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由心继续道:“庄中布局隐含机杼,立基匀称、墙垣坚固、园林疏朗、楼阁间隔空隙无不是隐合天机,气象肃穆却又暗含法度,观之各厅、堂、楼、台浑成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不知可是庄主自己设计的吗?”

众人那想到物由心从这庄园中看出这许多的道理,连忙细心察看。

容笑风谦然一笑:“我哪有这么大本事,这都是巧拙大师的设计。”

林青一路上听了许漠洋的解释,对这几天发生的事件早已了然于心,凝神想想,沉吟道:“此庄规模极大,若全是凭空建立所费必巨…”

容笑风赞许地点点头:“此庄半是天然半是人工所造。我本是高昌大族,有幸结识了巧拙大师,后来高昌城破,流落塞外,经巧拙大师的指点方才建成了笑望山庄。庄中人也大都为高昌国人,对将军都是有着刻骨的仇恨。”

高昌为中土西北面一个古国,数年前明将军引兵破了高昌城,高昌国主被迫迁都,名门贵族亦大多远走他乡。容笑风既是高昌大族,必是与明将军有一段血泪深仇,难怪他对毒来无恙等人决不稍假辞色,一意与将军对抗到底。

杜四奇道:“我与巧拙大师相识几近三十年了,六年前见了一面,他却为何没有告诉我容庄主与他也是素识。害得我还夜探笑望山庄,一意要见识山庄引兵阁的定世宝鼎,与庄主真是不打不相识了。”

容笑风哈哈大笑:“巧拙大师此举自有深意。今日大家且先休息,过几日我们便去庄后的引兵阁,现在想起当初的情形,巧拙大师似是一见引兵阁,就定下了以偷天弓破明将军流转神功的计划…”

众人一听那肯依他,均都忍不住好奇心,杨霜儿更是出口恳求现在便要去引兵阁。

容笑风正色道:“非是我要藏私卖关子,而是引兵阁与时日节气有莫大的关系,平日阁地中满是瘴气,人畜难近。只有月挂中天时瘴气方始散去,是以巧拙大师才有要以明净的上弦月色为模铸偷天弓之说。”

几个人都是心神震动,只觉得一切好象都蕴含着一种神秘感,难以言说。许漠洋得到巧拙大师的慧眼真视,更是有悟于心,知道偷天弓暗含天机,要铸就此神物便绝不可稍有勉强。

容笑风又道:“我看这几日只恐都有雨,瘴气难散。大家不妨先去休息,一会再尝尝我笑望山庄的山野风味。”

当下各人回房养精蓄锐,以待随时可到的将军大兵,容笑风又吩咐庄丁去采集渡劫谷中锁禹寒香的液汁,以备炼制偷天弓。再派出许多暗哨,侦察明将军大兵的动向。

塞外天气反常难辩,一连数日皆是倾盆大雨。众人只得在庄中视察备战,交流武功等,物由心细察山庄的建筑,更是赞不绝口。

许漠洋伤势渐复,几次都想提出去引兵阁看看,却又隐隐觉得会破坏巧拙的神算天机,那种微妙的感觉难以言述。好在林青对他似乎特别关照,常常与他研究武功心得,倒也不觉得闷气。

明将军的大军亦是再无踪迹,众人都知道用兵在于奇,说不定什么时候明将军的大军就会突然兵临笑望山庄,皆是不敢松懈,就连一身贪玩的杨霜儿亦是加紧练功,似乎整个笑望山庄便只有物由心这个老顽童每日东望西看找人下棋聊天,自得其乐中。

四月初一。晴。一支火箭从渡劫谷口朝天射出,明将军的大兵终于到了!

容笑风带诸人上到高台处往下了望,但见整个渡劫谷中密密麻麻全是官兵,由于地势狭窄的缘故,官兵战线拉得极长,宛若一条长蛇,算来足有二千余人。

看得出明将军的大兵并不急于进攻,缓缓而行,生怕中伏,显示了平日的训练有素。当先黄色帅旗上是一个大大的“赵”字,容笑风冷然道:“明将军也太小看我了,只派副将赵行远带二千人来攻,我定让他知道我笑望山庄决不是好惹的。”

林青笑道:“笑望山庄一向并不张扬,加上塞外还有好几股牵扯将军的势力,他能派出二千人马和一向擅于攻坚的赵行远来,已是很看得起庄主了。”

杨霜儿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又是兴奋又是紧张,不停给庄丁们打气。

许漠洋经过冬归之战,反而是气定神闲:“庄主在庄后可派有探子,若是给将军的人马从后山绕来,腹背夹攻可是不妙。”

容笑风笑道:“其实我早开了一条地道从地底直通山外,偷天弓一旦炼成我们便撤兵,让将军的大兵扑个空。”

物由心咋舌道:“从这里开出条地道至隔云山脉外围可不是闹着玩的…”

容笑风道:“此地道由巧拙大师亲自设计,利用地泉暗流穿过隔云山脉,是以省了许多人力,但即是如此也历时三年多方成。我怕影响军心一直对此秘而不宣,加上凿通地道时亦在极秘密的情况下,所派人手都是我的随身心腹,便是庄中的大部份人也不知道。”

杨霜儿拍手笑道:“既然有退路,我们正好可放手与明将军大干一场了。”

许漠洋却是深悉明将军大军的厉害,笑望山庄虽是凭借天险,或能阻明将军一时,但绝不能久持,只是眼见杨霜儿兴高采烈的样子,不忍出言扫其兴。

杜四思索道:“隔云山脉绵延数百里,山岭难越,若是将军的大兵从后袭来肯定不是短期内可以做到的,倒是武林高手有可能越过隔云山脉的峰岭,从后山突然向我等发难,使我腹背受敌,不可不防。”

号角突响,五百人在一黄衫将领的率领下向笑望山攻来,一时空中矢石乱飞。庄丁们藏于箭楼中躲避,他们几人都是艺高胆大,对满天飞来却是毫无准头的弓箭视若无物。

林青道:“这只是小规模的试探诈攻,不让我们趁其立寨未稳而出兵突袭,看来是要与我们来一场持久战了。”

容笑风大笑:“我山庄早储备了几年的粮草,将军若是能耗下去,我自当乐得奉陪。”

许漠洋摇摇头:“我深知明将军的用兵,志在一战立威,绝不可能与我们打持久战。只怕要不停的进攻,借着优势的兵力轮番上阵,让我们不得休息。庄主可下令将庄兵分为二批,日夜换岗,以笑望山庄的天险,便是数百人也足可以守得许久了。”

由于地处山地,明将军驰骋塞外的闪电骑兵无法攻来,待得那五百人气喘吁吁地接近笑望山庄庄口时,已是强弩之未,山庄的弓箭齐发,登时留下了几十具尸体。

那黄衫将领极为骁勇,手执一把大刀,也不穿甲胄,以大刀拨开弓箭,带着几个亲兵冲到最前,已然杀到庄门,眼见就要短兵相接…

许漠洋眼望那个黄衫将:“此人名叫崔元,是明将军帐下一员虎将,为人心狠手辣,伤我冬归城不少战士,庄主请让我去迎战。”

容笑风尚未答话,林青轻轻一摆手,淡然道:“请庄主借我弓箭一用。”

早有庄兵递上一把强弓,林青执弓在手,搭箭在弦,前手如拒,后手如撕,也不见他如何发力,那弓早撑得饱涨。

林青大喝一声:“崔元,接我一箭!”但听得他吐气开声,直震山谷,双方士兵一时都愣了一下。

崔元愕然眼望过来,只看到林青俊伟的面容泛起一丝杀气,锁定了自己。

林青冷然一笑,也不见他如何运气,声音却像有若实质般直贯每个人的耳中:“告诉明将军,这便是暗器王给他下得第一道战书!”

暗器王!

听到这个名字,几千人像全是静下来了,八方名动不显江湖,但暗器王林青之名却是无人不知,何曾想就出现在这塞外的笑望山庄中,竟然还当众向天下第一高手明将军宣战!

崔元仰面看去,林青的眼光如电般从他面门上扫过,整个人好似如浸冰水般觉出一阵寒凉。

“嗖”得一声,崔元只听到弓弦一响,那从高往下射来的一箭竟已到了头顶,来势疾快,就连皮肤好象都可以感觉到这一箭的锐烈,急忙提刀相格。

刀箭堪堪相交,崔元像是不听使唤般全身一震,大刀竟然被小小一支弩箭远远荡开。崔元连一声惊呼都不及发出来,那箭已是贯顶直入,从头顶的百会大穴上直插下来,透过全身,从下阴钻出,血雨爆起…

崔元尸身兀自不倒,竟是被这一箭活生生地钉在了地上。

这一支箭惊人的不是无懈可击的准头与迅疾,而是那箭中蕴含的真劲与一往无前的气势,已然震憾了全场!

“铛啷”一声,崔元那把刀此时方才落在地上。

笑望山庄此时方才发出直冲云霄的惊叹与欢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