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乔抽回手,“嗯,还能贫嘴,应该死不了。我走了。”

她作势起身拿包。

陆悍骁急了,“就走?别啊,我要死了,死了死了。”他捂着胃,像模像样地痛苦呻|吟,“快,快叫医生。”

周乔信以为真,手忙脚乱,“你先躺着,我这就去叫医生。”

她俯身,想去扶人,却被陆悍骁一把抱住,两人滚向了病床,陆悍骁借着身高体长的优势,三两下就把周乔压在了身下。

“我他妈现在只能用苦肉计来逼你就范了,嗯?”陆悍骁抬了抬身子,不让自己重压着她。

周乔看着他的脸,眉毛、眼睛、鼻子,最后不由自主地抬起手,食指轻轻点向了他的唇。

陆悍骁哑着声儿说:“都是你的。”

周乔的手指又往下滑,胡茬微冒的下巴,凸出的喉结,撩得陆悍骁浑身着火。

他一把按住她的手,停在喉结的位置,“命也是你的。”

周乔看着他的眼睛,一动不动。

陆悍骁胸口起伏,呼吸越来越喘。

他先是试探地低头,见周乔没拒绝,就毫不迟疑的全身陷下去,吻住了她。

这在梦里肖想过千万遍的画面,终于成了真。

陆悍骁没有很激烈,一个一触即放的亲吻。

他小心而宝贝,生怕一个失控,又惹了周乔的厌烦。

但周乔却哭了。

像是很久以前被人抢走糖果的小孩儿,没人给她说话,没人为她撑腰。委屈的眼泪顺着眼角淌向发鬓。

“刚去美国的时候,我整夜失眠,一闭眼就全是你的样子。再后来,习惯了那边的生活,公司的一些男人,学校的同龄人,也有过对我表示好感的人。”

周乔看着他的眼睛,诚实说:“我也想过,或许我能够接受一段新感情。我尝试和他们接触,一起看电影,一起吃饭,一起去看歌舞剧,一天两天还好,超过一个星期,我就提不起兴趣了。”

陆悍骁点了点头,“嗯。”

表示他在认真听。

“我尝试过,努力过,但我还是做不到。”周乔鼻尖通红,巴巴地望着陆悍骁,负气地怪责:“你太坏了。”

陆悍骁心里发苦,但还是用轻松的语调分散她的难过和伤心。

“嗯,要不咱俩在村口摆上几桌,庆祝一下我太坏了?”

周乔哭中带笑,不解气地握拳捶他的肩膀。

“打吧打吧,出了气,我们就算和好了,行吗?”怕她拒绝,陆悍骁又补了句,“别再折磨我了,万一明天上了手术台就下不来……”

“陆悍骁!”周乔急着去堵他的嘴,“呸呸呸。”

他的鼻子嘴巴都被周乔的掌心遮了去,只露出眼廓深长的眼睛,往上一扬,是在笑。

周乔只觉得手心一道湿热,是陆悍骁伸出舌尖,打圈儿似的舔着她。

摆明了趁机占便宜。

占便宜就占便宜吧,周乔忌讳他的胡言乱语,好像多捂住他嘴巴,那话就不作数一样。

陆悍骁舔够了,不过瘾,干脆挡开她的手,贪婪地再次接吻。

不比刚才,这一次,他凶猛又激烈,舌头霸道地占据她的腔壁,手也不老实地钻进衣摆。

周乔被吻得云里雾里时,陆悍骁蛊惑地问她:“老婆,你什么时候跟我回家?”

这短暂的打岔,倒拉回了周乔的些许理智。

她摸着他的尾椎骨,没有半点商量余地,“如果你明天没有麻溜地从手术台上下来,我马上找个美国师兄,再也不回来了!”

陆悍骁听后,咬着她的耳朵,自信极了。

“白人的那玩意儿……没我的大……你真的,不回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老地方

☆、第59章 见过会说话的饼吗

只要有一点进展, 陆悍骁的骚话技能就蠢蠢欲动地上线了。

周乔了解他这一点, 越表现出反应,他就越嘚瑟。冷静观望,才是正确的熄火方法。

于是,她别过头, 假装没听见。

陆悍骁右手手肘撑在她头上, 一边儿身子虚压着她, 笑了满脸。

“我说的是他们的腹肌。一帮黄毛小子,年纪轻轻没长结实, 跟我这种成熟男人能比?”

“……”周乔赏了个正眼给他,“需不需要给你搬个奖, 再奏国歌升国旗?”

陆悍骁挑眉, “说真的, 你刚才有没有想歪?”

“没歪。”

“真的没歪?”

“……”

陆悍骁哈哈大笑,不再逗她,站起身,顺便把她也给拉起来。

“别紧张, 这点儿分寸我还是有的。在医院,指不定哪个护士就进来给我抽血了。”陆悍骁理了理衣服,“都是些水灵小姑娘,被撞见了, 教坏祖国的花朵。”

这话听着有点熟悉,周乔心里跑味,故意刺他, “原来你心里,祖国花朵遍山都是啊。”

陆悍骁笑容淡淡,走到桌边,喝了一口水,才用那润过的嗓子看着她说:“嗯。你是万里挑一。”

他的视线下移,若有若无地停在她小腹间。

“我打算让你升个级,开花之后结个果。”

明明是个囫囵话,周乔却听得莫名耳朵热。陆悍骁瞥了她一眼,话里还带着笑,“不用猜,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周乔咬唇,底气不怎么充足地瞪了他一眼,“谁要给你结个果了?”

陆悍骁不慌不忙,放下茶杯,哦了声,“一个不结,那结两个也行。”

“……”

周乔心里默念,他是病人,别一不小心把他给气死了。

她换了个话题,“你去床上休息吧。”

陆悍骁抬起头,“那你呢?”

“我找个酒店,倒倒时差。”

“不准走。”陆悍骁手往后撑着床,又觉得这语气是不是太强硬了,立刻换了个说法,“你陪陪我,好吗?”

周乔看着他方寸之间斗转的念想。她能感受得到,陆悍骁在克制自己的言行,用可见的细节,改善他以往那些固执自我的相处习惯。

周乔忍不住心软,又觉得他一个三十岁的大老爷们,如此小心翼翼,也是心酸。

陆悍骁不逼她,眼神渴望,默默地行注目礼。

周乔走过去,摸了摸他软趴趴的头发,“床这么小,能睡下吗?”

陆悍骁眼里有光,蹭的一下亮起,忙说:“能!我抱着你,不让你摔下去!”

周乔忍不住弯了嘴角,“傻。”

“傻人有傻福。”陆悍骁欣然接受这个评价,并且沾沾自喜,“你这张全球绝版的‘福’,是老子好不容易弄回来的,快过年了,必须贴门上,还得倒着,来年发财全指望你了。”

周乔望着他,很安静,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出口。“明天手术,你妈妈他们会来吗?”

没等陆悍骁回答,她自顾自地答,“肯定会来的吧,那,那我明天去医院门口的咖啡馆等你。”

“乔乔。”陆悍骁喊她。

周乔投来懵懂的目光,这目光里,有怕,有畏,有不知所措。

陆悍骁牵起她的手,先是安了她的心,说:“我没让家里人知道。”

周乔怔然,然后很快皱眉,“那怎么行,做手术这么大的事儿,怎么可以不让他们知道?”

陆悍骁无声地摇了摇头,说得无畏且有理,“手术事儿小,两小时就下来了,一帮老小,兴师动众,哭哭啼啼怎么办?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躺尸了呢。再说,病理化验结果,万一真的糟糕……”

周乔当即反驳,“不许乱说。”

陆悍骁笑得吊儿郎当,偏头冲她挑眉,“这么怕我死啊?”

“陆悍骁!”周乔急了,直接嚷了他全名。

“好好好。”陆悍骁举起双手,投降,“不死不死,不让你守活寡。”

越说越气愤,周乔郁闷地别过头。

“怕什么?”陆悍骁把她拉近了点,“我都三十岁了,除了在你身上吃过亏,这世上事,哪一件没经历过?我创业的时候,不也得拉着脸求人,我赚钱的时候,也还是要顾全各方关系,这里面的冷暖,我早就体味了个遍。”

陆悍骁态度很平和,到底是有过人生经历的男人,对待生死之事,显得坦然许多。

“要是真绝症,那是八字,老天给的命。该治就治,治不好也是尽力,怕什么?”陆悍骁捏着周乔软绵无骨的手,满足道:“反正,把你给追回来了,我也没什么遗憾了。”

周乔明明想要辩解,但话语排列在舌尖,又觉得他说得都是有理的,便什么也反驳不出了。

她只小声嘀咕,好像只能用这一件事来威胁他似的。

“你明天不好好的,我不会答应你。”

“哟呵。”陆悍骁啧了一声,“难得啊,这是你第一次对我说狠话。”

周乔不解气,提脚踢了踢他脚踝。

陆悍骁忙应答,“好好好,我服你管,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行么?”

周乔心浮气躁的心情,总算好过了一些。

“行了,别站着。”陆悍骁掀开被子,空出大半边的床,“躺会,倒倒时差。”

他笑起来,牙齿整齐白净,“病美男陪|睡。”

———

本该沉眠,但周乔睡得并不踏实,满脑子都是医院的消毒水味儿。

每次她半梦半醒时,陆悍骁的怀抱,就会把她箍得更紧,这阔别许久的安心和熟悉感,安抚了周乔的躁意。

很快到了第二天,陆悍骁八点的手术。

一大早,主任教授护士长,一堆人进入病房,陆悍骁被这阵仗弄得也云里雾里。

“我靠,干嘛呢,你们是不是隐瞒我的病情了?”连他自己都忍不住怀疑。

“没有没有。”主任胖佛身材,笑起来憨厚可掬,“陆总,这是术前的必要安抚,希望你不要紧张,主刀医生是林教授。”

陆悍骁手抬了下,示意知道,“原来是给我上心理课呢,没事,不需要,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他风轻云淡,反倒是周乔,看得惴惴不安。

陆悍骁可烦了,“这帮人,瞎凑什么热闹,把你弄得这么紧张,下回什么慈善医疗捐助,再也不捐给这家医院了。”

等他说完,周乔放下茶杯,沉默地走来。

陆悍骁正在换手术服,不明所以侧头看了她一眼,“嗯?”

周乔双手挽住他的胳膊,无声地靠了过去。

陆悍骁一怔。

就听她轻声说:“我不会走的。”

陆悍骁动作停顿,空气跟按了暂停键一样,安静异常。

周乔的脸颊蹭了蹭他的手臂,“其实我也有错,那个时候,我不想面对你的母亲,害怕看到陆奶奶哀求的模样,更怕去解决这些难题。”

周乔的声音清晰而明净,缓声道来,“但我却潜意识里,把这些困难局面的原因,都推卸在你身上,也怨怪过,为什么你的家庭如此不开明。所以,我提出分手,也是因为我不够勇敢,没有足够的勇气去和你一起面对。”

那时候的周乔,的确在现实面前望而怯步了,而又正好借着陆悍骁的一些过错,把她本身的问题一笔含糊了过去。

在两人分开的这么长时间里,周乔也曾深夜自省自问,才明白,当时的自己,或许是站在弱势的一方,但归根结底,也是不够坚定。

她在当时没有坚持地为了陆悍骁,努力变成更勇敢的人。

事已至此,周乔终于剖析自我,坦诚地说了出来。

她轻而长地叹了口气,叹息的尾音里,把两人拖入了长久的沉默。

半晌,陆悍骁才声音微抖,问:“那现在呢?”

周乔没有回答,但抱着他手臂的力气,显而易见地变大了。

她仰起头,下巴垫在他肩膀上,眼神清澈明朗,反问他,“你说呢?”

陆悍骁:“我说了算吗?”

周乔点头,“嗯。”

陆悍骁陷入思考,看起来十分认真,过了一会,他重新看向她。

“乔乔,愿意跟我姓陆吗?”

周乔愣了愣。

陆悍骁过了那股热血劲儿,冷静下来,失笑道:“瞧我,老毛病又犯了,不逼你,咱们来日方长,以后你看我表现。”

在进手术室的前半小时,两个人算是彻彻底底地打开了心结。

没多久,陈清禾和贺燃也赶了过来,嗓门儿豪气,“哥们儿,进去了,一定要出来啊。不然你这漂亮媳妇儿,我就代为照顾了。”

陆悍骁呸了他一脸,“滚!”

“骂,使劲儿骂,动完手术三天不能下床,别把你的嘴皮子给憋死了。”陈清禾嘿嘿笑。

“你才三天下床呢,老子又不是剖腹产。”陆悍骁可烦他了,“你一边儿去。”

贺燃拍拍陆悍骁的肩,“硬起来,听见没?”

“我靠,你他妈这么猛?”陆悍骁皱眉,“我上的是手术台,又不是青楼,你让我硬?”

“……”

阅读理解这么厉害,把你保送北大可以吧?

贺燃懒得再安慰,摇手让他滚滚滚。

医生已经在催促陆悍骁进去了,他争分夺秒地,把周乔拉近,捏了捏她的脸蛋,“别听陈清禾他们胡说八道我坏话。知道了吗?”

周乔笑着点了头,“嗯!”

陆悍骁又转头对陈清禾说:“帮我照顾好周乔。”

“放心,去去去。”陈清禾故意揽着周乔的肩膀,“你女人,就是我女人。”

“老子日你!”陆悍骁飞起就是一脚。

就这样,在老友和爱人的目送下,手术室门口指示灯亮起。

手术时间预计是两个小时,但等了半个钟,周乔就耐不住了,走廊上来回走,时不时地往门里张望。

“怎么这么久还不出来?”

陈清禾正在凭借一己之力,玩着欢乐斗地主,边斗边说:“早呢,才进去半小时。”

“会不会血库没血?他是O型血,我也是O型,我要不要去献个血备用?”

“……”陈清禾在高级场里一把赢了四十万欢乐豆,差点没笑死,“哎呦我的乔乔妹妹,你真他妈机灵可爱。”

周乔越想越觉得心慌,“息肉会不会没切干净?又或者缝合的时候,落了把钳子镊子在胃里啊?”

就连贺燃都笑出了声音,“镊子太小,治不了悍骁,起码得放把扳手才行。”

“炸!轰隆隆!”陈清禾的斗地主事业进行得顺风顺水,连丢两个炸弹。

周乔:“……”

十点还差十分钟的时候,周乔就已经变身壁虎,差不多是趴在手术室的大门上,往压根就看不清里面的玻璃上望。

医生从里面推门的时候,她差点被弹在地上。

贺燃连忙扶住她,陈清禾也迎上来,三个人齐声开口:“他死了没?”

手术医生的表情,可以用震惊来形容了。

他迟疑的目光游离在三人脸上,“呃,你们真的是家属?”

陈清禾眨眨眼,“货真价实啊,”他指向周乔,“这是他媳妇儿。”又指向贺燃,“我们是他的兄弟,异父异母的好哥们儿。”

医生已经被这长得英俊身材又好的男人给绕晕了,“停停停。”他双手往下压,示意大家安静。

陈清禾十分真诚,问:“抢救过来了吗?氧气够用吗?需要胃吗?我这儿有。肾也能分他一个。哦,肝,肝也可以切一点去。”

众人:“……”

贺燃哭笑不得地打断他,“别闹了,没看见周乔都要哭了,让医生说。”

他转头看向医生,态度谦和了些,“手术还顺利吗?”

“顺利,3.2x3.2的息肉已经切除,**送检加急,最快明天能出结果。陆总的身体底子非常不错,出血量小,出来后恢复一段时间就能康复。”

贺燃松了口气,“谢谢医生。”

等医生返回手术室,贺燃看向周乔,“放心吧,骁儿命大,神佛鬼怪都怕他。”

陈清禾赞同,“嗯,怕他发嗲。”

两人移步,往走廊的座位边走,见周乔没跟上来,回头喊她,“怎么了?”

周乔脸色,像是虚汗一场后的苍白,她摇摇头,“没事。”

刚迈出一步,她再也硬撑不住了,膝盖发软,“噗通”一声,单膝跪在了地上。

陈清禾和贺燃吓了一大跳,“哎!”赶忙过去扶起她。

“没关系。”周乔虚着声音,借着男人的臂力站起来。她的头发松软地挡住了侧脸,陈清禾觉得不对劲,低下头一看。

周乔那发白的嘴唇上,不知什么时候被她自己咬破了个血口子。

———

这个手术是全麻,陆悍骁刚被推出手术室时,双眼紧闭,棉被盖得厚,还打着吊瓶,看起来确实瘆人。但过了术后24小时,拔了尿管,他的精神就恢复得差不多了。

周乔向李教授请了一周的假,待在医院照顾他。

第二天,活检结果也出来了,一切正常,没有发现癌变细胞。把陆悍骁可嘚瑟死了。

“陆半仙行走江湖三十年,从未失过手,童叟无欺,尤其不让乔娘子当寡妇。”

周乔听他贫嘴,懒搭理。

“哎,小娘子,是不是该兑现诺言了?”陆悍骁扯着她的手腕,不让她削苹果。

没等周乔说话,他又一副惋惜的表情。

“不过,医生说我这病有个后遗症。”

周乔抬起头,“后遗症?”

陆悍骁正儿八经地点了下头,忧心忡忡道:“一年内,不能要孩子。”

周乔没拿稳,手里的苹果掉到了地上,滚了两三圈才停住。

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