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戚们都称赞他仗义,难怪能留在大城市做律师。

林知夏目送舅舅走远。

她靠在门边,心有所叹。

*

黄昏光影黯淡,城市华灯初上。

将近五点半时,哥哥回家了。

哥哥已经是初一的学生,穿着一套中学校服。他的身高超过一米八,比林知夏高了不少。林知夏喜欢他的名字——林泽秋,林泽秋,泽被秋日万物,似乎别有一番意境。

至于林泽秋本人……

林知夏和他的关系不太好。

林泽秋骑着自行车回到家门口。他把自行车扛进超市,锁在后方的仓库里。妈妈还在看店,爸爸做好了饭,喊来儿子和女儿。

饭菜摆在一张圆桌上,周围只有三把椅子。家里共有四口人,但总要留一个人出去看店。

客厅空间狭小,仅仅放置着一座沙发,一张圆桌,还有一台立在木柜上的电视。那电视是二十八寸的彩色电视,正面和侧面一样宽,接收信号的天线被拉得很长。

林知夏握着遥控器,换到了中央一套,安心等待《大风车》栏目的开播。

很快,电视机里传出一阵音乐。林知夏站起身,清唱《大风车》的主题曲:“大风车吱呀吱哟哟地转,这里的风景呀真好看,天好看,地好看……还有一群快乐的小伙伴!”

林泽秋深吸一口气:“吵死了!林知夏!你能不能安静吃饭?不能就滚外面去。”

爸爸一筷子敲在林泽秋头上:“你怎么跟妹妹说话的呢?有你这么做哥哥的吗,凶神恶煞的?她是你妹妹还是你仇人啊?”

林泽秋恶狠狠夹菜,塞进林知夏的碗里:“对不起!”他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向妹妹道歉。

林知夏展颜一笑:“没关系!哥哥别生气!”随即又说:“凭你的道德素养,能和我说出对不起三个字就是你为人处世的上限了!”

爸爸一巴掌将筷子拍在了桌上:“林知夏!”

他教训道:“林知夏!你对你哥哥说这么刻薄的话?你是爸爸妈妈的女儿吗?谁家的女孩子像你这样,一点亏都不能吃?”

“我为什么要吃亏!”林知夏骂道,“我又不是傻子!林泽秋才是傻子!”

林泽秋摔碗道:“我不吃了!”

“林泽秋!你吓唬谁呢?”爸爸怒火直冒,“饿你三天,癞蛤.蟆都吃!你现在跟我耍脾气,等会儿你妈来了,谁都救不了你!”

提到“妈妈”,林泽秋有点害怕。他勉强恢复了镇静,从盘子里夹起菠菜,盖到自己碗里的米饭上。

林泽秋低下头吃饭,鼻梁高挺,眉眼深邃,即便他才十二岁,也能看出他长大后必然是个帅哥。

再看林知夏,她也有极其精致的五官,十足十的美人胚子,再过十年,她必然是个很漂亮的姑娘。

老天爷赐给林家这样一对宝贵的儿女,两个孩子都继承了林家的优良基因,他们的学习成绩都非常好——尤其林知夏,早已不能用一个单纯的“好”字来形容……

林知夏的爸爸忽然觉得,他是不是对生活奢求太多了呢?是不是有点太不知足了呢?是不是对孩子们太严厉了呢?他的怒火逐渐消退。他宛如慈父一般闪耀着光辉,温和地劝告道:“林知夏,林泽秋,你们是亲兄妹。亲兄妹之间要相互帮助,不要老是相互埋怨。听爸爸的话,好不好?”

林知夏叼着一块鸡腿,连连应好。

林泽秋也说:“行吧。”

爸爸十分满意。他重新端起饭碗,关切道:“夏夏,今天在学校,有什么新的收获吗?”

“有的,”林知夏咀嚼完毕,一边看动画片,一边叙述道,“今天我在学校思考了量子蒙特卡洛方法。传统的蒙特卡洛算法在计算波色子和费米子概率分布时带来的算力消耗很大,而量子蒙特卡洛不能积分。你们知道波色爱因斯坦凝聚态吗?我的意思是,当粒子被分为波色子和费米子,玻色子原子会在接近绝对零度的环境中呈现出气态和超流性的状态[1]……”

“求求你住口吧。”林泽秋打断道。

林知夏微微低头。

白炽灯的光芒明亮,林泽秋握紧筷子,看着妹妹:“你一天到晚,总说这些,在学校里会没有朋友。”

“我没有和别人讲,”林知夏辩解道,“我在学校里,只和我的同桌讲。”

“你有同桌了?”爸爸和哥哥异口同声地询问道。

哥哥一脸的不可置信,爸爸一脸的喜不自胜。

林知夏刚上小学时,经常和她当时的同桌说一些“奇怪的话”,男生女生都被她弄哭过。班主任问起林知夏的历任同桌:林知夏究竟和你们说了什么?

没有一个孩子能够表述清楚。

甚至,他们都出现了相同的症状——双眼呆滞,魂不守舍,讲话磕磕绊绊,嘴中蹦出的词语全是“银河系坍缩”、“本我自我与超我”、“德布罗意假说”……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

班主任吴老师对林知夏说:“林知夏呀,你看过很多书吗?阅读是好事,但你不能影响别人啊,对不对?你是好孩子,老师不批评你,老师希望你能一直进步,给同学们带来积极的作用,好吗?”

于是,从小学二年级开始,林知夏就没有同桌了。

她学会了在班级里表现得像个正常人。

可是,现在,江逾白又成了她的新同桌。

林知夏开开心心地告诉爸爸和哥哥:“我的新同桌,他叫江逾白,他人很好!江逾白是我的好朋友。他喜欢听我讲物理,每天都让我和他多讲几遍。”

林泽秋质疑道:“他听得懂你的话?”

林知夏十分确定:“他连一句都听不懂。”

“那他还让你跟他讲物理,”林泽秋感慨道,“他小小年纪,对自己真狠啊。”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引用:

[1] Arora, C. P. Thermodynamics. Tata McGraw-Hill. 2001: 43. ISBN 0-07-4620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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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集预告:【超过林知夏!江逾白静心准备的竞争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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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means聚类算法

林知夏的家境,完全不是江逾白想象中的样子。

江逾白曾经认为,林知夏也住在一座庄园里,每天都有很多家庭教师辅导她。然而,根据江逾白亲眼所见,林知夏出生于一个普普通通的地方。林知夏的父母并不纵容溺爱她——她想吃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都被她妈妈无情的拒绝了。

江逾白的父母也限制他的零食。思及此,江逾白对林知夏又有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怜悯。

江逾白家里的厨师擅长制作中式糕点。近几日,园林里的桂树开花了,厨师们采摘新鲜的花朵,制作出一笼屉的“水晶桂花糕”,主要用料包括东北特级大米、海南椰子油、甘肃天水蜂蜜。这些糕点香软弹滑,糯而不腻,值得一品。

这天早晨,江逾白上学之前,找来一只干净的饭盒,偷偷装了十几块桂花糕,带到学校里给林知夏吃。

早读课刚刚结束,江逾白就把饭盒摆在林知夏的面前。

林知夏很疑惑:“这是什么呀?”

“桂花糕,”江逾白故作淡然,“甜的。”

林知夏打开饭盒,顿时香气四溢。她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糕点,忍不住问:“你在哪里买的?”

“市面上买不到,”江逾白诚实地介绍,“这是我家厨师亲手做的……”

他还没说完,坐在他前排的周步峰猛地一回头,抓起两块糕点就往自己嘴里塞。周步峰一边趁火打劫,一边高声赞叹:“我靠!这个好好吃……好吃得我要噎死了!大家都快来尝尝鲜……四年级一班的弟兄们!”

周步峰的同桌是个女孩子,名叫甘姝丽。甘姝丽一直都是文文静静不爱讲话的内向女生,她还在课桌上用涂改液划出一条“三八线”,阻止周步峰与自己接触。平常,周步峰和她说话,她从来不理。

而现在,班上走过来几个同学,都要品尝江逾白带来的桂花糕。

甘姝丽今天没吃早餐。她忍不住伸出手,也从饭盒里抓了一块,响应周步峰的号召。

十七块桂花糕,转眼就被大家瓜分。

林知夏连一口都没尝到。

江逾白感到不解。他询问林知夏:“你为什么看着他们抢?”

林知夏说:“周步峰碰到了,我就不想吃了。”

江逾白又问:“我和周步峰打一架,同学们会告老师吗?”

“告了也没用,”林知夏平静地叙述,“因为老师一定会帮你的。不过我还是觉得,你不应该和他打架……打架不能解决问题。你今天打了他,他就会一直记得。”

江逾白努力压制自己的怒火。他把饭盒扔进了垃圾桶,坐回原位,又用一张纸巾擦拭林知夏的课桌,这时周步峰扭过头来笑话他:“江逾白,你是林知夏的跟屁虫,嘿嘿。”

江逾白缄口不言。

周步峰推动了江逾白的文具盒:“江屁虫,江屁虫,嘻嘻。”

江逾白调整呼吸。他脸颊微微发红,眼神变得冷峻严肃。

周步峰察觉到非同寻常的氛围,偏生嘴巴忍不住挑拨:“你是怪胎的同桌,怪屁虫!哈哈。”

江逾白很反感别人用“怪胎”形容林知夏。他拽着周步峰的衣领一把将他从座位上提了起来。铅笔、橡皮、文具盒、修正带洒落一地,附近的桌椅横七歪八。周步峰面色一凛,反扣江逾白的手腕狠狠往后扯。周步峰的鼻腔内部挤出愤怒的闷声:“你搞什么啊!”

江逾白一手扭向前,成功甩开了周步峰。课桌拼出的走廊里,江逾白后退一步,猛然抬腿,膝盖快要撞上周步峰的腹部。

周步峰立刻瘫倒,躲过这一击,但他的左腿被江逾白踩了一脚。

恰好这个时候,数学老师进门了。

数学老师姓钱,年纪大概四十岁出头,她是一位获得认证的“小学高级教师”。钱老师总是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透过反光的镜片去观察全班同学。

钱老师平常说话细声细气,今天刚一进门,她沉声发火道:“角落里谁在打架?你们是四年级的学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能打起来?都给我滚去班主任的办公室!班主任让你们回来,你们再回来,谁也别进我的教室,就站在走廊上!让全年级看看!谁还敢打架!”

她话音落后,周步峰麻溜地跑出了教室。

江逾白仍然站在原地。

他从没被老师骂过。他暂时反应不过来。

宽敞整洁的教室里,钱老师放下直尺和圆规,两手扶在讲台上,意有所指地批评道:“有些同学,我为了给你留面子,我就不指名道姓了。但是,你知道我说的是谁……我告诉你,你不要以为自己家里条件好,有点钱,有点资本,你就能在我们的学校里为非作歹,作威作福!做学生前,你要先学会做人!我不管你是从新加坡还是从新几内亚回国,只要你在班级里使用暴力,找人打架,你就是错了!我告诉你,哎,你懂不懂?你们才几岁啊,遇到点事情,只能用拳头解决问题?你没学过数学吗?不懂得逻辑思考吗?别在读书的地方打架!我警告你啊!我见一次批评一次!你去校长那告我的状也没用!我教书二十多年了,我不教只会打架的学生!”

钱老师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

江逾白的脸上火辣辣,直烧得慌,像是被人扇了一耳光。尤其那一句“别在读书的地方打架”,听得他心里羞愧到了极点。

他一声不吭地走出教室,走向班主任的办公室。

林知夏怔然望着他的背影。

这一节课,过得十分漫长。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铃响,林知夏第一个冲出教室。她看到江逾白和周步峰都在走廊上罚站,这两人之间相隔的距离足有四米长。

“江逾白?”林知夏喊他。

但他没理她。

林知夏轻声念道:“小江总。”

江逾白扶着不锈钢护栏:“别叫我小江总。”

“你在想什么?”林知夏站在他的身边问道。

“我知道周步峰打不过我,”江逾白坦然承认,“我想打到他痛哭流涕。”

周步峰听见江逾白的话,双腿一纵,跑得更远。走廊上的同学渐渐多了起来,他们的鞋底摩擦塑胶地板,发出此起彼伏的“呲——溜”声响。

江逾白转身,看着众多同学,改口道:“但是,我学武术……不是为了殴打同学。”

“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啦,”林知夏应道,“你抬腿去撞击周步峰的时候,我预计你的冲量会很强,那不是闹着玩的。我也被吓到了。”

江逾白不耻上问:“什么是冲量?”

“一个描述力在时间上累计作用的矢量。”林知夏言简意赅地解释。

江逾白站姿笔直,频频点头。

“你听懂了吗?”林知夏明知故问。

“没有。”江逾白诚实道。

林知夏毫不气馁,很有耐心地告诉他:“人生呢,就像一种K-means聚类算法。我们一开始都随机选择了参考点,不知道自己站在什么地方。后来观测的数据发生变化,我们的参考点也开始更新了。我们处在不同的参考点上,观测相同的事物,就会得到不一样的结论。人都是在不断成长、不断调整参考点的……就像你在这堂课之前觉得男生打架没什么,这堂课之后,你动手前,可能也会想一想了。”

江逾白和她对视:“K-means聚类算法。谢谢,我学会了。”

林知夏笑得很甜:“数学能让人感到快乐,也能让我们思考人生。”

*

作为班级的语文课代表,这堂课的课间,林知夏要去老师的办公室抱一沓作业本。她开开心心走到办公室的门口。房门半掩,班主任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班主任笑着说:“钱老师啊,你消消气,江逾白他爸爸是我们省的纳税大户,他们的集团一年贡献蛮多GDP,还能吸引外资。校长告诉我,江逾白他们家,在北京上头都有人。你别跟他计较了,他还是个孩子嘛,平常很懂礼貌的。”

钱老师回答:“我不是跟他计较。我刚进教室,看到他把周步峰打倒了,一脚踩在人家的腿上……这不是欺负同学吗?”

“哎,周步峰这孩子经常在咱们班上惹事,”班主任为江逾白辩护道,“周步峰他爸妈在上海工作。他是爷爷奶奶在带,他偷东西不是一天两天了。”

钱老师有些惊讶:“他偷东西?”

班主任描述道:“去年,你的办公室在对面嘛,没跟我一起。那会儿咱班上同学来找我告状,你没听见。周步峰偷过班长的零花钱,偷过甘姝丽的钢笔……他管不住自己。我讲也讲了,劝也劝了,没用。”

钱老师叹气:“现在的小孩哦,真不得了。”

班主任又说:“江逾白还好。他很有家教的。”

班主任对一个学生的维护,被林知夏总结为“薛定谔的维护”。

所谓“薛定谔的状态”,也是引用自《量子力学》,代指一个状态似是似非,既是这样,又不是这样。

林知夏陷入了自己的思考中。

回到座位上时,林知夏喊道:“江逾白。”

“什么事?”江逾白应道。

林知夏拨开桌上的文具和书籍,很诚恳地对江逾白倾诉:“班上只有你愿意听我讲数学和物理,虽然你总是听不懂我的话……”

江逾白总是摆出认真的态度,聆听林知夏的种种思考,但她好像早就知道他根本听不懂了。他浑身僵硬地坐直,苍白地辩解道:“我会逐渐听懂。”

林知夏却说:“那时候,我肯定小学毕业了 !可能再也见不到你。”

数学笔记本快被江逾白翻烂了。他握着一只派克笔,谨慎地接话:“再也见不到?”

“对呀,”林知夏态度诚恳,“趁着我们现在做同桌,我想正式邀请你做我的人类观察对象。我一直想弄明白……普通人是怎么思考的。比如你看到希尔伯特空间的相关问题,第一反应是什么?你会头痛吗,会胆怯吗?哈哈哈哈哈哈哈。”

几分钟之前,江逾白还因为林知夏的安慰而深深感动。现在,他只想一拳锤醒自己,睁大双眼看看林知夏!她还是老样子!

江逾白沉着冷静地询问:“为什么选择我作为你的人类观察对象?”

林知夏特别诚实:“我听班主任说,你家是我们省的纳税大户,一年贡献好多GDP,你家里还有外资企业。你的见识,一定比别人更广阔。我研究你一个,等于一次性研究了许多人。”

江逾白思忖片刻,忍辱负重地答应她:“好。”

“谢谢!”林知夏心花怒放。

她轻声说:“江逾白,你真是我的好朋友。”

江逾白没作声。

这节课后,丁岩来找江逾白玩。

窗边的天光洒在纸页上,丁岩清楚地看见,林知夏在一张草稿纸上写下“对于普通人类的思维模式的初步研究综述”一行大字。

然后,林知夏另起一行,写了“摘要”,再点出两个冒号。

林知夏郑重地记录:本文通过观察作者的同桌——江逾白同学,进一步探索普通人类的思维模式和思维局限性……

丁岩吃了一惊。

他双手揣进裤兜,把江逾白叫出了教室。

刚一走到门外,丁岩就问:“江逾白,这你都能忍?你去找吴老师,换个座位吧?”

江逾白摇头:“我有作战计划,先让她尝点甜头,放松警惕。”

丁岩不是很懂:“你想对她好?”

“不!”江逾白否认道,“我把她当成了竞争对手。”

丁岩神色迷惘:“你觉得自己能竞争过她?我听人讲,她背书只要看一遍。我背课文三十分钟,她背课文三秒钟。”

她背课文三秒钟。

是的,对手实力很强。

江逾白微微握拳。他不会放弃。他将在丁岩、林知夏的面前证明自己,远远地超过林知夏,把她狠狠地甩在背后,找回那一颗被她踩碎的自尊心。

他说:“林知夏的生日快到了。”

丁岩一脸紧张:“你要干啥?”

江逾白站在一根柱子的后面,交错的光线投到他的身上,照得他整张脸半明半暗。

他就像香港电影《古惑仔》里最帅的劫匪,背负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沉重:“我会送她一份礼物。”

丁岩打了个寒颤。

作者有话要说:小江总:这该死的胜负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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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集预告【惊讶!收到江逾白的生日礼物!林知夏第一次落泪大哭!】

哈哈哈哈哈哈哈让我们猜猜小江总会有什么操作,大家的评论我基本都看了,你们都好可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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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弦理论

林知夏的九岁生日在2004年9月24号这一天。

江逾白牢牢记住了这个日期。

此前,江逾白已经有了一位新的家庭教师——这名老师毕业于本省最好的大学。这所大学在全国排名前五,它的数学科学学院更是位列全国前三。

江逾白询问新老师:“你研究过物理吗?”

老师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我高中读了竞赛班。我参加过数学和物理竞赛。”

“很好,”江逾白点头,表示赞许,“请你给我推荐一本最难的物理竞赛习题册。一定要最难的、最新出版的,不要普通难度。”

老师质疑道:“高中竞赛水平?你恐怕读不通……你买来做什么?”

江逾白握着钢笔,在纸页上轻轻一点:“我需要一本,最新出版的史上最难的物理竞赛习题册。”他刻意模仿了父亲说话的语气:“很抱歉,涉及个人隐私,我无法详细回答你的疑问。”

老师满心都是困惑。但他毕竟是一位富有职业素养的数学家庭教师。很快,他向江逾白推荐了《国际青年物理学家竞赛》、《美国普林斯顿大学物理竞赛》、《英国物理挑战赛》、《加拿大滑铁卢牛顿物理竞赛》以及《中国物理奥林匹克》等等一系列优秀的物理习题丛书。

这些名字,听起来,就很难的样子!江逾白打起精神,奋笔疾书。

他看着自己列出的一串书单,预感林知夏即将泪眼汪汪、知难而退。

2004年9月24号当天,江逾白背着书包,拎起一个厚重的手提袋。

他成功地收集到了所有习题汇总——中文英文一应俱全。而且,江逾白还花费一整晚的时间,把所有书册的答案都撕了。

是的,他撕掉了答案。

他知道这是一种不道德、不体面、不正直的行为。他的良心备受拷问。

最终,还是他的胜负欲稍微占据了上风。

9月24日早晨7点17分,江逾白背负着沉重的行囊,缓缓踏进四年级(一)班的教室。他的神情看起来和平日里没有丝毫不同。但他的内心已经涌起了滔天骇浪,正在汹涌澎湃、翻江倒海。

他猜测,林知夏可能会哭。

他摆放习题册的动作变得迟疑。

她要是哭了,他该怎么办?

他不能惹哭同桌,更不能过于残忍。他应该做一个好人,长大以后,才是一个好的男子汉。

江逾白侧目看了一眼林知夏。

林知夏的脸颊白里透红,清冽晨光照得她眼中有星河。她摊开笔记本,正在撰写《人类观察日记》。

林知夏写道:2004年9月24号,今天的我也会继续积累素材。我的同桌江逾白最近还在苦苦钻研复数理论。他并没有真正理解复数空间的向量意义。他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把数学工具应用到实际理论上。昨天我向江逾白描述了我对超弦理论的理解,我发现江逾白对著名的广义相对论也一无所知……

“一无所知”四个大字,刺痛了江逾白的双眼。

收起你的怜悯。江逾白告诫自己。对敌人的怜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他握紧双拳,下定决心,用一种来自地狱般的冷酷声音喊道:“林知夏。”

林知夏写字飞快,下笔如有神。她随口问:“怎么了?”

江逾白在桌上倒空了手提袋。

《中国物理奥林匹克》、《国际青年物理学家竞赛》、《美国普林斯顿大学物理竞赛》、《英国物理挑战赛》等等史上最难的国际物理竞赛选题,就在这一刹那间,完整地呈现在林知夏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