”

“工资给很低?”

“市场价三倍。”

“同事太极品?”

“关系和谐。”

陶竹努了努嘴:“那就是,有不想见的人?”

“……”

“别问了。”

她正想着如何绕开这个话题,但陶竹已经被手机上的什么抓走注意力,房间内沉默片刻,爆发陶竹的二轮崩溃:“我日,《巅峰衣橱》关注你了啊?!!?”

苏礼的第一反应是眼花:“你是不是看错了?上面有好几栏,你把推荐你关注的看成了他的关注吧。”

“没看错啊,”陶竹刷新几遍,把手机递到她眼皮底下,“你的粉丝列表里也有,好像就昨晚关注的。”

苏礼:“哦,那可能是官博也想抽奖了吧。”

陶竹恶狠狠:“万一是请你去参加节目呢!你这好歹也是个新起之秀美学博主,还是给泸景宫搞设计的,去他们节目是他们的荣幸!!”

“想合作的话应该会给我发私信吧,”苏礼像是想到什么,忽而笑了笑,“要真是这样,可太有意思了。”

……

最后她还是按时到了公司,但几乎是踩点到的,但没想到这样也能撞见程懿,他居然还坐在一楼喝咖啡。

苏礼甚至想试试下次晚上十点来,看他是不是还坐在这里喝美式然后直接失眠到天亮。

这么一想,她还真有点想报复。

但最后她还是什么都没说,掠过他走进了电梯,电梯门即将合拢的那一瞬,又被人从外面按开。

程懿深黑色的西装一闪而过,他紧随着也走了进来,没有按楼层。

她还以为他是要跟着自己,但出于某种心思又一直没回头,自己在工作间裁布钉珠忙活了好一阵子,才发现身后空空如也。

他是来过又走了,还是根本就没来?

苏礼是个对数字很敏感的人,因此她知道,在后来的三个小时,她回头了五次。

一个人无声无息渗透进你的生活是件很可怕的事,因为不管你喜不喜欢,在他忽然不再出现时,都会觉得不习惯。

她舔了舔唇,干脆直接把门锁了起来,又打开音乐掩盖住所有细微声响,这才投入进工作。

繁忙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夕阳西下,今天是难得一见的紫霞天,粉紫色的云雾弥漫在天幕尽头,水墨画似的晕染开来。

她正在改袖口,打算做完这个就出去活动下,结果刚结束最后一针,肩膀都没来得及动,就听见了散淡而熟悉的男人的声音——

“用眼太久不好,起来休息下。”

苏礼一惊,蓦地回过身:“你怎么进来的?我锁门了啊。”

程懿像是在笑:“你难道觉得川程会有我拿不到的钥匙?”

她无语地放下手中的针线,拧开水瓶灌了几口水,复又听到他问:“周三是不是毕业典礼?”

这狗直男消息还挺灵通。

“你要来?”苏礼很有些警戒,“我那天很忙,要发言还要帮老师整理资料。”

“又没说要去看你,”他慢条斯理,“你紧张个什么?”

“……”

“不过的确是去看你。”

“……”

“想要什么毕业礼物?”

她气上心头,怼道:“想要你别来。”

程懿掸掸衣摆,月朗风清:“那这个我做不到。”

“那就一头闪电野猪或者会跳舞的扫帚吧,”苏礼说,“程总这么信誓旦旦,带不来我想要的礼物应该不好意思来毕业典礼吧?”

程懿瞧着她好半天没做声,最后又挑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来,笑得人胆战心惊。

她想这个笑里应该是有些愉悦的,因此越发心悸,像揣了一只装在瓶子里的兔。唯恐下一秒瓶盖被人拉开,兔子跳了出来。

周三那天,毕业典礼如期而至。

全校都起了个大早,苏礼换好学士服,作为优秀毕业生发言、合照,以及收到一些学弟学妹送来的花。

今天苏见景也会来,给她送束花就走。

学校还会发定制钢笔和写有她们名字的可乐作为毕业礼物,他们按班的顺序领,临到苏礼时,老师又把她留下说了不少话。

阳光刺眼,反射在老师身后的某处铁片上,苏礼抬眼就会被闪到,但不看老师又不太尊重,她只能虚拢着眼睛勉强维持,感觉自己像躺在手术台上,睁眼就有一颗硕大的光灯把她照得无所遁形。

视线不期然一晃,那处站上个人,覆盖住光点,她又能重新睁开眼睛。

程懿就波澜不惊地站在那儿,怀里还抱着捧花。

她垂下眼睛。

四下立刻传来骚乱:

“那是程懿吗?他今天来看谁啊?”

“有妹妹在这边?”

“那个角度,是不是在等苏礼?”

……

老师终于结束了以称赞和喜爱为主题的对话,最后用几句未来可期的感慨作为结尾,这才被别的老师叫走,苏礼的面前霎时空旷起来。

程懿毫不意外地朝她走近,被遮住的光点又弹了出来,她躲闪不及,仓促抬手挡住。

程懿将怀中的雪山玫瑰递到她面前,声音如同汩汩流动的清泉。

他的声音鲜少能这么动人:“毕业快乐。”

苏礼微微眯起眼,又看到他抬手,还配合她的角度调整了几下。

她皱起眉心,听见男人说:“手可以放下了,我帮你挡。”

苏礼:?

男人似笑非笑:“所以现在,能接我的花了吗?”

白色玫瑰修剪拱成一个弧形,能闻到淡淡的香味,还夹杂着几支粉色的蓓蕾,新鲜得像是刚刚采摘。

她抬手接过,嗫嚅道:“你这也不是我想要的东西。”

想到她当时荒诞的言辞,程懿道,“这已经是唯一能找到的办法了。”

男人倾身:“你把它放在床头,别说会跳舞的猪了,今晚什么都能梦到。”

她正要再说话,人群后忽然出现一张熟悉脸孔,手中的花立刻变得烫手万分,她像抱着红薯般弹了两下,立刻在身后找到陶竹,做贼般塞到好友的怀里。

“帮我拿一下!”

陶竹目送她背影消失,也不知道是去找谁,奇怪地嘀咕:“你又不是偷偷摸摸在贩 毒,干嘛收个花还要让我拿……”

苏礼两手空空地跑到苏见景面前,这里大家都在拍照,几乎没人注意树下,更何况绿荫还把苏见景的脸盖住了大片。

苏见景欲言又止,但念在这是她的毕业典礼,还是没开口,只是捏了捏她的肩膀,意味深长道,“毕业了啊——”

“那就恭喜你从一个清纯女大学生变成了社会人吧。”

“……”

“不会说话建议可以把嘴巴摘除,”苏礼说,“还能站在这儿心平气和跟你沟通是你妹妹最后的温柔。”

苏见景笑起来,最后说。

“你要能一直这么高兴就好了。”

挺日系电影又美好的一句话,如果不是他们之间真的很少这么沟通,可能苏礼还会应景地回复一句“会努力做到的,哥哥酱”。

但她只是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表情复杂道:“你干嘛突然煽情?好吓人,”又斟酌着踩上他命门,“什么时候结婚?你结婚我们全家都高兴,爸在群里催好多次了。”

苏见景立刻背对她挥了挥手,消失在了人海之中。

她觉得如果有一天比赛驱赶亲哥,她肯定是第一名吧。

礼堂门口依然热闹非凡,苏礼回去找到陶竹,从她手上接过捧花。

她下意识回头:“都走了吗?”

“谁?”陶竹也随着她看了一圈,“啊,我们班的都走差不多了,我们也走呗?”

听完陶竹的回答,她才意识到自己想指代的并不是这个,但还是没说什么,跟着陶竹一起回了宿舍。

明天她们就要搬去新房子了,一个双层的小复式,有新的室友,房子的地理位置也不错,趴在阳台上就能一览梨西江的夜景。

新房离公司比学校过去要近一些,她每天早上能多睡二十分钟。

苏礼一边收拾着明天要带走的东西,一边回复着手机上的各种祝贺消息,不期然手指一滑,发现自己被拉进了个新群。

这应该是川程服装部的大群,校企合作的部分只剩一点就结束了,接下来她要投入进新款设计,加个群也方便交流。

但就在她的提示底下,又紧跟了一条——

【孙纶】邀请【程懿】加入群聊。

程懿也来了??

她有点奇怪,但好像又不怎么意外。

群里正在进行“新人欢迎仪式”,大家打完招呼又开始手贱地到处“拍一拍”,充分使用了微信这个没卵用的新功能。

结果不知道是谁手残还是眼瞎,居然拍到了老虎屁股。

一连串和谐的互动中,忽然冒出让人精神抖擞的一句:

【谭候】拍了拍【程懿】。

群里瞬间安静下来,如同卡带,让画面尴尬地停在了这里。

就连手滑的谭候也不敢说话,独自瑟瑟发抖。

最后终于有人打破僵局,却赫然正是本尊。

程懿:【群主转给我。】

不知道他是在跟谁说话,但Boss的每句话都很有分量,群主很快完成转让。

下一秒,一行无情的小字浮现在屏幕最下方:

【谭候】已被【程懿】移出群聊。

苏礼:“……”

她一面觉得无语,但一面又觉得要素过多实在好笑,唇角轻抖,看得陶竹都不禁凑了过来:“看啥有意思的呢?”

“没什么。”

她的第一反应又是躲,仓促把手机搁到桌子上,结果脑子还没跟手指商量好,慌张中戳了两下屏幕,手机震动提示。

完了。

她机械地垂眼,发现群里的翻车发言果然增加了。

【我】拍了拍【程懿】。

…………

人家上一秒才杀鸡儆猴,她下一秒就如此堂而皇之地嚣张过境,间隔甚至不到三十秒。

嗯,下个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踢出群的就是她苏礼了。

苏礼感觉多少有些掉底子,正琢磨着要不自己先退算了——

手机又震了两下。

她垂眸,微信亲切地告知:

【程懿】拍了拍【我】。

……????

这个提示来得实在太惊心动魄,苏礼霎时失语,盯着那条提示好半晌,像是劫后余生,被人提起来拍了两下脑袋。

感受太过真实,她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大门却砰砰被人从外面敲响:“陶竹快出来!!!”

陶竹从衣柜里钻出来:“来了!!!”

苏礼:“干嘛去?”

“她们班新买了个好玩的,让我过去试试。”陶竹美滋滋地绑了绑头发,“门不锁啊,我等会就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