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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念记忆的缺失也影响了她的感情,在听到她父母双亡已经没有了亲人后,她愣了一下,也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

“别难过,你这不是还有你老公我么?”裴然因为家中的人对亲情态度寡淡,所以他一直理解不了尤念的难过。

在她没失忆之前,她母亲去世时他就在她身边陪着她,那个时候她哭的险些快死过去,那场景裴然至今都很难忘,所以这次他故意把她父母的去世轻描淡写一说,没想到她的情绪还是低沉了。

“其实你还有一个亲人的。”

为了哄尤念,裴然搬出了自己的爷爷。“我爷爷裴正阳也算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了,咱们的婚事就是他做的主,你刚出车祸那会儿,他为了守着你彻夜未归,回去就生病了。”

“那他现在……”

“已经好了,就等着你回去看他了。”

尤念心情总算好了些,她还想多听听她失忆之前的事情,就想让裴然继续讲,而裴然却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瞥了她一眼道:“叫声好老公,我就继续讲给你听。”

“好……老公。”

可能是适应了这样的裴然,这次尤念没有扭捏,倒是很快的喊了。

她变得这样顺从,倒是让裴然有些惊讶了。

放下杯子深深地看了尤念一眼,他懒洋洋说道:“就是因为我爷爷喜欢你,所以他总让我陪着你。他老人家担心你性子太软怕你被人欺负,于是你上小学、初中高中什么的,他都让我和你选一个学校,让我照顾着你。”

“原来……我们认识这么久啊。”尤念干笑。

裴然也弯唇跟着她笑,他不是听不懂她话外的嫌弃之意,但他却故意凑近她,慢吞吞道:

“所以我才说,你从小就是我的啊。”

尤念:“……”

尤念醒来的第一个中午,裴然一直陪到她晚上休息。

中途尤念也跟着医生去做了几项检查,裴然就靠在门外边等,口袋中的手机响过几次,他看到后索性直接关了机。

白天裴然给尤念讲了许多他们小时候的故事,大多数是真假参半。

裴然说的随意,尤念听得也半信半疑,但两人的关系总归是比一开始熟悉了,在晚上裴然准备离开的时候,尤念笑眯眯的挥手和他告别,裴然眯着眼打开她的手,皮笑又不笑道:“我走了你就这么开心?”

尤念赶紧摇头,想了想她睁大眼睛做出一脸不舍的样子目送他离开,可没想到裴然不仅没有笑,反而还盯着她看了半响,那幽深的眸色像是要吃了她般。

“你还真是……完全变了个样。”

出门时,裴然喃喃这么说了一句,而尤念并没听清他自语了些什么,想要去问时,他人已经离开了。

“……”

外面的夜色浓重,裴然从尤念病房出来的时候,助理陈丹已经在外面等着他了。

要出医院的大门,就必定会路过那颗西京燃火树,此时道路上掉满了红色的花,因为季节的缘故树上的花叶已经不多了,裴然停下脚步,刚好接住一朵飘飘而下的燃花。

【你是谁?】

【我、我叫……尤、尤念。】

耳边忽然想起这样的一句对话。

裴然记得,自己从树上一跃而下时,把正在看燃花看的出神的小丫头给吓傻了。那时她父亲刚刚去世,是第一次被裴老爷子接到裴家玩。

裴正阳说他家孙子现在就在小花园里,如果她觉得无聊,可以去那里找他玩。可裴正阳却并没有告诉她他不止一个孙子,也没有告诉她他其中一个孙子性情顽劣,见到他应该要躲得远远的。

很不巧的是,当尤念第一次遇到裴然的时候,她以为他就是裴爷爷口中说的性情十分温良的裴小八。

【你……就是小八吗?】

眼前的小女孩儿皮肤很白,她被吓到后眸子水润又晶亮,脸颊也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什么的,总之很粉。

淡粉色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尤念手指抓紧裙子衣摆,怯怯的看着裴然。

裴然大尤念一岁,同时也高出她一些。在听到她这话之前,他正拍打着肩膀上的花瓣,准备带着这兔子似的小女孩四处转一转。

在他听完她那句话之后,他停下动作侧过脸颊去看她。儿时的裴然唇红齿白精致的像是娃娃,他乌黑的眸子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直到小女孩儿的脸因为他又红了一分,他才扬唇轻笑,脆生生道:“对啊,我就是……裴、小、八。”

他小时候笑起来特别纯净,在他抬手为尤念拿下掉落在头发上的燃花时,尤念还对着他很害羞的笑了。

可是后来呢?

裴然眸子定定的看着自己接住的燃花,这朵花远不如当时掉落在尤念头发上的好看,而那朵燃花也永远抵不过当时尤念对他露出的笑容。

身侧的陈助理见自家老板对着一朵花发呆后,也跟着停下了脚步,他很有眼色的没有出声也没有催促,直到裴然忽然翻手将那朵花丢掉……

“走吧。”

裴然扯唇一笑,转身没再看这树一眼。

如果当年的尤念没有问那句话,而裴然也没有骗她的话,那么或许,一切就真的如同初见的梦幻,是一个美好的童话故事。

而事实上,裴然却顶着裴小八的身份、扬着天使般的笑容欺负了尤念很久。

在裴然成功把尤念吓到腿软放声大哭时,裴然终于撕裂伪装。那时他的恐怖已经在尤念心中烙下印痕,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裴然蹲到她面前对她笑着说出的话:

“小念念你记好了啊,我的名字叫裴然,不是你所谓的裴小八!”

——嗯,她记好了。

绝不会忘。

.

在裴然离开之后,房间中只剩下她自己。

天黑下来后窗外一片暗沉,她从床下走到窗边,刚好看到裴然站在树下发呆。

裴然在树下站了多久,尤念就盯着他手中那团模糊的花看了多久,等到裴然丢下花转身离开的时候,她头钝钝的疼着,像是有什么记忆在喧嚣,却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下午她跟着护士去检查时,询问下才知道这间VIP病房是属于裴然的专属病房,从风格到布置再到房间位置,都是这大少爷少年时期住院时自己选的。

而经常住院的不仅仅是他,还有尤念自己。听这护士的意思,大概是她那时身体不好,所以才会经常住院。

“那……你看当时我们二人的关系好吗?”

当尤念这样问的时候,护士只露出一抹莫测的笑容,从她的表情中尤念判断不出什么,如今看着树下沉默的裴然,她却总觉得,她和裴然之间没那么简单。

晚上睡得很不安稳,失忆后有了记忆的第一晚,她梦中看到的全是树下对着燃花发呆的裴然,迷迷糊糊中她还听到了什么声音,口干舌燥的睁开双眸时,恰好看到病床前站着一抹黑影。

一慌一懵之间,正当尤念吓得要尖叫出声时,一双大掌先她一步出手。

那人一手捧住她的脸一手盖在她的嘴上,尤念瞪大双眸,眼看着那团黑影缓缓俯身靠近,沉声在她耳边道:“别叫,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尤念:什、什么鬼??

裴然:不是鬼,是你老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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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可怕的老公(四)

“……”

暗夜中的医院极为安静,病房中窗帘紧拉,四周黑漆漆的只有门外闪着微弱的光。

尤念刚在下午听到护士们惋惜又一病人抢救失败,她路过时还听到有人在撕心裂肺的哭喊,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医院的压抑,夜晚没有睡好,谁知醒来时还看到有黑影站在她的床前。

“你、你是谁?”

来人的声音很陌生,尤念并不知道自己失忆前是不是认识。在确定她不会出声后,那人松了口气赶紧去按壁灯,随着灯光大亮,眼前的人也变得清晰起来。

“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

暴.露在灯光下的,是一张带着黑色口罩的面容。那人有着一双很温柔的眼睛,眉眼弯弯间让人心生好感,当他将口罩摘下时,肤白温雅,唇角的笑意很是柔和。

这是张完全陌生的脸,而尤念见到他的第一眼,却自带着一种熟悉感。

“我失忆了。”

尤念抱紧被子往床边靠了靠,无论是以前的朋友还是仇人,她觉得这种深夜闯病房的举动都很奇怪。

“失……忆?”裴楚唇边的笑容淡了一分,见尤念仍旧是副防备姿态,他很贴心的往后退了一步,留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尤念倒是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就会相信她说的话,想到自己一开始对裴然说失忆时他那副嘲讽的样子,她刚想问出疑问,就听到男人主动解释道:“如果你还有记忆的话,是绝不会用这种防备的目光看着我的。”

“我叫裴楚。”

温雅的男人总是体贴又让人心生好感,尤念在听到他的名字后眨了眨眼睛,不由道:“你也姓裴,那你和裴然……”

“我们是表兄弟。”裴楚笑了笑,见尤念目光中满是好奇,于是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在家排行第八,外号叫裴小八。”

“裴小八?”尤念眸子睁大了一分。

将这个名字又重复了一遍,她歪了歪头,就在尤念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就看到裴楚笑容扩大,他含笑道:“是不是觉得这个外号和我本人不符?”

尤念有些惊讶“怎么我想说什么你都知道?”

“因为我是最了解你的人。”

裴然认识尤念有多久,那么裴楚就认识尤念有多久,如果真的要计较时间分个高低的话,那也只能说他比裴然晚了半天认识她。

其实他还是要感谢这半天的,就是因为多了这半天让尤念与裴然的相处时光,才有了尤念后来对裴楚的亲近与依赖。

“我们之前……关系很好吗?”

病房中的壁灯暖黄,莫名就使气氛变得有些奇怪了,尤念干咳了一声,小心翼翼问出这话时,她看到裴楚顿了顿,微垂着眸子笑得有些无奈。

“这让我怎么说呢?”

他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按了按额角,最后就只是叹息着说道:“你曾告诉过我你埋在心中最深的秘密。”

这话看似轻飘飘不像是答案,其实却暗含着很多信息。

他裴楚,曾经是尤念最信任的人,不仅仅是信任,还十分依赖。

仅这两点,他们的关系就已超出普通朋友,甚至还凌驾于友情之上。

尤念是失忆了,但她智商还在。出车祸时她伤到了头部,此刻的反应是慢了一些,但并不是听不出他话中之意。

裴楚给她一种很舒服的感觉,但在舒服之时,她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太对劲儿,空白的记忆让她不敢轻易对人抛出信任,在这之后,她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念念,裴然现在对你好吗?”

裴楚告诉她,自从她车祸之后,裴然就封锁了关于她的一切消息。这些天来他四处探听,今日好不容易才得知她的消息,马上就赶了过来。

在说到裴然的时候,裴楚清雅的眉间轻皱,看向尤念的目光莫名就复杂了一分。他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般,走到尤念病床边蹲下身子,轻声道:“念念,你愿意跟着我离开这里吗?”

……这是什么情况?

见裴楚满脸的认真,尤念有些懵了。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她现在应该是已婚身份吧?

这裴楚是想带着她从裴然眼皮子底下逃跑吗?

不等她开口询问,尤念就听到病房门被人推开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裴然比秋夜更寒的声音,他倚靠在门边看着二人,阴沉沉道:“离开?”

“你准备带着她去哪儿?”

“……”

今夜注定是不平常的一夜,尤念只感觉自己的心一再下沉,小心肝不停颤啊颤啊的,快要承受不住这一系列的变故了。

裴然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在他之后还出现了十几名保镖,那些人将这间病房包围,不过惊慌的只有尤念一个,裴家那两位兄弟表现的十分平静。

裴楚知道轻重,所以在裴然到来后,他很快就离开了。只是他在离开时望向尤念的目光愧疚又柔和,在路过门边时,他垂下眸子对裴然道:“好好对她。”

与病床内的暖黄不同,走廊上的灯光白亮。

裴然此时站立在门边,身体一半明一半暗,在听到裴楚的声音后,他转了转指尖闪眼的婚戒,扬眉对裴楚慢悠悠道:“你算个什么东西?”

尤念是他裴然的妻子,是他张扬高调娶进门的爱人,他想怎么对待她那是他的事,他裴楚有什么资格指手划脚?

裴楚离开后,那些保镖左右分开,尽职的守在外面。而裴然却没有马上进来,他倚立在门边周身疏离,淡漠阴郁的样子,与刚才跋扈的姿态完全不符。

“裴、裴然?”尤念是有些心虚的。

虽然这人不是她招来的,但裴楚那些话却是对着她说的。如今看到裴然这样,她莫名的就感到心慌。

秋夜的风有些寒气,此时从走廊中吹来的冷风呼呼往里灌着,尤念将身体蜷缩成一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裴然后背抵在门边微微仰头,良久后,他半闭着眸子不含情绪问道:“如果……我刚刚没有进来的话,你会跟着他离开吗?”

【如果……我没有在这里截住你,你是不是真的要离开我?】

【是。】

记忆开始在喧嚣,此刻他问出的问题,像极了他当年在围追尤念时说出的话。

那时的尤念怯弱又胆大,她提着行李箱明明身体抖得厉害,却很是倔强的抬头直视他,红着眼眶一字一句道:“我为什么不能离开你?”

“裴然,我从来就不是你的。”

不是,他的吗?

冷风呼啸着吹过,裴然垂下目光又转了转手上的婚戒。修长的五指合上又张开,几次反复之后,他无声的笑了,眸光比夜色还凉。

他似乎是感觉到了尤念的冷意,终于关门走了进来。

随着房门的闭阖,昏暗的房间中就只剩下他们二人,尤念裹紧被子,喃喃着说道:“我失忆了,我现在不认识他的。”

“可他不是向你介绍了他自己吗?”

裴然缓步走到病床前,他微俯下身子去摸尤念的小脸,温柔的说道:“他给你的第一印象,一定比我带给你的好吧?”

裴然的指尖凉的像冰,尤念温热的脸颊被他这么一碰,很快就凉了。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没有因裴然的温和语气而放松警惕。

这算是什么?温柔中的利刃吗?

尤念不是傻子,知道自己此刻绝不能接他这话,于是她大着胆子将手覆在了他的掌上,轻声解释道:“他看起来的确是个好人,从他的语气中我也听得出我们二人以前很亲近,可你不才是我老公吗?”

裴然睫毛颤了一下,抬眸看向尤念。

尤念眸光清澈的与他对上,“虽然我失忆了,但我知道夫妻之间意味着什么。”

所以就算裴然没有出现,尤念也绝不敢跟着裴楚走。

裴然行事虽然霸道变态些,但两人好歹还有一层夫妻的身份,什么都可以假,但夫妻身份假不了。而裴楚不一样,他说了再多也只告诉尤念一个信息,那就是他们二人曾经很亲近,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可亲近有什么用呢?

他说的再真给尤念的感觉再好尤念也不记得过去的事了,她不能只听他的一面之词,所以绝不敢随意跟着这个人离开。

失忆的人都极度没有安全感,有夫妻身份的裴然她尚且不能全部信任,何况是裴楚。

“你真的,不会跟他走?”

尤念的答案似乎是裴然意料之外的,见她又很肯定的点了点头后,他周身的阴冷骤散,忽然就俯身抱住了她。

差一点,就差一点了……

裴然怀抱着她身体绷紧,他差一点就被黑暗吞噬,煎熬的内心因为得不到而满足,险些再一次将尤念拖入地狱。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能在尤念这里胜过裴楚。

要知道,从小到大间,尤念不论理由也不管对错,只要有选择的机会,她选裴楚一百次都不会选他裴然一次。他的恶魔形象已经在她心中扎了根,哪怕他此后为她付出的再多,她都选择视而不见。

“以后离他远点吧。”

裴然闭上眼眸,将自己曾经说过无数遍的话再重复一遍。“他不是个好人。”

尤念被他禁锢在怀中不安的扭动了一下,推了两下都没能推开身上的人,于是她索性放弃,将下巴抵在了他的肩膀上。

想起裴楚对她的别扭情绪,她抓了抓他的衣服,试探着开口道:“我和裴楚……到底是什么关系呀?”

裴然啧了一声,还是很不喜欢听到尤念提起这个名字。

微微撑起身体,深深望了眼身下白纸般的姑娘后,他眯了眯眸,似笑非笑的吐出几个字:“骗子与蠢货的关系。”

在裴然看来,这个关系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

因为有了裴楚的夜闯,裴然对尤念的照看变得十分密实。

那晚裴然非要强搂着她睡觉,这导致她的睡眠质量严重下降,第二天被护士喊起来时,她迷迷糊糊的十分不清醒。

从早上一直检查到下午,她跟着护士左跑右入,等到一切终于结束时,主治医师拿着病历夹走到裴然面前,恭喜道:“经过检查您夫人各项指标都很正常,如果您执意想带着她出院静养是没问题的,但还是要请个护工照看,注意她的精神状态,定期来医院做个检查。”

裴然拿过那些单子一一看着,这时正准备躺回床上补觉的尤念飞快转身,结结巴巴的看向裴然道:“什、什么出院?”

裴然将单子换了一张,侧眸对上尤念吃惊的小脸,他勾着嘴角道:“你不是说你不喜欢住在医院吗?乖,我带你回去养着。”

尤念不可置信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

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和裴然相处,她是巴不得想多在医院住上一段时间的。可如今裴楚的出现直接切断了她的道路,然而他已经在病房外安排了保镖啊。

尤念不明白,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如此着急的接自己到他眼皮子底下养伤。

“我们……是要回家吗?”尤念还存在着一丝期翼,“是、是和爷爷住在一起?”

裴然笑得莞尔,见尤念双眸圆睁微咬着唇瓣像只受惊的小仓鼠,微微按了按额角后,他伸手替她解开病号服,打破她最后一丝幻想:“放心吧,你只和我住。”

尤念:“……”

她哪里还敢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裴然:终于可以带老婆回家住了。

尤念:“……”我有点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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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可怕的老公(五)

尤念出院穿的衣服,是裴然亲自给她挑的。

简单的黑色毛衣裙上勾勒了几朵小花,既显瘦又修身,尤念看着喜欢,当她拿在手中准备换上时,才察觉自己病号服上的扣子已经被裴然解开了。此时他靠着她极近,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微微弯身正准备帮她把衣服脱下来。

“你、你干什么?!”

她实在太不小心了,慌乱下额头直接撞在了裴然的下巴上,耳边传来的一声轻嘶,搭在她肩膀上的手移开,裴然捂住下巴后退一步,眯眸看着她道:“我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帮你换衣服。”

他皮肤白皙,所以下巴被撞到后,上面很快就出现明显的红印子。

尤念不是故意的,她看着裴然下巴发红的位置张了张嘴想要道歉,但一想到他刚才的行为,她捂住胸口往后退了一步,小声道:“我不需要你换。”

不管失忆前的他们怎样亲密,但失忆后的尤念并不适应这种亲密,她坚持要让裴然回避自己换衣服,裴然头疼的按了按额角,声音冷冷淡淡的提醒她:“念念,我们是夫妻。”

别说是帮她换衣服了,身为夫妻的他们,曾经更亲密的行为也有过。

他坚持不肯出病房,抿唇半靠在落地窗上的姿态冷淡,尤念见他这样自然是不敢过去招惹的,她抱着衣服僵持在原地,一双眸子睁的圆圆的看着他。

尤念知道,她这样的行为或许在裴然眼里看着有些矫情,但失忆的她还无法将裴然完全代入自己丈夫的身份,对着这样的他脱衣换衣,尤念是真的有些别扭。

到底该怎么办呢?

正当尤念想要抱着衣服去卫生间换时,窗边的男人忽然动了。他只瞥了她一眼就转身看向了窗外,尤念愣了一愣,半响后才反应过来裴然的意思。

他这是……

见裴然背对着她一直没有再转身,尤念抖开手中的衣服赶紧去换。她没想到裴然这种唯我独尊的男人会忽然退让,匆忙间她将衣服穿得拧巴,生怕裴然会忽然回头。

“好了吗?”

身后声音窸窣,裴然闭了闭眼眸,脑海中全是她刚才委屈巴巴看着他的样子。

她那副样子,就像是犯了错还想继续胡闹撒娇的小奶猫,仗着软萌的外表有恃无恐,可爱而又不自知,让人实在气不起来,甚至还想更加骄纵她。

【尤念,但凡你对我示弱一点,我就不会这样欺负你。】

【想让我帮你吗?只要你求我……我什么都答应你。】

看到她这副样子,裴然忽然就被勾起了过往回忆,他眯眸望向窗外的蓝天,神色有些飘忽。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初高中的时候,是他欺负尤念最厉害的时期。

两人明明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可他却处处难为她刁难她,只要认识他的都知道他们两人的关系有多恶劣,甚至到了后来,全校都知道了。

只是这事儿是怎么闹到全校都知道的呢?

想到这里时,裴然眸底微垂,不由就抚上了自己的右脸。

那是在一节大合堂上的体育课上,尤念那班测试800米。裴然知道她体育一向不好,可那日她却‘超常发挥’,突破底线跑了个全班倒数第一,明明是很宽松的时间,然而等她到达终点时,秒表掐定,她硬是没达到及格线。

那天她似乎很虚弱,眼眶红红的心情也不太好,当她到达终点时直接跪倒在了地上,裴然从头看到尾,脸上表现出嫌弃她的样子但刚想走过去扶她时,裴楚和她身边的朋友先一步将她扶起,从他那个位置,刚好看到她双眸圆睁,极度委屈又很娇俏的神情。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如此磨人的样子,裴然的心当时就被狠撞了一下。

他可以很诚实的说他喜欢看到这样神情的尤念,可他却不喜欢看到她对别人做出这种神情。

出于少年时期的叛逆和乖戾,他有了一种自己的私有物被人触碰的烦躁感。在裴楚从她身边离开后,裴然冷眼孤零零坐在草坪上的尤念,没一会儿一只篮球飞速而过,直接砸在了她的脸上。

……球不是故意砸过去的,然而失手砸过去的人却是裴然。

于是别人的失手就真的是失手,而他的失手在尤念这里乃至他人眼中就成了故意为之,周围抽气声不断,裴然拍了拍校服上的褶皱缓缓走了过去,他知道尤念不会相信他所谓的失手,于是他也乐意去做一个懒得解释的‘恶人’。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离裴楚远点,听不懂我的话吗?”

“昨天让你放学来我班门口等我你为什么不等,觉得我这两天脾气好了?”

砸都砸了,裴然索性利用这次的失手,准备当成给尤念的教训。在他走到她面前弯身去捡篮球时,他看到她脸颊红了一大块,呼吸一凝,心中烦闷的同时他语气变得更差。

“尤念,但凡你对我示弱一点,我就不会这样欺负你。”

“能懂吗?”

少年的他骄傲又不肯低头,于是一番委婉求和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变了味道。

那天的他并不知道尤念刚刚在班中受了后桌男孩的恶作剧,他也不知道她是忍着生理期的痛经强撑着跑完了八百米。歪歪斜斜间一个篮球砸过,她侧倒在草坪上看着居高临下的裴然,又耳中嗡嗡的听完他那番威胁。

操场的天空很蓝,那节体育课大概是那一学期中合堂班级最多的一次。

裴然走到哪里都能招来一群人的目光,当他捡起篮球转身往回走时,他听到身后有动静传来,有人很轻很轻的喊了他一声:“……裴然。”

回头间,一个响亮的巴掌刮过,篮球在地上弹跳几下静止不动,或者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裴然听到尤念用了最温柔的声音喊了他的名字,却没想到她会用了最火烈的方式摧毁他的期盼。

“就这么想让我对你示弱吗?”

尤念爆发力惊人,她那一巴掌过去时指甲还刮到了裴然的脸颊,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红痕。

周围学生惊呼,俩人的举动很快引来体育老师的注意,最后他们二人被叫到了班主任办公室,一传十十传百,从学生到老师,一上午间全校都知道了高一B班那个娇娇小小的尤念打了A班的裴家小公子,裴然颜面扫地,尤念也因此出了大名。

很多人都传,尤念当众这一巴掌打的是裴然的骄傲,裴然自此之后一定饶不了她。还有人放言,不出半月,这名叫尤念的女生一定会被整的主动退学。

事实上,从进了办公室后两人气息就敛了下来,然而在各自罚了一千字检讨出来时,尤念还敢对着裴然挑衅道:“这就是我对你示弱的方式,裴然,你喜欢吗?”

裴然,像你这种人,我尤念永远也不会对你屈服。

“嘶……”仅仅是这么回想,裴然都险些压抑不住自己的暴戾。

他记得自己当时在听到尤念这样挑衅时,脸颊火辣辣的疼的还十分厉害,心燥郁气难发泄间,也就只有她还敢对自己这么张狂了……

裴然那时听到她这些话后想要掐死她的心都有了,不由自主的就抬起了手,然而狠戾的目光与她相对,他看到她明明怕的要死还站的笔直一动也不动,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完全不去想自己这小身板能不能承受的住他这大少爷发起脾气的怒火。

“滚。”

忍了又忍,内伤憋了又憋,最后裴然按住自己被刮伤的脸颊,也只是这么冷冷的吐出这么一个字。

再后来是尤念的朋友苏糖找上了他,他这才知道了体育课上的前因后果,他气尤念拿他撒气又气她什么事都喜欢自己硬抗,但得知她那位后桌自体育课后欺负她欺负的更加厉害,他还是没忍住去找了她。

“听说你那位后桌又是在你背后贴纸条又是从你衣服上泼墨水的,啧,你说他怎么对你这么热情呢?”

尤念理也没理,绕过他就走了。

“当初你打我的勇气去哪儿了?他那么欺负你你倒是打回去啊。”那时裴然脸颊上被她刮到的伤口还没好,他气她气的仍旧要死,于是嗤笑着讽刺她道:“尤念,你也就仗着我让着你罢了。家猫再野也野不过外面的,其实你就是怂逼一个,可真是丢我人。”

“想让我帮你吗?”

“只要你求我……”我什么都答应你。

就算不求我,我不小心砸了你一下而你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扯了我一耳光撒气,怎么说都抵消了,所以你好歹理我一下,给我个帮你收拾烂摊子的借口啊。

裴然这样叹息着想着时,满脑子都是她对着裴楚委屈又娇俏的模样。他那时做梦都没想过有朝一日尤念会对他撒娇示弱,更别说自他这话之后,尤念竟然还真的闷声和那后桌的男生打了起来。

男女力气悬殊,那天高一B班教室乱成了一团,裴然和朋友路过时,刚好就看到尤念夺过后桌男生的墨水瓶泼到他脸上,课本散落一地,暴怒的男生和她扭打在一起,周围吵吵嚷嚷间裴然的心凉了半截。

他自那日就明白,他或许这辈子,都等不到尤念的‘示弱’了。

“好了好了,我穿好了!”

一段回忆漫长而沉重,等到裴然重新回过神来时,耳边传来尤念娇软的声音,接着他感觉自己的袖子被人轻扯了一下,身侧有人讨好的说道:“欸,你可以转过来了。

嘁,还真是天意难测啊。

转过身对上笑得明亮干净的尤念,裴然深吸一口气,发狠的捏了把她的小脸蛋儿道,“这就是你所谓的穿好了?”

不等尤念回话,他就弯身去帮她整理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