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也抬步往上房里来。

杨氏皱着眉头,自然也惦记着徐滢而去。

徐冰见人都走了,当然也没有再留下来的理由。

东跨院这边黄氏垂头想了想,却是轻轻掩了院门回房歇起觉来。

第164章 让你使坏

老太太也早就知道消息了,听说人都往她这里赶来,连忙挥退了端来红枣桂圆茶的丫鬟。

徐滢先进来,回头瞅着人到齐了,便就望着徐老太太道:“老太太明察秋毫,方才二门下的事,想必已经知道了,别的事情孙女都且不论,就有一句话问老太太,我母亲的声誉倒底清不清白?”

徐老太太还当她一来便要拿方才的事情为柄,竟不料她丢出的是这么个问题,不由连看了她两眼。

杨氏脸色也变了变。

“滢姐儿这话从何说起?”

徐滢眼角扫了下瞪过来的徐冰,说道:“有人怀疑昨儿夜里上府里来的宵小是冲我母亲来的。我身为我母亲的女儿,倘若她名声有污,我又有什么脸面存活于世?还请老太太给个示下,您是婆婆,您说我母亲是清白的,我母亲就是清白的,您说我母亲不清白,我母亲就不清白。”

这几个月里老太太都没跟徐滢起过直接冲突,只从她逼迫冯氏拿嫁妆那事看出她几分胆色,眼下听她这么说,便不敢大意了。

首先杨氏这十年里根本就没出过徐家大门,并不可能在外勾搭什么人。

其次昨夜徐滢反驳徐少泽兄弟的那番话也传到了她耳里,自然是不能容许再有人胡说八道。

徐滢把话这么一摆,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冰姐儿!这话当真是你说的?!”她沉了脸。

徐冰才挨过打,看到老太太这模样也怵了,“我没说!是她冤枉我!”她指着徐滢。

徐滢扬了唇,说道:“既然是我冤枉你,那你就把我母亲清清白白这番话跟我说一遍?”

“我有什么不敢的?”徐冰理直气壮地。“三婶清清白白,并没有什么不轨之举。”

徐滢走到她面前:“既然我母亲清清白白,那昨儿夜里那个人,到底是来找谁的呢?”

徐冰怔住。

徐滢走到她面前,紧盯着她的双眼,“我母亲的院子跟你住的院子可近得很,此人既不是来我们三房的。那敢情是来找你的了。这府里大晚上的有外人蹿来蹿去。我可是害怕得紧。三妹妹不如告诉老太太,这个人到底是谁?”

“你少胡说八道!怎么可能是来找我的?”徐冰破口大骂,“谁会信你的鬼话!”

“怎么会不信呢?”徐滢眯了眼。又摇起了扇子,“难道当初不是你主动去扑的崔嘉?不是你主动设局勾引他,然后借机要挟的崔伯爷?如果你跟崔嘉没有这么事,那你们这婚约又是怎么立下的?我哥哥和小王爷可是在崔家看得一清二楚。”

徐冰暴怒了。“我没有设局!崔世子跟我是两厢情愿!你少在这里诬陷我!”

想赖掉她跟崔嘉那段是不可能的了,当日崔家那么多下人在。若有不信的,前往崔家去打听打听就知道这里头来龙去脉。何况徐镛那日过去的时候又正撞上了那狼籍的一幕。

徐滢道,“既然你们是两厢情愿,那谁知道你会不会在嫁给崔世子愿望落空之后又跟他暗通款曲?”

“住口!”冯氏腾地站起来。“你这是在明目张胆地往冰姐儿身上泼污水么!”

“是不是泼污水,先且瞧瞧这个!”

徐滢手一抬,一条剑穗腾地在半空晃荡了两下。堪堪垂在她们母女面前。“这是昨天夜里我哥哥削下来的对方的剑穗,你们要是不信这人跟三妹妹有瓜葛。不如着人去崔家查查,这东西是也不是崔家人的?”

这剑穗用的是上好的丝织,上头系着的玉饰也精致非凡,一看就知道不是寻常人所用之物!

冯氏愣了,徐冰也呆了,老太太也无语了。

今日事出意外,徐滢绝不可能事先藏着剑穗在身上等徐冰上钩,而徐镛平日所使的剑上并无饰物,再看这丝络断口处齐崭平整,果然是利器所伤,难道这剑穗真是昨夜徐镛削下来的?难道徐滢的猜测是真的,这东西真是崔嘉的?

本来没有一个人相信徐滢的话,只以为她不过逞逞嘴能,这剑穗一摆出,满屋子人包括冯氏都有些半信半疑了!

“不是我……我没有!”

徐冰看到投过来的众多目光,顿时也慌了,连连地摆手后退。

“来人!拿着这个,去广威伯府打听打听!”

徐老太太发了话。立刻就有人上来接剑穗。

徐滢将手一收,说道:“为免下人们私下弄鬼,我这里也得派个人同去才成。阿菊,”她冲阿菊使了个眼色,然后将剑穗递给她,说道:“仔细说话,别露了马脚,省得此事传出去,带累了合府上下的名声。”

阿菊心领神意,躬身与老太太指的婆子一道退了下去。

二人乘了马车直逼崔府。

婆子是老太太的人,自然也知道此事不宜声张,两人在崔家下人出入的角门等了片刻,由阿菊提议挑了个衣着素净,神态之间略现威严的妇人上去打招呼,而后问:“敢问嫂子可识得这条穗子?”

她们挑的这妇人堪堪正是崔夫人的陪嫁娘子芷娘。

芷娘目光甫一触及这剑穗,立时泛出惊色!

这是崔伯爷的剑穗她再不会认错,拿着反复看了两回,她凝眉道:“你们从哪里得来的?”

婆子一看这模样就了然了,这剑穗做工精致,这娘子一看又不是寻常下人,若不是崔家极要紧的人物所用之物,她何以会露出这等惊色?当下将剑穗抽了回来,说道:“我们才从别人手上买的。”说完也不再多话,拉着阿菊便就匆匆回了马车。

徐家这边一屋子人吃茶等待。

悠闲的只有徐滢,徐冰和冯氏额尖都在冒汗。

婆子与阿菊身影一进入院内,徐滢就站起来了。

“回老太太的话,已经找崔家的人验证过,这剑穗就是他们府上人的。”婆子进门便跟老太太复命。

“不!不是!”

徐冰再也忍不住地跳起来!

在她们没曾回来之前她仍有侥幸,盼望着这是徐滢胡说八道,因为这私通的罪名实在太重太大了,哪怕是他们男未婚女未嫁,可不管怎么说他们也各自都有婚约了!她就算肖想过崔嘉,那也是当时,如今她哪里还敢对他有半点非份之想?

徐少泽虽然为了仕途不顾原则,可徐家到底是几代的官户,是不会容许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发生的!

“徐滢!你敢诬蔑我!”

她怒指着徐滢,声音因为惊惶和愤怒都已经变得粗哑。

“那你解释解释这剑穗是怎么回事?”

徐滢从阿菊手里又把剑穗拿回来,“崔世子有多么不想跟我成亲你们都知道,眼下既然证实这条剑穗就是崔家人的,而三妹妹先前又一口咬定此事与我母亲无关,又咬定她跟崔世子情投意合两厢情愿,不是来和你幽会的崔世子,那么难道还会是崔家别的人上门么?”

徐冰完全被击败了!

她大汗淋漓,完全不知道曾经那个只会往屋里缩的徐滢居然这么会挖坑,而且是逼着她自己挖坑,让人根本猜不透她每一句话背后藏着的刀子有多么尖利!

“母亲……”她无措地转向冯氏。

冯氏咬牙瞪眼,抬手往她脸上就扇了一巴掌下去!她虽然也相信她不会蠢到这个地步,也不会相信对冯清秋情有独钟的崔嘉真的会来跟她私会,可是徐滢的话让人无法辩驳,而她之所以会这么轻易地堵住她们的嘴,却完全是徐冰这个蠢货一手造成!

她蠢则蠢矣,又何苦玩什么小聪明?她若不玩小聪明,又怎么会被会徐滢死死地掌握主动权?!

“老太太,”她们这里正气到两眼发黑,徐滢又开口了,“我想昨夜之事已经没有什么好疑虑了,三妹妹一错再错,自己不思悔改反而三番五次来寻衅我,我就是有天大的容人之量,这一次她既连我守节了十来年的母亲都要拖下水侮辱,我也绝不可能再原谅她了。”

被打的徐冰以及盛怒中的冯氏都转过头来望着她。

老太太面上也呈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三丫头是有错处,我自会从严处置她!”

“不知道老太太会怎么处置?”徐滢问。

老太太想了想,看了眼冯氏:“既是大太太让你去跪佛堂,那么就让冰姐儿去佛堂跪半个月好了。”

徐冰顿时面无血色。跪半个月佛堂!上次徐滢在佛堂才跪了三天就昏过去两回,出来的时候路都不能走了,她跪上半个月,那还有命在吗?!

“老太太饶命!”

“老太太!”她那里才开口徐滢这里就紧接着来了,“这也未免太轻了。这私通的名声传出去,那害的可是咱们这一大家子人,何况以三妹妹这狗肚子里盛不了二两油的性子,这事恐怕迟早会被她抖出去。怎么能就跪跪佛堂算数?”

徐冰这厮已经很欠收拾了,她可正等着她送机会上门,当然不可能轻饶她。

她自己是跪佛堂穿过来的,万一徐家佛堂里有什么蹊跷,要是徐冰跪着跪着也被穿越了,再来个某朝某代的太后女王什么的,她也招架不了不是?

第165章 就两条路!

冯氏和徐冰被她这句狗肚子气得快翻白眼了,她还真是逮着一切机会把她们往死里骂啊!

“你是不是想让老太太把冰姐儿直接打死才甘心!”冯氏再也忍不住了。

“死倒是不用。”徐滢一下下地撸着那剑穗,“去把这婚给退了就成。”

退婚?!冯氏冷笑呲牙:“你做梦!”

她就是做梦!她们怎么可能去跟崔家退婚?他们提出退婚,失去崔家这棵大树不说,曾被她们死死要挟的崔家又岂会放过他们?就算这些全都不是问题,那徐冰日后的婚事呢?哪家有体面的官户还会上门来求亲!

徐滢这不是要徐冰死,这是比让她死还要狠!

徐冰号啕大哭。

老太太也皱了眉头:“二丫头胡闹了!你已经跟崔家退过一次婚,冰姐儿岂能再退?她若是退了,你大伯日后如何在朝中做人?”

“老太太只管关心大伯在外如何做人,却不想想我们该如何做人。”

徐滢不躁不怒,甚至连看也不看老太太一眼,“我哥哥不过十六岁,如今也已经是中军营的官吏,又且跟在端亲王身旁,日后不说前途无量,只要他不犯什么大错,总还是有出头之日的。老太太就这么肯定他将来比不过大伯?

“再者,冰姐儿若不狠治,就是去了崔家也只会徒惹事端,她上头可还有个冯清秋,将来两人成了妯娌,崔家二爷又是庶子,冰姐儿能占着什么便宜?与其让她到时哭哭啼啼地回娘家闹腾,还不如趁早了却这个麻烦。我说让她退婚。岂不也是为家里着想?”

老太太竟也无言以对。

她说的还正是她们大家所想!

徐冰虽说也是崔家明媒正娶的二少奶奶,那崔韦将来也要名正言顺地分崔家的家产,可崔伯爷还很年轻,必然还有好些年才会到分家那日,徐冰跟冯清秋还有得时候斗!当初冯氏听到消息后不就是因着这个而急病了吗?

可话是这么说,到底这也是徐冰自作孽的结果,她若是不嫁崔家。又嫁谁去呢?

到时候崔家必然以此为把柄将冯氏母女的所作所为抖落出去的!

“退婚就不要提了。这件事是连皇上都知道的,虽不是赐婚,但日后若问将起来。要怪罪也很容易。”老太太沉脸说道。

她对徐滢也没有什么好气,她好歹是祖母,瞧瞧她言语里哪曾有点尊敬的意思?她知道她这是在为徐冰算计了她的婚事在这里报仇呢!若不是顾忌徐镛回头又会把府里闹得鸡犬不宁,她还真想连她一块好好治治!

“若不退婚。那就只有选别的办法了。”

徐滢忽然也没了好脸色,她站起来。望着对面的冯氏母女:“徐冰算计我我犹可忍,但伤及我母亲我却万万不能忍,我哥哥若知道了更是不能忍!如果老太太坚持不让冰姐儿退婚,那么我们三房就只好请求老太太作主盘点家财。允许我们分家自立门户了!”

“分家?!”

老太太惊讶出声。

杨氏愣了愣,冯氏母女也跟着呆了。

徐滢竟然提出分家?分家了,那杨氏的嫁妆还怎么拿回来?三房的财产还怎么落到他们口袋?

“不能分家!”冯氏情急也站起来。“老太爷临终曾交代不得分家,你们想违背老爷的遗命?!”

徐滢望向她:“不分家。那就退婚!只有这两条路可走。否则的话,我们就上顺天府请府尹判决。”

冯氏一口气堵在喉咙,瞪着徐滢如同要化作一只妖把她吞进去。

徐老太太也慌了手脚,三房要分家,必然是拿长房的丑事为把柄,这要是闹到顺天府去,就算府尹判决不给分,那长房的丑事也会被三房宣扬出去了,那徐家的名声也就算臭到底了,那时候就算他们不提出分家崔家也会顺势提出来!

自然不能让他们闹到官府去!

可若不闹到官府,那就只能分家或退婚,分了家那就违背了老爷子的遗命,而且三房这一出府必然不会再跟徐家有多少往来,除了年节向她尽尽孝,如徐滢所说,日后徐镛倘若真借着端亲王或宋澈的势飞黄腾达了,她哪里还会享受得到他的好处?

但徐冰这婚同样也不能退,退了也是自己打脸!

徐老太太看着徐滢,才发现这小妮子拿捏人的手段才真叫做高超,她这步步为营句句是坑,堵得她们往哪儿走都是死路!

她深深吸一口气,说道:“这件事不是你我妇人家能决定得了的,还是等你大伯他们都回府了再说。”

“这是当然。”

徐滢仿佛早就等着她这句话,“虽然我的意见就代表我哥哥的意见,但作这样的决定,当然也是要他在场的。不过,”说到这里她又把手上那条剑穗高高举起来,“这东西我就暂且留下了。既有老太太这句话,下晌等我哥哥回来,自会让他过来请您作主的。”

说完之后她倒也不曾拖泥带水,屈膝施了个礼,转身就出了门槛。

老太太后槽牙已咬到有些发酸。

三房这边杨氏回房后自有话问徐滢不提。

冯氏出了上房则立刻派人前往衙门里送讯。

谁知道老太太倒抢了先,徐少泽接到来人传话正好见到冯氏派来的人,又是气得将公案上一只端砚摔崩了一只角,连送讯的人都挨了一顿斥。

每次都是冯氏母女折腾出来的祸!

崔家退婚这事本就是他们理亏,近来连他在三房面前都矮了三分,人家徐滢没曾搭理她她就该知足,她反倒还冲上去挑衅!挑衅也就罢了,如果只是逞逞威风也不算什么,关键是她还蠢到被人坑得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脚!

闹到上房去,她赔个不是不就成了吗?!偏生以为世上再没人比她聪明!

他气得心肝脾肺都火烧火燎的,到底再呆不下去,拿起乌纱帽便就回了府。

二房这边黄氏虽未露面,但上房里怎么闹的她也不难打听,徐冰退不退婚她不关心,但这分家的事却事关重大,于是也连忙着人送了讯去给徐少渭。

第166章 有何秘密

徐少渭近年仰仗着徐少泽在衙门里也没少得便宜,在二房三房之间自然是站在长房这边的。

但三房提出的二选一,他也为难了,选哪桩显然长房都得不了什么好处,他该不该听从黄氏的回避这个事呢?

徐家兄弟都收到消息的时候,徐镛也已经从伍门寺往回赶了。

先前在街口没等到徐滢,反倒等来传话的小厮,以为徐滢为什么琐事耽搁,因而也没有阻行程。

等他两脚踏进府里,察觉气氛有些不对,心里已是存疑,再进了三房听石青把话一说,他脸色瞬间也阴沉下来!顿时连衣裳也未及换,直接便进了徐滢房中。

等听得徐滢将来龙去脉说毕,他顿时深吸了一口气:“到底是你有主意,如此也好,倒省得我再想办法怎么开口提出分家!便是他们退了婚,我也是不愿再在这里住下去了!”

徐滢想了想道:“分家是肯定要的,但其实也不必一定要分府,如果分了府,哥哥就只能单打独拼了,而且老太太还健在,我们总还得尽孝道。只要咱们能把三房那份家产拿回来自己经营,日常不与府里相干,来日真到了过不到一处的地步,也随时走得。”

徐镛沉脸道:“我恨不能离他们远远的!”

“哥哥这是气话。”徐滢道。

徐镛看了她一眼,到底没再说什么。忽一想又道:“那剑穗——”

徐滢扬唇:“当然是我故意让阿菊递去崔家的。咱们就是能查到崔家要找的东西,总归也查不出当年的真相,总得做点什么敲打敲打他们,让他们自己再多露点马脚出来才好。”

徐镛点点头,她做事总是有深意的。

眼下时辰还早。徐少泽他们不在,府里人不齐,也不是说分家的时候。

徐滢关心的还是此次伍门寺的情况。

他说道:“我前前后后都问过,僧侣们并不记得父亲,我又现捐了五两银子,才央他们翻出十年前的捐客簿子,倒的确是查到有父亲的名字。当时他是捐了五十两银子及五十斤香油。是法号圆真的僧人接手的。我于是又寻到圆真,圆真倒是记得有这么回事。”

徐滢道:“一次捐出五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

徐镛点头。“而且捐钱的日子就在父亲救回崔涣回来后的第三日,结合母亲的说法,那就应该是他捐过香油钱之后就回来跟母亲提过了。

“我又问了些当时的细节,因为他当时是京官。圆真倒也还记得些。他说父亲是一大早去的,身上还穿着官服。捐完钱后他还在菩萨金身下跪坐了有小半个时辰才离去。”

徐滢凝眉想了想,说道:“我记得苏嬷嬷曾说父亲回来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显得心事重重,他一次捐这么多钱,还在佛前默坐。难不成那夜为着救崔涣,他曾做下过什么有愧于心的事?”

她会这么想,主要还是之前想到崔涣在被救之后当场即主动提出缔结婚约。这本身也不合理,崔涣必是有什么把柄在徐少川手上。才会这会急迫地想要拉拢徐少川,那么徐少川会不会就因为帮着崔涣遮掩什么,所以才会于心不安呢?

这案子来龙去脉在徐滢脑海里其实已经有了大概轮廓,只是需要证据证实。

徐镛沉默了会儿,说道:“你说的不是没有可能,不过,我印象中父亲品性高洁,他不会因为想给你许个好人家而做违背原则的事。”

他每个字都说得沉而稳,不似徐滢的疑惑。

徐滢也不再往下说。徐镛对徐少川的感情到底比她对徐少川的感情要深得多,她分析这件事本身就是站在局外人的角度,不像徐镛,他在挖掘真相的同时还带有对徐少川的怀念。

此去伍门寺虽然又剥了点皮,但崔涣要找的东西仍没找到。

“镛哥儿回来了么?”

这时门外传来杨氏的声音。

屋里的静默被打破,徐镛站起来,起身去换官服。

徐滢在门口迎了杨氏,将徐镛此去探得的结果说了说。

杨氏道:“你说接收你父亲香火钱的僧人叫圆真?”

徐滢讷然:“哥哥是这么说的。”

杨氏面上忽然浮出一片疑惑之色,“圆真,这个名字好熟……”

徐滢立时挺直了背脊:“母亲想到什么了?”

杨氏凝眉苦思一阵,忽然站起来,抬步出了门去。

徐滢不敢怠慢,连忙上。

杨氏回到房里径直进了里间,也没让丫鬟进来,自己搬了绣墩站在靠墙的大壁橱前,开了顶上的柜门,抱出个两尺来长的木匣来。下了地后打开箱盖,只见是些零碎的文字契约什么的,而且纸质都已呈不同程度的泛黄,看得出年代久远。

“你看看这个。”杨氏从箱子里翻找了一阵,拿出个很寻常的信封。

信封是常见的信封,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

徐滢伸手往里掏了掏,夹出一张纸,却是张当票。

当票的落款写的是圆真。

“这是怎么回事?”三房虽然不富有,但也绝不至于要当家财的地步。

“这是当年我收拾你父亲的书房时找到的。”杨氏凝眉道,“这当票当期是十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没到期人家也不肯透露。但是我清点过小库房所有的东西,在那期间都没有缺过什么,你刚才说到圆真,我才想到还有这么一张当票来。

“这上头写的虽是圆真,但字迹却是你父亲的笔迹!”

“裕恒当?”徐滢看着当票上的抬头,站起来,“当的是个赤金砖。长五寸,宽三寸,厚五分。当期正是至今年为止,当的是定期活当,还有两个月期限……”

当期十年的当票!而且典当的日期还与方才徐镛所说的捐香油钱的日子乃是同一日!

这就说明很可能是徐少川在去完伍门寺回来之后,又去了典当行,顺口把圆真的名字借来当了落款!

徐滢忽然觉得头发丝里都是劲了!

十年之期,如今十年不就到了么?十年前她和徐镛是六岁,崔涣和徐少川当初也是约定好等她满十六岁之后成亲,如果徐少川没死,岂不正就是该赎回这东西的时候?也正是她将嫁入崔家的时候?

她直觉这就是他们要找的东西!也正是崔家要找的东西!

可一块金砖难道就能使得崔家重新富有?

“当年我就着苏嬷嬷拿着这个上裕恒当去问过了,他们说提前一天都不能赎。”杨氏道,“裕恒当是京师有百年根基的老当行,背后又有好几家权贵参股,他们的信誉极好,但规矩也紧,莫说我去了不成,就是你父亲在世,要提前也是拿不到。

徐滢沉吟起来。

她没有上过当铺,但套路她却是懂的。

杨氏说的她能明白,但这东西既然是崔涣心系之物,自然不能再放在外头,而且,到底这东西有没有猫腻,是不是崔家要拿走的,她总得先弄清楚不是?

她扬声唤来侍棋:“去请大爷过来。”

侍棋走了一转回来,说道:“大爷已经去衙门了。”

徐滢讷了讷。

徐家这里闹腾了一上晌,到晌午后暂时落于平静。

崔夫人自昨夜崔伯爷铩羽归来,却是又弄得整宿没合眼。

希望再次落空暂且不说,还险些被徐镛截住!

“你怎么会连个徐镛都避不过呢?”

到了今日她仍是不免埋怨,崔家本就是功勋出身,崔伯爷自己也打小习武,这么多年戎马生涯按说不可能连个初出茅庐的少年都敌不过。

崔伯爷无功而返,还被削去了剑穗,正不知徐镛会不会察觉到什么,岂有什么好声气:“徐家也是武艺传世,当初论功封爵又不是凭武艺,徐镛自徐少川过世之后这些年本就刻苦用功,能发现我又有什么好奇怪?”

崔夫人被噎得无语。

可话虽是顶回去了,崔伯爷心里还是郁闷。

毕竟这次失败之后,他将不可能还有机会再潜入徐家。

不入徐家,又要怎么才能拿回那东西?

芷娘眼看着阿菊和徐家婆子远去之后,急匆匆回到府里,看到他夫妇二人相坐对叹,连忙进内道:“老爷,方才徐家有人拿着那条剑穗来探底细了!”

二人同时抬头,眼里都掩不住惊色。

崔夫人道:“她们说什么了?”

等芷娘把来龙去脉说毕,崔伯爷也变了脸色:“那定是徐家人没错!你可透露出什么了?”

“奴婢只问她们从哪得来的,别的什么也没说。不过,我看她们像是已经心里有数了。”芷娘忧心地望着崔夫人。

崔夫人跌坐回榻上,抚着心口闭起眼来。

“世子爷,您怎么不进去?”

屋里正无措间,门外忽然传来管家略带惊疑的声音。

崔伯爷心下略沉,走出门槛一看,果然崔嘉一身官服立在门下,竟不知已有多久!

“你怎么会在这儿?”他蓦然失声。

崔嘉紧了紧牙关,看了他两眼,走进门来、

到了屋里他径直走向崔夫人,问她道:“敢问母亲,芷娘刚才说徐家有人拿剑穗来探底细是怎么回事?父亲昨夜去徐家到底是做什么?为什么不但母亲知道这件事,就连芷娘也知道,而我却不知道?”

第167章 家产在哪

屋里人尽皆沉默,沉默之余还有点不安和躁动。

崔夫人没回话,却下意识站了起来。

“这里没你的事,你回去!”崔伯爷开了口,像往常一样威严而平静地驱赶着他。

“芷娘方才都说到有人上门探底了,你们到底有什么秘密!”崔嘉咬紧牙关望着他。

他昨夜被崔夫人赶回房后一怒之下也没再出来,但是对崔伯爷的不齿却仍在延续。

上晌在衙门值了半日差,只觉心烦意乱,想着崔伯爷去徐家若是私会,不可能穿身夜行衣还带着剑,而又觉得他当初执意让自己娶徐滢这层让人百思不得其解,更不明白若不是为着私情,他又去往徐家做什么?

整个人思绪没有一刻是平静的,索性就回了府。

哪知道一回来就见芷娘匆匆进了正房,便就也随在后头进了院,门下站了站,却听得这样的消息!

“哦,”崔伯爷缓了缓面色,“那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为父处理就行了。”

崔嘉看看崔夫人又看看他,说道:“昨天夜里,我亲眼看到父亲潜入徐镛母亲的院里。不知道父亲可否告诉我,你去徐家究竟是去找谁?”

昨夜崔伯爷回来得苍惶,崔夫人全副注意力都在事情成与未成之上,也未曾把崔嘉来过这事告诉崔伯爷,他刚才一进门,崔夫人就觉头大了,眼下再见他在这里神神叨叨地,便不由抢上去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不是你想的那样么?你怎么还在纠缠这件事?”

“母亲是把我当傻瓜吧?”崔嘉沉下了脸色:“不是我想的那样,那又是哪样?!”

“我说了,这里不关你的事——”

“你们不说,我就到徐家去问个究竟!”

崔嘉大吼着转了身。大步便往门外去。

一屋人连忙上前去拖他,到底崔伯爷眼疾手快,一个箭步抢在前头挡住了他,一把将他推回屋里,使了个眼色给芷娘,等她出去即把门一关,瞪着崔嘉咬起牙来。

崔嘉也没什么好脸色。虽然子不言父过。就算崔伯爷真跟他人有什么说不清的,他也没资格指责,可他就是想起当初他那么逼着他娶徐滢而感到不平衡。他更不能忍受他逼他娶徐滢的背后还有这么丑恶的真相!

他拨开崔伯爷又要闯出门,崔夫人终于忍不住扑过来,拦腰抱住崔嘉道:“都到这会了,老爷就把实话说了吧!真让他弄出什么笑话来。到时可就得不偿失了!”

崔伯爷沉叹一气,一屁股在榻上坐下。“把帐本全都拿过来!”

门外的芷娘很快抱着一堆帐本进了门。

崔伯爷将它们全推到崔嘉面前:“你平日里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先看看咱们的家底我再跟你说!”

崔嘉狐疑地接在手里翻看起来,看不到两眼他眉头便就皱起来,越往下看脸色就越沉。最后他终于抬了头:“怎么全是赤字?我们的田土山林呢?铺子宅院呢?还有那成堆的珍玩玉器,这些都上哪儿了?怎么只剩下这么些东西?”

崔夫人红了眼眶,看向别处。

崔伯爷将他手上的帐本接过来合上。“十年前我为了凑齐五十万两银与人合伙开矿,将大部分家当都已私下变卖。然而这五十万两银子有去无回。这些年府里的吃穿用度,实际上全靠我这么些年的俸禄以及剩余的薄产支撑。”

“五十万两!”

崔嘉倒吸了一口冷气,五十万两对于他们家来说,应该就是几代攒下来的全部家当了!

他们家居然在十年前就已经空了,他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如今你所看到的我们家的体面,其实全部都是虚的。”崔伯爷目光炯炯望着他,一双手也不觉地握紧,“我们如今手头的家底,仅够维持我们的正常度日,就连你跟冯家结亲的聘礼,也是出自你母亲的嫁妆。”

崔嘉完全惊呆了。

他压根没想过家里已穷到这样的地步,他自认不是什么纨绔子弟,可是穷得连聘礼都拿不出来,却让他怎么也无法接受!没有钱,他还怎么在外交朋结友?怎么去讨好和挽回跟冯家的关系!

“那这跟你去徐家有什么关系?”他还是很快找回了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