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你不必为我担心,我能够成功。”岑千山的语气甚至不带任何情绪的起伏,就像在说一件坚信而笃定的事实,

“曾经,我的心底有着缺漏,或许是过不了天劫。但如今,它已经被填满,完整而无憾,不再畏惧任何事。”岑千山伸手按着自己的胸口,抬起眼睫来。

他的眼底透着一股坚定的自信,仿佛整个灵魂都带着一份不可撼动的信心。

“我会成功,会渡过天劫。我变得更强大,再去见我想见的那个人。”

阮红莲看了他许久,突然长吁一口气,“真不愧是你师尊引以为傲的弟子。如果阿雪看到今天的你,一定会发自内心地为你高兴。”

岑千山便微微垂下眼睫,眼底带着一点笑。

“我这些年别的事没做,不过专心炼制了几个防御性能尚可的法器,回头我给你送来。希望能在你渡劫的时候,帮上一点小忙。”阮红莲伸手,像对待朋友一般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推拒,从此以后,我也打算重新振作。等到我有朝一日不得不面对天劫之时,我也要来寻你相助。”

这话里的意思,透着对岑千山能够成功的祝福和坚信。

岑千山抱拳行礼,“多谢前辈。”

“说来也是凑巧,前日我在金家的宴会上认识了一个年轻的女孩。虽然长得并不像,但她不论说话的神态还是语气,都总是让我想起阿雪当年的样子。”阮红莲笑着到,“于是我就想替阿雪来看看你。”

她却没有察觉,岑千山在这时候轻轻咳了一声,露出了一点不好意思的神色。

告辞离开的时候,阮红莲看着容光焕发,宛如重或新生一般的岑千山,心中有些疑惑。

“小山,你是不是重新有了喜欢的人?”她开口问道,“你可以如实告诉我,这么多年了,如果你能够放下阿雪,重新开始,我只会为你高兴。”

“不。并没有别人。”岑千山面色有些微红,“我这一生都只会是师尊的人。”

……

浮罔城的巷子里,挑着担子的货郎抬起头来,看着天空乌沉沉地压着黑云,远处的天边黑云滚滚,紫色的闪电在云中交织成网。不断有那狰狞巨蟒,张牙舞爪,劈向大地的某处。

“这劫云还没有散。”那货郎摇摇头,眺望天边,“到底是什么人在渡劫啊,眼看着这九天神雷都劈了这许久,居然还没有结束。”

“你还不知道吗?”一位客人回答他,“就是那位——岑千山,岑大家。”

“哦哦,原来是这位啊,难怪,难怪。”

在金家的那些高楼顶部,有人站在视野开阔的落地窗前,背着手,看着天边滚滚劫云。

“这么多年了,都不曾有人成功渡劫,使大家向上之心都渐渐歇了。这一次,倒是看到了一点希望。希望他能够成功吧。”

烟家的庭院内,烟大掌柜支着手臂坐在窗前,看着天空的雷电。

“家主,有何吩咐?”几位年轻的女子出现在屋中,跪地请示。

“走罢,随我一道去就近看一看。”烟掌柜站起身来,“我感觉,这个人或许真的要成功历劫了。或许,我们也能从中悟出点什么来。”

正值饭点,牛记食铺内十分热闹,坐满了客人。

老板牛大帅不思经营,反而点着三支香,在亡母的牌位前祭拜个不停,口中念念有词,

“阿娘,今日是岑大家在渡劫。就是从前咱家隔壁的小山。你在天有灵,多多保佑,保佑老天的雷全劈歪了,让他顺顺利利地过了这一关。”

店内坐着的大多是熟客,当中有不少从当年十妙街过来老街坊。见到牛大帅这副模样,忍不住说话,

“我感觉啊,岑大家没准就能过了这天劫。你说我们魔灵界,什么时候出过多情山这样的情种?没准贼老天就偏爱他这一挂的,给他过了这关。”

“说得也是,岑千山这样强悍都过不了天劫,那我真想不出来,谁还能过。”

“牛大壮,你赶快使劲拜,如果牛婶能保佑人过天劫,过了今日,你这铺子的门槛只怕都要被人踩断了。”

白塔皑皑的墓园之中,阮红莲坐在穆雪的墓塔前,将一杯酒浇在地上,

“阿雪,到了今日,我才发现自己事事比不上你。对术法的执着不如你,面对天劫的勇气不如你,就连看人的眼光也不如你。”

“你当年挑的这个徒弟,当真是很难得。如果你在天有灵,千万要好好地看一看他。”

“当然,我也不会再输给你们。从今日开始,我要重新开始努力修行。争取也有一日,能和你们一样,无所畏惧地站在雷云之下,面对天威,为自己的命运一博。”

第88章

在那劫云密布之处,黑云层层如盖,游龙般的紫电闪烁穿行,霹雳所向,天威浩荡无边。

滚滚黑云之中,若有天神睁目垂视人间,若有恶鬼四面疯狂咆哮。那种铺天盖地的神威和恐惧,使得修为略低一些之人根本无法靠近此地。

远处的山头,几个壮着胆子悄悄躲在那里的魔修刚刚探出头来,一道手臂粗的紫电撕裂天空,在地面之上炸开一片电网,夷平了数座山丘。

细碎的电幅一路跳跃,大地撼动,溅起的飞石甚至砸到了如此之远的她们头上。

吓得那些偷窥的女子匆忙缩回脖子,被这样巨大天罚之威压制得瑟瑟发抖。

“家……家主,我们回去吧,实在太可怕了。”有人牙齿打颤,浑身颤栗。

“闭嘴,都给我咬牙忍着,这么远看着都受不了,等到了那一天,看你们怎么过。”

在那样恐怖的雷电汇聚中点,有一男子长身而立,手持寒霜,与九天神雷对峙。

天地间骤明骤暗的电光,照亮了那张俊美无双的容颜。

他抬头直视空中蜿蜒盘布的雷电,眼里亮着坚定,嘴角甚至敢于勾起一点笑。

冷静的容颜和凛然的气势,混合出了一种夺目的美。

躲在山头的那些女修们,都忍不住地看住了。

这是一个属于强者的世界。

那寒霜傲骨的身躯立于雷云之下,无谓神威,与天道相挣,生出了一种令所有人折服的独特魅力。

何况他还生得那样美艳,有着悲惨的身世,是传说中凄美故事的主角。

“千万别死了啊,多情山。”一个女孩忍不住轻声祈祷,“我可是看着你的故事长大的。”

“加油,活下去,你还要找到你的师尊,和她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呢。”

“都已经坚持了这么久,再坚持一会,就挺过去了。”

“虽然有些讨厌你,但还是加油吧,岑千山。”

“别死了,让我们看一看魔修第一人的实力。”

隐蔽在四面八方的无数人,默默在心底发出这样那样的声音。

战斗中的岑千山并不知道孤独了半生的自己被这样多人惦念着。

站在他此刻的位置,深深体会到来至于天道对自己的恶意。滚滚天雷,连绵无尽,誓要将他这样逆天而行之人碾为尘埃,焚为灰烬。

岑千山祭出自己百年来制作的万千法器。血红的阵盘,赤金的法盾,交替出现在他的身前。

千机所化的大黑天神,小丫变化的铁甲,和无数强大的傀儡,轮番上阵,挡下天空中的雷神之怒。

在岑千山挺立的身躯后,隐隐现出虚空幻境。虚空之中,六道天魔的法身现出,同那天雷相抗。

原来。这就是师尊当年所面对的一切。

师尊当年独自一人面对着这样恐怖的场面。到了最后的时刻,她的心里该是多么的绝望。

即便如此,她因为担心自己被卷入,还是早早就将自己支到远处。让自己在尘埃落定,不可挽回之后,才匆匆赶来。

艰险的战斗,似乎无穷无尽没有尽头。

最终岑千山的灵力逐渐枯竭耗尽,他的耳边嗡嗡直响,久站的双腿都开始微微颤抖。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这样高强度的战斗下坚持了多久,此刻他耳边听不清任何声音,眼皮沉重地快要睁不开,世界只剩下那成片不断闪烁的紫电。

……

在逍遥峰的顶上,坐在师尊面前的穆雪心底某处莫名刺痛了一下。

她转头向窗外望去,九连峰上正值春盛,芳草鲜美,柳重烟深,气候温暖湿润。这里是逍遥峰,已经不是那个飘着雪,冰冰冷冷的浮罔城。

“小雪,小雪?发什么愣呢?”师尊苏行庭的声音把她拉了回来。

此刻的高堂上坐着掌门丹阳子,师尊苏行庭,师叔丁慧柔。正在商量关于穆雪结丹之事。

“你这孩子,掌门在这里,怎么还敢走神?”面色严肃地丁慧柔责怪了一句,“是不是心里害怕?到了那个时候,我和你师父会亲自为你护法,保你无失便是。”

掌门捻着胡须笑吟吟道“你这个年纪就结丹,真是令我们惊喜万分,我们归源宗还不曾出过这样年轻的金丹修士。你莫要担心,离你结丹尚有数日时间,若有不明之处,再细细问你师尊。”

苏行庭合起折扇,将穆雪拉到身边,温言交代,“为师已为你择一禁地,布好金帐护身阵。金丹天劫虽厉害,但也不必害怕。”

这些师长似乎比自己还更为紧张,看着他们为了自己结个丹,百般筹措。穆雪心中升起一股温暖的感觉。在这个世界,她几乎是被大家呵护关怀着一路长大,才让拥有了如今这般成稳坚定的道心。

穆雪对金丹期的天劫并不过于畏惧。

一来,她已经渡过一次,有所体验。二来,这些年性命双修,观心得道,自觉道心稳固,没有明显的动摇缺憾之处,不畏心魔。

只是浮罔城一行,勾起了前世今生总总回忆,想起多时不曾回家乡探望父母兄长,便禀明掌门和师尊,想在结丹前回家乡一趟。

她驾着映天云,来回用不上多少时间。苏行庭点点头,让她自去了。

穆雪高高兴兴地和师长们辞别,她一出门,刚刚还一脸刻板严肃的丁慧柔一下咬住了手绢,

“这孩子,连这个规矩都懂。她心里肯定是怕得很吧。”

穆雪并不不知道,自己误打误撞,遵照了仙灵界一个不成文的习俗。

但凡结丹,成婴,历练天劫。无论是否有师门长辈护持,都是一件十分危险之事,一个不慎,便是身损道消。

故而,大部分修士在渡劫之前,都会特意和家人好友会个面,留几句话语,以防再无相见之时。

穆雪年纪小小,也知道渡劫之前去见家人一面,不免让丁慧柔心疼万分,“她才十几岁,刚刚成年。到底在魔灵界都经历了些什么啊,为什么修为提升那么快,回来就到达临界点了呢,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苏行庭叹息一声,“我也是,宁可她慢一点,稳妥一些。可是这孩子天赋自小就高,机缘又是绝佳。只能说是她的缘分到了。”

孤月高悬,九连山下,平原万里。

一朵映天云月下惊飞,下仙山入凡尘,云上红衣烈烈。

坐在映天云中,向家乡飞去的穆雪总觉得心中十分不安。

怎么回事?她停下脚步,按住了自己的胸口,回家本来是十分高兴地事,为什么会觉得这样不安。

不会是小山出了什么事吧?

穆雪抬头看着天空,万里晴空之中,唯有孤月一轮,繁星数点。

小山此刻在干些什么,在他那里是否也看得见这样的星月。

雷云之下的岑千山已几乎已经无法抵御那依旧强大的九天神雷。

千机和小丫的自我修复速度都已经跟不上来。法宝和符阵,自身灵力也消耗差不多了。尽管他这一战,比任何人坚持得都久,但终究还是到了他已然到了山穷水尽,灵力耗尽的程度。

在这个时候,即便是他,内心不经也产生了一丝的动摇。

自己当初是不是不该留下那道彩门?如果在这里死了,就没有办法把这至关重要的法器还给师尊了。

不。没有如果。

我答应过她,要变得更强。

他伸手抹去了脸上血迹。割破手腕,血空书符。

绝不死在这样的时刻。绝不能输在这里。

百年的等待,这般艰难地和她重逢,如此不易才得到她的眷顾。

还有那么多美好的事想和她一起做。

是的,自己就是贪婪。

贪念着她细细密密的吻,贪念着她柔软温热的身躯,贪念着她带着自己的一切快乐。

从深渊中爬出,品尝到了这样的甜和美好。不肯放手,也不能放手。

不论是什么,也无法撼动他这颗执着着固守了百年的心。

雷声终于渐渐远去,乌云舒卷开来,天光从云间洒落,照在几乎被夷平了的大地上,洒在那历经万千雷劫依旧不曾垮下的肩头。

那人浑身是血,沐浴在天光中,抬头看着出现在头顶的星穹,

仿佛有星星从天苍穹中坠落,宛如飘雪一般。无数星辉从天而飘飘荡荡而降,全部汇聚进了驻立在大地上的那个身影。

那人莹莹生辉,耀眼夺目。

那人历劫重生,脱胎换骨。

三花聚顶,群阴剥尽。

纯阳无漏,圣胎初成。

“真的……结婴了。”远处的山头,有人慢慢站起身来,轻声赞叹。

有些地方,甚至响起了稀稀落落的掌声。

“怎么办啊,我为什么这么感动,好想为他鼓掌。”

“没错,我也想为他鼓掌。”

“是的,他好棒!多少年了,终于看到有人成功渡劫,即便我们是魔修,也终于看到了那一丝希望。”

“哼,岑千山能做到,我也能做到,我不可能输给一个男人。”

第89章

岑千山成功渡劫, 迅速成为浮罔城内街头巷尾最热闹的话题。

不仅是那些束于困局,进退两难的金丹期大佬们看到了希望。

便是普通低阶修士乃至凡人,也都因城中出了整个魔灵界都十分罕见的元婴修士而感到兴奋。

酒肆茶馆中, 几乎所有人都在热络地谈论着此事。书铺之内,关于岑千山生平事迹的各种书卷被抢购一空。

就连街边摆摊的商贩,都一排排地摆出录制了岑千山渡劫时影像的明灯海蜃台。

一群孩子蹲在摊位前, 当看见全景仿真的紫电从天而降的时候, 齐齐发出吃惊的呼喊声。

茶馆内的说书先生看着台下坐无虚席的听众,感到兴奋异常, 越发地卖弄起看家本领, 口角波俏, 抑扬顿挫, 将那近期最为热门的艳情故事描说得活色生香,入筋入骨, 引来台下听众阵阵喝彩声。

“却说那岑千山一时大意, 被困淫柳丛中。他正待挣扎, 一条柔嫩柳枝托起他的下颚,在他的眼前绽放了一朵小小的白花, 白花娇嫩,花心吐麝, 一股浓郁的甜香扑鼻而来。

岑千山暗道一声不妙,急忙屏息闭气,却为时晚矣。

那股甜香瞬息之间渗入肺腑, 顿时使他四肢一阵酥麻, 使不出灵气也驱不动法器,只能任凭那些柳枝密密缠绕上来,束住了要肢, 反剪双手,将他吊在花柳丛中。徒留一双长腿在露在树丛之外,无望挣扎。

正值无措之时,身后突然传来短短一声轻笑,那声音笑得极短,令人听不出性格年纪。

岑千山大惊失色,不知身后来者何人,是敌是友。若是敌人,此刻他灵力尽失,挂在半空,连看一眼身后之人是谁都做不到,只有任人欺辱摆布,岂非生不如死?

只是不论他怎么出声问询,身后那人却迟迟没有动作,既不肯表明身份,也不曾出手伤他。

他挂在半空中几乎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无声的视线仿佛带着微弱的电流,在他的肌肤上来回摩挲,直看得他混身汗毛耸立,焦虑惊惧不以。

偏偏此刻甜香入腹,不仅四肢绵软无力,身躯内还莫名升起一股奇特的热潮。在陌生人面前,却变得这般无以名状的敏感柔弱。

被这样无声恐惧折磨多时,岑千山只恨身后之人不愿给他一个痛快。突然身后那人伸手握住了他的脚踝,不紧不慢地开始脱他的靴子。

岑千山浑身一个激灵,又惊又惧,足底麻热难当,浑身发软,忍不住在心中反复呼唤他最为尊敬的师尊前来救命。

身后那人却终于笑道:‘小山这般模样,可是需要为师相助?’”

台上正说到妙处,台下哄堂而笑,便有人喊道,

“不可能,这胡诓得也过了。昨日尔等不曾到那雷劫现场,别说是区区银柳,就是铁柳,钢柳,都抵不过他半根指头。以岑大家的雄姿,我不信他在心上人面前,能如此柔顺雌伏。”

当下立刻有人反驳,“你看到的是如今。当年的岑大家可还鲜嫩着呢。自然是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先生莫要理他,我就好听这一口,速速紧着往下说。”

……

从茶馆后门出来,说书先生领着自己的小徒弟走在回家的路上。他平日休息写作的小家,就在这茶楼后的巷子里。

托岑大家的福,今日有了怀里这些银钱,晚上可以和小徒弟稍微吃一顿好的了,说书先生边走边高兴地想着。

岂料到了巷子口,一个交错双手,靠墙等待的身影让他吓了一大跳。他下意识地就想要拔腿逃跑,在反应过来自己不可能跑得掉之后,才硬着头皮,慢吞吞靠近那位正被全城热议着的男人。

说书先生和他的小徒弟战战兢兢站在自己狭小的屋子中,看着那位跟着他们莫名进入这间小屋子里的大人物。

岑千山站在靠窗唯一的桌子边,不紧不慢地翻阅着一卷最新话本的手稿,半晌不说话。

“岑……岑大家。”说书先生结结巴巴道,“这最新的话本都是按您的意思写的。我将那些不相干的妖艳货色全写得凄惨无比。穆大家从今以后就只一心一意对您好。”

岑千山轻轻嗯了一声,只是那薄唇勾起的一丝幅度,让可怜的说书先生松了口气,略微放下心来。

说书先生细细揣摩他的神色,见他确实没有生气,终于鼓起勇气说道,“岑大家,说实话,我写你们二人的故事写了这么些年,虽是拙作,但我心里真心比这浮罔城内任何一个人,都期待看见这故事的结局。”

“听说您顺利结婴了,连结婴都能成功,你一定也有能和穆大家再续前缘的一日。我们都等着看呢。”他搓着手,指望起岑大家亲口给他透露出一言半语,好让他有着最真实的素材,

岑千山顿住了翻书的手,微微侧过脸,“我来找你,便是有一事想要和你请教。我想你写了那么多书,想必……对这方面经验丰富。”

如果不是屋中的光线太暗,那一瞬间,那位说书先生甚至以为岑大家的脸红了。

“什么?”等他听完岑千山所有的话语之后,一下就扑到桌子前,“你的意思是,你已经和穆大家重聚了?”

对一手情节的热切渴望,让他暂时忘记了对岑大魔头的恐惧感。他甚至还敢拿起纸笔,沾了墨,指望着必要时候,能记上一笔。

“这事你找我就对了,我这专注艳情话本数十年了,一定能找到你想要的东西。”

岑千山:“你,真的能帮上我的忙?”

“当然,当然。我可是专业的。”说书先生激动地拍胸口保证,“别的不敢说,男女之间那点事,你问我就对了。但不知您想要什么样的?您请坐,坐一会,请别嫌弃,徒弟快去倒杯水来。”

岑千山犹豫片刻,自觉难以启齿,终究还是吞吞吐吐地说了,“我就要去见她了。但我没什么经验,只想让她更高兴一些。”

“有有有。我这里不论画册,书籍,甚至明灯海蜃台都有。”说书先生一时间兴奋过度,拼命往桌上搬东西,凑近他小声说,“这些,都是让女孩子高兴的。”

这一次,躲在说书先生背后的小徒弟是真的看见岑大家俊美的面容上飞起一层霞色。

但他依旧出手,将师父摆在桌面上的所有东西,扫进了自己的储物袋,并在桌面上留下了一把价值不菲的灵石。

小徒弟敏锐地感觉到,这位传说中强大无双的男人,其实有着一颗纤细而温柔的心。

此刻的他坐在自己家昏暗的屋子中,透窗而来天光笼罩着他整个身躯,使得那张俊美的面容透着一点幸福的柔软,和不久之前见到的那个偏执狠戾的男人,完全是判若两人。

想起这个男人为了自己心尖上的女孩,孤独而寂寞地拼命努力了上百年。如今终于得偿所愿,开始一心一意想给心上人更多的幸福快乐。

从小听着他们故事长大的小徒弟不由发自内心为他感到高兴。

那个坐在窗前之人,整个人看起来都烁烁生辉,令人移不开目光。

小徒弟看得呆住了,有一种因他们的爱情而怦然心动的感觉。他恨不能现在就拿起笔,学着师父奋笔疾书,开始自己的创作之路。

仙灵界之内,

农田的田埂边的一个孩子指着天空飘过的一朵白云。

“看,是仙人。”

在田地中劳作的父母抬头看去,只见一位红衣女子踏云而来,越过碧绿的田野,向着远处的张家镇飞去。

“哎呀,是张家的那位女神仙,”那孩子的父母双手合十,朝着流云远去的方向拜拜,“孩子,快拜拜,让神仙保佑你。”

张家的院子如今是整个镇子里最气派的一间住宅。自从十年前张家的一个女儿在正元节接了仙缘,被引入仙山。张家的日子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幸得家里的主人本性敦厚,不好过度张扬。这才刹住了那些无止境的宴请和馈赠。他们也不愿搬去更为生活舒适的城镇,只还在故土中安家。

因为农户出生,那本来十分雅致的大宅院,被养上了鸡鸭,开垦的菜园。除了晚辈的孩子们被送入私塾读书之外,一家人依旧和从前一般本本分分度日。

正从厨房出来的张家长媳,猛然看见一红衣少女踩着云落进院子里,唬得把手中的碟子都洒了,“哎呀,我的娘呀。这……这是姑姑回家来了。”

围着围裙在院子中喂鸡的张母听见呼声,把手里的簸箕一丢,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奔将过来,一把就将穆雪搂进了怀中。

她的双手因早年的操劳而粗糙,身材矮小干瘦,满面皱纹。身上也没有十分干净清香。但这个世界上大概只有这个怀抱,会不论在什么时候,都这样不管不顾地冲上来抱住自己。会让穆雪觉得这样理所当然,心安理得。

如今的穆雪,心里不再有幼年时期对这个世界的疏离感。

对她来说,这位对自己有着生养之恩,同自己血脉相连的凡人女子,已经是她真正意义上的母亲。

她赋予了自己全新的生命,给了自己弥足珍贵的一段童年时光。

“母亲。我回家来看看你们。”穆雪蹲下身,柔软地任凭母亲将自己搂在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