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光了一小会,简晳待不下去要走,贺燃顺手拿了一盒印度神油,简晳拦不住。

“多少钱。”

“一百八。”

贺燃掏出钱夹,麻溜溜地给现金,“模特身上穿的,也给我拿一套。”

他准确报出简晳的大小,提着东西,心满意足地走出店。

简晳等在门口,白了他一眼,“满足了?”

“今晚可能会满足。”贺燃笑着揽住她的肩,“要不咱把狐狸尾巴也买了吧,买个白色的,衬你皮肤,晚上你把一套都穿好,对了,你那双黑色细高跟……”

简晳伸手往他腰上一掐,“臭流氓。”

贺燃被拧痛,直皱眉,“夫妻两个还用藏着掖着啊?这些姿势不在你身上解锁,我还能去找谁解?”

简晳憋笑,追着他打,“老不正经!”

贺燃抓着她的拳头,凶巴巴,“再打我就亲你了啊。”

简晳攀着他的手臂,扬着下巴,“你亲啊。”

贺燃低头,看着她笑。

“你不亲,我就亲了。”简晳踮脚,往他唇上一啄。

贺燃偏头,擦吻而过,没让她得逞。

两个人相视而笑,结束了这场打闹。

后来,简晳想吃寿司,贺燃吃不惯这东西,总说饭团有股生味,他就看着简晳吃,“你很喜欢吃黄瓜啊。”

简晳嗯了声,嚼着,“这家店的黄瓜丝很脆,清爽。”

“黄瓜怎么能切丝呢,”贺燃说:“应该整根吃才够味儿啊。”

简晳猛地咳嗽,糯米粒都喷他脸上。

贺燃笑得开心,拍着纸袋里的印度神油,心已经往晚上飞了。

吃完寿司,差不多该回家了,简晳路上接到陶溪红的电话,让她顺路带点胡椒粉。

“老公,超市边停一下。”简晳挂了电话,说:“肯定又做了鱼。”

贺燃打了把方向盘,靠边停车。

简晳解开安全带,“我发现妈妈现在很喜欢你啊,每次回家吃饭,一定有你爱吃的菜。”

贺燃好笑,“说得好像你没有似的。”

简晳:“我爱吃的肯定有,你没发现,星来的就不一定了。”

贺燃稍稍回忆了一番,的确,影帝爱吃红烧猪蹄,但这道菜的出现频率极低。

简晳得出结论,“挺危险,我们俩姐弟的地位岌岌可危。”

贺燃笑道,“你还吃起醋来了,你别动,要买什么,我去。”

“白胡椒。”简晳把钱包递给他,“顺便给我带根棒棒糖,寿司吃多了,压压味道。”

贺燃挑眉,弯嘴,“这有一根现成的,你吃吗?”

简晳耳根子敏感,堵着话,没吭声。

贺燃啧啧啧,“简医生,你好下流哦,满脑子的小黄片。”

“我天,你脸怎么这么大。”简晳:“好意思说别人下流。”

“那不然,你刚才想到什么了?”贺燃凑近,嘴角挂着一分笑容,“肉味的棒棒糖,对不对?”

简晳:“……”

贺燃把一肚子坏水给憋了回去,特别爱逗她,“你别这样看我,受不了,这眼神,我都快硬了。”

简晳:“……”

她实在招架不住,把人往外推,“去去去,买胡椒。”

贺燃心情好,吹着口哨下了车。

到了简家,一进门就闻到了鱼香,简晳鼻子灵,“剁椒鱼头。”

贺燃看了眼桌上,“狗鼻子都没你的灵。”

简晳去抱萌萌,轻飘飘地丢下一句,“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贺燃反应过来,觉得这姑娘晚上大概是不想活了。

萌萌刚睡醒,睡醒就要吃,简晳把抱起,放在爬行垫上玩,再塞给她一颗草莓,小家伙压根不用人管。

简晳冲厨房说:“妈,爸回不回?”

“市里开会,不回来。”陶溪红端出烫,“吃饭吧。”

贺燃把萌萌抱到餐椅里,“宝儿,你的鸡蛋羹。”

简晳夹了块糖醋排骨先试味,“好吃。”

一家人刚坐下,就听到门铃响。

陶溪红拿着筷子的手一顿,侧过头,盯着门。

简晳奇怪,“咦,谁会这个点过来啊?是不是爸爸回来了。”

她离门最近,起身走去开门。

两名身穿制服的人,出现在门外。

简晳不明所以,“请问你们找哪位?”

其中一人出示证件,“你好,我们是国税稽查局的,陶溪红女士在吗?”

简晳有点懵。

“小晳。”陶溪红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走近,把女儿拦在身后,对办案人员微微颔首,“我就是。”

“陶女士,我们需要您接受调查,牵涉两年前御丰园项目的一些资金情况。”

陶溪红十分平静,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好,我会配合。”

简晳下意识地抓紧她的手臂,“妈。”

萌萌由阿姨看着,贺燃也走了过来,他向前,刚要说话。

陶溪红:“贺燃,把小晳带屋里去。”

简晳一听,手抓得更紧,她脑子跟上紧的发条似的,惴惴不安。

“放心,我没事。”陶溪红拍拍她的手背,亲自把那只黏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给拂了下去。然后目光掠向贺燃,说:“别慌,照顾好她。”

贺燃看这架势,心里已经七分清明。

多说无益,他干脆点头,以示交接。

简皙还想坚持,被贺燃拦了下来,陶溪红换了鞋,拿好包,跟人走了出去。

“你别急,这只是税务局的稽查,很大可能只是去了解情况,等情况问清之后,自然就会放回来。”贺燃安慰她,“你先吃饭,萌萌还在呢。”

简皙本就心乱,被他一宽慰,也就心神不定地照做。

贺燃把人安抚好,去厨房拿汤匙,他隐隐猜到事情绝不简单,没有犹豫,一通电话打给了简严清。

陶溪红被带至稽查局,她穿戴精神,神态平淡,有条不紊地面对问话。

办案人员起先只是问了些常态问题,陶溪红如实回答,自若如常。之后话题一转,谈到御丰园项目。

“御丰园是当年我市重点扶持项目,您是重要资方代表,请问,当年的会计账目,是否由您公司负责?”

陶溪红点头,“是。”

“是否依照国家法律和政策,依法纳税?”

陶溪红:“是。”

办案人员提出疑问:“我们收到举报信,反映洁犀日化,在御丰园项目上,利用‘账簿’做文章,重计材料入库、重列成本,并且少提折旧,导致账面收入与实际支出之间出现巨大落差。请问,是否属实?”

陶溪红面色微沉,“不,核查有误,我个人表示否认。”

办案人员拿起桌上一份调查材料,“这是举报信附送的证据,是洁犀日化的真实账面,请问你有什么异议?”

陶溪红看向投影,只几行字,心里便有了数。

任何一家企业,更别说是洁犀日化这种较有规模的,明里暗里都会达成一种共识,触碰法律是自取灭亡,但灰色地带擦边球,谁也不说谁真的就干净清白。

陶溪红心里有本账,知分寸,她不慌不忙,逐条阐明解释。

深夜十点,调查持续两小时。

“那么请问,您名下的房产,投资分红,包括君山北苑一处别墅……”

“对不起,”陶溪红打断,“我需要纠正,这些房产和投资获利人,均不在我名下,都是我女儿和儿子的。而且,这些家产,是我个人分红获利的收入所购买,我认为,说这些没有实质意义。”

陶溪红久年位居要职,人情世故通透,自我防御的危机感十分超前,面对琐碎以及绕着圈子的问话,她回答得滴水不漏,合情得体。

但要说,她的公司,完完全全干净,没人能保证。

有人写这封举报信,证明是有备而来。

陶溪红沉沉呼吸,办案员又把事情绕回到御丰园项目上。

“陶女士,举报信上反映的第二个疑点。”

“请说。”

短暂的安静后——

“请问,御丰园项目招标之初,作为一家毫无房产行业经验的日化公司,能够竞标成功,是否与时任副市长的严清书记有关联?”

陶溪红心一沉,冷声辩答:“我否认。”

第62章 逢春

简家。

从贺燃打了那通电话之后, 简严清并没有马上回来,甚至,他在电话里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丝毫为之所动的波澜。

简严清在处理好公事之后, 才回到家。

他进屋的时候,一肩风尘。

简皙飞快迎上去, “爸爸。”

简严清手一抬, 示意她打住, 然后问:“萌萌呢?”

贺燃:“她睡了, 阿姨先陪着。”贺燃又碰了碰简皙, “去帮爸爸倒杯水。”

简皙点点头, 转身进了厨房。

间严清开了一天会,神色略显疲倦,“电话里已经说清楚了, 你们别担心,小皙妈妈很快就会回来。”

他撩开衣袖,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

正说着,门锁有动静, “咔”的声儿轻响, 果然是陶溪红。

她进门一愣, “哟,干嘛呢这是,杵门口凑一桌打麻将啊?”

还能开玩笑, 神情也算自得。

贺燃粗略一扫,得出判断后,心里的石头也稍稍松动。

简皙听见声音,从厨房急急跑出,“妈妈。”

“慢点慢点,茶水都洒出来了。”说完,陶溪红弯腰换鞋,把手提包搁在鞋柜上。

简严清接过简皙手中的茶杯,面色无异,说:“小心烫手。”

有几滴溅在了简皙手背,刚才一急也没在意。陶溪红走过来,抓起她的手看了看,“烫红了,去拿芦荟膏擦一擦。”

“妈妈。”简皙抽回手,眉色有忧。

陶溪红笑笑,“没什么事儿,税务那边每季度都有抽查指标,年年都有,前年我也去过。”

简皙将信将疑,脑子迅速运转,似在回忆“前年”是否有其事。陶溪红指了指鞋柜上方,“回来的时候路过一家饼店,买了点当宵夜,去吃吧。”

饼还热乎,摸着温度,简皙的心到底舒缓了些。

一家人相处如平常,简严清也难得地吃了一块,又与贺燃闲聊片刻,才与陶溪红上楼。

“你们也早点休息,太晚了,明天再走吧。”陶溪红交待。

简皙收拾好碗筷,回卧室时经过爸妈门前,里头有微薄的光亮匀匀洒出,是简严清的台灯,他睡前有看书的习惯。

一切都安宁照旧,简皙放了心,踏踏实实地去睡觉了。

零点已过,简家熄灯入眠。

借着窗外的亮光,简严清和陶溪红都清醒着。

一个靠着床头,一个侧躺着,简严清一声微叹,“这件事,瞒起来天衣无缝,我也是事发当时才得到的消息。”

陶溪红单手枕着侧脸,说:“那些资料很有说服力,那张账单,我印象不深,但印章和签名,确实是相关部门领导经手。”

简严清:“我们两口子交个心,溪红,这么多年走过来了,你给我一个底,公司有没有事,有,事有多大?”

陶溪红很快回答:“至少,我经手的,不乱分寸。”

简严清明白了,暗箭难防,陶溪红看不见的背后,也许有人花数年窥探、准备,抓住不是她导致的漏洞,添油加醋一番,就能呈现一份淆乱视听的证物。

陶溪红躺久了,也撑着坐起来,和简严清肩并肩地靠在床头。

她声音轻,“老简,其实事情背后,你我都知道。找我开口子,顺着往血肉里撕,到底了,就是你。”

简严清何尝不知。

陶溪红看事拎得清,把接下来的可能抽丝剥茧层层还原,继续说:“我不过问你工作上的事,但我也知道,省班子二把手空缺,你是最有可能的人选。”

简严清是典型的实干家,从基层做起,一路脚踏实地,加之政绩卓越,口碑极佳,正当年,前途远远。

“不说这个。”简严清沉声,微哑的嗓音在静宁的空气里,倒听出了深远。

他缓缓道:“且不说,我身上没有他们想要的污点,就算有,这些年,我积攒下来的人脉圈子,谁输谁赢也未可知。”

“如果,事情真的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简严清抬起眼眸,说:“为了你和这个家,我可以让步。”

陶溪红心惊,“老简。”

“行了,别多想,休息吧。”简严清拍拍她的手背,躺平,合上了眼睛。

———

接下来几天,陶溪红完全配合稽查小组的调查工作。

有问必答,有疑必解,她的铁娘子气质在这场对局里展现得淋漓尽致。

洁犀日化成立时间之长,业务量之大,确实有许多钻空子的小细节,最终,以御丰园这一陈年项目上,三笔工程建设前提前在建材这块报决算,得出虚增成本,减少利润的违规处分。

陶溪红深知,这种鸡蛋挑骨头的态度,背后一定有人撑腰。

相关处罚文件迅速下达至企业本部,并且在官网公榜昭示。

一时间,舆论哗然。

洁犀日化荣登搜索头条,百姓对这种官商之事向来严苛敏感,加之证据确凿,口水如潮水喷来。

尽管洁犀日化在第一时间作出公关,长文向公众致歉,承认错误的同时,附上已补交税款与罚款的单据证明。

可惜,网友并不买账。

[抵制洁犀日化!]

[再也不用洁犀洗发水了!]

[我用沐浴露刷厕所!]

简皙这几天,刷着网上的评论,都快吐血了。

陶星来在外地宣传电影回不来,视频连线吐槽,“我次奥,什么玩意儿啊,漏税五万块,这结论也是相当奇葩,简直臭不要脸呢!”

简皙也头疼,“妈妈这个礼拜都没回过家,公司也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贺燃还算镇定,很多事情简严清没办法出面,只能他去撑起这个家。

贺燃很理性,把事情始末梳理了一遍,得出结论,“企业的不良行为被曝光的不在少数,比这严重的更是信手拈来,为什么,妈妈的公司事情一出,就被送上头条?”

陶星来激动,“水军!有人雇水军!炒作!太LOW了!”

简皙心一沉,看着贺燃。

贺燃眉目也皱着,从烟盒里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不点燃。

陶星来浑身都要烧着了,“我这就去找李小强,他邪门歪道最多了,我也雇水军,反正我钱多人傻,让敌人溺水!”

简皙忙劝阻,“行了,你别添乱,自己什么身份不知道啊?你现在也是红人了,万一闹出来,还想不想演戏了?”

陶星来今晚三米八,“不演了,转幕后我也是电视台一枝花!”

贺燃叼着烟,拿起打火机,走到窗户边,终究还是把烟给点着。第一口烟雾随风散,他眯缝了双眼,把所有事情又串了一遍。

都是有江湖经验的人,不难发现,一切就是一个局,背后推手实力还不小。能有这个胆量和手段,身份一定老辣。

商业敌人,不会涉政,那么唯一可能的,就是道中道。

目标是简严清。

贺燃怕的是,这只是一个开始。

陶溪红的公司果然出事了。因为恶评事件发酵持续,好几个主要资方都提出撤资诉求,洁犀日化年前启动的一个大项目进行到一半,资金链断裂便等同夭折。

为了这件事,陶溪红头发都愁白了一层。

简皙太心疼,请了两天假,在家守着她,“妈妈,您别太心急,总会解决的。”

言语力量有限,但此刻,除了安慰,简皙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傻孩子。”陶溪红故作轻松地笑,藏不住神色的疲惫,“你好好上班,好好带萌萌,妈妈还撑得住。”

简皙眼眶红透,握着陶溪红的手,紧紧的。

陶溪红问:“贺燃呢?”

“出去了。”

这几天,他也没闲着,在外面四处走动。

“哎。”陶溪红一阵叹气,语重心长地说:“让他也歇一会,事情真要来,挡不住。小皙,你爸爸能走到这个位置,很不容易。”

简皙一听就懂,简家的家训,从小起,就淡化父亲的身份,她和陶星来从不以此为炫耀。

“有时候,清廉洁政争来的风头,却被视作出头鸟,还不止一把枪。”陶溪红笑笑,语气自嘲又无奈。

简皙眼泪掉了下来,“妈。”

陶溪红伸手,用指腹拭了拭她眼角的泪,“当妈的人了,还跟闺女一样。小皙,妈妈很抱歉,那个时候,偏执己见,反对你和贺燃。”

“我知道您是为我好。”简皙哑着声音。

“缘分天注定,你用坚持,给自己挣来了一份好姻缘。有贺燃照顾,妈妈放心。”

“不说这个话,我们不说这些。”简皙不停摇头,受不了任何藏着蛛丝马迹的诀别语气。

母女俩的聊天时间都变得格外奢侈,公司的电话又了打来。陶溪红强打精神,边接边穿衣,“好,我就来。”

贺燃和陆悍骁也是想着法子地打探,基本验证了贺燃的猜测,的确,是针对简严清而来。派系之争从古至今从未断过,他上位,会让一群势力惶恐不安。

“我家老爷子查到,透了些口风。”陆悍骁说:“对方是一个群体,上面有人,不怕事。”

贺燃烦躁地抽烟,一根又一根,烟盒都空了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