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帮我整理房间了吗?”林知夏问道。

林泽秋站在她的卧室门口,仍然不应话。过了足足一分钟,林泽秋才说:“像在做梦,你回家了。”

林知夏颠儿颠儿地跳到他的面前:“哥哥,你梦见过我吗?”

“梦过很多次,”林泽秋的语气颇为不耐烦,“你在梦里逮着我写试卷。”

林知夏自夸自赞道:“原来我这么负责任,在梦里都会督促你学习。”

“那又不是什么好事。”林泽秋冷冷地评价道。

“怎么不是好事呢?”林知夏和他诡辩,“你听说过霍桑效应吗?当一个人受到额外的关注,他会不知不觉地变得更努力,成绩就会上升。”

林泽秋好久没和他的妹妹抬过杠了。他怀念从小到大的每一次兄妹斗嘴。虽然他记不清斗嘴的内容,但是,他记得林知夏小时候的样子,她像个雪白的糯米球,小小一团,看起来又乖又软。

林泽秋立在门边,胳膊紧挨着门框。他打量着林知夏,自言自语道:“你长高了。”

“我现在一米六三。”林知夏骄傲地说道。她主动问他:“哥哥多高?”

林泽秋面无表情地回答:“一米八七。”

林知夏鼓掌:“哥哥好高。”

林泽秋摸了摸她的脑袋:“行了,我去学习了,你睡一会儿吧,中午吃虾仁水饺和草莓。明天爸爸会做牛肉刀削面,牛肉也买好了……”

“太好啦,”林知夏盘算道,“对了,哥哥,后天我要去参加朋友叔叔的婚礼。后天我不能在家吃饭,如果他们婚礼上发红鸡蛋和红糖馒头,我帮你带几个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红包照常发放,感谢(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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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的礼赞(上)

林知夏一共参加过七次婚礼, 每次都能收到喜糖、红鸡蛋和红糖馒头。

林知夏知道,她的哥哥很喜欢吃红糖馒头。她准确地回忆了当年的情景:“2002年的大年初四, 表叔办婚宴的那天下午, 哥哥你一个人吃掉了三个红糖馒头……”

林泽秋立刻板起一张脸:“我现在不爱吃了, 没嚼头,没滋味。这两天你待在家里休息不好吗?你哪个朋友的叔叔要办婚礼, 你还非去不可?”

林泽秋的语气有些严肃, 激发了林知夏的逆反心理。

林知夏振振有词:“我的朋友是江逾白, 我已经答应他了。我认识他的叔叔,还想看他的婶婶, 怎么了, 不可以吗?”

“不可以!”林泽秋厉声道,“谁允许你和他们家的人走得那么近?”

林知夏充满底气地说:“我自己允许的!我是一个大学生,我有分辨是非的能力。”

林泽秋想起自己的高中生身份, 难免感到烦躁、郁闷和羞耻。他的妹妹今年九月份才会年满十五岁, 而他已经十八岁了, 竟然还比妹妹低了一个年级。

哪怕林知夏如此挫伤他的自尊,他仍然改不掉关心她的毛病。林知夏去北京上学的这半年,林泽秋天天担心她在北京过得不舒坦。

最可气的是,林知夏很少跟林泽秋讲话。

有那么几次,林泽秋特意蹲守在电话机旁边,等候林知夏的来电。当他接到她的电话,他甚至用了最温柔的语气:“喂,林知夏, 你找我吗?”

林知夏每次都回答:“我好想妈妈,妈妈在哪里呀?我要妈妈。”

妈妈,妈妈,一天到晚就知道妈妈!

她都十四岁了!还是个缠妈精!

往事历历在目,林泽秋的脸色变幻莫测。他握手成拳,锤响了门框:“婚宴上一堆乱七八糟的陌生人,你一个小女孩没有大人陪,这怎么能行?你要是非去不可,你必须跟我一块儿去。”

林知夏却说:“我先问一下江逾白。”

林泽秋下达最后通牒:“他不同意,你就别去了。”

林泽秋满心盼望着江逾白能拒绝林知夏的请求。只可惜,江逾白再次让林泽秋失望了。江逾白告诉林知夏,只要她高兴,她可以带任何人参加婚礼,不用拘束,就当是来吃一顿饭。

江逾白的这番话,又让林知夏很开心。林知夏不禁感慨道:“他真的很信任我呢,最纯粹的朋友之间的信任。”

林泽秋有苦说不出。

当天夜里,林泽秋坐在沙发上一份《晨间日报》。林知夏从他面前经过时,忽然弯下腰,一句一顿地念道:“本报讯,世界著名音乐家江绍祺将于近日在我市与未婚妻举行婚礼……”

林知夏抬起一只手,搭住了林泽秋的肩膀:“江逾白叔叔的婚礼消息上报纸了。”

林泽秋合上报纸:“他叔叔是江绍祺?拉小提琴的那个?”

“对呀,”林知夏坦诚相告,“就是江绍祺,史上最年轻的小提琴首席,获得过无数奖项,曾经在国家大剧院、维也纳金色.大厅、卡耐基音乐厅独奏,他还是中国音乐家协会的荣誉会员。”

林泽秋问:“我们家是不是有他小提琴独奏的DVD?”

“对的,”林知夏打开电视柜的小抽屉,“这张DVD碟片,是江逾白送我的。”

林泽秋听过那张碟片,原本他还蛮喜欢的,现在他没有一点感觉了。他放下报纸,走回自己的卧室,打开台灯,埋头做题。

林知夏搬来一只椅子,摆在林泽秋的身边。她说:“哥哥,这个寒假太关键了,是你高考的冲刺阶段,只要我有空,我就会来陪你学习。”

“我没事,你忙你的吧。”林泽秋态度敷衍。

林知夏问起他的班级排名,他避而不答。她猜测道:“你是不是掉出全班前十了?”

林泽秋低声说:“管好你自己。”

他握着笔杆,写起一套六校联考的理综模拟试卷。卷子上的新颖题型难住了他。他凝神细思,仍然毫无头绪。

林知夏在草稿纸上列出方程式,林泽秋又催促道:“你回你屋去睡觉,我不需要你帮我。”

“为什么?”林知夏惊讶道,“你都快高考了,为什么还要和我闹别扭?”

林泽秋编了一个借口:“你越讲,我越烦,你让我静静。”

林知夏默不作声。

林泽秋推了她的椅子:“你快走,别傻坐在我这儿。”

椅子略微摇晃,林知夏蹙眉,严肃地说:“我们寝室的人都夸我温柔有耐心,在我的辅导下,大家的成绩稳中有升。林泽秋,只有你一个人,接受了我的辅导,还对我凶巴巴的,我不想跟你吵架,更不想浪费时间,你要是真嫌我烦,我整个寒假都不会再和你说一句话,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小时候,林泽秋惹怒了林知夏,她会气鼓鼓地说: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

而现在,林知夏好像长大了。她竟然敢说: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林泽秋没反应过来。他被林知夏镇住了。室内安静了几秒钟,他反问道:“你干嘛发这么大火?”

“跟你学的。”林知夏愤怒道。

林泽秋没有接话。台灯散发着柔光,他把头低下来,对着灯光,仔细读题。

林知夏递给他一张草稿纸。他遵循纸上的方法,终于做出了那道困难的物理题。他松了一口气,又翻开一本笔记,勤勤恳恳地归纳自己的解题思路。

窗户开了一条缝,凉丝丝的空气涌入室内,窗外的月亮渗透树影,送来昏暗朦胧的光线。这个夜晚并不宁静,林知夏能听见小区街道上的邻居谈话声、锅铲炒菜声、还有哥哥笔下的沙沙声。

她双手托腮,自言自语道:“你的心思真难猜。哥哥心,海底针。”

林泽秋写字的右手一顿。

他开始教育妹妹:“不听哥哥言,吃亏在眼前。你少和我顶嘴,不管怎么说,我年纪比你大。”

林知夏直戳他的心窝:“哥哥十八我十四,哥哥高三我大一。”

林泽秋侧目看她:“你出去,别让我赶你。”

林知夏推开椅子,脚步“哒哒哒”地跑远了。

夜风吹来,窗帘浮动,林泽秋的心绪不宁。他回想刚才的那一段对话,后悔自己态度恶劣,词不达意,又和林知夏产生了矛盾。

他走到林知夏的卧室门前,轻轻推开房门,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客厅的微弱灯光洒进卧室,她紧紧抱着那只毛绒企鹅,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仿佛她从未离开过这个家。

*

2010年1月17号上午,江逾白给林知夏打了个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出发,他会派车来接她。

林知夏却拒绝了江逾白。

因为林知夏要带着哥哥一起参加婚宴,如果哥哥在车上议论江逾白,岂不是会让司机陷入尴尬的境地?

经过一番周全的考虑,林知夏和林泽秋乘坐公交车抵达目的地。不出林知夏所料,这一路上,林泽秋谈起江逾白,基本没什么好话。

林泽秋还问她:“你们在北京的时候,那小子有没有打扰过你?”

林知夏一口咬定:“没有。”

林泽秋说:“我不信。”

林知夏哈哈一笑:“你只会相信你愿意相信的东西。”

她从背包里掏出一张精致的婚礼请柬。她左手握着请柬 ,右手牵着哥哥的手腕,拖着他走向一座极其豪华的五星级酒店。

酒店的外观高大巍峨,气势宏伟,入口旁的广场上立着喷泉,清澈的水流起起落落,水面漂浮着几朵粉红色的玫瑰花,预示着今天的婚礼主题。

整座酒店都被江家包场,除了新郎和新娘的亲朋好友与随行人员之外,酒店不再接待任何客人。所有来宾都有专人护送,停车场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豪车,酒店门口还有几位膀大腰圆的保镖站岗。

林知夏生平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阵仗。

她紧紧牵住哥哥的手,并把婚礼的请柬递给一位身穿西装的工作人员。

那名工作人员连忙说:“您好。”

林知夏坦白道:“我哥哥没有请柬,我和江逾白打过招呼了。”

工作人员微笑道:“是,我们收到了通知。”

在他的带领下,林知夏和林泽秋走进酒店的内部,来到了举行婚宴的大礼堂——或者,更确切地说,那根本不是婚宴礼堂,而是一个如梦似幻的仙境,是一个完全由玫瑰缔造的神秘国度,超脱了林知夏的想象范围。

礼堂门口摆着一条玻璃铺成的宽阔长路,玻璃的底层开满了粉色蔷薇,路边立着几棵缀着玫瑰的高达六米的树形铜灯。再往前看,还能见到远处的室内人造瀑布,那瀑布的设计极其巧妙,半面封闭在玻璃隔板中,附近全是假山、银灯、水晶、和玫瑰花丛。

清澈的水流从瀑布的底端延伸岀来,被塑造成一条宽约四米的浅溪,流淌在整个礼堂的内部。礼堂的地板分为两种——完全透明的玻璃隔板,打磨光滑的轻质白板。而天花板竟然是黑色的,处处悬挂着花蔓般的吊灯,交错的灯光照耀出绝艳的美感。

林知夏呆呆地站在门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林泽秋和她的反应一模一样,兄妹俩像是被定身了一般,时间都在他们的眼前静止了。

林知夏的衣服口袋里还装着两只红包。每只红包里都塞了一百块钱,那是她诚心准备的份子钱。

作者有话要说:夏夏不要惊讶,我保证你的婚礼更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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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的礼赞(下)

宾客们陆续到场, 江逾白跟着他的父母走进礼堂。

礼堂入口的转角处,江逾白碰见了Jessica家里的亲戚。他和他们礼貌地寒暄几句, 无意中扫视到远处的林知夏。他朝着林知夏所在的位置走出一步, 他的爸爸低声问道:“你要去哪里?”

“我邀请的朋友来了, ”江逾白很正式地说,“请容我失陪。”

爸爸被他逗笑:“可以, 你去吧。”

江逾白穿了一套深蓝色西装。他的身量初成, 宽肩窄腰, 双腿修长,背影笔直如松, 他身上的衣服很适合他的气质。他风度翩翩地来到林知夏的面前, 开口第一句就是:“今天有草莓蛋糕。”

林知夏欢欣雀跃:“草莓蛋糕?”

林泽秋在她背后冷冷地说:“高兴什么?你也不是没吃过草莓蛋糕。”

江逾白这才看了一眼林泽秋。几个月不见,林泽秋果然还是没有成熟。江逾白客气地招呼道:“你好,欢迎你来参加我叔叔的婚礼。”

林泽秋没有作声。他牢牢握住林知夏的手腕, 指尖轻轻扣在她的手背上。

偌大的玫瑰礼堂内, 客人们身穿锦衣华服、佩戴名贵珠宝, 似乎只有林知夏和林泽秋衣着朴素。他们兄妹二人,就像是误入了另一个次元。

林知夏毫不在意这一点。她思索片刻,还从口袋里掏出两封红包,郑重地递到江逾白的手中。

“我和哥哥的份子钱。”她说。

江逾白一怔:“份子钱?”

林知夏疑惑道:“难道其他客人不交礼金吗?”

江逾白如实说:“他们会把支票放在红包里。”

林知夏腼腆起来:“我……我只准备了两百块钱。”

“谢谢,”江逾白诚恳地说,“非常感谢,我会把红包带给叔叔,传达你的祝福。”

林知夏质问他:“你不觉得两百太少了吗?”

江逾白坚定地声称:“不少。你的心意无价, 那是一个无穷大的数字。”

“嗯嗯!”林知夏认可了江逾白的说法。她眼中含笑,又问:“新娘在哪里,她是不是非常漂亮?我最喜欢看新娘子了。”

江逾白抬起一只手,指向了瀑布旁边的假山:“再等一会儿,新娘会从山洞里走出来。”

林泽秋“呵呵”地笑了:“奇怪的创意。”

林知夏扯了扯林泽秋的袖子。林泽秋偏过头去望着礼堂的出口:“林知夏,你能在这里待得下去?”

“为什么待不下去?”林知夏反问道。

林泽秋压低嗓音,措词晦涩而艰难:“你看别人的衣服……”

江逾白立刻解释:“这场婚礼没有着装要求,不是所有客人都穿正装。”

江逾白说完这句话,还让林泽秋眺望另一个方向——那边汇聚了一群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他们打扮得普普通通,毫不起眼。

“他们是谁?”林泽秋问道。

江逾白介绍道:“我叔叔认识的音乐界朋友。”

林知夏插了一句:“音乐界的朋友们好低调呀。”

江逾白转述他叔叔的原话:“我叔叔说过,他邀请朋友为他的婚礼作见证,人来了就行,别的都不重要。”

林知夏捧场道:“嗯,不被形式束缚……”

林知夏还没夸完,江逾白忽然对她说:“你能不能坐在我的旁边?”

林知夏眨了眨眼睛,困惑不解地看着他。她虽然不懂有钱人家的结婚规矩,但是,她在乡下参加婚礼的时候,新郎的直系家属总是单独坐一桌——林知夏又不是江绍祺的直系亲属,她怎么能和江逾白坐在一起呢?

她严词拒绝道:“不可以。”

在林泽秋听来,“不可以”这三个字,简直如同天籁一般美妙。

太好了。

他的妹妹终于出息了。

妹妹终于能当众给江逾白甩脸了。

自从林泽秋踏进这个礼堂,他就感到浑身不适,这里充斥着华丽奢靡的气息,散布着令人眩晕的烧钱感。他知道江逾白家里有钱,但他没想到所谓的“有钱”可以夸张到这种地步。

而现在,林泽秋深吸一口气,积攒的阴霾一扫而空。

林泽秋微微一笑,像个不费吹灰之力就获胜的赢家,炫耀般地牵起林知夏的手腕:“江逾白,你听过这句话吗——自家人,一张桌。林知夏应该坐在我的附近。你是新郎的侄子,快去忙你的吧,你们家还有客人等着你接待。”

四处弥漫着浅淡的玫瑰花香,淙淙流水从玻璃地板的下方穿行而过。林泽秋拉着妹妹的手,环顾四周,想找个地方坐下。

江逾白锲而不舍地描述道:“我坐在最前方,那里的桌子是长条形,不是圆形。你想看新娘子,我这儿的视角更开阔。”

林知夏的心里有些动摇:“你周围的座位是空的吗?”

江逾白领着她往前走:“我左边是空的,右边是我妈妈。”

“你的其他亲戚呢?”林知夏好奇地询问,“上次在你爷爷家,我见到的那个黄玉霄……”

江逾白语气平淡:“他在另一桌。”

“我和你的关系……比他和你更近吗?”林知夏小声地自言自语。

江逾白却很肯定:“当然。”

林泽秋搭住了江逾白的肩膀,颇有江湖老大哥的做派。林泽秋比江逾白大了几岁,身高也比江逾白略高一些。他的动作饱含一种警告的意味,江逾白不慌不忙地提醒他:“我是林知夏最好的朋友,这个事实,不会改变。”

“对的。”林知夏附和道。

林泽秋一言不发。

林知夏查看手表,催促道:“婚礼快开始了,我们要赶紧坐下来。”

*

今天的婚宴,是江逾白理想中的宴席。

江逾白的挚友坐在他的身旁,他心中便觉得踏实、稳妥,哪怕挚友还带上了她那个难缠的哥哥,江逾白也没感到一丝介怀。

宴席开场之后,众多侍者推车上菜,前菜包括青柠冰草、鸳鸯蒸饺、鱼子酱虾球、燕窝花胶炖响螺——这些菜品都是每人一份,由侍者亲手端到客人的面前。

那些侍者在倒酒时,动作十分讲究。他们戴着白手套,打开香槟,先将酒杯举起,微微倾斜杯身,倒出一小点酒,静置片刻,再让酒水从瓶口流出,沿着杯壁缓慢地下滑。他们还会弯下腰,轻轻将酒杯放在桌上,从头到尾没有一丝声响。

奇怪的是,侍者提供了如此尽力尽力的体贴服务,林泽秋却觉得浑身不舒坦。他右手握着筷子,左手端着酒杯,心跳没来由地加快了一大拍。

今天是林泽秋第一次喝香槟。他抿了一口,酒香盈满唇齿,带来新奇的体验。

林知夏还没成年,不能饮酒,侍者端给她一杯鲜榨的草莓蜂蜜果汁——这是江逾白特意让人准备的饮料,林知夏非常喜欢。可她仍想知道香槟是什么滋味,她好奇地问道:“哥哥,香槟好喝吗?”

林泽秋说:“一般。”

林知夏扭头和江逾白耳语:“你想喝酒吗?”

林泽秋又提醒道:“你说话就说话,别离他那么近。”

林泽秋、林知夏、江逾白、江逾白的父母等人都坐在一张长桌上。江逾白邀请林知夏坐到他的身边,他的父母都没说什么。不过,林泽秋的话音落后,江逾白的妈妈忽然开口问:“江逾白,坐在林知夏左手边的那位,是她的家人吗?”

江逾白放下筷子:“他是林知夏的哥哥。”

“同父同母的亲哥哥。”林知夏补充道。

林知夏吃得很开心。她尝一点鱼子酱虾球,再咬一下鸳鸯蒸饺,吸一口草莓蜂蜜汁,简直快活似神仙!江逾白的父母有意和她聊天,林知夏也没觉得紧张或忐忑。

婚宴的前菜上完了,礼堂的灯光逐渐变暗,江逾白坐在他妈妈和林知夏的中间,听他妈妈问道:“我听小江说,你在读大学一年级?”

“是的。”林知夏点头。

“什么专业呢?”

“数学学院的信息与计算科学专业。”

“你学数学吗?”

“不完全是数学,还包括其他学科……我不擅长做纯理论方向的基础研究,我想做一些实际的应用。我现在正在量子计算实验室学习量子电路的芯片设计,这个算是物理方向。”

江逾白的妈妈评价道:“很好啊,理工科的学生。”

光用“理工科”三个字来概括林知夏的技能,显然不够准确。江逾白忍不住说:“林知夏会讲好几门外语。”

江逾白的妈妈笑了笑:“是吗?”

“至少有英语、法语、日语和德语。”江逾白笃定道。

妈妈又问他:“林知夏将来想做什么?”

林知夏吸了一口草莓汁,吞咽完毕,才说:“今年九月份,我会向学院递交提前毕业的申请书,我大三就要毕业了,我继续念博士……”

林泽秋沉声道:“别解释了,你跟他们非亲非故的。”

江逾白由衷希望,他的妈妈没听见那句话。然而,事实证明,妈妈听得很清楚。妈妈手上拿着一把小银勺,勺尖轻敲了一下瓷碗——这就有些反常,妈妈吃饭一向毫无声息。

爸爸原本在和爷爷讲话。当爸爸听到那个响声,他低头问道:“这些菜,不合你的胃口吗?”

江逾白代为回答:“菜不错,我觉得可以。”

爸爸说:“先听一听你妈妈的意思。”

就在这个时候,礼堂内的几簇灯光骤亮,淡色的光线聚焦在一块被玫瑰环绕的石台上——那座石台上,竟然有一支管弦乐队,每位乐手都穿着西服,拿着自己的乐器,一眼望去,可见大提琴、萨克斯、长笛和小提琴。

这支管弦乐队颇有默契地合奏了一首《爱的礼赞》。

《爱的礼赞》是著名音乐家爱德华·埃尔加的作品。他为自己的未婚妻创作了这首曲子,用来表达他最深切、最浓烈的爱意,非常适合在婚礼上演奏。

管弦乐队的音乐造诣十分高深。他们配合得□□无缝,《爱的礼赞》曲调婉转悠扬,直达听众的心底。

过了大概一分钟,合奏的乐声逐渐减弱,小提琴开始独奏,那琴音优美动听,悠悠飘荡,像是在告白一般,将无数情话传进耳朵。万千情丝织成了一张网,裹住了跳跃的音符,使听众们完全沉浸于温柔缠绵的小提琴之声。

灯光收拢在那位小提琴演奏家的身上,林知夏这才发现,那个人就是江绍祺!她第一次见到没戴手套的江绍祺。

江绍祺的双手格外引人注目,十根手指匀称修长,像是大理石雕刻而成,当然,他的琴声比他的手更美,余音绕梁,回味无穷。

林知夏悄悄地说:“江逾白,你叔叔好厉害,难怪他二十三岁就当上了小提琴首席。”

江逾白的指尖搭在饭碗的边缘。他下意识地回复:“在我的婚礼上,我可以弹钢琴。”

“啊?”林知夏呆住,“你的婚礼?”

江逾白心中一惊:他为什么突然和叔叔攀比起来?他扣紧饭碗:“对不起,我的意思是……”

江逾白一句话还没说完,江绍祺的演奏结束了。众人发自肺腑地为他鼓掌欢呼,他见惯了这种场面,特别淡定地放下了小提琴。

灯光紧随他的脚步,他穿过溪流,走上玻璃台阶。

婚礼的司仪递给他一支话筒,他对着话筒说:“感谢大家出席我们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