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猫儿心里松了一口气,“致远,我想去看看小哥。”说着就要起身。

聂瑄拉住她说道:“别去了,岳父岳母起来了,小五已经去给他们请安了,我们也去吧。”

猫儿点点头,有些不放心的问道:“爹爹姆妈知道这件事情吗?”

聂瑄道:“他们马上就要回家里,怎么会知道呢?”

猫儿听了顿时松了一口气,两人去给顾四牛和王氏请安的时候,顾四牛和王氏兴致都非常高,拉住两人说了不少的话,要不是放不下镇上的一大家子,王氏还真想多住几天呢。临走时,王氏取出一个小荷包塞到她的怀里,悄声说道:“这是我特地去观音庙里给你求来的生子符,你回去就把它戴上。”

“…”猫儿瞄了一眼那生子符,抬头说道:“姆妈,我已经有广陵了。”

“傻丫头,一个儿子哪里够!”王氏轻拍她的手说道:“女人要多子才能多福!你要像我一样才行!”

猫儿目瞪口呆的望着王氏,听说算上先前几个夭折的哥哥,姆妈一共生了八个孩子,难道她也要生八个不成?一年生一个,也要生八年啊!她打了一个寒战,那她不成母猪了?

“要记得戴上,知道吗?”王氏不放心的又嘱咐了一句。

“嗯,我知道了。”猫儿点点头,把荷包放在袖子里,王氏这才放心的离去。

“夫人。”猫儿送完父母和几个哥哥之后,便先回房换衣服,准备跟晚照商量一下,就当众宣布卢三姐的惩罚,结果刚回院子,就见晚照和春芽跪在院子里,她吃了一惊,“你们怎么了?晚照你有了身孕,先起来说话。”

“小人来给夫人请罪的。”晚照跪在地上说道。

“你这是干什么?”猫儿让婆子扶晚照起来,“你有身孕了,可别动不动就下跪了,春芽你也起来吧。”

“我是来请罪的!”晚照低头说道,“夫人让我好好看着卢三姐,我没有看好她,是我的错。”

猫儿轻叹一声,“这件事也不能全怪你,我也有错,当初就早该打发了她。对了,她是怎么到小哥房里的?”这是猫儿最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她不是应该在内院吗?怎么能跑去客房的?”顾全因年纪也不小了,所以在聂家都是住在客房的。

晚照满脸羞愧道:“我因她不老实,怕她教坏家里的丫鬟,就打发她去外院跟几个新买的小戏住在一起,平时她们都被关在院子里不许出门的。昨天晚上因那些小戏要给爷他们唱曲助兴,所以门禁松了一点…”

猫儿揉了揉额头,“唉,都凑一起了。”

两人又跪下说道:“请夫人责罚。”

猫儿蹙眉问道:“昨天是谁在房里伺候的?怎么都不守夜呢?”

晚照道:“我问过了,因五舅爷不喜欢下人贴身伺候,所以五舅爷房里一直没有人守夜。”

猫儿皱眉说道:“即使是这样,也应该在门口留个人守着吧?”她叹了一口气,轻声问道:“我没来聂家的时候,家里的下人都不敢这样吧?”

晚照一听,脸色微白的说道:“夫人——”

猫儿淡淡一笑说道:“好了,你们先下去吧。”

吃过午饭之后,猫儿坐在大厅,前面摆了一扇屏风,吩咐晚照把聂家所有的下人叫过来,丫鬟婆子围在大厅和长廊处,男仆站在庭院里。

猫儿手里端着一盏茶盏静默不语,众人低头敛眉不语,连呼吸都不敢大声,整个庭院当真静得连跟针掉下来都听得见。过了一会,几个婆子压着嘴巴堵着、双手绑着的卢三姐走了上来。身后还有几个男仆,压着两个小厮过来。那两个小厮,垂头耷脑,一声不响的走着,而卢三姐不停的挣扎着,嘴里呜呜的直叫。

一行人站定之后,为首的一个婆子上前恭敬的说道:“夫人,卢三姐、书香、墨香带上来了。”

猫儿点点头,开口说道:“昨天晚上,小少爷双满月酒,老爷和我都很高兴,可偏偏有些不知好歹的奴才来给我们添堵!这卢三姐,昨天晚得了赏赐后,居然还不满足,还偷偷溜到了五舅爷的屋子里盗窃,被五舅爷当场抓住。这等无法无天的奴才,我们府里是决定容不得!”

猫儿顿了顿,将手里的茶盅放在了一边,继续说道:“卢三姐私自进主子屋子盗窃,打三十大板,逐出聂府。五舅爷屋子里伺候的两个僮儿书香、墨香擅离职守,各打十五大板,月钱降二级,如有再犯,便逐出聂府!”说完,她挥了挥手,晚照见了对玉板微微点头。

玉板喊了一声“打!”三人就被压到了长条凳上,趴下了裤子,两旁立着一排汉子便抡起板子狠狠的打了起来。四周安静的仿佛静止一般,只有板子撞在肉上的沉闷声和三人的呜咽声,才几棍子下去,空气中便流淌着血腥气,众人不寒而栗。

猫儿手微微颤抖,但是她努力的逼着自己睁大眼睛,保持面无表情,她今天若是示弱了,那么她今后在下人中将没有威信可言,而聂瑄之前辛苦保持的严谨的家风也会被她毁于一旦。

那两个小厮的十五板子很快就结束了,两人拖着血淋淋的双腿,隔着屏风磕头谢猫儿饶命之恩,猫儿挥挥手,两人就被其他下人扶下去上药了。而卢三姐的板子似乎特别长一样,那两个小厮十五板子都结束了,卢三姐才挨了八板子。

“致远哥——”顾全看着猫儿端正的坐在正中央,看似面无表情,其实已经被吓呆的模样,不由心疼的说道:“算了吧,猫儿打小见血就晕,让晚照扶她去房里休息吧。”

聂瑄见猫儿故作坚定、脸色惨白的模样,也心疼不已,但仍低声说道:“我可以护着她一辈子,但不能时时护着她,她需要长大了。”

顾全听了静默不语,过了好一会,他才低声说道:“致远哥,其实我跟卢三姐并没有发生什么,要不就饶了——”

聂瑄回头定定的看着顾全,顾全被聂瑄看的心虚的低下了头,最后一个字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半晌,他低低的说道:“对不起,致远哥。”

聂瑄轻叹一声,上前轻拍他的肩膀说道:“小五,猫儿可以妇人之仁,但是你不可以!你是要考科举的人,要记得,在官场上混,最要不得就是妇人之仁!无论是我们聂家的声誉,还是你自己的声誉,都容不得这个随便就能爬上主子床的下人!如果今天我们放了她,那明天我们就是苏州城里的大笑话了!”

“嗯,我知道了。”顾全点点头,敛下了心头最后一丝不忍。

聂瑄说道:“若是你受不了,一会就别跟澄心一起去了。”

“不!我要去。”顾全低头说道,“其实说起来都是我的错,她送给我荷包的时候,我就该严词拒绝她或者是告诉猫儿,如果早说出来了,或许今天的事就不会发生了。”

聂瑄微微蹙眉说道:“你还小,这卢三姐从小在江湖上长大,别的或许没学过,可论勾引男人的手段,肯定学足了十成,你会受她诱惑也不奇怪。”

“不!我没有!”顾全红着脸说道:“我没收她的荷包,我一点不喜欢她。”

聂瑄闻言哑然失笑,摇了摇头说道:“你也不小了,等过几天我让猫儿给你找几个漂亮本分点的丫鬟,别去外头找那些不三不四的人。”

“我——”顾全臊的满脸通红,聂瑄见状,不由哈哈大笑。

在聂瑄和顾全说话的时候,卢三姐的板子也已经打完了,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她,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跟两个看起来鲜血淋漓的小厮不同,她并没有流太多的血,看上去伤势也不是很严重,她由两个婆子拖着,给猫儿磕了头之后,就被拉下去了。

猫儿隔着屏风看了三人各自不同的流血程度,突然想起以前在古代小说里时常提起的一个常识,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勉强稳住自己,又严厉训诫了几句才让众人散开。

春芽见到三人的惨状,自己都站立不稳,更不要说是去扶猫儿了。晚照上前扶着猫儿回了房间,又亲自在猫儿的小厨房里炖了一碗珍珠汤给猫儿压惊,“夫人,喝碗珍珠汤压压惊吧。”

猫儿回了房里后,便脸色苍白的跌坐在罗汉榻上,接过珍珠汤,喝了两口之后,佯装漫不经心的问道:“晚照,我听说常打板子的人,手底下都是有巧劲的,有些看上伤势严重,其实都是外伤,只伤了皮肉,养几天就会痊愈的。反倒是有些看着不严重的伤势,倒是伤了肺腑的内伤,便是壮汉子挨了,也不一定能活下去。”

晚照抬头惊讶的望着猫儿,过了一会她才勉强含糊的笑道:“夫人打哪听说的?我倒没听说过有这等事,等哪天有机会,我去问问那些打板子的人。”

猫儿沉默了一会才道:“我只是从杂书看到过,随便问问而已。”她起身往内屋走去,“昨儿没睡好,现在到有些困了,我想休息一会。”

“好。”晚照唤来丫鬟,上前伺候猫儿洗漱铺床,猫儿让奶娘抱来了广陵,搂着儿子睡下了。

在晚照以为猫儿已经睡着,准备悄悄离去的时候,猫儿突然说了一句:“从我箱子里还有几匹上好的素缎子,拿去做身衣服吧。”

晚照脚下顿了顿,轻声应道:“是。”

喜闻

家里的下人在被惩戒了一番之后,老实了许多。猫儿并没有去问卢三姐最后的下场,而大家也再也没有提起过她,仿佛这个人从来没有存在过,原本已经有些松散的下人又严谨了起来。家里的日子又恢复了平静,猫儿还是同之前一般,每日除了照顾广陵之外,就是写写字、画画画,平时给聂瑄做点温和滋补的小点心。

“咿呀!”婴儿嫩嫩的声音响起,广陵嫩如藕节般的小腿一蹬,熟练的翻了一个身。

“猫儿,你看广陵会翻身了呢!”聂瑄欣喜的说道。

“姆妈说了,孩子是三翻六坐九爬爬,广陵都四个月了。”猫儿舀了一碗薏米粥递给聂瑄,“我今天做了绿茶糕。”因为猫儿每天都会在下午的时候送东西给聂瑄吃,聂瑄就养成了下午陪母子两人吃顿下午茶的习惯。

“这是什么东西?”聂瑄见猫儿拿着一小碗白糊糊的东西,一小勺一小勺的喂着儿子,不由疑惑的问道。

“是米糊糊。”猫儿把广陵抱在怀里,一点点的喂着他。

“奶娘奶水不够?”聂瑄疑惑的问道。

“不是。”猫儿小心的给广陵擦去嘴边的米糊糊道:“他都四个月了,应该吃点其实食物了。”

“啊!啊!”广陵小手小脚兴奋的挥动着,聂瑄一把握住儿子踢过来的小脚,亲了下那嫩乎乎的小脚笑道:“这小肉墩力气真大!”

猫儿道:“是啊!你看我昨天被他踢的。”她撩起袖子,手臂上赫然有几块小小的淤青。

聂瑄伸手爱怜的抚摸着,“都是被他踢的?”

“嗯。”猫儿点点头。

聂瑄伸手轻敲广陵的小脑袋道:“这小肉墩出手没轻没重的,以后让奶娘抱着吧。”

猫儿道:“我的孩子才不让别人照顾呢。”随手把碗放在一边,“致远,你说今年父亲、母亲的寿礼送什么?”

聂瑄笑指着正在流口水的小肉墩道:“他不就是最好的礼物?”

猫儿白了他一眼娇嗔的道:“话虽这么说,可总不能把广陵装在箱子里送过去吧?”

聂瑄听了大乐,“这主意不错。”

猫儿气笑道:“人家跟你说正经的呢!”

聂瑄伸手抱过她道:“你去年不是绣了一副佛经吗?今年让人绣副观音画像就是了。”他见猫儿开口似乎想说什么,低头笑问道:“别自己绣了,你有时间自己绣吗?”

猫儿嘴巴微张,最后泄气的摇了摇头说道:“没时间。”光是广陵和聂瑄就占去了她的大部分时间。

聂瑄道:“只要那份心意到了,就好了,是不是你亲手做的不重要。”

猫儿斜睨了他一眼,“胡说!”

聂瑄见她明眸流转,心里微微一动,笑着在她耳边说道:“我还有一个法子,让母亲更高兴。”

“什么法子?”猫儿好奇的问道。

“再给我生个孩子。”聂瑄轻咬她脖子笑道。

“不正经!”猫儿推开了他,“广陵还在呢!”

“他懂什么?”聂瑄低笑的说道,不过还是挥手让奶娘把广陵带走,才伸手又把她抱住。

猫儿红着脸再次推开他,“今天不行,我不方便。”她的奶水本来就不多,等广陵满百日之后,奶水越来越少了,她就干脆不喂广陵了,这几天她月事也跟着恢复了。

聂瑄低笑的说道:“那陪我午睡一会?我这几天晚上都没睡好。”

“好。”猫儿伸手环住他的脖子,聂瑄轻笑一声,抱着她往内室走去。

“夫人,宋夫人送信过来。”这天猫儿正在给广陵换衣服,见晚照掀帘进来,手里拿了一封信。

“啊啊!”广陵小脚不停的蹬着,奶娘一边抱着他,一边直喊:“我的小祖宗,求求你别蹬了!”

猫儿对奶娘道:“快点把衣服换好,别着凉了。”

“夫人,你看小少爷,都能坐起来呢!”奶娘见广陵突然坐起来,惊喜的说道。

“快让他躺下!”猫儿说道,“广陵才五个月呢,骨头没长好,怎么能坐起来呢!你以后看着点,他坐起来就让他躺下,知道吗?”

“知道了。”奶娘给广陵换好衣服之后,便告辞下去了。

猫儿等奶娘出去之后,接过晚照递来的信,才看了一段,床上的广陵“咳——哇——”的哭了起来,小手挥舞着,一脸委屈的瞅着猫儿。

猫儿无奈的抱起沉甸甸的小肉团,低头亲了一口,“小磨人精!”广陵到了娘怀里之后,就安分了起来。猫儿低头继续看吴氏给自己写的信件,不一会她喜上眉梢的说道:“太好了!姐姐有身孕了!真是菩萨保佑啊!”

晚照听了也欣喜的说道:“果然是大喜事,宋大当家一定欢喜的疯了!”

猫儿道:“你去库房里选几匹上好的细棉布,让针线房给孩子多做几件衣服,还有让白芨过去给宋夫人把把脉,府里伺候我生广陵的嬷嬷还在吧?派一个过去跟宋夫人说说怀孕时候注意的事情。”

“夫人,您不去宋家祝贺吗?”晚照疑惑的问道。

“姐姐现在才一个多月,正是胎儿最不稳的时候,让她好好在家养胎,等满了三个月我再去好了。”猫儿说道。

“是。”晚照应了声下去。

“等等。”猫儿唤住晚照,“前几天母亲来信,心急要看广陵,我跟二爷商量一下,准备今年提早几个月过去,等九月一过,我们就出发。”

“是,我知道了。”晚照应道。

“你身子沉了,就不要跟着我们来回奔波了,让春芽跟着就行了。”猫儿戏谑的说道:“你放心,我跟爷说过了,今年还是让玉板留下来。”

“谢夫人体恤。”晚照红着脸感激的说道。

“对了,我问你,爷手下还有谁是没有成亲的?”猫儿示意晚照坐下,才问道:“要有出息的年轻人,年纪跟春芽不要相差太大,三岁之内最好,若是没有相差五岁也行,但不能再大了。”

晚照抿嘴笑道:“夫人是想为春芽找当家的吗?”

猫儿笑着说道:“她年纪也差不多了,别人不是都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吗?”

晚照歪头想了一会笑道:“我一时倒真想不起来,要不我回去问问玉板,外院的事情,他比我熟。”

猫儿点头道:“也行。对了,爷身边的澄心和白芨,似乎年纪也不小了吧?你注意看看,有哪家好闺女,也跟他们注意一下。”

“是。”晚照点头,半晌见猫儿不说话,只顾低头逗广陵,便道:“那夫人我先出去了。”

“嗯。”猫儿点点头。

猫儿在吴氏信件的第三天,宋大当家就派人来接猫儿去宋家,说是宋夫人心情不好,想让猫儿去开解一下。

“心情不好?”猫儿微微蹙眉,心里隐约明白了吴氏的心结,就跟她之前怀孕时候患的抑郁症一样,可这心结只有靠自己想开。

“嗯,听说大嫂这几天吃不好,睡不着,人一下子瘦了一大圈。”聂瑄说道,“你过去好好劝劝她。”他暗暗想着她之前怀孕的样子,难道女子怀孕都会这样?

猫儿斜了他一眼,“这问题才不该我去劝呢,应该是宋大当家的问题。”

“大哥?”聂瑄微微皱眉说道:“大哥怎么了?他可没做过什么让大嫂伤心的事情。”

猫儿道:“姐姐是怕这次生了女儿让宋大当家失望吧?”

聂瑄微微一愣,随即恍然说道:“你之前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才生病的?”

猫儿撇过脸不说话,聂瑄迟疑了一下,低声说道:“如果你生不出儿子,我就把好好教养女儿,以后招个老实稳重的女婿。”

猫儿听了,心里甜甜的,伸手搂住他的脖子道:“好!”

聂瑄亲啄她的嫩颊,“傻丫头。”

猫儿笑着埋入聂瑄的怀里,不管聂瑄这句话是真心而是假意,至少以他的个性愿意说甜言蜜语骗她,她就已经满足了,人有时候该糊涂的时候就要糊涂,不要追根问底,日子会过的更幸福…

那天猫儿同聂瑄谈过之后,也不知道聂瑄同宋武是怎么说的,反正等宋家写了帖子,请聂瑄、猫儿参加家宴的时候,吴氏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开朗,虽说看上去消瘦的厉害,但精神还是不错的。

在聂瑄同宋武谈公事的时候,吴氏拉着猫儿的手说着悄悄话:“妹妹,谢谢你。”

“谢我什么?”猫儿笑问道。

吴氏瞪了她一眼,低声说道:“爷昨天同我说了,我若是生不出儿子来,也是他命中无子,不怪我。”

猫儿听了不由替吴氏欢喜:“姐姐,你真是好福气啊!”

吴氏叹气的说道:“可爷越是这么说,我就越想给他生个儿子。”

猫儿道:“姐姐,你不要多想了,你现在是要把身子养好,生个健健康康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她顿了顿道:“先不说你还不确定这胎是男是女,就算生了女儿,你养好了身子,还是能生第二胎的。”

吴氏叹了一口气说道:“妹妹,你也不是外人,有些事情我也不瞒你。其实我们女人能在夫家立足,光靠夫君的宠爱是不行的,最主要的还是靠娘家的帮衬和生个有出息儿子。”

这句话说的猫儿心有戚戚焉,就拿三姐的事情来说,一方面是她对三姐心软,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初入聂家,娘家根基不深,自己又没有儿子作为依仗,如果贸然接手管家,随便处置下人,肯定不能服众。手段再狠辣又有什么用?王熙凤智慧、手段都有了,可是最后的结局呢?还不如安心养好身体,生个儿子,把聂瑄的心牢牢抓住才是正理。现在她虽有了广陵,可广陵毕竟还小,她若是太锋芒过露,说不定会害了儿子,所以她还是低调做人为好。再说以聂瑄的个性,未必喜欢一个精明干练的妻子,还是如她之前所认为的,人有时还是不要那么精明,糊涂一点比较好。

“姐姐,反正我还是那句话,你现在最主要的是养好身子,只有养好了身子,才对大家都好。”猫儿思忖了半晌才说了这么一句话。

吴氏听了嫣然一笑道:“妹妹,你说的我明白,我会养好自己身子的!就如你说的,就算第一胎是女儿,我还是能生第二胎的。”

猫儿点头道:“姐姐能想开就好。”

从宋家回来之后,猫儿就跟着春芽准备着去冀州的行装,因路上多了一个孩子,需要带的琐碎东西很多,猫儿生怕丫鬟们会遗漏,所以一切关系广陵的事体,皆是亲自过问的,时间在忙碌中过的很快,转眼就过了九月,万事具备,一行人登船去了冀州。

命名礼(一)

“啊!啊!”婴儿奶 奶的叫声伴随着颜氏欣喜的声音响起,“哎呦,我的乖孙孙,让奶 奶抱抱!”颜氏欣喜的把白白胖胖的小肉团子接过来,伸手掂了掂道:“真是个壮小子!还真沉!”

广陵吹着小泡泡看着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的老奶奶,感觉不坏,他咯咯笑了几声,伸手把手里的拨浪鼓递给了颜氏,颜氏笑眯眯的接过拨浪鼓,对着广陵摇晃了起来,“来,乖孙孙,奶 奶陪你玩。”

猫儿和聂瑄相视一笑,聂瑄道:“娘,你小心点,这小肉墩重的很,又爱踢人,别被他踢到了,挺疼的。”

“会踢人好啊!”颜氏笑眯眯的说道:“说明我们家广陵壮实啊!对不对啊,广陵?”

“啊啊!”广陵叫了两声,黑黑的大眼睛溜溜圆的看着颜氏,那可爱的模样,让颜氏忍不住抱着爱怜的亲了好几口,“生的可真好啊!跟冬哥儿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聂瑄乐滋滋的说道:“我儿子嘛,当然长得像我。”

“我也觉得广陵跟夫君很像呢,尤其是眼睛和鼻子。”猫儿含笑说道。

颜氏仔细看了看,“当真呢!”她再看了看猫儿说道:“我看嘴巴跟你一样,小小巧巧的,真秀气。”说着又亲了广陵一口,广陵也笑嘻嘻的糊了颜氏一脸的口水,颜氏被糊了一脸口水,还乐得哈哈大笑。

“猫儿,你身子可养好了?”颜氏关切的问道,“我看着你似乎瘦了一点。”

猫儿因为产后保养的好,等断了奶之后,没了顾忌之后,就开始减肥了,或许是因为年轻,身材恢复起来快,所以很快把体重减下来了。现在她看上去只是稍稍丰满了一点,一点都不像是刚生过孩子的妇人。

“养好了。”猫儿笑盈盈的说道:“还要多谢母亲派了的嬷嬷呢!没有她们,我都不知道月子怎么坐。”

“养好了身子就好,以后私底下就跟东哥一样,都叫我娘吧,一家人的,叫得都生疏了。”颜氏慈爱的说道。

猫儿听了,心里微微一喜,随即点头道:“我知道了,娘——”

“哎——”颜氏笑成一朵绽开的菊花。

“啊呜——”广陵不忿众人忽视上,用力的摇了摇另一只手里的小铃铛。

“哦!哦!乖孙孙不气,来,奶 奶陪你玩!”颜氏忙哄着广陵。

猫儿同聂瑄看着祖孙两人其乐融融,不由相视一笑,颜氏同广陵玩闹了一会,才对聂瑄说道:“我给你爹说好了,下个月初六是好日子,诸事皆宜,我们定下初六给广陵行命名礼。”

聂瑄点头问道:“母亲,你知道爹想给广陵取什么名字吗?”

颜氏道:“这我到不清楚,要问你爹。”

“我跟几位长老商量一下,大家都说‘衎’(kàn)字寓意不错。”聂老太爷踱步慢慢的走进来说道,“你们觉得如何?”

“看?”猫儿有些纳闷,什么字啊。

“衎?刚直、和乐之意,这个名不错。”聂瑄见猫儿一脸纳闷,就知道她不知道怎么写,手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了个“衎”字。

猫儿大汗,这字她不认识…

聂老太爷道:“你五叔祖说,广陵的命名礼,他会亲自来给广陵剪发。”

聂瑄和颜氏听了皆是一喜,颜氏欣喜的对猫儿道:“这是好事啊!五叔祖德高望重,又年近九十高龄,他能给广陵剪发,一定能给广陵带来好福气的。”

聂老太爷说道:“过几天你跟我去趟五叔祖家里,好好谢谢你五叔祖。”

“是。”聂瑄恭敬的说道。

“致远,五叔祖是谁啊?”因颜氏过于喜欢广陵,所以两人在陪颜氏说了一会话之后,就留下广陵先走了,让广陵多陪陪颜氏,回到房间,猫儿好奇的问聂瑄道。

“五叔祖是父亲的叔叔,今年已经八十九岁了,是族里最德高望重的长老了。”聂瑄说道:“说起来,叔祖也是一个传奇人物。他三十岁考上进士之后就患了大疾,病休故里。这一休息足足休息了十二年,这十二年里他日日读书,勤学不缀,在四十二岁的时候才得以出仕,之后官场上边一帆风顺,最后成为文渊阁大学士兼礼部尚书,到了七十岁上书告老还乡的时候,陛下还赐了他田庄。”

猫儿忍不住说道:“叔祖真用功啊,这也算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吧?”

聂瑄点头说道:“是的,叔祖还乡之后,就一直在族学教导族人读书,说起来我也是叔祖一手教出来的。”他对猫儿道:“过几天我去叔祖家里的时候,你也跟着一起去吧,给叔祖请个安。”

“好。”猫儿点点头,“那么——叔祖母在吗?”

聂瑄道:“叔祖母已经过世十年了,不过叔祖是长辈,又在五服之内,你见见也无妨。”

“嗯。”猫儿伸了一个懒腰笑道:“我看广陵跟母亲很投缘呢。”

聂瑄笑着搂过她说道:“是嫡亲的祖孙嘛,这几天我看就让广陵睡在母亲哪里吧,你也正好轻松一点。”

猫儿道:“我又没做什么事情,母亲年纪大了,不如让广陵白天陪她,晚上还是睡在我们这里吧。”

“嗯,也好。”聂瑄点头道:“娘有了广陵之后,开心了很多。”

猫儿道:“家里很久没有孩子了,想来娘也是寂寞了。”

“所以我说,小肉墩是娘最好的寿礼吧?”聂瑄戏谑的说道。

猫儿白了他一眼嗔道:“是广陵,小肉墩难听死了。”

聂瑄哈哈一笑说道:“我觉得小肉墩很好的,听着就壮实。”

猫儿扑哧一笑:“那干脆以后都叫小肉墩好了!”

聂瑄沉吟了一下,抬头正经的对猫儿说道:“不好,他是我们在扬州的时候知道怀上的,还是叫广陵吧,小肉墩这个小名就留给我们第二个儿子吧。”

猫儿听得目瞪口呆,过了半天才道:“我们哪里第二个儿子?”

聂瑄抱着她说道:“所以我们要努力啊!等小肉墩出生之后,娘一定更开心!”

猫儿羞恼的推开他,“谁要跟你生第二个儿子。”

聂瑄笑盈盈的搂着她说道:“好,我们不生儿子生女儿好了。”

命名礼(二)

广陵的到来让颜氏的生活一下子充实了许多,她几乎所有的心思都扑到了广陵的身上,哪怕见广陵打一个小小的哈欠,她都会开心上半天。要不是广陵每天晚上都会哭闹,非让猫儿抱着睡觉,颜氏连晚上都想让广陵睡在自己房里。

猫儿虽很开心颜氏如此喜欢广陵,但见她如此行事,心里未免有些忧虑,毕竟古代父母出门在外,孩子丢在家里由老人的照顾的事情数不胜数,她还真怕颜氏要求把广陵留下陪他。

这些天甚至连聂瑄也不止一次的说过,把广陵在颜氏房里放几天,不去理他,他就不会哭了,男孩子不能太娇惯。她是同情颜氏,也想好好孝顺她,但要让她把广陵单独留在颜氏身边,她可舍不得,儿子是她辛苦生下来的。

就在猫儿的忐忑不安中,时间不紧不慢的流逝着,转眼就到了十一月初六,这日奶娘抱着穿戴一新的广陵来到了大厅里,聂家诸多女眷皆早早的到了大厅了,猫儿和聂瑄站在颜氏前面,皆是一身正装。

“老祖宗。”一名中年女子抱着广陵对颜氏恭敬的说道:“这是二夫人所出长子,取名衎。今日正是命名之日,老爷请了宗老们来了,给衎少爷入宗谱。”

颜氏微微点点头,示意身边的仆妇把广陵抱给聂氏族里的女眷看。依照礼数命名礼当日,孩子要让家中的女眷依照辈分排行,一一看过。同时聂瑄和猫儿也站在颜氏面前,听颜氏的训诫,之后又是长辈们给广陵见面礼,猫儿抱着儿子一一答谢。等一系列仪式结束之后,时间也过了一个多时辰了。

猫儿怀里抱着肥嘟嘟的儿子,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心里却叫苦不迭,抱了这小肉墩一个多时辰,她手臂都没知觉了,明天肯定连手都抬不起来了。在内厅见过女性长辈之后,就正式开始命名礼。聂瑄请出自己的叔祖给广陵剪发,同猫儿分别站在东西两个方位。

严谨肃穆的气氛让猫儿心里很是忐忑,她不由自主的连呼吸都放轻了,聂瑄察觉到了猫儿的紧张,对她微微的点头,眨了一下眼睛,猫儿顿时放松了下来,抬头挺胸的看着叔祖给广陵剃头。其实举行命名礼的时候,猫儿就是一个摆设,只要说两句话就好了,剩下的全是聂瑄和广陵的事。

她比较担心的是小祖宗不要突然闹起来,幸好这个小祖宗在有外人在的时候一向很听话,除了留了点口水在聂瑄手上之外,并没有发生什么突如其来的状况。命名礼结束之后,聂瑄抱着儿子入了祖庙拜见祖宗,接下来已经没猫儿什么事情了,她不由松了一口气,幸好今天没出什么大错。跟这么多宗族长老在一起的压力真的很大啊!

“夫人。”正在猫儿偷偷活动自己一双站直的腿和酸痛的手臂的时候,秋实笑盈盈的走过来,“您累不累?要不要去休息一下?一会就要开宴了,您先去换身衣服吧。”

“嗯。”猫儿点点头,含笑望着秋实说道:“不愧是做娘的人,做事越来越稳重了。”

秋实听了脸一红,“夫人——”她轻轻的唤了一声,双颊飞上红晕,猫儿见她脸色血色红润,神情愉悦飞扬,就知道她日子过得不错,心里安心了不少,“你倒是有人家了,不知道春芽什么时候能有归宿。”猫儿含笑说道。

这下可轮到春芽满颊绯红了,“夫人!我不嫁!”

“你就算想留在我身边一辈子,我也不反对。”猫儿笑着摇头说道:“不过女人终究要有一个归宿,反正我也不逼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古代女人可不是现代女人,现在又很多女郎选择单身,照样一辈子活的开心滋润,可古代女子要是真一辈子单身,不知道背后要被多少人戳脊梁骨呢!

春芽听了沉默不语,秋实同春芽先扶着她回了房里,给她打水洗脸,重新换了装束,又梳了头。

“夫人,您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了,先吃点东西垫垫肠胃吧。”秋实端了碗粥过来,“你先喝点粥,我去厨房下碗面给你吃,我刚刚看到小厨房炖了鸡汤。”

猫儿道:“你多放些青菜。”

“我知道。”秋实应声下去,春芽给猫儿揉着手臂道:“连奶娘也常说广陵身子沉,夫人今天受累了。”

猫儿道:“一辈子也就这么一次,以后想抱这么久都没那个机会呢。”

春芽噗嗤笑了一声,这时秋实端了一碗汤面走进来,金黄喷香的鸡汤配上细白的龙须面,上面还躺了几株青翠碧绿的青菜心,一开就让人食欲大开。猫儿为了不在命名礼上闹笑话,早饭就没吃,吃了一碗薄薄的稀粥之后更饿了,一看这面就胃口大开,不仅把面吃的精光,连汤也喝了大半碗,“还是秋实下面的手艺好啊!”猫儿满足的说道。

秋实憨憨一笑,“夫人喜欢吃,我以后常给夫人下。”

猫儿对秋实道:“秋实,你家孩子什么时候生的?比广陵小一点吧?”

“小少爷八个月。”秋实提起儿子也是眉开眼笑的,“现在刚满月呢!”

猫儿笑道:“叫什么少爷,以后跟着春芽一样,叫广陵就是了。论理他长大后还要叫你一声‘姨’呢!”

秋实听了猫儿的话,欢喜的手脚没处放,最后结结巴巴的说道:“这如何使得呢?”

猫儿道:“有什么使不得的?他还小,不用叫什么少爷,没得折了他的福气。”她顿了顿,关切的问道:“坐月子做的如何?身子恢复的还好吧?改天把孩子抱过来给我看看。”

秋实听了忙跪下欢喜道:“我家孩子还没有去名字呢,请夫人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猫儿道:“我不会取名字呢,让二爷回来给他取个吧。”

秋实听了不由欣喜的磕头说道:“谢老爷、夫人恩典。”

猫儿笑道:“不要老是磕头了,快起来,你还刚出月子呢!”

“是。”秋实欢欢喜喜的站了起来,猫儿起身说道:“宴席快开始了吧?我该过去了。对了,春芽一会你站在我后面。”她今天把广陵抱的太久,手都有点抖了,一会如果挟菜挟不牢,掉下来就出丑了。

“是。”

猫儿去宴席上的时候,广陵已经被颜氏抱在怀里了,脖子和四肢挂满了金饰,正开心的挥动着胖的一截截小手,不亦悦乎的吹着小泡泡,聂氏女眷皆围绕在他身边,这个夸孩子聪明,那个夸孩子漂亮…颜氏听了众人的话,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谢氏一见猫儿来了,忙拉着猫儿的手,示意她坐在颜氏身边,猫儿怎么都不肯,颜氏笑道:“今天你就坐下吧,今天是我们小广陵的大喜日子。”

猫儿闻言方才坐下,谢氏也爱怜的摸摸广陵的白胖胖的小手小脚,羡慕的说道:“弟妹,你把广陵养的真好。”

猫儿含笑低头,广陵一见娘来了,依依呀呀的就要伸手让猫儿抱,猫儿迟疑了望了颜氏一眼,颜氏笑道:“果然还是亲娘啊!”说着示意仆妇把广陵送到猫儿怀里。

广陵到了猫儿怀里,就呜呜的叫了起来,猫儿侧头问奶娘道:“今天吃过了吗?”

奶娘道:“刚刚半个时辰前吃过一点。”

猫儿道:“他看来好像又饿了,你先下去喂他。”

“是。”奶娘抱着广陵下去。宴席的气氛很是和乐,众人皆围着猫儿,问她如何生产、如何坐月子,猫儿皆照着古代常用的方式回答,一顿饭吃的很是和乐,直到最后的时候,有一个老妇突然问起颜氏,“对了,大嫂,珩儿媳妇呢?”

颜氏闻言笑容不改,对着那老妇道:“六弟妹,珩儿病着呢,珩儿媳妇硬是要跟过去伺候他呢!”

另一位老妇人闻言笑道:“珩儿媳妇刚入门的时候,我就觉得她是个好的,她做得对,做妻子伺候自己夫君才是正理。”

颜氏笑道:“可不是呢!”

猫儿闻言低头不语,众人又说笑了一回,几个年纪大的长辈就先离席了,只剩下一些小媳妇一起说笑听戏,猫儿也在一旁作陪了一天,回房的时候,聂瑄已经躺在床上了。

“爷,你怎么早回来了?”猫儿笑问道,坐在坐榻上,让春芽给自己擦干湿发。

聂瑄起身,示意丫鬟们都下去,猫儿疑惑的望着他,聂瑄伸手给猫儿擦着湿发说道:“今天父亲跟我说,想让我把广陵留下陪陪他。”

“什么!”猫儿几乎要跳起来,聂瑄一把按住她,“小心,别扯到头发。”他见猫儿一脸忧心,不由笑着说道:“放心,广陵还小,我不会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的。父亲、母亲年纪都大了,难免会溺爱小孙儿,你看广陵才来几日,他们给他买了多少东西?”他顿了顿说道:“广陵是我的嫡长子,这么娇惯可不行。”

猫儿听了聂瑄的话,忍不住吐了吐舌头,聂瑄说道:“等这次回去,就让广陵一个人睡吧。”

猫儿歪头想了想说道:“你要教育孩子,我也支持,只是广陵现在年纪毕竟还小,还不说话,等他满了三岁,再让他单独睡如何?”

聂瑄闻言微微蹙眉说道:“我也是从小就单独一个人睡的,让下人晚上打地铺睡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