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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历史的偶然中有着必然,她和他就是这样的结局吧。

她争不过。

一千年的时间,有无数的姥姥祖宗正等着来接受这个历史发展的必然性,如果自己不离开,他们就不会来到这个世上。

牛八斤看那女人仰起脸来对自己笑,清澈的眸子里倒映着绝望的痛。

他心里微顿,倒是有些歉疚。

看起来她因为失去铁峰,真得心里很难过?

“你还是先进屋歇一歇吧,兴许在这里歇一些日子,就能碰到他了?”

牛八斤现在有点不知道自己刚才随口撒下的那个谎是不是错了,他有心弥补。

只可惜,顾镜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她摇摇头,眼神有片刻的迷惘,喃喃地道:“不了,他已经娶了别人,连孩子都生了,这时候万一遇到了,难免尴尬。”

她知道萧铁峰是怎么样的男儿,他是言而有信的。因为以为自己永远离开了,他娶了别人,如果自己这个时候回来,白白给他心里添堵罢了。

她也不愿意成为一个已婚男人心里的白月光,来让另一个女人难受。

“那你也不必就坐在这里啊!这天你看多冷啊!”

牛八斤更加愧疚了,其实这个女人也挺懂事的,并不是那大恶之人,他刚才真不该赌气说出那番话。

他现在甚至犹豫着,是不是干脆把实情告诉她得了。

然而顾镜却已经聚集力气,艰难地从雪地里爬起来。

她弯腰拍了拍身上的土,对牛八斤道:“牛大哥,有一件事,我想拜托你。”

“嗯嗯你说?”

“这是青霉素V钾片,他知道怎么用的,若以后有什么伤病,让他用上。”

“好吧……”牛八斤知道这是神药,这个女人在以为萧铁峰另娶后,竟然还要为他留下神药,牛八斤开始觉得这个女人对铁峰也是有情有义的。

“不过你不要交给他,也不要告诉他,免得他多想。等他需要的时候再说吧。”顾镜颓然地这么道。

“你……”牛八斤更犹豫了;“其实你可以留下来,等着他,也许,也许事情还有转机。他刚才还来过,他就在这里看了看你们以前的院子,你赶紧去找他?”

听到牛八斤的话,顾镜更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萧铁峰纵然娶了别人,依然心里挂念着自己的吧?

如果是这样,那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辜负过自己半分,自己为什么还要在他的人生中做那个幸福绊脚石的角色呢?

爱情也并不是人生的全部,她既然来到了这个时代,为什么不想着做一番事业,非要为了失去曾经的爱情而惺惺作态地难过?

况且,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结局的,事到如今,难道还看不破?

想通了后,她轻笑了下,望着牛八斤道:

“等到萧铁峰年迈的时候,如果你还在人世,希望你帮我告诉他一句话。”

雪花又下起来了,落在顾镜脸上,牛八斤看着那立在雪中眉眼清朗的女子,心中微凛。

“你说,你要我转告什么话?”

“请你帮我告诉他——”顾镜深吸了口气,缓慢而郑重地道:“将来他家子孙后代中,如有个爱喝娃娃哈的,就让她喝个痛快吧!”

“什么?”

牛八斤紧皱眉头,娃哈哈那是什么意思?

可是顾镜却已经往他手里塞了三片丹药,然后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沿着山路走去。

大雪漫天飞舞,她的黑发在风雪中和那晶莹白雪纠缠在一起,迷离缥缈,恍若远去的仙人。

第51章 萧铁峰的追寻

那一天, 萧铁峰看到赵敬天来找顾镜,他心里是有点不喜。因为顾镜曾经是赵敬天的娃娃亲, 赵敬天惦记着顾镜,这让他不高兴。

不过好在,顾镜对于赵敬天那根本不屑一顾的神态,让他心中稍安。

可是为什么她却神情恍惚, 仿佛有什么事瞒着自己?有什么事,她是不能和自己商量着一起解决的?

晚间的时候,他想要了, 于是如往常一样摸索上她的腰际,可是她却拒绝了自己,甚至翻了个身, 背对着自己。

这好像是头一次吧,以前的她对这种事比他好像还积极。

黑夜中,他听到了她叹气的声音,好生愁眉不展的样子。

细想下, 其实最近这几日她一直好像有什么心事的样子。

他更加疑惑了。

其实他是不明白, 现在这样子不是好好的吗,她有什么好烦恼的?

她叹气, 是因为赵敬天吗?

他抬起手将她揽在怀里, 想安慰她,也想问问她, 可是她却再次推开了自己。

她第二次推开了自己, 她对自己没兴趣了, 她现在很是排斥自己。

萧铁峰伸出的手在黑暗中僵了好久,僵到后来他麻木了,他才缓慢地收回。

初春的夜晚,乍暖还冷,山风在窗棂外徘徊,拍打着外面挂着的腊味。

他的怀抱里空落落的,仿佛缺了什么似的。

望着她那冷漠排斥的背影,他干脆翻过身去,也像她一样背对着侧睡。

这一夜好像是认识她后第一次这么孤独地睡去。

其实在不认识顾镜那些年里,他也是一直这样睡觉的,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可人就是这么奇怪,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如今习惯了那个柔软馨香的怀抱,忽然间没了,心里空落落的。

根本睡不着,心中满满都是疑惑或酸涩,不过却不想让她知道,于是便调整内息,放平了呼吸,让她误以为自己睡去了。

于是一整夜的时间,他就听着顾镜在那里翻来覆去唉声叹气,她无法入眠,他心里也跟着凉飕飕的冷。

她到底是有什么心事,怎么就不能给自己说?连自己抱她一下,都不愿意了?

第二日,萧铁峰一早起来,就着外面的晨曦,凝视着炕上的女人好半响,见挣扎了一夜的她面色憔悴,下巴那里还有些尖——看着比以前清瘦了。

他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去山里打些猎味,她就爱吃鲜嫩嫩的山鸡肉,之前熬的山鸡汤加上她给的那个什么芝士,她不是很喜欢喝吗?

先吃饱喝足了,再慢慢和她谈谈吧,他们是夫妻,遇到事原该一起面对。

萧铁峰带着哈士奇,寻了两只山鸡,还得了一些鸟蛋,想起她喜欢野味,恰好山里的野果子已经有泛甜了,干脆也一并摘了一包。

兴高采烈地回来,满心以为她看到会喜欢,可是谁知道进到家中,竟然是空无一人。

顾镜,她去哪儿了?

萧铁峰开始的时候也没当回事,只想着或许她去周围哪里拾柴了,便开始烫鸡毛拔鸡毛去内脏,想着把这山鸡尽快炖了,等她回来正好吃。

可是晌午时分,鸡汤在锅里开始嘎达嘎达地开了,依然不见人影。他便开始有些坐不住了,带着哈士奇在这附近寻找,找到傍晚时候还不见人影的时候,他焦急了,想着她该不会出事了吧?当下赶紧去了村里,找到了往日相熟的人去问。

大家伙听说大仙不见了,也都吓傻了,纷纷四处寻找。

这一找,足足找了三五日,魏云山的人把这魏云山都快踏遍了,却依然是没有寻到半点踪迹。

大仙是彻底失踪了,不见人影了。

他们甚至到了山下,去山下打听有没有看到大仙出去,可是大家都说没见过。

凭空一个人就这么消失了。

人们开始猜测议论,大仙没了,可是因为回仙界了,为什么回仙界了,是不是被那宁家婆子还有赵家父子闹腾的?因为距离宁家婆子赵家父子的事儿没多久,大仙就走了啊!

这么一来,所有人的矛头都指向了宁家婆子和赵家父子。

于是宁家婆子在村子里没脸见人了,她一走出家门就有人白眼相向,说三道四。

赵家父子在魏云山被人唾弃了,人们鄙弃地望着赵家大门,对着他家大门吐口水,甚至有小孩子拿着土疙瘩往他家院子里扔。也没法去找是谁干的,因为大家互相包庇,谁也不说。

因为这缘由,那宁家婆子也就罢了,赵家父子可是比谁都着急找到大仙,证明清白,这简直是比窦娥都冤啊!大仙不见了,关他们什么事儿?

所有的人拼尽全力地找,可就是找不到。

慢慢地,大家伙都灰心丧气了,不再找了,毕竟猎味要打,庄稼要种,家里的农活都得干,找不到大仙大家都不能饿死,得了病还有冷大夫,虽然医术不如大仙,也不像大仙那样会法术,可好歹大部分小病也能凑合着治不是吗?

找大仙的人越来越少,提起顾镜大仙,人们更多的是一声叹息。

但是有一个人不会放弃,那自然是萧铁峰。

从顾镜失踪的那一天,萧铁峰就不怎么吃喝,也不说话,闷头四处寻找。

春秋夏来,他找遍了魏云山的每一处角落,草鞋不知道穿破了几双。

当夏天过去,秋天来了,他又出去山里找。

那傻乎乎的小妖精,她曾经离开过魏云山单独跑到诸城去,这次没准就跑得更远了呢,她那么傻,万一被人欺负了呢,所以他必须尽快找到她。

他也不知道找了多久,终于有一天,他倒下了,倒下的他吐得满嘴都是血,血染红了身下的雪。

牛八斤把他背回来,气得够呛:“那就是个妖精,勾搭人的妖精,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你的魂都被她勾走了!”

然而萧铁峰根本听不进去牛八斤的话,他嘴里一直喃喃地喊着顾镜的名字,之后高热不退。

冷大夫过来,帮他开了方子,牛八斤给他熬药,如此折腾了七八日,这烧才算退了。

这之后,萧铁峰颇消沉了几日,病恹恹的,脸上瘦骨嶙峋,冷硬冷硬的。

牛八斤给他送吃的,看他那样子,不免叹息:“其实媳妇吧,只要想娶,总是有的,你看看咱村里那个田家二姑娘,那不是挺好的吗,人家也很能相中你,你赶紧再娶一个,时候长了,也就忘记前头这个了。听我的吧,再重的感情,也抵不过这日子。”

这么说着的时候,他自然不免想起了过去,过去他曾遇到的那姑娘。

萧铁峰连看都没看他,就好像没听到一样。

牛八斤不由得继续上前:“喂,铁峰,你还记得那个田家二姑娘吧,那是个小个子,挺白净的,咱们小时候上私塾,路上还碰到过她。”

萧铁峰瞥了他一眼,没搭理。

牛八斤再接再厉:“其实吧这个田家姑娘,比你媳妇好看,人家白白净净的小鼻子小眼儿,人机灵聪明,也温柔和顺,会洗衣服会做饭,家里也殷实,这样的好亲事,一般人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啊。”

萧铁峰翻过身去背对他。

牛八斤凑过去:“萧铁峰,你到底听进去没有?难道你还要抱着你家大仙的牌位一辈子啊?你家大仙已经升仙了回去了不会再回来了!”

萧铁峰忽而抬头,望向他“她好看吗?”

牛八斤一听有门,连忙点头:“好看,好看!”

萧铁峰继续问道:“她有长长的腿吗?”

牛八斤无语:“要那么长的腿干嘛,人家田家姑娘是个小个子!”

——其实是全村最矮的姑娘,因为太矮,没嫁出去。

萧铁峰躺在那里枕着两只手,淡淡地道:“小短腿,不够味儿。”

牛八斤一愣,这啥意思?

之后陡然明白过来,一下子恼了:“你,你,你以前可没这么下流!”

萧铁峰道:“对我就是下流,赶紧离我远点。”

“早知道我不救你了,让你冻死在外面!”

“对让我冻死吧!”

萧铁峰疲惫地闭上眼睛,寻不到顾镜,他宁愿冻死在寻她的路上。

牛八斤彻底无奈了,他恼了,可是恼过之后,他却不能不管萧铁峰。

当年他是陪着萧铁峰一起出去混的,两个人同进同退,一起经历过生死,那是性命相托的好友。

“人总是要往前看,那个顾镜走了,她不会回来了,你总不能等她一辈子,你也得重新娶妻生子传宗接代,你想想你爹娘,想想他们当年对你的期望,你这样子对得起他们吗?”

可是任凭牛八斤怎么苦心婆心的劝,萧铁峰根本听不进去。

等到他身子骨好一些的时候,他腰里挂着三双草鞋,背上挂着一个包袱,准备上路了。

“你这是又要做什么去?”

“我要去找她。”

“你能去哪里找?”

“找到哪里算哪里。”

“你……”

牛八斤没办法,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萧铁峰离开了。

冬去春来,又是一年,萧铁峰在那一年大雪漫天的时候回到了魏云山。

牛八斤本来只是上山想碰碰运气看有没有狍子,他家新生了个小子,得好好给他媳妇补补身子。谁知道碰到了萧铁峰这个归来人,这个时候的牛八斤已经没脾气了。

“找到了吗?”

“没。”

“你这是终于死心了?”

“不是。”萧铁峰站在那往常的山路上,望着昔日他和顾镜的宅院,哑声道:“我看看,她会不会回来。”

万一她回来了,却发现自己不在,那岂不是会伤心?

他说过,会等她,那就是等一辈子。

“你!”牛八斤叹息:“她连个口信都没留下就这么走了,把你折磨成这样!”

“我想过了,这是我的错。”萧铁峰反思:“我很想有个孩子,她一定看出来了。她知道我想要个孩子,她不想要,所以她生气了,离开了我。”

开始的时候根本不明白,百思不得其解,可是后来无数次地回想她离开前的那一夜,他渐渐地想到了。

她离开前的那一夜,情绪就不太好了。

她不高兴,总不能是因为赵敬天,毕竟她其实是不太喜欢赵敬天的,赵敬天不可能对她的情绪造成那么大的影响。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早感觉到自己要孩子了,自己让她感到压力了。

“我答应过她,没有孩子,我们两个就这么过,只可惜我说话不算话了,我得陇望蜀,我想要一个她和我的孩子。”

旁边的牛八斤听到萧铁峰这一番念叨,顿时瞪大了眼睛。

“你意思是说,她不能生?一个女人不能生孩子,你还娶她?”牛八斤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真不该有这个念想,她一定是知道了就生气了。”萧铁峰还沉浸在自责和悔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