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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福和陈君玉互视了一眼,对聂瑄做了一个长揖:“多谢致远大哥提点。”

聂瑄含笑说道:“以后都是自家亲戚,有什么好客气的。”

顾福突然说道:“哎呦,都忘了给猫儿买兔子灯了!”

陈君玉看看天色说道:“反正时间还早,我们去灯市买个再回家也行。致远大哥,那你——自便?”

聂瑄点头说道:“我还有点事情,就不跟你们一起去买灯了。”

顾福和陈君玉拱手说道:“多谢致远大哥,今天陪了我们一天,还花费了这么多钱。”

聂瑄摆手说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好了,你们去吧。”三人道别过后,便往相反走去。

顾福和陈君玉买了几盏兔子灯之后,便准备回柳家。突然听一声嫩生生的话语,“大哥!玉哥!”两人低头一看,果然是一个婆子抱着猫儿正从街头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婆子。

顾福从婆子怀里接过猫儿笑着说道:“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全倌儿呢?”

猫儿伸手搂住顾福的脖子说道:“五哥和柳家哥哥去前面看耍百戏了。大哥,你答应我的,要戴嫂子出来玩的!你快去,带嫂子过来‘走三桥’去!”

顾福听闻不由捏捏自己的鼻子,苦笑的把她递给陈君玉,“我先去一步,你带着小磨人精去玩吧。”

猫儿眼珠骨碌一转说道:“我才不要跟玉哥玩呢,玉哥也要陪嫂嫂呢。”她挣扎着下来,对陈君玉吐吐舌头。陈君玉低头轻敲她小脑袋:“鬼丫头。”他转而对两个婆子说道:“两位妈妈辛苦了。”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两块碎银子递了过去。

两人笑着接过赏银说道:“陈先生,不辛苦,姑娘极是乖巧。”

猫儿让婆子抱在怀里,陈君玉含笑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说道:“我帮你把小兔子带回去,你别玩的太晚,别跟全倌儿他们一起疯,一会就早点回去,知道吗?”

猫儿点点头乖巧的说道:“我知道。”

陈君玉便转身往柳家走去,想来一会柳夫人她们也会出来走三桥的,他还是先回去的好。

猫儿和两个婆子在街上继续兴致勃勃的逛着,虽说看惯了用现代科技做出的电子灯,可古代工匠的手艺也让她惊叹不已。两个婆子却被路边的元宵摊子所吸引,两人笑着说道:“姑娘,你可想吃元宵?”

猫儿含笑说道:“我不是很饿,不想吃,倒是走的有点累了,想坐下歇歇。”说完她从小荷包递了一串约有一百文的铜钱给两人。两人眉眼言笑的接过铜钱,乐颠颠的跑到摊子前买了两碗元宵吃。

“姑娘在椅子上歇着,我们吃完就走。”

猫儿说道:“妈妈不急,反正还早呢!”

她转目望去,便被街边的一个花灯摊子所吸引。猫儿不善长解灯谜,对路边的花灯,只是欣赏,从未看过它下面粘着的灯谜。而这个摊子的灯谜极是有趣,居然全是一字灯谜,她虽知道一字灯谜很难猜,但也兴致勃勃的看了起来,反正两位婆子还在一旁吃汤圆呢!

两婆子见她只是在旁边的摊位玩耍,也没有阻止,反正她们一直看着呢!

“稻、武、刃、冰、再…爿!”猫儿顿时眼睛一亮,她在网上见过这个“爿”字的灯谜,因为这字很特殊,所以她顺便记住了,灯谜是“版”字。她不由欣喜的伸手指着那盏爿字的灯说道:“我知道那盏灯的灯谜。”

摊主是一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相貌甚至和蔼,他笑呵呵的从灯下拿下灯谜说道:“小娘鱼,你说说是什么谜底?”

“是版字。”猫儿用手在桌上写了版字,中年一看同谜底相同,笑着给了她一个小香囊。猫儿笑盈盈的接过,到了一声谢。虽然这个香囊做工很粗糙,她不是很看得上,但至少这是她赢来的。

“你怎么知道这个谜底?你怎么猜出来的?”好奇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

猫儿一怔,回头就见一个衣饰华贵的锦衣男童好奇的望着她,猫儿不由一阵的晃眼,这男童通体挂满金玉,最惹人注意的是他头上的那顶帽子,上面缀满了黄豆大小的珍珠,正中一颗绿的通透的翡翠在灯光的映照下,闪着柔和的光晕。

“他戴着不重吗?”猫儿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么一个想法。

那男孩却对猫儿能猜中那个谜底很是好奇,不由又追问了一遍。猫儿尴尬的笑了笑,她也不知道怎么解谜底的。就在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时候,突闻几声惊慌的尖叫:“着火啦!着火啦!”

元宵(三)

两个婆子听到着火的时候,吓得猛地跳了起来,连面前的桌子翻了都没注意,正在吓得六神无主的时候,旁边涌上了一群惊慌逃命的人!

“哎呦!”一人被推倒在地上,另一人忙扶她起来。

“没事吧!快!我们也快逃吧!带着姑娘赶紧跑!”

“好!”两人回神正想找猫儿的时候,却不见了猫儿的身影,吓得顿时白了脸色,“姑娘呢?”那摊子前居然一个人都没有了!连摊子的主人也听说着火而急着逃命去了!

“坏了!怕是有拐子趁乱把姑娘抱走了!”一个婆子惊道,两人慌作一团。虽说猫儿不是柳家正式的千金,可她是未来姑爷的妹妹啊!想起夫人治下的手段,两人几乎生出了现在就逃走的心思!可她们毕竟是柳家世代的家生子,就算她们肯做逃奴,家里还有一大家子人呢!

这时有人敲着铜锣喊道:“大家莫惊,火已经扑灭!大家莫惊,火已经扑灭!”不时的有这样的声音响起,两婆子你看我我看你,“还是回去同夫人说了,早早叫人去寻才是!”两人跌跌撞撞的往柳家赶。

王氏同柳夫人在“走三桥”的时候,听说着了火,柳夫人受了惊,又担心孩子们会受伤,便早早的回去了。到柳家的时候,发现顾寿在门口等着,见王氏同柳夫人回来了,不由松了一口气,连忙迎上了上去。

“寿倌儿,大家都回来吗?”王氏毕竟不是养尊处优的贵夫人,柳夫人已经吓软了半边身子,她却没什么感觉,还帮着婆子们一起扶着柳夫人,见顾寿在门口张望,连声问道。

“只有柳公子、全倌儿和猫儿没回来了。”顾寿微微蹙眉说道,心里担心着这三个孩子,他们毕竟年纪还小,尤其是猫儿,素来胆小,要是听到了火灾,一定很害怕!不过听大哥说,遇到猫儿的时候,她是被婆子抱着的,想来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今天是元宵节,是难得的女孩子也能出来游玩的节日。招娣和因娘也经由父母同意,来府城里看灯。他和顾贵下午就是陪着两人在府城里玩了一会,在天还没有暗的时候,就早早把未婚妻送回了镇上。

还在回柳家路上的时候,就听到火灾的事情,两个急着往柳家赶。到柳家的时候,只有顾禄一人在。之后顾福、陈君玉两人也回来了,两人原本带着南瓜和柳文丽两人在街上看灯,听说火灾了,便急着回家了。现在就少三个小的没回家了。

柳夫人同王氏听闻,心又吊了起来,顾寿见王氏有点站不住,连忙扶着她先进屋。

“小公子回来了!”丫鬟们欣喜的声音传来,柳夫人和王氏不由一喜,连忙迎了上去。

顾全和柳文理两人衣衫凌乱,顾全头上还在流血,王氏先是没看到女儿,心里一沉,再见顾全身上全是血,不由心里一惊,脚一软,差点倒下,还是南瓜赶着上前扶住她,“姆妈,小心!”

柳夫人也唬了一大跳,忙让人去叫大夫,顾全满不在乎的说道:“姆妈,没事的,我就是被人推了一下,摔在地上了。”

柳文理说道:“姆妈,是小五救我了,要不是他,我差点就被人踩死了!”

柳夫人一听,吓得差点晕过去,王氏也吓白了脸,两人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就见两个婆子跌跌撞撞、哭哭啼啼的跑了进来,跪在地上,只是叩头请死。

王氏见两人如此行事,再看看孩子们都在了,只有猫儿一人不见了,眼睛一黑,顿时晕了过去,慌得南瓜忙抱住王氏,众人上前掐人中的掐人中,灌姜汤的灌姜汤。

顾氏几兄弟又气又急,连声追问两个婆子,到底怎么回事。却不想两人只顾哭泣求死,连话都不回。

顾禄被两人哭的不耐烦,抬脚对着一个婆子胸口就是狠狠一脚,“你想死也行,先给我把话说清楚!”

那婆子被顾禄胸口这么一脚,踢得眼前一黑,“噗”一声,吐了好大一口血,顾禄红着眼问另一个婆子,“快!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另外一婆子被顾禄如此行事,吓得整个人如同烂泥一般倒在地上,结结巴巴说了事情的经过。

陈君玉听说两人居然只顾着吃元宵,放任猫儿一个人离开,气的抬起一脚把另一个婆子给踢到在地上。

柳夫人也被猫儿别人拐走的消息惊了,再听了两人居然因为贪吃而放任猫儿离开自己身边,不由又气又急:“我到底是怎么跟你们说的?!片刻都不能让姑娘离开自己身边!”

顾全听到小妹被人拐了,脸一下子白了。他想起自己曾经跟姆妈保证过,片刻都不松开小妹的手的!

章嬷嬷扶着气急攻心的柳夫人说道:“夫人,要不先让老爷写个帖子,请知府大人先派人找,家里也让人写几章招贴或是大张的告示,许有人会贪图赏钱,知道姑娘下落的便来报了。”

一旁的家人说道:“对啊,先去报了府衙再说。早闻得歹人拐小儿去,有擦瞎眼的,有斫掉脚的,千方百计摆布坏了,装做小叫化的化钱。”

“最怕的便是歹人见姑娘生的粉妆玉琢,别买到了窑子里去了。”

王氏才悠悠转醒,就听到家人这么说,悲从中来,不由放声大哭:“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生了这么多儿子,就得了这么一个心肝宝贝!她打小就是我的心尖尖啊!她有什么万一,要我怎么活下去啊!”

南瓜也在一旁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猫儿从七八月大的时候,就是她一手照顾长大的,说是小姑,也就跟一个女儿一样,尤其是这个孩子打小怎么乖巧可人,现在她下落不明,她如何不心急?

柳夫人也在一旁落泪:“可怜这个如魔合罗般孩子,快派人去告诉老爷,让他给知府大人送过帖子过去。”

柳教授听到顾家六娘被人拐去,不由大惊,再听闻是自家家仆照顾不周,不由顿足道:“元宵夜趁着热闹做歹事的人,向来屡禁不止,失去小儿的人家每每听闻,夫人一再让尔等小心行事,怎么还会让拐子有机可乘呢?!真真该死!”

那两个婆子的老公亦是柳教授身边得用的家人,听到浑家居然因为贪吃而走丢了顾家六娘,不由心中大骇,一边赶着去找府衙等人,一边赶着柳府的家丁上街搜寻。

顾家听说柳教授已经写了帖子去知府大人那里,不由心里稍稍放心了一下。顾禄毕竟在外面经商了好几年,待焦急过后,心思就动开了。他想了想,同已经急得六神无主的顾四牛说了一声,便急急的出去找了自己在苏州府里认识的几个朋友,问他们可认识什么专赚黑钱的人。他心里明白,光靠衙役寻人不靠谱,就算找到了,小妹也不知道会被人糟蹋成什么样子了!小妹一定要在今晚找到才行。

陈君玉听了顾禄这么一说,心里也想起了聂瑄,连忙跟柳夫人说,让致远大哥帮一下忙。柳夫人此时也想起自己侄子,虽说聂家是北方世家,可聂瑄通过柳夫人的关系,在苏州府也待了好几年了,黑白两道也认识不少人。柳夫人忙让家丁带着陈君玉去找聂瑄帮忙。

就在柳家乱成一团找人的的时候,某伪萝莉的被人捂住嘴,双手双脚牢牢的被制住。把她拐去的人贩子显然是此中老手,只有两只手就能把一个半大的孩子,牢牢的制住,不仅不能说话,连动弹都不能动弹一下。

她哀怨的瞅了那棵中式“圣诞树”一眼,要不是他如此张扬的打扮,怎么会引来歹人注意?还害得她被人顺手牵羊!她忍下惊慌,眼睛不停的看着四周的景色,将两人拐了几个弯,是左拐还是右拐都默默的记在了心里。

走了好一会,两人转到了一条弄堂里,直走到底是一条死路,在最里面的一间民居里,两人抬脚,长长短短的踢了几下大门,大门应声而开。

“今天收获不错嘛!居然雕了两个娃娃过来。”一名年纪在三十左右,相貌猥琐的男子一面开门一面说道。

“那是!”抱着小男孩的那人语气极是得意,径直往屋里走去,屋里早就集了十来个人,正将各自今夜的收获摆出来,猫儿略略的瞄了一下,光是大大小小的荷包就有二十来个左右。

估计是她乖巧的缘故,她是被人放在了地上的,虽然动作也挺粗鲁的,可好歹比那个一直不停挣扎的小男孩要好一点,他是被人直接丢到了地上。

众人见了这个小男孩一阵惊叹,“啧啧,快看,这孩子头上这顶帽子就怕值几百两银子了,身上的那些宝珠也值个几十两银子。”

“可惜了人长的不怎么出众,不然也能多值几贯钱。”

“这么好手好脚的一个孩子,在怎么着也值两三贯钱。”

“可不是,这孩子打从出门被我瞧见了之后,就跟了一路,要不是老大让人放了一场小火,我还抱不走他呢!”

猫儿心里沉了沉,果然是他们放的火!不过他们为什么放这火呢?难道就是因为想绑架这个男孩子?

小男孩气的脸色发青的说道:“你们是谁?快放了我!你们知道我爹是谁吗?”

众人一听,哈哈大笑,“我们还真不知道你爹是谁?”

“这女娃娃是?”

“跟着这小子的时候,顺手抱过来的。”把猫儿拐来的男人一把扯过她说道:“瞧瞧这张小脸嫩的,若是买到窑子去,十来两银子跑不掉的。”

猫儿听的脸色都白了,她果然是被那株小圣诞树也牵连的!她要是真买到了那个地方,可真就一辈子出不来了!就算是以后被人知道了她在那里,怕是也没有人回来赎她吧?不行,她一定要跑!思及此,她小声的哭了起来。

那个贼人一巴掌扇了过去,“哭什么哭?晦气!”猫儿被一巴掌打的眼冒金星,吓得紧紧的缩成了一团,睁着大眼怯生生的瞅着他们。

一旁一人拦住那贼人说道:“别打了,破了相,就卖不出价钱了!”

而一旁那小男孩一面挣扎着不让众人脱去他身上的衣服,一面嘴里怒骂不休,一旁贼人不耐,一巴掌把他扇到在地上,然后顺手一脚踢到他心口,“啊!”小男孩惨叫一声,被踢飞了出去,然后软软的倒在地上。

猫儿见此情形,“唰”一下白了小脸,抖抖的蜷曲成一团。贼人将男孩身上的值钱财物取得干干净净,猫儿见贼人要来搜身,连忙将自己身上所有的财物全部交出,那贼人见猫儿似乎已经吓破胆的模样,倒也不动手打她了。不过还是将她的衣服全部扯开,把她身上所有的物品全部搜走之后,才罢手。

这时门口传来一声骚动,“老大回来了!老大回来了!”

猫儿偷偷的抬眼看过去,只见三四个大汉大步走了进来,其中一人背后还背了一个不停蠕动的布袋。看来这才是他们的重头戏!

那人将布袋丢到地上,解开布袋,里面竟然是一个生的极为出色的、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女。那少女一身衣服极是华贵,满头珠翠,双手双脚被绑,嘴巴也被堵住,就一双杏眼恨恨的望着众人!

“费了这么多功夫,总算把这个小娘们给抓来了!”老大哈哈大笑,他眼睛瞄过猫儿和小男孩的时候问道:“他们是?”

那两人连忙将猫儿同小男孩的事情说了一遍,老大仔细瞅了猫儿一眼说道:“不错,这丫头生的不错,能买个好价钱!”他而色迷迷地看着那美丽少女,挥手说道:“把这两个小的绑了,丢到阁楼去,今天晚上我们好好乐和一下!老六,一会你去把几个老鸨叫过来,今晚我们要赚笔大的!”

“是,老大!” 众人将猫儿同小男孩捆了手脚,堵了嘴巴,猫儿僵硬着身子,丝毫不敢反抗。一人取来一架竹梯子架在阁楼入口处,上了竹梯子,下面的人把两个孩子一个个递了上去。那人把两个孩子丢到了阁楼之后,便下去与同伙喝酒作乐,临走时候将竹梯子也拿走了。

元宵(四)

今天是元宵夜,整个苏州府城里任何马、骡子等能代步的畜生都不能上街。陈君玉对顾福说道:“我去致远兄那里去问问,他或许有办法找到猫儿。你带着人去猫儿走失的地方,找找看那个摊子的老板,问他是不是有看到拐走猫儿的人。”

顾福点点头说道:“我这就去。”

顾寿和顾贵说道:“大哥、玉哥,我们也去外面找找看。”

顾福说道:“小三,你带着几个家丁去外面帖告示,小四你留下,要是有什么人过来传什么消息,你马上派人来通知我们。”

顾贵点点头,“好。”

四人分工了一下,就急急的出去了。顾全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柳文理轻推他说道:“小五,你怎么了?”

顾全闷闷的说道:“都是我不好,我答应过姆妈的,一刻都不松开猫儿的手的!”

柳文理看了看四周,也撩起衣衫,陪着他坐下说道:“你不要太担心了,六娘不会有事的,陈大哥已经去我表哥了,你放心,表哥很厉害的!他一定能找到六娘的!”

顾全低声说道:“等猫儿回来之后,我再也不离开她片刻了!”

柳文理摸摸鼻子,想提醒顾全男女七岁不同席,但是看这顾全的样子,就把话咽下了,陪着他一起坐着。

戌时刚过,街上依然人潮涌动、人声鼎沸。晴空端着一盅莲藕绿豆粥,款步走到了书房门口,她抬手紧紧了头上的金玲珑草虫儿头面,才开口柔声说道:“爷,您的消夜来了。”

她的话音才落下,一道灰影闪过,澄心面无表情的伸手,晴空咬了咬丰润的下唇,哀怨的望了澄心一眼,慢慢的将手中的托盘递到了澄心手里,再次望了灯火通明的的书房一眼,才回头走了。

书房里,聂瑄仅着一袭单衣坐于软榻之上,书案累累的全是书卷账本。澄心将粥舀出一碗之后递给聂瑄。“爷,刚刚起了一场小火,似乎是人为的。”澄心低声说道。

聂瑄接过碗,腾腾的雾气将他的容貌遮掩的模糊不清,“去查查怎么回事?”他将碗递到嘴边,还没有入口,便放下问道:“今天是谁熬的粥?”

“是晴空。”澄心说道。

“让白芨重新做一碗,熬过头了。”聂瑄放下粥品,望了澄心一眼,拿起账本说道。

“是。”澄心迅速的收拾食皿,端出了书房,自有僮儿接过他手中的托盘。书房里聂瑄一手抚上眉心,身子后仰,倚入软榻,闭目养神。澄心静静的站在一旁。

“澄心。”聂瑄起身说道:“走,去老孙那里,让晚照帮我把热水烧好,我今晚要沐浴。”

“是。”澄心伺候聂瑄穿衣。

老孙的店靠着大运河,店面不过小小的一间,里面甚至整洁,平时生意不好不坏,做的全是老客户的生意。聂瑄一袭灰色衣袍,款步踏入店里,身后跟着澄心。

“二爷,您今儿来的真巧,您看!昨晚就炖上的羊腿肉!您要尝尝吗?”店主老孙一见是聂瑄,连忙迎上去笑眯眯的说道。

聂瑄含笑说道:“好,给我切上一盘。”

“好咯!一盘羊肉,二两黄酒,一碟姜丝!”老孙让浑家烫酒,自己给聂瑄切着羊肉。

老孙将饭菜端上,然后说道:“二爷,等再过一个月,到我这里来吃清蒸青鱼,我腊月里就用酒腌上了,肉头蒸出来保管白里透红,酒香扑鼻!”

聂瑄点头笑着说道:“好,我一定过来!”

老孙家自酿的黄酒口感柔和,醇香浓厚,一点都不比绍兴的陈酿差。聂瑄偶尔路过喝过一次之后,就喜欢不时的过来小酌一杯。他点了点桌子示意澄心坐下之后,便自斟上一杯酒,小口的轻啜着。老孙的蘸酱做的也是一绝,羊肉就着蘸酱吃,滋味妙不可言,澄心低头挟着羊肉,吃得颇为认真。

“爷,”聂瑄的另一名贴身小厮玉板快步从外头匆匆赶来,“这场火是霸三放的。”

聂瑄眼神一凝,缓缓的放下了酒杯,“霸三?他做了什么?”

“听说城东李家的女儿失踪了,李家那个侄子跟霸三这几天走的很近,他们可能是看上了李老头的那份家业,毕竟李老头就那么一个女儿,之前还听说李老头不跟过继儿子,只肯让女儿招婿。”玉板低声说道。

聂瑄低头沉吟了片刻,刚想说话,只见门外急慌慌的走进来一人,身后还跟着聂家的家奴,他进来的时候,还不小心被门口的椅子给绊了一下,也不顾得疼,就往聂瑄处奔过来,“致远兄,请你帮个忙可以吗?”

聂瑄第一次看到一向温润如玉的陈君玉如此焦急,不由起身说道:“敬之发生什么事情了?”

陈君玉喘了一口气说道:“猫儿,六娘被人拐走了,致远兄能帮忙我们找找吗?”

“是顾家六娘吗?”聂瑄诧异的问道,想起今天下午看到那个如魔合罗般的玉娃娃,眉头微微一皱,“她是哪里被拐走的?当时是什么情况?”再听陈君玉把当时的大致情况说过一遍之后,他沉吟了一会道:“你是说,才听说有火灾,就有人把两个婆子推了一下,然后六娘就不见了?”

“是。”聂瑄手指轻叩了几下说道:“玉板你去宋大当家那里送个口信过去,让他派人去找找。”

“是。”

“澄心,你叫上几个兄弟,带着陈公子去霸三那里,六娘八九不离十在霸三那里。”聂瑄起身说道:“我去趟童捕头那里,让他带些衙役过来。”

陈君玉一听连忙说道:“好!我这就去!”

聂瑄说道:“等等!敬之,霸三那里或许还有一个姑娘家,你跟澄心行事小心些,注意护着一点人家姑娘的名节。”

陈君玉一听,立即会意说道:“致远兄,你放心,我会注意的。”说完,就带着柳府的家丁跟澄心急急的冲了出去了。

且不说顾家人如何急着救人,就说我们伪萝莉这边,被人扔到阁楼之上之后,心里却狂喜了起来,虽说身体被扔的很疼,可没人才好办事啊!她四处环顾了一下,发现这个地方,除了厚厚的灰尘之外,就只有四面墙壁了。她转头看了那已经陷入昏迷的男孩子,不由黯然了一下,一脚踢到心口,不会有内伤吧?不过这个想法在她的脑海里一晃而过,她现在已经自顾不暇,目前唯一的想法就是尽量逃出去。

她静静的趴在地板上,听着等贼人的脚步走远之后,才慢慢的蠕动了起来。这时下面有传来了衣服撕裂声,男人放荡的笑声,少女闷闷的惨叫声,淫靡的低喘声…猫儿不由心惊肉跳,此时她已经无法分心去同情那个少女的悲惨遭遇了,她已经开始担心自己的安危了!她要动作迅速一点,说不定她马上也会危险了!这世界上禽兽还是很多的!

她小心的扭着身体,往墙那边蠕动。然后借着墙壁,慢慢的坐了起来。她的嘴被堵住,手被反绑着,脚也被绑住,活动很不方便。唯一庆幸的是,幸好那贼人为了将她身上的财务全部翻出,将她的衣服全部解开,虽然冷了一点,可也让她行动自由了许多!她身体慢慢的朝前倾,脚慢慢的抬起,然后让双脚夹住嘴上的那块抹布,用力的一拉,布出来了一点点,她的舌头不停的抵着抹布,脚不断的用力,好一会之后,嘴巴终于得了自由,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幸好自己从小把身体连的这么柔软,不然还真没办法自救呢!她嘴巴自由之后,靠着墙壁,站了起来,身体前弯到脚边,咬住了绳结,一点点的用牙齿把绳结解开。她是不是应该庆幸,幸好古代麻绳很粗,她一口只咬住一条绳子,要是现代尼龙绳,她一口只能把整个绳结都咬住了!咬开绳结之后,她顺着墙壁缓缓无声的下滑,然后顾不上脚会不会疼,用力的把脚往两边扯开,踢了几下,绑住脚的绳子就松开了。

她尽量的放缓呼吸,让自己狂跳的心安定下来,脚自由之后,她向前爬了几步,然后将手撑在地上,臀部不停的向后坐,将手渐渐的从臀部慢慢的套了出来,然后再用牙齿将绑住手的麻绳解开。等人自由之后,她不敢走路,只是慢慢的爬到阁楼的出口。侧耳细细的听了贼人们似乎正处在极度兴奋之中,便爬到天窗前,小心的尽量无声的推开了窗户,等看到能人钻出来之后,便立即爬到了屋顶上。临走的时候,她迟疑的看了那个小男孩一眼,他脸色苍白,嘴角还带着血迹。她咬了咬牙,再次爬到小男孩身边,小心的轻推他,推了一会,见小男孩还是没有醒。她只好再次小心爬到窗口,从天窗口爬出,然后小心的关上窗户。

爬出了天窗之后,她四处望了望,绝望的发现,附近居然连一棵可以借力爬墙的树都没有,她慢慢的翻到后屋的屋顶,脑袋探出去望了望,顿时缩了回来,好高啊!猫儿有些晕晕的想,她有恐高症了吗?但是想起那些贼人随时都会发现自己,便咬了咬牙,伸手轻轻的推了推,发现屋顶的瓦片还是挺牢固的,便全身贴到屋顶上,慢慢的一点点的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往下滑,一面滑暗自祈祷瓦片不要滑下来。

突然——不好!她的身体失去了控制,直直的往下坠,慌乱间,她用手用力的扣着墙壁。“哐当!”伴随着瓦片落地的声音,“嗯哼!”猫儿闷哼了一声,双脚先是重重的落地,然后再屁股落地,之后整个人往后一倒!“嘶!疼死人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是听到瓦片摔碎的声音,她猛地跳了起来,顾不得身上的疼,撒开腿就跑。那些贼人可不是笨蛋,这么明显的声音,怎么可能听不出?这伙人丧心病狂,别追上来被人灭口就完了!

正在大厅里作乐的贼人们,听到了瓦片落地的声音,不由顿了顿,霸三沉声说道:“阿六,上去看看!”

“是。”阿六连忙架了竹梯子爬了上去,头往里面探了探,便惊道:“老大,那小丫头跑了!”

“什么?”霸三跳了起来,“快给我追!”

阿六从楼梯上下来说道:“老大,那小丫头是从屋顶翻墙跑的,估计是从后面的一条巷子跑的。”

霸三说道:“快给我追!不能让丫头跑了!不然就坏了大事了!”他气急败坏的说完,一脚朝阿六踢了过去,“都是你多事,好好的抓什么人回来!要是被那小丫头跑了,我活剁了你!”

阿六被老大踢的满腹委屈,明明老大一开始也说那丫头不错的!不过想是这么想,他还是带了追了上去。

今天是元宵节,天色已经很晚了,但路上的行人还是不少的,但猫儿一来害怕连累别人,二来也怕有人会落井下石,不敢随便求救,准备还是回到被绑架的地方,然后回柳府去。她也不敢走灯光明亮的地方,就怕遇到贼人的同伙,幸好今天月光不错,她还是能看清路的。但她的脚越来越疼,估计是落地的时候,把脚扭到了吧?猫儿一边跑一边想着,如果她这次能脱险,她一定天天跟着五哥去爬树跑步!

背后急速的脚步声,让她知道,那些人已经追过来了!她咬了咬,忍住疼,四处张望,是不是有人能救她!突然一袭灰色的泛着光泽的衣服从她的面前走过。锦衣?她眼睛一亮,咬了咬牙,直往那灰衣人面前冲过去。

聂瑄从童捕头家里出来之后,就准备转身回到柳府去看望一下,人是不是已经救回来了?突然就发现一个脏兮兮,披头散发的女孩子,直直的朝他冲过来。聂瑄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往边上避了避,却不防那孩子再次往他身上一扑,一双黑黑的小手牢牢的抓住了他的衣襟,仰起了脏兮兮的小脸,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噙着两泡泪水,可怜兮兮的瞅着他,“叔叔,救救我!”

养伤

晚照是服侍聂瑄多年的贴身大丫鬟,也是聂瑄一手训练出来的得用之人,对于聂瑄出去一趟就抱了个脏兮兮的孩子回来,心里惊讶,脸上却没有表情,只是小心的接过了那个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孩子。

“你帮她洗洗,”聂瑄迟疑了一下说道:“顺便看看有没有被人欺负过。”

晚照点点头说道:“是。”

聂瑄坐在椅子上,晴空端了一盏茶水上来:“爷,喝茶。”

聂瑄接了茶水,随手放在一旁的案几上,百思不得其解,这丫头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霸三这伙人做拐子生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可能连个孩子都绑不住。聂瑄捏捏自己的鼻梁,想起当自己看清抱住自己喊叔叔的小女孩,居然就是顾家六娘时,那震惊的感觉,他苦笑的摇摇头,这丫头还真是给了他一个“惊喜”啊!

“爷。”晚照急急的从内室出来说道:“那姑娘身上全是伤痕,好像脚也不对劲,肿的跟馒头,浑身烫的厉害,还是叫个大夫过来看看吧!”

“伤痕?”聂瑄又惊又怒的问道:“她被人——欺负了?”

“没有。”晚照摇头说道:“她没有被人欺负过,只是身上全是擦伤,两只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蹭的血肉模糊的,还有四个指甲全翻了,左脚也肿的不成样子了,后脑还有一个大包,碰到她就喊疼。”晚照极是心疼的说道,那孩子洗干净之后,生的就跟一尊玉娃娃一般,尤其是这孩子不哭不闹,见她们被伤口吓到了,还会笑着安慰她们,让人看了就喜欢。

聂瑄松了一口气,忙唤人去叫大夫,随即又疑惑,她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能把自己弄的一身伤痕,还能自己逃出来,“你先给她洗洗,若是她哭,你就先哄着一会,她母亲马上就回来了。”聂瑄说道,看她那副狼狈的样子,若是先送到柳家去,恐怕这丫头的名声明天就毁了,只能先把她带回这里来了。

晚照怜惜的说道:“那姑娘乖得很,哭都不哭,还自己把那双手浸在水里洗,我们看着都替她疼了!”

聂瑄诧异的说道:“哦?到真是一个乖孩子!”到真看不出,那么娇滴滴的一个孩子居然会这么硬气。

且不说王氏急冲冲的赶过来,看到浑身伤痕累累的女儿痛哭不止,就说陈君玉、澄心和中途遇到的顾福,带着一帮家丁冲到霸三的老窝,却只救了两个不认识的人,不见猫儿了,正着急上火的时候,聂瑄派来的人赶着过来说猫儿已经找了。两人有急冲冲的到了聂家。

“致远兄,既然官府都知道那些拐子,为什么不把他们都抓起来?”陈君玉极是忿忿不平的问道,他看到妹妹和李姑娘的惨状,心里极是不忿。

聂瑄苦笑的摇头说道:“如何不抓?只是一来这些拐子狡猾,居无定所,这次霸三他们一伙是难得在那房子里待了有一个多月;二来这些拐子手段好,抓到的孩子后,便藏在隐蔽的地方,有些长的出色一些的女孩子说不定当夜就卖给了老鸨,有些他们觉得不好脱手的,第二天一亮,便带出苏州府,买的远远的,官府想抓也抓不到;三来这些人,极少抓些官宦豪门的孩子,拐得都是贫家孩子,偶尔也有拐些富家,也是如这次的钱小公子一般,是刚刚到苏州府的商家之子,家里钱不缺,可没什么背景。”

“连宋大当家这般的人也抓不住吗?”顾福问道,他所说的宋大当家是苏州漕帮的帮主,黑白两道都是手眼通天的人物,难道他不能管吗?

聂瑄叹了气说道:“敬之、思成,宋大当家不是知府大人,他不可能去抓霸三。再说就算今天霸三死了,明天还会有新的霸三,永远都抓不完的。”

两人默然,聂瑄起身拍拍他们的肩膀说道:“走吧,去看看六娘吧,这孩子今天受了不少苦。”

“那个李姑娘——”两人欲言又止,聂瑄见如此便道:“敬之、思成,李姑娘的遭遇固然让人同情,可是这个世界上比她更悲惨的人比比皆是。把李姑娘的这件事忘了吧!我想李家也不愿意我们一直记得这件事情。你们已经尽力了。”顾福、陈君玉为了李姑娘的名声,不顾衙役还没有到,就先冲了进去,要不是他让澄心带着几个人在后面跟着,说不定他们两人今天就交代在霸三那里了。

两人默默的点头,三人走到猫儿暂住的房前,就看到顾四牛、顾禄、顾寿、顾贵都在门口,不时焦急的看着里面,不一会顾全眼睛红红的从里面走了出来,众人连忙围了上去,顾福连声问道:“全倌儿,猫儿怎么样了?”

顾全弦然欲泣的说道:“大哥,猫儿浑身全是伤,流了好多血。尤其是手上,皮全部擦破了,十个手指头没一个是好的,看上去血肉模糊的,有四个手指,指甲盖都翻了。左脚扭了,右脚的骨头也伤了,头上的那个大包也要好好的养着。还有猫儿的半边脸也被人打肿了!”

众人听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倒是顾四牛一见聂瑄,便上前朝他跪下说道:“多谢聂公子出手相救。”

聂瑄连忙往旁边避开,连声说道:“顾伯父,您这是做什么?这不是折我的寿吗?这不过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顾福和陈君玉连忙把顾四牛扶起来,顾四牛老泪纵横的说道:“聂公子,老头我这辈子只得了这么一个女儿,若是她真有个三长两短,我跟老妻都不知道该怎么才好。”

王氏也从内室走了出来,就要拜聂瑄,聂瑄连连苦笑道:“伯父、伯母你们莫要再折杀我了!”

众人劝慰了一番,顾福等人才进去看了猫儿。看着脸颊高高肿起,浑身全是伤痕的妹妹,顾福等人顿时心疼不已。

猫儿对正在不住哭泣的南瓜说道:“大嫂,你别哭了。你别看我身上伤口多,其实都是外伤,养个几天就好了。脚也没事,大夫说了,只要在床上躺三个月就好了。”

王氏听得泪水不停的下落,连聂瑄也惊讶这孩子的乖巧懂事,他嘴角轻扬,这么漂亮乖巧的孩子,连他这个外人都忍不住疼惜,更不要说亲人了。

因大夫说猫儿还摔了脑袋,在短时间内最好不好移动,要多休息,聂瑄便把这间房子让了出来,让顾家人住,自己住到柳府里去了。这样顾家人更加不好意思,顾四牛连连道谢。

聂瑄含笑说道:“伯父您太客气了,大家都是一家人,我反正是一个人,住哪里都方便的,更何况我马上就要出海了。你们不要太着急,安心等六娘身体好了再走。”

顾四牛这辈子没见过几个贵人,可也一直听说那些贵人高高在上,不拿他们普通百姓当然人看的事情。现在聂瑄如此客气,如此好说话,一下子,聂瑄在他心目中的形象高大了许多。

澄心等人也奇怪,公子虽说平时总是一张笑脸迎人,可真没见过他如此好说话过,他们亲近的人都知道,公子真实的性子是如何的冷漠。

其实聂瑄到真没想太多,他对顾家人的印象都不错,尤其是那个玉娃娃,他还真没有见过如此聪明乖巧的孩子。在聂瑄看来,这么惹人疼爱的孩子,对她好一点也是应该的。那套房子不过只是他一个别院而已,若是一个普通朋友过来住,他也会让出来的,何况他马上就要出海了!

猫儿再知道自己逃走后不久,大哥他们就来了,她不由嘴角抽搐,觉得自己这么一身的伤似乎是自找的!不过再有下一次,她也不会坐等着别人来救,这个世界上,能靠的住,只有自己而已。

年后不久,聂瑄便出海了,王氏同南瓜留在了聂瑄的别院照顾猫儿,顾福和陈君玉被柳教授抓去专心读书去了。顾全也因为同柳文理有了患难之交,跟着柳文理一起在柳家的家学读书。顾贵则住到了镇上的租住的那间房子里,打理着顾禄的商铺。而顾禄和顾寿两人年后就出去了,顾寿连自己二月的过聘之礼都错过了,幸好孙家二老颇为通情达理,也很支持他跟顾禄出去见见世面。

猫儿在别院的养伤,柳家母女也时常来探望,一来二去,王氏同柳夫人也渐渐的熟了,两人相处的极好,猫儿同柳文丽也渐渐的亲昵了起来。只是猫儿发现这里丫鬟很少,只有晚照、晴空两人而已,其他都是男性仆役。而聂瑄的随身服饰,又不喜欢去外面买,所以两人总是很忙,整天坐在屋子里做针线活,猫儿等手好了以后,便主动提出帮她们分摊一下。

这天柳文丽过来看猫儿的时候,就见她躺在床上在绣什么,不由惊讶的说道:“猫儿,你的手好了吗?怎么不多休息?”

猫儿放下绣活说道:“手早好了,我身上伤口虽多,可是大多伤口不过表皮伤而已,一早就好了,姐姐你看。”她伸出了,果然身上的伤口都好的差不多了,连翻掉指甲的手指,也长出了指甲来了,“这些天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我都快发霉了!”她笑眯眯的说道。

柳文丽摇头说道:“你这丫头,真不知道胆子是怎么长的?”敢从墙上跳下来不说,连她见了四个翻掉指甲的手指都被吓得差点晕过去,可这丫头居然还在一旁笑嘻嘻的安慰着大家。

猫儿吐了吐舌头,柳文丽看着她的绣活说道:“你这是给谁绣的扇套的?这绣活真精致啊!”她爱不释手的把玩着。扇套的图案是一丛墨竹,虽用的全是墨色,可深深浅浅分了很多层次,咋一看就如画的一般。

“哦,这是给聂家大哥绣的。”猫儿说道,“我见她忙不过来,就接手过来了。”

柳文丽也是心灵手巧的女子,尤其是女红上,也是专门请了手艺上好的绣娘来家里教导的,可是看了猫儿的手艺,还是自叹弗如,“猫儿,这么多深深浅浅的墨色,你怎么知道要分出来的?”

猫儿想了想说道:“我觉得绣这个竹子就跟画画一样,我们画一片叶子,总是先由深到浅色的,绣花也一样的…”柳文丽也来了兴致,拈起了一根绣线,两人凑到了起来,讨论了起来。

这边王氏也是一边纳鞋一边同柳夫人闲话。柳夫人问道:“妹妹,你这是给谁做鞋子?”

王氏说道:“几个孩子的鞋子都要做了,不过这双是给聂公子做的。我就纳个底,上面的绣活都是猫儿绣的。”

柳夫人说道:“这绣活是猫儿绣的?啧啧,好出色的手艺啊!妹妹,你真是好福气啊,养了这么好的女儿。”她惊讶的拿起一块鞋面,上面的绣的一副竹石图,怪石嶙峋、竹枝挺拔,柳夫人看得惊讶连连,便是丽娘学绣不出这么好的活计,丽娘可是从小就跟着名绣娘学绣活的。

王氏笑着说道:“姐姐你也别羡慕我,丽娘也是一个好孩子,再说你还有文理呢。”

柳夫人提起自己的儿子女儿也眉开眼笑的,王氏同柳夫人说笑了一会,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说道:“姐姐,聂公子年纪也不小了,为什么不找个夫人照顾自己呢?”

提起这事,柳夫人就忍不住红了眼眶,“唉,妹妹你不知道,致远那个孩子命苦呢!”

王氏一听疑惑的问道:“难道——聂公子的夫人去世了?”

柳夫人叹气的摇头:“不是,这孩子还没有娶妻呢!”

“啊?!”王氏惊讶的说道:“我记得聂公子过年都二十一了吧?还没有娶妻?”

柳夫人叹气说道:“妹妹,我跟你也不是外人,只是这件事,你也不要告诉外人,致远这个孩子,命苦啊!为了他的婚事,我那大嫂也不知道哭过多少回了。”

王氏连忙说道:“我一定谁都不说。”

柳夫人叹气说道:“我这个侄儿,已经死了五个未婚妻了。”

聂瑄的悲剧

“五个?!”王氏惊讶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全死了?!”她结结巴巴的问道,这聂公子的命也太硬了把?

柳夫人眼眶红了红说道:“妹妹,你不知道他这五桩亲事,没有的冤枉啊!”柳夫人哽咽了一声,才缓缓说道:“致远是我大嫂在三十八岁的时候生下的,是我大哥、大嫂的心尖尖。他在出生的时候,就同太原金家的六姑娘指腹为婚,金姑娘小了他两个月。金夫人也是高龄产女,金夫人身体本来就弱,在生金姑娘的时候,又是早产加难产,金姑娘生下来就先天不足,还不满百日,就夭折了。”

王氏叹气说道:“这没满周岁的孩子,最容易夭了。”她眼眶一红说道:“我也夭了三个孩子呢!”

柳夫人说道:“可不是呢!唉,这金家姑娘夭折之后,等致远到了五岁的时候,我大哥又为他找了一门亲事,是沧州何家的姑娘,可是等订婚还不到半年,沧州爆发了时疫,何姑娘因年小体弱,也染上了时疫夭折了。”

王氏叹息的说道,“这也是没法子的,我记得那一年沧州的时疫,死了不少人呢。还有人往我们这里逃难呢!”

柳夫人道:“可不是呢!这可是天灾啊!可是自打有了这两件事情之后,不知是哪个夭寿的人,开始说致远是克妻命,一开始还是在我们冀州说,后来传的是人尽皆知。害的致远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姑娘成亲,直到他十三岁的时候,京城苏家突然要提出把他们家嫡出的二姑娘嫁给致远。那个苏姑娘比致远大两岁,可我大哥觉得苏家同聂家门第相当,年纪也不算大太多,就答应了。两家换了婚书之后,苏家急着要成亲。我大哥觉得奇怪,多了一个心眼,就派人去苏家暗中探访了一下。”

王氏急急的问道:“结果呢?”

柳夫人脸上浮起了一丝怒意说道:“结果是那苏家的姑娘自己不守规矩,跟一个家丁不干不净,还珠胎暗结了!”

王氏惊呼说道:“这怎么行呢?”

柳夫人说道:“是啊!我大哥知道了大怒,执意要退婚,结果那苏夫人跪下苦苦哀求,大哥才同意苏家把苏姑娘送到寺庙去清修,在对面宣称是苏姑娘暴病去了!”

王氏叹息,柳夫人用帕子抹着眼泪说道:“这下我那侄儿更是坐实了克妻的名声。到了十六岁,也没能说上亲事,后来我那嫂子无奈,只能给我那侄子在自家附近找了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李家,定了人家的庶女,可李家的姑娘,当时才十三,所以还要等上两年。”

王氏道:“不会又有什么波折吧?”

柳夫人叹气说道:“可不是呢!就在快要成亲的时候,李家突然对外宣称李姑娘暴病死了,可是大哥怎么都不信,好好的一个姑娘,怎么会突然死了呢?当时我嫂子就是害怕李姑娘突然暴病,所以在去看李姑娘的时候,特地带了两个宫里出来的医女去给李姑娘诊脉呢!都确定李姑娘身体很健康,才定亲的。我大哥就让人去李家暗中查访,确定李姑娘的死因。要是真是突然死了的,我那侄子可就真是克妻的名声了!”

王氏说道:“那查清楚了吗?”

柳夫人说道:“查清楚了!那孩子是死了,不过不是暴病死的,而是自己投缳死的。李姑娘是庶女,从小受嫡母李夫人打骂,连嫡出的几个兄弟姐妹也时常打骂呵斥她,家中的佣人也不把她成是姑娘看待,据说从小到大,一直没有吃饱过饭。后来因为她跟着致远定亲了,李夫人为了家中颜面,才对她好了一些,可李姑娘的生母还是过得极苦。那天李姑娘见自己的的生母被自己嫡出的弟弟拿着鞭子抽打,实在忍不下去了,就把弟弟推了一下,害得弟弟摔了一跤,脑门上鼓了一个大包。那李夫人知道之后,就当着李姑娘的面,把她的生母狠狠打了一顿,卖到——”柳夫人说到此,有些不忍的说道:“卖到那不干净的地方去了!那李姑娘受了刺激之后,就投缳自尽了。”

王氏听着叹息,“这孩子真是命苦啊!”

柳夫人说道:“可不是呢!自打李姑娘死了之后,致远克妻的名声被人传的越发的绘声绘色了!我大嫂为了这事,不知道哭了多少次,找了许多人家,人家都不肯将女儿嫁给致远,愿意嫁的人家,我大哥、大嫂也看不上。直到去年,泉州羊家托人来说亲,说是他们家也有一个死过一任未婚夫的姑娘,想要嫁给致远。我大哥、大嫂被这几次婚事弄怕了,便派人去了泉州看看那姑娘。”

王氏说道:“结果呢?”

柳夫人说道:“派出去的我大嫂的心腹嬷嬷,回来的时候,说是羊姑娘除了看上去怯弱了一点,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人也是清清白白的。我大嫂就放心了,就开开心心的要准备婚事。正好羊氏也想早点成亲,所以两家人过聘的极快。可是就在成亲的前的几日,那姑娘也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