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冰哈哈大笑,遂指使人去扒丫鬟们的下裳。

丫鬟们吓得个个面无人色,好在徐家陪嫁过来的郁嬷嬷在深知轻重,连忙上来喝退了来人:“奶不过是说笑,你们却了当了真!”一面又将跪着的丫鬟们撵了出去。

郁嬷嬷是老太太的人,乃是徐少泽替她在老太太跟前求来的,徐冰不敢逆她,只得咬着绢子忍着心里的不爽。

崔韦连忙举起桌上石黛献媚:“我来学张敞给娘子画妆。”

这才算把这姑奶奶弄高兴起来。

徐家的请宴帖子送到王府,徐滢也是看都没看就让人丢到了角落。

她才没那个闲工夫去赴什么认亲宴,当然有空她也不会去。而没空的原因是宁夫人病了,她得暂代几日中馈。

原来前几日万夫人跟宁夫人又斗起来了,这次不是为别的,而是因为端亲王给三位郡主各买了一对鹦鹉。姐妹们都很高兴,虽然只是常见的牡丹鹦鹉,但来自父亲的赠予又是不同。

谁知道当天晚上大郡主宋鹂的那对居然死了!(。)

第263章 缺个帮手

宋鹂在鸟尸旁发现有几颗珠花上的珠子,疑似是二郡主头上戴过的珠花。;找去一看,果然看到她那朵珠花就散了。于是母女俩怀疑是宋鹃下的手,闯到宁夫人房里质问起来,宁夫人打骂宋鹃,宋鹃却始终咬定是宋鹂自己弄死来栽赃她的,万夫人口出恶言,宁夫人就病倒了。

徐滢乃是今早才知道这件事的,没想到宁夫人沿算精明,生下的女儿却这样笨,怎么会在做案时留下这么明显的罪证呢?不过她跟三位小姑子都不熟,也就不深作评价了。

为了安抚宋鹂,她让人送了对铜丝儿圈成的西洋小鸟儿给她玩儿。

小鸟儿扎得生动有趣,宋鹂绷了好几天的脸终于也有了些笑容。

万夫人从旁经过,说道:“真有诚心,就该送对真鸟儿来,这玩意儿值几个钱,也就哄哄你。”

宋鹂敛了笑容,抚了抚那小铜鸟儿上嵌的鸟羽,说道:“她有这份心就不错了。要送了真的来,我才不要呢。那鸟儿是父亲买的,她就是能买到同样的送来,能一样吗?她许是也知道我的心意,才如此做的罢了。”

万夫人坐在榻上暖手,不以为然地冷笑了声。

她虽然目前不去招惹徐滢,但不代表她就从此服了她。要不是有个宁氏横在那里,她如今也别想这么舒坦。“你好歹是个郡主,她一个小官宦出身的女儿是没法儿跟你相比的,你可别把人家的小恩小惠民就当宝贝。”

宋鹂眉头略蹙,拿着那对小鸟儿站起来:“夫人歇息吧,我出去走走。”

万夫人被撂在屋里,眼望着她出门。无奈又冷笑了声。

阮全给她递茶,说道:“夫人别气,咱们郡主不怎么出门,手帕交少,等到将来常山王成亲就好了。”

万夫人抚额摇摇头。端亲王对几个儿女都挺上心的,对女儿们尤其和顺,宋鹂跟端亲王比跟她亲。这不是手帕交不手帕交的问题。

不过听到他说常山王成亲几个字。她又还是抬起了头来。是啊,宋鸿都已经十七了,是该说亲了。如今王府只徐滢一个少奶奶。容得她一头大了。虽说有嫡庶之分,可宋鸿宋澈都是端亲王的儿子,除去爵位,难道端亲王还会有什么偏颇不成?

她也是该找个帮手了。

徐滢出身低。宋鸿找个比她出身高的却完全不是问题,儿媳妇家世好。她不就多出几分实力来了吗?

陈留王宋沼才十四五,等到他成亲的时候她早就把宁氏给压下了,昭阳宫又还掀得起什么风浪?

再说了,有了妻族帮忙。宋鸿留在京师的机会也会大大增加呀。

她沉吟良久,说道:“伍先生怎么也没跟王爷提提常山王的婚事么?”

徐滢这里不去崔家,徐少泽和冯氏他们却还是照常往崔家来了。

除了徐家本家这些人。作为冯氏娘家的冯玉璋夫妇,自然也在被邀之列。冯夫人当然没有替个庶外孙女去长脸的理儿。冯玉璋贵为阁老,自然也不会亲行。冯大奶奶本待是不去的,但冯夫人认为上次冯清秋出嫁时也受了她们的礼,反复无常却不合适。

“左右就当是去看看秋姐儿,你也得去一遭。”冯夫人道,“顺道问问她有消息了不曾。”

冯清秋成亲已经快三个月,论理也会将有消息来了。

冯大奶奶听婆婆这么说,这才又打起精神与冯大爷以及冯氏的弟弟弟媳等出了门。

众人先在徐家会合,然后一齐往崔家去。

冯氏因昨儿猜知徐冰跟崔韦吵架,生怕到了崔家又有一堆烂摊子让她收拾,故而一路上神思恍惚。

冯大奶奶只当她故意如此,心里十分不屑,因为也没有什么话跟她说。到了崔家进门之后,便就直接使眼色与冯清秋到一旁说话去了。

因为崔家亏了家底这事,崔家一向在冯家面前抬不起头,因此即便冯大奶奶这样显得不把人放眼里,崔家也没有人敢说她什么,崔夫人更是不把这个当回事,——冯大奶奶才是她正经的亲家母,人家又是正经的世子夫人的亲娘,她莫非还会把胳膊肘儿拐向崔韦不成?

崔伯爷虽然知道崔夫人的心思,但因为捉不到把柄,也不敢说什么,只得自己先把徐家男宾以及冯家男宾引去前厅招待,女眷这边反正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他也管不着了。

徐冰昨晚被崔韦哄得心里舒坦,今儿那喜色也还留在了眉梢上,早上特意抹了新胭脂,又着意地打扮了一番才出来。

冯氏进门时见得一派安静心已放了一半,再见到徐冰面若桃花站在那里,便立刻把另一半心给放下了。趁着崔夫人例行领着其他女眷去暖阁,方便给她们母女说私己话时,她立刻也把屋里人给挥退了下去,打听起昨天的事来。

徐冰说到这个不免得意,先把话说了,再道:“二爷倒是挺识趣的,母亲看我这胭脂颜色好不好看?”

冯氏可没心思管什么胭脂不胭脂,听到冯清秋当面人背面鬼时心里已给她捏了把汗,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好在徐冰没有蠢到当庭发作,而崔韦处事竟然还有分寸,也就吐气闭了闭眼。

徐少泽这里与崔伯爷等人在前厅里面和心疏地叙着旧,到底还是关心着徐冰在崔家这两日的状况的。去净手的当口找了个机会着人带了郁嬷嬷来见。郁嬷嬷把昨儿徐冰在房里生气,要把崔家丫鬟脱了下裳暴打的事一说,他才舒坦了两日的心情立刻又暴躁起来!

徐冰乃是个才过门的新媳妇,这崔家的丫鬟虽是下人,但一个当主母的能够这么心狠手辣吗?这要传出去那这苛薄下人名声就坐定了!亏得郁嬷嬷知轻重,否则的话这可是现成的把柄落在崔家手上拿捏她,到那时就是崔韦也得被她给拖累!

徐少泽只觉这女儿嫁出来也不省心,只得千叮咛万嘱咐郁嬷嬷,命她务必盯着徐冰别让她再犯蠢。

第264章 有消息没?

冯清秋引着冯大奶奶进了自己院子,那脸上才算是见着了几分真欢喜。

廊下的丫鬟纷纷屈膝行礼,冯大奶奶一路看过去,只见院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窗纱皆是新糊的烟云纱,想来崔家虽然穷,却也没有苛待她的宝贝女儿,暗地里也放了些心。含笑随她到了门前,由陪嫁来的大丫鬟秋芸打了帘子,便就进了门槛。

她还是上次冯清秋成亲时上门认亲前来的,当初一屋子客人,究竟怎么样也没来得及细看,如今举目望去,屋子倒是宽敞,崔家宅子骨架在,看上去总还不觉得寒酸。床榻家俱因都是冯家陪过来的,都没有什么好说,只是连一应摆器都属冯家陪嫁,看去未免有些心酸。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念叨的了,总不能还让崔嘉将赝品拿出来糊弄人。

她拉着冯清秋的手坐下,一面打量着她,一面叹道:“这些日子怎么样?姑爷可还好?”

“好着呢。”冯清秋笑着,“他们哪敢对我不好啊?”

这倒也是。对崔家也算是知根知底,崔涣夫妇倒不至于在亲戚间做出伤体面的事来。不过细心的她还是从冯清秋脸上看出了一丝勉强。她说道:“瞧着倒像是瘦了,胃口不好么?还是崔家的厨子做菜不合口味?”

或者也该接她回娘家住一阵,他崔家这副德行,就是接她回去住,想来也不敢说什么。

冯清秋眼圈儿就有些微红,但仍是笑:“到底才过门几个月,哪有在冯家那么习惯?”

冯大奶奶拍拍她的手,也就不往下说了。这里接过秋芸上的茶,倒是又想起昨儿冯夫人叮嘱的那番话来。目光望着她锦袄下平平的小腹。问道:“有动静了不曾?”

冯清秋脸上终于滑过丝明显的不自然,强笑着摇摇头:“还早呢。”那搁在扶手上的指甲顺势就抠起上面的雕花来。

冯大奶奶可是过来人,又怎么会放过?目光紧盯在她脸上看了会儿,说道:“你们可还和睦?”

冯清秋憋了这老半天,终于已装不下去,那丝笑容垮在嘴角,整个人像是朵缺水的花。“有什么和不和睦的。就是过日子而已。他是什么人。母亲又不是不知道。肚子里半点墨水也没有的,我打小跟他就没有什么好聊。”

冯大奶奶凝眉:“可子嗣却是大事啊。”

她是宗妇,也是为人妻应尽的本份。“你该不会。该不会跟他分榻了吧?”

“没呢。”她说道。她还没这么傻,跟他分榻,那不是等于赶着他出去乱来吗?她虽然不喜欢他,但也没大方到让别的人染指他。“我才多大。这事又不用着急。”

冯大奶奶嗔睨她道:“迟早得要有。”但知道她心里不舒服,倒是也没再说别的。只问起她日常起居来。

大家都是惯于在场面上混的,纵然貌合神离,一席宴还是吃的宾主尽欢。

下晌客散了。

冯大奶奶回到府里,冯夫人不免问起冯清秋来。冯大奶奶照实说了。又忧心道:“我担心这孩子心里是存着这个结的。崔姑爷也确实配不上她,我看她瘦得下巴都尖了,看着心里真是难受。偏她还要强忍着不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帮她!”

说着说着便红起眼眶来。

冯夫人也是凝眉叹气,能怎么帮呢?该给的钱成亲时都给了。再给也没道理。她们娘俩私下里倒是能贴补,但这终究也不仅是钱的事儿。

婆媳俩这里不免苦闷,又计划着什么时候接她回来住住不提。

徐镛这趟到崔家除了应付差事,便是留意他们各房的动静,闲闲吃了饭,打听到的消息虽然不算很详细,也算是差不多了,准备回府后立刻修封书信着人送去给徐滢。

哪知道一进拂松院,就见叶枫正脱了罩袄举着他一把银枪在头顶撅着屁股蹲在那里憋气!数九寒天一地尺来厚的雪,他浑身发颤但脑门上却布满了细密汗珠!看到徐镛进来他只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表哥回来了……”

徐镛惊呆在廊下!“你在干什么?”

杨叶枫忍了又忍,最后回他了一句“蹲马步”,然后到底因为漏了气,一屁股倒在了地上。

徐镛连忙将他扶起,这一扶才发现他手脚冰冷,菜心儿似的小身板还在筛糠似的颤抖,遂又火速拿过阿泰手里的锦袍将他包住:“你这是蹲马步吗?不知道的以为谁把你马桶给抽走了!”蹲马步,不要笑掉人的大牙好吗?!

他更加不会理会他什么想学武的事了。

杨叶枫裹着袍子发抖,但仍然执着地面向他,扭股糖似的卷到他面前:“表哥不是嫌我没有根基吗?我先从马步练,假以时日,我一定会做出成绩给你看的!”

徐镛懒得跟他瞎搅和,一把将他往院门外推去。

叶枫双手攀住门框死死不放手:“上次我答应你的那幅红梅图已经临好了,表哥难道不想看看吗?我真的临得很好的哟!”

徐镛黑脸拍他的后脑勺:“把你这心思放在圣贤书上!不然的话,我就去信给你父亲,说你在京师不务正业!”

叶枫脸色一僵,立刻把手松了。

徐滢这里忙着发对牌收对牌,郡主们的矛盾她并不想理会,做到心里有数就行了。反正她跟端亲王的人井水不犯河水,保持距离有利于和平共处。

收到徐镛的信她琢磨了会儿也将信放下,徐冰跟崔韦昨儿肯定是发生过点什么事的,不然崔韦不会出门。但是能在短时间内把徐冰哄得服服帖帖,这崔韦手段也不简单。接下来就看他们两对怎么各显神通地斗了。

年关眨眼就到了,大大小小的琐事涌过来,很多本来关注着的事情也被冲到了一边。

徐滢这里代理了几日中馈,宁夫人总算也好起来了,恐怕也是舍不得丢掉手上这份权,以免降低跟万夫人相斗的筹码,因此小年夜晚上她光鲜亮丽地带着宋鹃出现在一家人面前,徐滢也就顺势把对牌钥匙什么的都还了给她。

第265章 难道肾亏?

宋鹂与宋鹃面上仍是涩涩地,宋鸢也依旧默默无言坐在一旁。

在徐滢看来姐妹之间只要没有深仇大恨大可不必如此,反正她们有这郡主封号,来的嫁的总不会差到哪里去,等到一嫁人,从前那些高高低低的还有什么要紧?

当然她不会跟她们说些,她们也不会跟她打听这些。

朝上到除夕才休沐,一直到休到大年初三。

但实际上自小年后各衙门就已经坐不住了。譬如五军营这种油水丰厚的衙门,大官小吏们早就盼着分红利了,而譬如吏部这种手握升降大权的官员,也早就一下衙便匆匆地回府等着下方孝敬自动送上门了。就连平日里不怎么闹腾的兵部,到了这当口也准备笑纳地方将官们捎来的土产。

唯独都督府里几个大都督门庭冷清——因为没人敢把主意打到他们这些人身上,尤其是端亲王府。

年底都是家里忙丰收的时候,端亲王不大好意思赶这当口上人家家里串门,无事便常往宫里走。

正好太子妃快临盆了,太子没法儿出宫溜哒,皇帝顺势把手头事都推给了他,也闲得一颗心跟被猫爪子挠了似的不知道干点什么好,兄弟俩就着人烫了酒,在栖雪宫里吃酒下棋。

“朕给娃儿取了两个名字,若是皇孙就叫做‘曦’,若是公主就叫‘歆’,你觉得怎么样?”皇帝两眼里不住地冒着星光,修剪得一丝不苟的两撇胡须下一张嘴弯得只看见下唇了。

“好。”端亲王望着棋局,随便答道。你皇帝起的名字,他能说不好么?为了加强拍马屁的效果他还加了两句:“好得很,妙得很。简直呱呱叫。”

皇帝不乐意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嫉妒朕?”

“怎么可能?”端亲王抬起头来,“臣弟位极人臣,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嫉妒皇上您哪。”

皇帝斜眼:“可朕快有孙子了,而你却没有。”

端亲王顿住,这也算是理由?不过落了子之后,他想了想又还是直起身来,说的也是。徐滢嫁进门都三个月了。也该有动静了吧?他看一眼皇帝,皇帝正斜眼啜茶,很胜券在握的样子。仿佛在这点上能把他这个当弟弟死死压住他很有成就感。

“我还不是迟早会有?”有什么好得瑟的。“才三个月而已,还早得很呢。”又不是三年,成亲一年半载之后的才有喜的人大把。他嘴硬地这么说道。

皇帝连连冷笑,也不再接着往下说。只撩着眉毛抹着胡须继续落起子来。

端亲王被他一语击碎了心湖,却是再没办法静心下下去了。好容易熬到一局下完。匆匆起身告了退。

回到王府,他立刻找来伍云修:“最近,世子妃那里有什么动静没有呢?”

伍云修微愣。端亲王啧了声,指了指他的肚子。他这才恍然大悟,连忙想了想,说道:“世子妃精神始终如一。并未见有异常。要不,可宣厉公公过来问问。”荣昌宫也有徐滢每月例假来止时间的记录的。以方便太医每月来请平安脉时作参考。

端亲王老脸红了红,咳嗽着摆了手。

虽说他急孙子,但当公公去打听儿媳妇的起居着实不像话。

可是心里又安生不下来。按他们俩如胶似漆那股劲儿,又怎么可能三个月了都还没动静呢?身为世子的宋澈每个月都要接受太医检查身体的,绝对没问题。徐滢婚前也被太医诊视过,都说是好生养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还是得找厉得海来问问。

蒋密很快把厉得海找了过来,端亲王把人都挥退了下去,问他道:“世子跟世子妃这些日子,处的怎么样呢?”

厉得海心领神会,说道:“回王爷的话,世子与世子妃一直十分恩爱。”

当然不可能每个人都像端亲王这么着急抱孙子,所以说这话的时候他面上也带着欣慰的笑容。

端亲王绷着脸,既然十分恩爱,那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怀孕?该不会是肾亏吧?这可说不准,这大冬天的,那小子事情又多,而且血气方刚……他立马打了个激灵,不再往下想了,顶着张辣的脸说道:“没事了,回去吧。”

等人都走出门,端亲王这心里就开始打鼓了。肾亏了就得补肾啊,年轻人不懂,宋澈那家伙又好面子,直接让他补壮阳物恐怕不行,他会害羞的。那不让他补又怎么办?对男人来说这可是大事啊,他们可连一个子嗣都还没有!

不管怎么说,补补总是没差的。

他在殿里来回转了几个圈,招来蒋密道:“去请刘太医过来。”

宋澈正在衙门里主持分红利。

中军衙下属的产业遍布大江南北,衙门里按等级从上往下都有分红,每年到这个时候就是考验衙门里几个管帐的经历算盘技法的时候,院里院里也热闹得跟老百姓家里杀过年猪似的。

从前没事便跟缩着脖子躲起来磕瓜子的小吏们这些天忽然胆子变大了,有事没事就在宋澈身边转悠,嘴巴也跟抹了蜜似的,不是夸他英明神武,就是夸徐滢在外名声多么好多么雍容,弄得他简直没了脾气。

晌午吃了饭,正准备睡个午觉起来分钱,林威忽然匆匆地叩门进来了,说道:“程二爷到访。”

早不来迟不来偏等他睡觉的时候来!他拉着脸出了屏风,果然就见程笙披着大氅站在屋内。他这里还没开口,程笙已经迎上来:“我记得上次你跟我打听过一个叫做马三爷的人?”

宋澈心里的不爽立刻去了大半:“难道你见过?”

“我没有见过,但是刚才有人跟我说城北来了个叫做马三爷的人,年龄相符,出手也甚是阔绰,倒像是你原先跟我说的那人。”程笙一脸严肃地说,“但是此人只是在城北街头露了个面就不见了,现在已不知道去了哪里。”

“那赶紧去找!”

“已经让人去了。”程笙执起他桌上的壶来自己倒茶,“两个时辰内必会有消息。”

“爷!爷!”

这里正说着,流银忽然又进来了:“世子妃有要事,请您这会儿回王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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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干嘛红脸?

徐滢倒是极少在他上衙的时候唤他回去,宋澈想了下便与程笙道:“你先盯着,回头有消息立刻来告诉我。”说着拿起皮裘来便出了门。

王府这里徐滢正在房里着人贴窗花。这次的窗花是徐滢特地请了程淑颖给剪的,小丫头一开始绷着脸不吭声,后来却是又自己找她问起喜欢什么样的花样子来,还仔细地拿笔记着。然后今儿一早就着人拿了一大盒子过来。

宋澈见家里不像有什么大事的样子,有些纳闷。

徐滢给侍棋使了个眼色,侍棋就捧着个汤盅走进来。然后她接了汤盅说道:“方才刘太医到府里给王爷请平安脉,王爷顺便让他开了个暖身的方子给你,叮嘱了要在晚饭前服用才有效,所以叫你回来把药给吃了。”

宋澈揭开那汤盅盖子,立刻皱了眉头:“怎么这么臭?”

这药是不好闻。徐滢对于端亲王忽然让他吃补药也是觉得奇怪,不过王妃不在了,府里两位夫人又是这样不省心的,端亲王身为父亲,却要干着母亲的活儿,也是不容易。她把碗推了给他示意他喝,然后就去看管事嬷嬷拿过来的年礼单子。

宋澈无奈,只得捏着鼻子把它喝尽了。

“我衙门里还有事,就先走了。”

徐滢也没留他。

回到衙门里,经历们已经把红利单子算出来了,他心里惦记着马三爷,也没心思细看,着人交去给吴国公审批,自己且往程府来。

哪知刚出门就遇上了宋裕,原来程笙刚出衙门时遇见来办事的东宫的太监。闲聊之下就把程笙捕捉到马三爷踪迹的事传给了太子,正好宋裕顺走了东宫一座两尺高银鹤的事让太子发觉了,便就捉了他过来给宋澈打下手。

两人到了冀北侯府,程笙这里消息也已经传回来了:“一刻钟前已经进了护城河内名叫‘漱玉斋’的酒楼,要的是名为‘撷菊’的雅室。作东的是京师一名姓卢的茶叶商,被邀的那个,已经确定是叫做马三爷。至于是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位。就不得而知了。”

宋澈扶剑道:“不管是不是,都且去探探再说。”

众人都没有意见。为免打草惊蛇,还都各自换了件寻常的衣裳。连马也都换了家常马。

京师里已经四处一片欢腾的气息,孩子们在空地上跳皮筋踢毡子,地上还有积雪,主妇们担心跳起的雪水弄脏了新衣。正在朝着他们大声地喝斥。

孩子们一哄而散,奔跑时顺势打起了雪仗。那碎雪落进路过的人们衣颈里,冷不丁被冻到的程笙抖着雪咒骂起来,宋澈却觉得身上热乎乎的,骑在马上也觉得格外有精神。仿佛就此跑个三五百里都不是问题。

很快到了漱玉斋。这一带住的商户和庶民居多,宋澈他们平日很少来,倒是也没有什么人认得出他们。宋裕拍出两锭银子请出了“撷菊”左首已经进了人的雅室。然后三个人堂而皇之地进了去。

雅室与雅室之间只是木墙,宋澈先贴到墙上听了会儿。只听得见模糊的一些说话声。不过那热乎乎的耳朵碰到冰冷的木板,忽然使他产生了些趴在徐滢腿上的感觉,——她说女人的体温比男人低,冬天只要她皮肤在外露一会儿,就变凉了。

但是不知道自己会在这个时候联想到她的大腿,这根本风马牛不相及……

“扎个洞看看。”

他正心猿意马,程笙这里提议道。

宋裕便从侍卫手里接过把匕首,对准木墙就要下手。

宋澈连忙按住他:“这里怎么能扎?扎上面!”他指指壁墙与天花交界处。

他这一说话,程笙和宋裕就齐齐瞪过来。他们扎的不是地方他们懂,就是怕隔壁知道嘛,但他吼这么大嗓子是怎么回事?合着他们扎墙那边听得见,他吼这么响别人就听不见了?

宋澈自己也愣在那里,他明明不想这么大声说话的,可怎么发出来的声音偏偏就劲道这么足呢?随便一开口就有使不完的劲似的,真是奇了怪了。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来扎!”

说着便着侍卫们拖过桌子,站上去便往墙与天花折角处挖起洞来。很快墙上便被划出个两寸来长的小口子,那匕首也是锋利,缓缓用力切了几下,那口子中间的小木板便被抠了出来。

几个人站在桌子上往那洞里看过去,只见那头屋里坐着一桌五六个人,皆作商人装扮,就连神态面目里都带着股市侩的味道。

看得到面目的四人瘦的瘦,胖的胖,都不是当初范埕画像上的人,而背对这边坐的两人看不到面目,两人体型仪态差不多,就是穿月白色衣裳的那个发色花白,着青色衣袍的那个看着应在三十多岁,嘴里不知说着什么,顿时引得在座倾听的几个人仰头大笑起来。

宋裕疑惑道:“这些人里会有想打我大梁军营主意的人?”

宋澈也有疑惑。虽然眼下看不到此人面目,无法确知他究竟是不是画像上的人,可是当时画像上的马三爷给他的感觉乃是个城府极深的人,怎么会如此粗俗?

这里正想着,那边吱呀门一开,进来个伙计道:“马三爷点的羊奶羹到了。”说着笑眯眯地将一汤盅递与这青衣人面前,然后揭开了盖子。

“马三爷”口里道了声“好”,然后举勺舀了一勺道:“此物香滑细嫩,真可与美人肉相比——”

宋澈还没听完,这里已猛地被自己口水呛了一下!紧接着只觉小腹下酸酸痒痒一股热流往上升起,直抵心窝——去他奶奶的美人肉!吃个饭也酸出这么多名堂,害他猛不丁地想到了跟徐滢交欢的场景来……他忍着脸上的火辣,连忙跳下地吃了口冷茶。

冷茶灌下去,腹下的痒劲儿总算是好了些。

但心里的痒劲儿却是止不住了,他满脑子全是昨儿晚上帐闱里的旖旎。

“你怎么了?”程笙跟着下来。

“没事。”他别了头过去。

“没事你红脸干嘛?”程笙斜觑着他。

第267章 什么补药!

宋澈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这半天里他就是觉得身体里有股劲儿想要找地方冲出来似的,也动不动就会想到男女之事上,越想就越心痒,越心痒就想,——他平日里并不是这么不受控制的人,但是眼下却真的很想她!

真是见了鬼了,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旺盛起来?

不对!端亲王给他喝的那补药到底是什么补药?

“这里你们帮我盯着,我有点事先回去。``し”他得回去问问。

程笙他们俩立刻伸手拦住了他。程笙道:“我可是在帮你办事,你怎么能撒手撂挑子?”

宋裕随后也跟着道:“这话没错。我太子哥哥也是派了我来给你打下手,你要是走了,回头我怎么跟他报帐去?就咱们俩在,他也不会信啊!”说着按着他坐下:“想想你的雄心壮志,不把这颗毒瘤拔出来,你怎么整顿卫所?”

宋澈无言以对,忍耐着坐下来。

外面天色渐黑,这里上了酒菜,一面着人盯着隔壁。

虽然宋澈并不大相信隔壁这马三爷就是范埕所指的那位,但是没到最后确认那步而不肯放弃。何况程笙说的也对,来都来了,也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至于心里那想法儿——不去想他就是!

他连喝了两杯冷酒,又唠了几句正事,总算稳住了。

这时候隔壁却开始散席,听得脚步声随着吱呀开启的房门走出来,几个人也立刻趴到了门缝边。先前着青衣的那人与另个瘦高个儿走在前头,只见此人单眼皮水泡眼,纵然宋澈已不大记得那画像上的面容,也能肯定此人绝不会是那位马三爷。

“不是就算了。慢慢查就是。”程笙很想的开,拉着宋澈又回酒桌旁来。

宋澈未免有些失望,再者先前喝下去的两杯冷酒虽然成功压制了儿他心里的躁动,可是那冷劲儿过去,酒劲却上来了,那躁动和酸痒却是越发肆意起来。而且一摸鼻子,竟然还流出一汪鼻血……老头子到底给他喝的什么!他奶奶的该不会直接下的春药给他吧!

他连忙背转身把鼻子抹干净。烦躁地推了杯子:“不喝了。你们喝吧!”

可是刚一站起他就立刻捂住裆部坐了下去!

该死的他裆下居然在这个时候撑起了小帐蓬!

冬天的衣袍虽多,但他打小习武,身上总共也不过穿件中衣加件夹袍。即便是可以披上大氅,可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包着小腹走出去罢?!更何况还不用等他披上大氅,光只是站起来这瞬间就绝对会让面前这俩人笑到恨不能重新投胎!

他们居然给他吃的壮阳药!

他怒血上冲,脸上胀红如血。手脚都气得发抖了!

那药是壮阳的他们就早说啊!早说他就不出来了!

都是端亲王干的好事!

他心里的火噌噌地往上蹿,真是恨不能立刻冲回王府把他的承运殿给砸了!

宋裕浑然不觉地端着酒在旁边坐下:“来来来。咱哥俩喝!”

他一把扯着桌布盖住腰腹,沉下脸来:“我不喝!”

“怎么了?”宋裕愣住。

他咬咬牙,思索着应对之策。

这里不能呆下去了,再呆下去也是出丑。还不如就这么冲出去。

他这么想着,就真的站起来,背对着他们去拿衣架上的大氅。谁知程笙早就察觉出他的不自然。还以为他气他盯错了人害他白跑一趟,因而一个箭步就上前拖住了他:“别急着走。是我瞅人不仔细就把你拖了来,但你总不能饭也不吃就……”

宋澈被他拖得打了个踉跄,还好反应快,拎起大氅就盖在了前腹,这里却是再也忍不住怒火,将他一把掀在了地上!

宋裕见状上前:“无缘无故怎么动起手来呐?你疯了不成!”

宋澈又来拨他,这次却没这么容易了,宋裕武功也不低,这里拉扯之间大氅就掉到了地上,这刹那之间他也反应迅速,立刻执了个酒杯将两面烛台给扑灭了!

宋裕以为他真撒酒疯,扑下来钳住他,他反手一挣,怒吼出个“滚”字,掉转头便往窗口奔出去了!

程笙连忙爬到窗边:“窗底下是河——”

话音还没落下,就听传来扑通一声破冰水响,然后又是不绝于耳的怒吼咒骂之声……

徐滢吃了晚饭,正在窗前看着袁紫伊着人送来的书信,忽然蒋密匆匆进了来,问她道:“敢问世子妃,世子爷呢?”

徐滢放下信:“吃了药出去,还没回呢。”

蒋密脸色变了一变,立刻躬身退去。

徐滢忙把他唤住:“出什么事了?”

蒋密面上泛出几分难色。见徐滢这里盯着不放,只好咬咬牙说道:“那碗补药,实则是一碗壮阳药,王爷担心世子爷近来日夜操劳,以为他回府便不会再出去……”

徐滢一口噗地喷在地上!

壮阳药?!

正说到这里,门外又传来噔噔地脚步声,厉得海进了门道:“禀世子妃,爷回来了!”

徐滢连忙起身迎出去,刚到门下就见宋澈浑身湿漉漉地回了来,一张脸沉得比锅底还黑,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冻的,整个人都在颤抖着!而宋裕程笙跟在他们后头,已经只剩袖手瞪眼的份儿了!

“快,快传太医!”

徐滢往后一摆手,连忙拖着宋澈进房去了。

离过年还有两天的时候宋澈病了。

病的原因真正莫名其妙。总之再强壮的人,大晚上的吃着吃着饭,突然一个猛子扎进冰天雪地的护城河里,总是难免会感染些风寒。而且风寒这种病又不是一时半会就会好的,总得拖个两三日,何况他体内的虎阳之气还没散尽,这一补一冻之间就倒了。

至于扎猛子的因由,没人知道。

这几天端亲王也没大敢往荣昌宫冒泡,荣昌宫的人也不大敢在宋澈面前提及端亲王。

太子到底是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去问了问太医,很容易就心里有了底。不过他既为太子,为人也是厚道的,除了着人送去些老参丹药什么的过去,这事就烂在了肚里。

而宋澈大晚上因为查案而往护城河里扎猛子的消息在附近当成趣闻传开之后,这日河畔一间不起眼的小茶馆里,便就有人若有所思地端了茶,那双狭长的眉眼随着幽暗的雪光浮动,而露出丝高深莫测的意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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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这等妻子

宋澈在端亲王手里栽了个大跟头,徐滢也没少落埋怨,这几天真是各种好话说尽,又是端茶又是送水,又是喂药又是说好话,总算把人大爷哄高兴了,除夕夜里吃了团圆饭,大清早又伴随皇帝太子祭祖,回来还送了对镯子给她,说是当压岁钱。

杨氏听说宋澈卧床,当日也着徐镛来探望,徐少泽倒比他还先来,拎了一堆的礼物。在王府门口迎面碰上,他面上还有些尴尬,徐镛倒只是行了个礼,什么也没有说就各奔前程了。

徐府今年过年也热闹,接连嫁出两位姑奶奶,一位是堂堂的世子妃,一个也是手握重权的伯爷府的二奶奶(如果一定要这么给脸面的话),因此年前登门辞年的人都比往年多。有些不知内情的,直接就从大门进,有些办事心细的,事先打听过,那就直接从三房开往临街的小门进了。

徐少泽夫妇未免瞧着不舒服,吃年夜饭的时候桌上就语重心长地道:“一笔写不出两个徐字,我看临街那边的门就封了吧,也免得旁人以为我徐家家宅不宁。”

徐镛面上纹丝不动,只当是没听见。

徐少泽清了清嗓子,跟徐少谓对看了一眼,又说道:“你也不小了,可以议婚了,你说好好的传出去跟府里分了家,这也于你名声不利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