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十二位玩家里,季伯涵的游戏经验最丰富。季伯涵和袁薇统一战线,这让袁薇觉得自己稳操胜券。她露出了一种志在必得的笑容。

班长继续主持道:“预言家请闭眼,女巫请睁眼。昨晚有人死了,女巫,你有一次救人的机会,也有一次杀人的机会。”

季伯涵的女朋友刚好抽到了女巫卡牌。她点了一下头,当场救活了谭千澈。

班长举高了羊肉串。他一边咀嚼美味的羊肉,一边朗声说:“天亮了,昨晚没有死人,现在开始竞选警长。普通玩家的投票系数是1,警长的投票系数是1.5……有人要竞选警长吗?”

季伯涵、季伯涵的女友、谭千澈、江逾白、冯缘、袁薇等人全部举起了手。

而林知夏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美滋滋地吃着烤鸡翅。她略微抬起头,对上了季伯涵的审视目光。她眨了一下眼睛,表现得懵懂无知、人畜无害。

按照号码牌的顺序,季伯涵是第一位发言人。

季伯涵眉头一皱,严肃地说:“我是预言家。昨晚上,我查了林知夏,她就是一头狼。今晚我查七号和八号玩家,七号要是个好人,警长的位置给他。”

七号玩家,正是杨术文学长。

林知夏被季伯涵一口咬死了狼人身份,而杨术文也被列入了怀疑名单。

林知夏心中警铃大作,不由得暗想:季伯涵果然是个资深玩家。他为什么能看穿我的掩饰?面部表情出卖了我吗?

林知夏有了诸多盘算,仍然没停止吃鸡腿。烤鸡腿实在太好吃了,让她想起了妈妈做的红烧鸡腿。她咬下一小块鸡肉,似乎并没有被季伯涵影响。

接下来,轮到谭千澈开口。

谭千澈略作思索,说道:“我是新手啊,第一次玩这个游戏,从纳什均衡的角度想,一头狼竞选警长的收益更大。狼群肯定要把他们的同伙选成警长。如果林知夏是一头狼,林知夏为什么没来参加竞选?林知夏的数学和口才都不错吧,她来参加竞选,赢面更大。”

谭千澈越分析,越觉得自己的话有道理。

为了掩护真正的预言家,谭千澈顺便撒了个谎:“各位,我才是预言家,昨晚我查了十号,十号是一个好人身份,很可能是女巫……对了,昨晚还死了一个人,死掉的那个大概率是一个狼人。狼人开局自杀,让女巫不能再救人。狼人啊,你们这一招,太阴毒了。”

他说到此处,冯缘嘴角一抽。

谭千澈的感官十分敏锐。他捕捉到了冯缘的面部表情变化。他马上说:“冯缘,你的脸动了,你紧张吗?我怀疑你是一匹狼。你是数学系的学生,学过博弈论,肯定知道狼群里出一个警长,能让你们获胜的概率增大。你来竞选警长了,嫌疑太大了,我建议大家第一局就把你投出去。”

冯缘的呼吸快要停滞。

她没料到谭千澈的眼光如此毒辣。

她这匹狼,很可能活不过第一局。

谭千澈的发言结束。他勾唇一笑,信心满满。

这时候,江逾白装出一副公平公正的样子,声调平稳地推测道:“一号玩家季伯涵不是预言家。季伯涵说过,他玩了很多次狼人杀。他还说,预言家查验一个人,应该给出理由。刚才你们听见了,季伯涵只讲了两句话,他的怀疑对象都没有参加警长竞选……”

江逾白的矛头直指季伯涵。

季伯涵临危不变,安静地靠在椅背上。

江逾白看着季伯涵,分外从容道:“你不讲理由,认定七号能接你的班,四号是狼人,你被狼群选中来做警长吗?狼群能看出谁是好人,谁是坏人,我建议真正的预言家今晚检验你的身份。”

随后,江逾白又分析了谭千澈的言论。他表示,谭千澈和冯缘的立场都值得怀疑。最后,他自称是一名猎人。如果预言家不查季伯涵,江逾白就会在死后带走季伯涵。

江逾白逻辑清晰,有条有理。

他还和冯缘划清了界限。

季伯涵的女朋友认为,江逾白和谭千澈都不是好人。

季伯涵的女朋友开口第一句就是:“江逾白的逻辑盘得太顺了,谭千澈和江逾白为什么都要针对季伯涵?”她话中一顿,才说:“昨晚有人死了……”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谭千澈。

林知夏注意到了她的眼神。

林知夏吃完鸡翅,抽了一张餐巾纸擦手。在她擦手的时候,冯缘也发表了一番宣言。冯缘的表现中规中矩,既不像好人,也不像狼人。

在冯缘之后,袁薇作为最后一名竞选警长的玩家,慷慨陈词道:“季伯涵是好人,他的女朋友也是好人。不骗你们,我真是预言家,我昨晚查了季伯涵……”

袁薇讲了许多话。她认为,谭千澈和冯缘二人串通的嫌疑最大。她还怀疑,昨晚死而复生的人,正是谭千澈。谭千澈和冯缘很可能是普通狼,谭千澈自称是预言家,献祭一名狼队友,坐实自己的假身份。

袁薇再三强调,今天晚上,守卫一定要保护她,她会验一下谭千澈。

这一轮竞选结束之后,众人投票。

出乎袁薇的意料之外,谭千澈竟然高票当选,成为警长。

袁薇彻底懵了。

冯缘却露出喜悦的笑容。

然后,冯缘毫无迟疑,当场自爆:“我是狼王!我要自杀,我要带走她!”

冯缘伸出食指,指向了季伯涵的女友。

狼王自爆,等于自动退赛。

狼王退赛之前,可以咬死任意一个玩家。

季伯涵的女友被迫退场。

好人阵营不幸损失了一名女巫。

冯缘在没有跟任何一匹狼队友商量的情况下,选择自爆的方式退出赛局。她杀掉了女巫,这意味着,她的三名狼队友必须尽快找出真正的预言家、猎人和守卫。

场上的局势变得紧张起来,班长沉声发话道:“警长竞选结束,第二个夜晚来临了。”

这一轮杀人游戏中,林知夏毫无犹豫地指向袁薇。

杨术文想拦住林知夏。他使劲地摇了摇头,悄无声息地比划手势——今天晚上,袁薇会被守卫保护,狼人们咬不死袁薇。

江逾白稍显迟疑。他握紧左手,没有表态。

班长催促道:“你们还有十秒钟的商量时间。”

林知夏一把抓住江逾白的手腕。她和他对视了三秒,他就听从了她的意见。狼队只剩下三名成员,林知夏和江逾白达成一致,杨术文反对无效,因此,狼群开始进攻袁薇。

游戏里的这一夜,冷漠而多疑的守卫者选择了保护他自己。

寒冷的秋风中,班长略带叹息地发布公告:“哎,袁薇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7:00,我会加更,请大家再回来重新刷新一下本章内容,我会把狼人杀的内容补全!相当于给大家打一个对折。今晚7:00不见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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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红包照常发放,感谢

☆、自卑与超越

杨术文幽幽地说:“林知夏的演技太高明了 , 没有紧张感……”

杨术文仔细回忆林知夏的优点,暗叹自己先前太过鲁莽, 明里暗里都要与她比较, 与她分出个孰优孰劣。但她怎么会输呢?她不止头脑好, 运气也好。

杨术文沉浸在忧思之中,倒像是刚刚输掉了一场比赛。他站在院中的一棵榕树下, 单手负后, 走了几步, 又想起前些天见过的几位本科生——那都是一个赛一个的厉害。他恍惚间想不通谷立凯教授当初看上了他哪一点,才把他收做徒弟?

难道是, 看上了他的天真单纯?

还是他的大智若愚?

倘若他鼓足勇气, 告诉老师,他没有“大智”,只有“愚”, 他会不会被赶出物理系?

想到这里, 杨术文蓦地停步, 身形顿住,望向远方。

他的背后,传来一个声音:“杨学长。”

他扭过头,见到了江逾白。

江逾白似乎是有备而来。他直奔主题:“我理解你。”

杨术文狐疑地看着他。

江逾白像个过来人一样,沧桑而老练地说道:“我曾经付出努力,得不到回报,被有天赋的人碾压。我没了自信,早晨不敢起床, 不敢去学校上学……”

“你这是干嘛?”杨术文打断了江逾白的话。

江逾白身量笔挺,站在杨术文的面前,彬彬有礼地问:“我能和你聊一聊吗?”

杨术文记得林知夏说过,江逾白是她最好的朋友。江逾白和林知夏在狼人杀游戏里组队,他们彼此信任,心有灵犀——这一切现象都足以说明,江逾白能跟林知夏友好相处,哪怕他只是一名高二的普通学生。

水岸边有一块表面平滑的岩石,杨术文掀开风衣的下摆,端端正正坐在石头上,没有显露他的愁绪和心虚。他说:“好,咱们聊聊吧,你坐。”

江逾白视线一扫,发现那块石头上有鸟屎。

江逾白经常营造一种“无所畏惧”的人设,但他其实很排斥脏东西。他缓缓后退一步,才说:“石头不干净。”

杨术文稍微瞥了一眼,丝毫不在意:“几坨鸟屎?风干了,沾不到衣服上,你坐吧。你想说什么?”

江逾白坚持站在原地。他言简意赅地说:“这个世界上,有人少年得志,有人大器晚成。”

“哎,你蛮好的。”杨术文察觉到江逾白的用心。他双手搭住膝盖,搓了两下,忍不住倾诉道:“林知夏是你朋友吧?她给了我蛮多压力。物理学院和数学学院天才扎堆,可她才十四岁。”

或许是因为江逾白看起来很可靠,又和杨术文的日常生活毫无交集,杨术文大胆地讲出心里话:“我待在实验室,没日没夜地熬啊,熬啊,科研没进展,没成果。”

江逾白换了个角度鼓励他:“林知夏和我提过你,她说你做事非常专心,理论也很扎实。”

杨术文摆了摆手:“我和谭千澈合作论文,他把我那部分的工作提前做掉,我还是弄不出来。我的实验数据太难看。林知夏的实验数据呢?好到像是假的……我没说她造假,我就是打个比方。她有天赋和运气,我造假都不敢那么造。”

讲到此处,杨术文抬起头,与江逾白对视:“你是她的好朋友,你有没有嫉妒过她?”

江逾白诚实地说:“不是嫉妒,更多的是羡慕。”

“羡慕?”杨术文质疑他的用词。

江逾白立场坚定:“后来我看开了。我没有天赋,但我有时间,和自己的人生。我以前犯了个错,错在用我掌握知识的深度和广度来衡量成败……”

“哎,你这句话是从哪一本书里摘来的吗?”杨术文突然问道。

“那是我自己的话,”江逾白的语气变得更随和,“你要是想看书,我推荐心理学家阿德勒的《自卑与超越》,这本书我当年看了两遍。”

江逾白说的“当年”,指的是五年前,他年仅九岁的时候。

杨术文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杨术文挺直腰杆,又问:“书上写了什么?”

岸边忽有一阵凉风吹过,林知夏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那本书挺有名的,阿德勒是‘个体心理学’的创始人。他觉得,先天遗传和后天经历都不能决定你的命运,只有你的思想可以束缚你,学长。”

杨术文没有回头。他站起身,面带微笑:“好,谢谢你们啊。”

说完,他掉头就走,步子迈得飞快。

林知夏遥望他的背影,念起江逾白的名字:“江逾白,你也看过《自卑与超越》吗?你会自卑吗?”

林知夏的问题,直击江逾白的内心。江逾白转过身,面朝水库,改口说:“我记不太清。”

林知夏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她这个举动做得豪迈万丈,像是在和他比拼江湖义气。她还说:“我好久没写过《人类观察日记》了。”

江逾白问她:“你周围没有合适的观察对象?”

林知夏摇头。她轻声如自言自语:“小时候,我知道我和别人不一样。现在,我好像渐渐能明白一部分人的思考方式,我长大了。”

林知夏这样说话时,颇有智者的风范。但她随后就原地一蹦,绕着江逾白转了一圈:“可我还是想继续观察你,主要是从生物学、哲学和心理学的角度进行观察——你为什么会脸红?为什么有时候不敢看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好有意思。”

江逾白双手揣进衣服口袋,突然很想跟上杨术文的脚步。

林知夏站上一块石头,试图平视江逾白的双眼。

江逾白踩住另一块石头,问她:“你现在多高?”

“一米六三。”林知夏回答。

江逾白如实说:“我一米八一。”

林知夏不服输地踮起脚尖。鞋底的石头一滑,她往前栽倒,幸好江逾白扶住了她。他们之间的距离更近了,江逾白还低头对她说:“《人类观察日记》,随便你写多少。我从九岁起,做了你的观察对象,我也想知道,这些年我有什么长进……你会继续在北京读博吗?再过几年,如果我们分开了,我会按时给你打电话,为你的《人类观察日记》提供素材。”

林知夏搭着他的手臂。柳树的长枝在近旁拂动,眉形的柳叶飘游于秋风中,叶片与他擦身而过,她的指尖收紧,拢着他的衣袖,胡乱地点了一下头。

*

秋游活动之后,林知夏的大部分同学都把重心放到了学习上。

数学学院的期末考试向来恐怖,历年来摧残了无数学渣的青春。到了大一上学期的十二月份,无形的竞争压力笼罩了一批同学,不少学生开始早出晚归地泡在图书馆,甚至有人制定了精确到每一分钟的作息表,从每天早上六点一直排到晚上十二点。

而林知夏依然故我。

晚上十点,她就要爬床睡觉。

室友冯缘和她差不多。冯缘作为林知夏的上铺,和林知夏保持了高度统一的作息时间。冯缘简直是林知夏梦寐以求的室友。

不过,在她们的床铺对面,袁薇和邓莎莎却是苦不堪言。

邓莎莎期中考试就有两门不及格。起初,她一点都不慌张,因为她刚开学时,并没有努力学习。她是这间寝室里唯一的一个高中没搞过竞赛、高考全凭分数闯进数学学院的牛人。

她稳住了自己的心态,疯狂学了半个学期。

期末考试的前几天,袁薇和邓莎莎结伴从图书馆回来,又在寝室里挑灯夜战。倘若一个寝室里的四位同学都能齐心协力地彻夜复习,倒也不失为一段佳话,只可惜……林知夏和冯缘都是完全不需要复习的那种人。

夜里十点多,寝室就熄灯了,林知夏躺在她的床上,抱着毛绒玩具,睡得可香了。

而邓莎莎一边焦虑地吃着夜宵,一边翻查着课堂笔记,决定来一次地毯式的查漏补缺。

查漏补缺的结果,既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好的是她查到了许多漏,坏的是她不会补缺。

邓莎莎思考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一早,她紧紧抱住林知夏的大腿:“夏神!救我!你有笔记本吗?”

林知夏第一次听见“夏神”这个称呼。她敲了敲上铺的冯缘:“缘缘,你有笔记吗?”

为了期末考试的分数,邓莎莎早已放弃了面子。她没有松开林知夏 ,还冲着冯缘温声软语、撒娇卖痴道:“缘神,六点半了,你快起床了啦。”

缘神没有起床。她靠在墙侧,冷漠无情地闷声说:“你晚上吃东西好吵,我没睡醒,我八点起。”

再过两天就考试了,冯缘仍然这么随性。

林知夏略作思考,主动提议道:“我来辅导你们吧!我在家里的时候,经常辅导我的哥哥。他初三的班级排名降到了第七第八的样子,在我和他的共同努力下,他中考考到了全市前五十。”

邓莎莎和袁薇连连应好。她们三人围坐一圈,开始小声讨论课堂内容。

林知夏采用“目录式复习”的办法,帮助她们巩固每一个知识点。林知夏的脑子里似乎有一片汪洋的题海,还有十分清晰简洁的思路。她的耐心好极了,无论邓莎莎问她多少遍,她都愿意剥丝抽茧地解开题意,一句一句掰开了揉碎了再传授给邓莎莎。

邓莎莎感动得几乎要掉下眼泪:“我好后悔没早点找你学习,夏神,只要我期末能及格,我请你去食堂吃半个月的饭。”

袁薇在一旁叹了一口气:“你高中是全年级前十呀,上了大学,只要一个及格分……”

“我能活下来就不错了!”邓莎莎吼了她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红包照常发放,感谢,今天迟了十二小时,生病了对不起QAQ不过明天应该能好起来(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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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桑效应

正如邓莎莎预料的那般, 今年的期末考试不太容易。

考完最后一门课,邓莎莎只剩下半口气。她脚步虚浮地走回寝室, 瘫倒在床上, 哀叹道:“《数学分析》卷子的几道题我都看不懂, 你们考得怎么样?”

林知夏刚从超市买回来一瓶草莓酸奶。她喝了一口酸奶,扭头与冯缘对视。

为了不伤害邓莎莎的脆弱心灵, 冯缘真心实意地撒了个谎:“《数学分析》好难!”

林知夏立刻附和道:“好难呀!”

邓莎莎质疑道:“夏神, 你都说难, 我不是要完蛋了?”

林知夏欲言又止地望着她。

《数学分析》似乎是一门很恐怖的课,就连林知夏都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它。

邓莎莎整个人如堕冰窖。她的希望破灭了, 还有一种被数学背叛了的感觉, 她的心头涌动着酸涩、凄凉、悲哀、无奈的滋味——就像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载,却发现薛平贵娶了别的女人。

邓莎莎倍受重创,自言自语道:“这一个多月, 我天天学数学……《数学分析》要是挂了怎么办?”

林知夏安慰她:“你不会挂的, 我帮你复习了, 我保证你能及格!”

冯缘随意地说:“你不要东想西想啦。”

只有袁薇拿出了一份《本科学生办理重修的工作程序》,郑重地交到了邓莎莎的手里。邓莎莎含泪了一遍,做好了重修这门课的心理准备。

考试结果出来的那天,邓莎莎和袁薇都有些惊讶。她们的最终成绩都比她们预料的要好上很多,邓莎莎也不用重修《数学分析》了。

邓莎莎掏出手机,打开通讯录,找到“林知夏”,将她的备注改为“夏神”。要不是林知夏太低调, 邓莎莎都想把她供起来。

又过了几天,“夏神”的名号在本专业的QQ群里也传开了。林知夏和另外几位大牛同学都考出了全科绩点满分的恐怖成绩。对他们而言,大学考试的GPA满分是多少,他们的平均成绩就是多少。

林知夏依然收敛着锋芒。她认为,大一的学科比较基础,此外,任何考试题目,都不能全面地展现一个人的数学研究功底。她鼓励邓莎莎从不同的角度去看待“会做科研”和“会做题目”这两件事。

林知夏和她的三位室友们就读于数学学院的“信息科学系”,这个专业意在培养数学与计算机的交叉应用型人才。

邓莎莎明确表示,她迟早会放弃数学理论,转投计算机和软件工程的怀抱。她相信,编程再难,难不过《数学分析》,代码再烦,烦不过《解析几何》。

林知夏没做评价,只是鼓励邓莎莎大步往前走,坚持她自己的选择。

*

林知夏在同学面前很谦虚,可她一见到妈妈,就迫不及待地说:“妈妈,妈妈,我期末考试考得特别好。”

寒假即将来临,林知夏的妈妈专程来北京接她。母女俩买了两张火车卧铺票,带着一个旅行箱,踏上了返回省城的路。

林知夏开心极了。她终于可以回家了。

她兴高采烈地登上火车,还从书包里拽出小企鹅,抱着小企鹅坐在车厢的下铺。

火车的车轮沿着铁轨行驶,车轮与车轨相撞,产生了富有节律的“咣当咣当”的响声。浓重的方便面的香味充满了整个车厢,就像火车的“咣当”声一样挥之不去。

快到中午了,有一名乘务员推着餐车来卖盒饭,那盒饭20元一份,在白米饭上配几样小菜,荤素具备,冒着腾腾热气。

林知夏静静地看着餐车,妈妈就说:“来一个吧。”

乘务员问:“只要一份?”

妈妈递出去一张20元的纸钞,还对林知夏说:“妈妈不饿,夏夏先吃吧。”

林知夏歪了一下头。她也拿出一张20元,招呼乘务员:“你好,请你再给我一份盒饭,谢谢。”

妈妈将鬓边的碎发挽在耳朵上,嗓音略带沙哑地嘱咐道:“夏夏,有钱不能乱花,米饭多,菜少,你一个人吃不完。”

“那我也不想让你吃我的剩饭。”林知夏直接说道。她轻易地看穿了妈妈的心思,因此而感到几分难堪。

盒饭的单价是20元,妈妈只舍得买一份。妈妈想让林知夏先吃完,她再吃剩下来的米饭——就着菜油和菜汤,她大概能填饱肚子。

等到火车乘务员走远后,林知夏忍不住小声说:“为什么?为什么妈妈还要这样省钱?我赚的奖学金几乎都给家里了,我自己只留了不到一万块钱,我还会接着赚钱的。我的学长一年能挣十五万六千块,我不会比他差。你们再等我两年,等我年纪更大一点,卖出专利,做出学术成果……”

桌上摆着两份盒饭,谁都没有动筷子。妈妈叹了口气,才说:“夏夏,你给妈妈的钱,妈妈帮你存起来了。你挣的钱是你的,谁也拿不走,你哥哥都不能拿。你还小,妈妈要替你打算啊,你以后想去哪个城市,在哪儿买房,万一你留在北京了,那北京的消费多高?”

北京的房价,可比省城贵多了。

林知夏根本没考虑过定居和安家的问题。

她略一思索,大言不惭道:“我以后一定会做教授。等我做了教授,我可以住在学校安排的职工宿舍里。我挣到手的钱……有很多用途,我想和我最好的朋友一起环游世界。”

“夏夏,你要有一个家啊,”妈妈又说她,“你还要结婚……”

林知夏打断道:“不,这些不是人生的必经之路。对我来说,科研才是必经之路。”

妈妈拆开一双竹筷子:“快吃饭吧,菜都凉了。妈妈不该跟你讲这些,夏夏年纪还小。”

林知夏充满仪式感地掀起盒饭盖子,所有的负面情绪一扫而光。她慢慢地品尝着今天的午饭,心里还在盘算她的挣钱计划。她这学期的在校表现优异,肯定有一笔不菲的奖学金。她还有一篇和量子计算有关的论文正在反复修改中。如果,她能在今年发表这一篇论文,她又会得到一份额外奖励。

总之,林知夏不会缺钱。

她满怀信心。

*

火车在第二天清晨抵达省城。

林泽秋和爸爸都来火车站接人了。

分隔半年的一家四口再度团聚,爸爸的眼眶竟然微微泛红,总是在说林知夏变瘦了,是不是食堂不好吃啊?经常在大学饿肚子啊?

林知夏报出一串菜名。她头头是道地分析:“我们大学食堂里的菜,种类挺多的,我喜欢吃海南鸡饭和三色鱼丁饭。我们寝室每个月都会在外面聚餐。”

“室友对你怎么样?”林泽秋最关心这个问题。

“很好呀,”林知夏说,“她们会照顾我。”

林泽秋左手抓着林知夏的书包,右手提着林知夏的行李箱。他是移动的行李架,他不让父母和妹妹拎一点重物。回家路上,林泽秋沉默寡言,远没有林知夏想象中的热情。

林知夏猜不透林泽秋的想法。

林泽秋是一名高三在读生,已经年满十八岁了,正式踏入了成年人的世界,他和林知夏又有四个多月没见过面——自从林知夏出生以来,她从没和林泽秋分别过这么长的时间。

林知夏在家的时候,林泽秋经常嫌她烦。

林知夏怀疑,她去北京上大学的这四个多月里,林泽秋起初还会想念她,后来,他乐得清净自在,悠闲轻松,无忧无虑,更不用帮她做家务。乍一见到林知夏回家,林泽秋的好日子就到头了,所以他不太愿意和林知夏说话。

这也没关系,林知夏心想,她理解哥哥的领地意识。

走进家门之后,林知夏像一只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冲进她的卧室。她的房间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床单、被罩、枕头套都是昨晚洗好、今早晾干的,还是她最喜欢的粉红色草莓纯棉款式。

卧室里的一切陈设完好无损,就连摆放的位置都没有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