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债人顿时抱头蹲下,“哎呦,别打我,别打我!”

贺燃紧接而上,再次厉声威胁,“欠债还钱,听得懂人话吗?啊?”

边说边用铁扳手戳他脑门儿,力道不算轻,足够施压恐惧。

“听得懂,哎妈呀,疼疼疼。”

“哥们儿,你在南阳小区养了个小三,你老婆还不知道吧?”贺燃拍他的脸,一下一下的,“都五十岁的人了,还干得动吗?省点精气神,用来仔细想想你该什么时候还钱。”

欠债人吓尿,“求求你们别告诉我屋里人。”

“明天下午三点前,把钱打到这个账户。”贺燃两根指头夹着一张纸,甩向他的脸,“晚一分钟,我这手机就自动给你老婆发短信了。”

说完,贺燃站起身,林加踹了地上的男人一脚,“操,大赖皮!”

那人忍着没动,等林加收脚,他猛的起身,同时手从裤袋里摸出一把中型收缩刀。

“林加!”贺燃见到寒光,大骇,伸手把林加推开。

刀刃挨着他的手背亲密而过,本该垂直插向林加的刀偏移了方向。

“燃哥!”林加吓懵,摔在地上赶紧起身。

贺燃左手一手背的血,顾不上,抬脚先把欠债人的刀给踹翻。

“我日!”贺燃见他不放弃地还要去捡刀,又是一脚踢飞匕首。

林加抓起铁棍就要往那人脑袋上抡。

“你他妈的脑子被驴踢了吧!傻逼!”贺燃急出一身冷汗,自个儿的伤口都血流成河了,没空管,赶紧拖住林加。

做这行危险常有,最怕失控,脑子一上气,就容易失手。

这种灰色行业,你玩脱手,进了局子就交代不清了。

“林大傻,傻大加,长点脑子成吗?!”贺燃冲林加一番吼。

欠债人跟疯了似的,破罐子破摔,爬起来按开车锁。

眼见着他往车里坐,贺燃拽住林加赶紧转身。

“跑!这玩意要撞人!”

摩托车已经没达回头去骑了,只能往前面奔。停车场空旷,没什么地儿藏人。

果然,身后油门声音轰鸣,箭在弦上一般。

“呜!”的一声,伴随着轮胎摩地的尖锐,小车患了失心疯,横冲直撞而来。

贺燃大喊:“林加,往右闪开!”

林加听了话,朝右面跑,那车走的是直道,贺燃来不及刹住,只得继续前奔。

“燃哥!”林加急愤,眼见就要撞上了!

“操你舅舅!”贺燃憋着一口气,右手都成了血掌。他长腿一跳,“咚”的声跨上前方的大众车,踩着前车盖两步窜到车顶,躲过了追压。

回头一看,欠债人挺执着,方向盘一甩,车扭开掉了头,看样子是要跑路。

“收手!”贺燃呵住林加,很快,他“靠!”出了声。

只见那车掉了头,飚向了贺燃停在那头的摩托车。

他才买半个月的新摩托。

“哐!砰!”

被小车狠狠碾压在了地上,惯力撞出五六米。

欠债人探出头,嚣张表态:“把我逼得无路可走,咱们一块死!来啊!谁还不要命了!”

撂下话,又牛逼哄哄地开走了。

“燃哥!”林加跑来,“赶紧去医院,你这手肯定伤筋了!”

“别嚷嚷。”贺燃皱眉低斥,“快走,来人就死。”

两个人推着半残废的摩托车,要死不活地离开事发地。

从医院出来日光已落幕。

贺燃手沾腥带血,披着夜色回牙蹄路。

怕老太婆吓晕,他没回自个儿家,去了林加那。

“燃哥,要不是你推我一把,我就躺尸了。”林加十分内疚,跟犯错的小孩一样。

“行了行了,大老爷们废个屁话。”贺燃咬着烟,没好脾气,“幸亏没伤到骨头,这茬事就当过了。”

林加不服气,“我找老板要医药费。”

“你脑子进可乐了?再摇两下是不是就得爆炸了?”贺燃皱眉,不耐烦,“懂不懂规矩?嗯?”

当然懂,要债这行,风险自负,真出事,东家才不会管你半毛钱。

他们这是卖命活,全靠老天成全。

贺燃重重吸口烟,“妈的,多久没碰到神经病了,发起疯来野的老子害怕。”

这话让林加笑起来,一晚上的压抑总算轻松些许。

一根烟还没抽完,贺燃的手机响,“叮叮铃铃”是微信的视频聊天请求。

贺燃的表情由淡变深,由阴转晴,咬着烟笑。

他起身,按了接受,那头稀里哗啦的电流声,画面切过来的时候还有点卡。

“靠,你进的哪座山头呢。”卡出新宇宙了都。

图像没同步,声音倒是听得真切,简皙握着手机,满地跑找信号。

“你吃饭了吗?”

信号强了些,贺燃能看清屏幕里的脸,他啧啧啧,“哎呦我去,我眼光就是好,这小脸蛋往里头一装,都这么清秀漂亮脱俗。”

简皙乐得眼睛亮晶晶的,“你在干嘛?”

“还能干嘛,想你呗。”

信号又弱了,画质像被刀片划过似的。

简皙着急,又满屋子跑找信号,这山村比想象中偏远,住的地方基本失联。

科室主任正好路过门口,跟几个同事一见简皙这架势,“简医生,跳广场舞呢?”

简皙笑了笑,“对哎,演猴。”

乐得大家哄然。

主任走掉了,贺燃笑着说:“猴会爬树,你会么?”

简皙在走廊上把手举得老高,只有这样才有两格信号。

“我这上窜下跳为了和你视频,比猴爬树卖力多了。”

那头贺燃低声笑出了音,“傻子,昨晚在床上没见你这么卖力,都是我在后面动,让你骑我身上都耍赖不肯。”

幸亏走道上没人,简皙有点崩溃。

贺燃他妈的还在笑,“上面弄得深,适应几次咱们再换花样。”

简皙:“……这话你就不能留着回家说?”

“回家就把说变成做了。”贺燃哈哈哈,玩笑够了,终于正经聊天:“累吗?今天都忙些什么?”

“帮村里的孕妇做检查。比我去年来的时候要好多了。”

简皙说的都是琐碎事,贺燃时不时地逗逗她,两个人你来我往,乐得不行。

冬夜村庄,月色为伴。

简皙裹着大衣,站在冷风穿堂的走廊里一点也不怕冻,对屏幕里的男人笑得如星似幻。

贺燃不耍流氓的时刻,是温柔沉静的,有一种内敛的力量给人安定和护佑的存在感。

她在侃侃而谈,眉眼融入月色中。

贺燃静静听着看着,原来爱情就是她手里那面亮着的屏幕,在夜里,在风里,如一盏不熄不灭的永明灯。

贺燃怕她冻感冒,说:“简皙,发短信吧。”

挂断后没几分钟,简皙发来了一段挺长的语音。

贺燃点开,竟然是她清唱的一首歌。

简皙声音很好听,婉而有韧劲,在这安静的夜里,格外催情。

她咬字清晰,落音有秩,贺燃听得很清楚,每一句歌词,每一声呼吸,都痒在了他心里。

怪这夜色撩人风光

怪这夜色如烟淡淡

时间漫长我把你想

我在他乡望着月亮

你在何方眼看天亮

贺燃控制不住自己,听了一遍又一遍,嘴角弯着,全是幸福的模样。

那头的简皙洗澡出来,看到屏幕被一条信息霸占。

贺燃:“等着,回来干你。”

第23章 甜甜甜

过了几秒,简皙发了个表情过来。

是张被雷炸黑的脸。

贺燃笑了,回过去:“睡吧。”

一旁的林加有点懵,眼睛眨巴眨巴,“燃哥,简医生啊?”

“嗯。”贺燃把手机搁桌上,“下次见面叫她嫂子。”

“我不叫,就叫姐,显年轻。”林加笑嘻道:“啥时候的事,都没见你动静呢。”

“她看上我很久了,但拧儿巴劲的才答应没多久。”贺燃迷之自信,摸出烟,林加赶紧给他点上,“燃哥,我觉得简医生特别好。”

“废话,不然我怎么稀罕她稀罕得要死。”贺燃弹了弹烟灰,把手上的绷带缠紧了些,突然说:“把手上这桩活结了,我打算换个事挣钱。”

林加不可置信,“哥,你不收债了?”

“不收了。”

“为什么?”林加无法理解,“你这两年在圈里打出的名声,可不愁没活接啊。”

贺燃没说话。

“虽然辛苦,但好歹钱挣得够,加上你都经验丰富了,也不算太危险。”

“不危险?”贺燃抬眸,瞥了眼自己受伤的手,“今天晚一秒,这刀子就往你身上捅窟窿了。”

这回轮到林加沉默了,好一会,他才问:“是不是为了简医生?”

烟气升腾,薄薄一层弥散半空,成为此刻唯一的动静。

贺燃的指腹捏着烟尾,转了两圈,终于承认:“她有体面工作,接触的人都是往上走的,咱们收债虽然也能图个温饱,但说出去还是遭人笑话。我想跟你嫂子好好走下去,让女人难堪,这不男人。”

林加低着头,眼眶子都有点红了。

贺燃看他一眼,声音轻,“你别多想,生活本来就是操蛋玩意,能好好活着,就是本事。”

林加眼里有了泪花,“其实我都知道,好多人都瞧不起我,也就这两年挣了点卖命钱,但在人家眼里,我还是个混混。”

“混怎么了?你养活这个家,丢人?”贺燃拍了拍他的肩膀,“出息点!眼泪比娘们还多。”

“我也不想的,但我没法子。”林加用手背蹭了把脸,鼻涕眼泪糊了一手,“我妈那病一个月透析就得六七千,娃出世也就这几天了。”

不仅得挣钱,还得挣多一点。

贺燃看得明白,但人事天命面前,安慰和劝解都是无力的废话。

他两手搭在林加肩膀上,伤口疼得叫嚣也不松开。

“你给我记住了,养家糊口是男人的责任,老天爷给你摆了这一道,你没法怪它。”贺燃声音淡,却有力,“以后有需要哥帮忙的地方,哥会尽力,一定。”

林加的情绪稳住了,“那燃哥,你想换什么工作?”

“没想好。”贺燃说:“我不干了,但手上的资源我都给你,老姚那边介绍的,也都转你身上。你听我一句劝,过了这个坎,也收手找个正经活。”

林加点头答应,“燃哥,你休息吧,我明天载你去换药。”

“我去洗个澡。”一天鸡飞狗跳,身上都腻了。

伤着的手抬高没沾水,简单冲洗了番,贺燃回屋给陆悍骁打了个电话。

“我正想你呢,燃燃。”陆悍骁醉意熏熏,一接通就来劲了,“来不来玩啊。”

“傻逼。”贺燃把手机拿远了点,里头在蹦迪,“你给我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没多久,陆悍骁声音正常了点,“说说说。”

“我问你,简皙她家怎么样?”

陆悍骁一听就明白,“她爸管事的,她妈卖洗洁精的。”

贺燃有点想揍他,“好好说。”

“洁犀日化,她妈开的。”

“我日……”贺燃没忍住,这企业太出名了。

“你想日我啊?靠,我是你兄弟呢,你咋能这么顽皮呢。”陆悍骁叫嚷:“行了行了,成全你,308房,小陆招待所等着你。”

贺燃把手机丢床上,算好时间,觉得那头屁放完了,才重新拿起。

“我丈母娘性格怎样?”

“强。”

“我岳父呢?”

“牛。”

“我那影帝弟弟呢?”

“逗。”

“你觉得她家能同意吗?”

“我觉得你挺臭不要脸。”陆悍骁太吃味了,“什么你岳父你丈母娘的,我妹妹答应了吗?”

贺燃大爷似的,“别废话,爱帮不帮。”

“我敢不帮吗?你都要日我了。”陆悍骁哈哈哈,“放心吧,也没那么吓人,她家氛围挺好的,她妈妈没事的时候就爱练练拳击,别担心。”

贺燃有点想跳进屏幕,送他一根爱的双截棍。

“不说了,挂了。”

“别别别,燃燃,来帮我挡酒。”陆悍骁叫道。

“傻逼,喝成二百五。”贺燃说,“改天来找你谈正事。”

陆悍骁脑子还有点儿短路,握着手机心想,“二百五不就是傻逼吗?骂人还带双份的,这燃燃还和以前一样野,从不吃亏。”

———

简皙下乡的地儿挺偏僻,这是年前院里最后一次爱心活动,市一院的妇产科是省重点科室,搞事情从不作秀,扎扎实实地干活。

这回住的地方条件不好,窗户玻璃缺缺磕磕,一整晚都往里头灌风。简皙和两个小护士住一间屋子,她们刚毕业,年纪稚嫩,十分活泼。

“简医生,你刚在外边是和男朋友打电话吗?”

简皙正在泡脚,“对,是视频,信号不好。”

“简医生,你男朋友是上次在医院门口接你下班的那个?”小护士来神,好奇问。

“哪次?”

“开卡宴的。”

都以为是陆平南,简皙说:“不是,我男朋友没开车。”

简皙待人和气,没什么摆谱的架子,小护士胆子大了些,“简医生,你和你男朋友怎么认识的?”

简皙笑,“查户口啊小姑娘。”

护士年纪小,忽然的情绪低落了:“我觉得毕业后,好多事情身不由己。出了校园,我爸妈就觉得我是大龄女青年,一个劲地催我找对象。”

简皙静静听着。

“其实我也想找男朋友,但省城和我们小地方不一样,有钱的,漂亮的真多,我没本地户口,也没钱,喜欢的看不上我,喜欢我的,说实话,如果他太差劲,我也怀疑自己会没勇气陪他从零开始。”

简皙脚擦脚,水声儿晃晃荡荡,她声音轻:“没别的,只是这个人你不够喜欢。”

小护士不明白,眨巴眼睛看着她。

简皙笑着说:“喜欢的程度和勇气是对等的,当你的感情到了一定浓度,心甘情愿的陪伴就会自然而然地发生。不需要刻意,更不需要自我说服。”

小护士似懂非懂,“简医生,你好明白啊。”

“我吃过亏呀。”简皙语气轻松。

她在陆平南那吃过一个叫暗恋的亏,学生时代浓烈炙热的喜欢,在得不到回应的岁月里,慢慢地做着减法。

直到遇见贺燃,他推动着这道算数题,让结果归零,让感情新生。

想到这,简皙心里跟嚼了蜜桃似的,甜汁在身体里横冲直撞,她拿出手机,给贺燃发了个“么么哒”的表情过去。

很快,贺燃回复了,语气还挺凶:

[撸管到一半,被你这声短信提醒给吓萎。别找事,不然回来要你死。]

简皙边笑边回:[怎么个死法啊?]

贺燃:[爽死。]

“老流氓。”简皙低骂,却抑制不住地笑出了声。

义诊活动在两天后准时结束,主任在大巴车上开恩了,“这次活动能够圆满完成,并受到市里领导的高度赞赏,离不开各位同仁的努力,晚上聚餐,然后去老地方唱歌!”

最后音儿往上飚,“可以带家属!”

鼓掌声吆喝声兴奋整个车厢。

简皙摸出手机,给贺燃发微信:

[晚上科室有活动,你和我一块去吗?]

贺燃没回复,而是直接电话过来。

“到哪了?”

“刚出发。”

“你们有什么活动?”

“唱歌。”简皙问:“你想来吗?”

“我想见你。”贺燃说:“我这边有点事,忙完就去。”

简皙应声,“好,到时候我把地址发给你。”她把头扭到一边,小些了声音,“那,晚上见。”

贺燃低低笑,“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