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头:“怎么会不记得呢?”

“只有你,才会一直把我的目标记在心里,连我自己都早就忘记了。”

“你才没有忘,你一直都在做。”我望着他笑了,“你一直在做。”

“可是,等我出去后,就是一个有杀人案底的人了,不会有人认为我是好人了吧?”

“没关系,你当我一个人的好人就行。

“我会等你出来的。

“到时候,我们再重新开始吧。”

末一看着我,轻轻地点了点头,重复着我的话:“到时候,重新开始。”

不管之前有多少苦难,不管之前有多少仇恨,那些都是之前,和以后再也没有关系。过去的事情我都不再去想,如果连他都不恨了,那我为什么还要恨呢?我可以帮他委屈,帮他难过,帮他哭泣,可是,我不可以帮他恨。

因为,当一个人的双眼被仇恨蒙蔽的时候,那时的他就再也不美丽了。

我现在,每天只做着答应他的事,好好学习,好好吃饭,好好长大,然后,在三年后再次相遇的那天,我要用我最美好的微笑弥补这三年失去的时光,要用我最温暖的话语告诉他:末一,欢迎回来,我还是一如既往地爱着你。

一世追求了无痕

【追求你,一辈子】

那年,夜十八岁,那人小一点。

初春的时候,杏花树上开满了粉白色花朵,在月色下,仿佛披上了一层晶莹的华服。一阵轻风吹来,杏花花瓣飘下来,落在夜的青衫上。

他仰头望着夜空,如星一般的眸子里有着淡淡的光芒,一个秀气可爱的女孩坐在他身边的草地上,和他一样,身上沾满了杏花花瓣。

“师兄。”女孩皱着眉头叫他,他淡淡回身望去,只听见她说,“师兄,我最近爱上一个人。”

他侧耳听着,脸上没有表情。

“可是他好像不爱我。”女孩满脸烦恼,“你说,我该怎么办?”

夜歪头想了想说:“你这么小,懂什么是爱吗?”

“懂啊!我当然懂,我迷他迷得厉害,吃饭的时候看不见他就会少吃一碗,睡觉的时候看不见他就会少睡一会儿,练功的时候看不见他我就浑身无力,读书的时候看不见他我就一个字也看不下去,你说这是不是爱?”

夜低垂下眼睛,望着她静静地说,“嗯……应该算是爱吧。”

“是爱吧!是爱吧!”女孩高兴地抓着他的衣袖使劲晃。

“嗯。”

“师兄,我爱你。”女孩纯净的眼里装着满满的期待,她直直地望着他,就像望着自己全部的信仰,“你爱我吗?”

夜很认真地想了想,摇头,没有丝毫犹豫地说:“不爱。”

女孩放开他的衣袖,哭着跑开了。就在夜以为她不会再来打扰他的时候,她又跑过来说:“师兄,你只是现在不爱我,你一年不爱我,我就追你一年;你十年不爱我,我就追你十年;你一辈子不爱我,我就追你一辈子。总有一天你会爱我的!”

夜淡淡地看着她不语,她的眼睛那么亮,眼神那么倔强。

摇晃的灯火下,夜看着手里的书,思绪却渐渐飘远。

她说……她爱他?爱……是什么?他不懂。

夜沉默地想着,碧玉一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迷惑。

真可笑。半晌,夜眼里闪过一丝冷光。自己居然会为了这样的事而烦恼,她还只是个孩子,哪里懂什么爱呢。

只是……看着身上绲着金边的白衫,想到了下午的场景,夜皱了眉。

“师兄!你穿这件好看!”她拿着一件湖蓝色的长衫在他身前使劲比画着。

“师兄!这件肯定适合你!”又一件纯白色丝绸绲着金边的长袍。

“哇!师兄!这衣服简直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嘛!”

“这件也不错!这件也好!师兄!这件一定要买!”

她为他买了一大堆衣物后,接着又开始买搭配衣物的挂饰、腰带、扇子等。见夜多看了两眼集市上的书,又为他买回了一堆书。

夜沉吟着,看着蹲在窗外、身上还穿着下午随便挑选的一件麻布短衫的人。此刻,那人还在树下倒立,她今天为了和自己一起进城,丢下课业,被师父罚倒立一个晚上。

半晌,女孩似乎注意到夜看他的目光,忽然抬起头来粲然一笑,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纯净。

金桂的暗香,在月的清辉下隐隐浮动,一阵微风吹来,细碎的花瓣纷纷扬扬。浅黄色的细雨中,夜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有着细细绒绒的短发,一笑起来眼睛便弯得像月芽儿似的女孩。

“师兄,还没睡啊?”女孩发现夜一直看着她,立刻开心地靠过来。

这人,脾性很好把握。就算你只看她一眼,她也能乐得屁颠屁颠地贴着你半天,巴望着你能再多看她一会儿或者和她说句话,倒有些像小狗。

“师兄,”女孩见夜不理她,也不以为意,仍是笑着睁着闪亮的大眼睛期待地问,“师兄,我们聊聊天好吗?”

“聊什么?”

“你今天有没有觉得有点喜欢我啊?”女孩满脸期待地望着他。

夜淡然地回答:“没有。”他低头,起身,走进,抬手,关窗。一系列动作流畅优雅,毫不迟滞,也不理会窗外那张失望的脸。

“呃……好失望啊!”女孩站在窗外哀号着。

看着关上的窗户,女孩抓抓头发,靠着窗坐下来,仰头望着天上的明月,眼里有淡淡的哀伤与失望。

【偷偷亲你】

东边院落的一个房间门被轻轻打开,发出微微的响声,女孩轻手轻脚地走出来,伸了个懒腰后钻进西边的厨房开始做饭。她先到井边用冷水随便梳洗了一下,然后提水将厨房里的水缸填满,之后舀了几瓢水倒入锅里开始烧起热水来,又在热水上面放了一个蒸笼,将包子和馒头丢进去,等水烧开了,早饭也可以吃了,真是一举两得啊!

女孩坐到炉灶旁,一边添柴火一边打瞌睡。忽然,她张大嘴打了一个哈欠,眼里湿湿的,看着炉灶里的火光眯着眼想:自从开始追求师兄,已经三年了。三年前,师父让师兄娶他的女儿,她大闹了婚礼,说师兄和她已经有过肌肤之亲了,把师父气得将两人逐出了师门。

可奇怪的是,自从他们俩下山后就不停地遭到追杀,好像都是冲着师兄来的。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不过为了保命,她就和师兄一起躲了起来。

现在他二十一岁,她十八岁。

可每次问他,他的答案永远是那么干脆利落——不爱!

灶里的火熊熊地燃烧着,发出“噼啪噼啪”的声音,不一会儿锅里的水就发出沸腾的响声。女孩慌忙站起来,掀开锅盖,将蒸笼用布包住拿了起来,然后将锅里的水舀了一部分到一个盆里,再将蒸笼放回锅里,端着盆走出厨房,轻手轻脚地将东厢房的门推开。

这个时间他应该快醒了。

唉!越来越觉得自己像是他的老妈子了,将水盆放到桌上看了一眼床帘后面,嗯?一点动静也没有?她轻轻走进几步,掀开床帘,看着床上睡得深沉的人,女孩的手紧了紧。一直都觉得夜很美,美得让人的呼吸都能停止,平时他醒着的时候的眼神总是发出冰冷的信号,让人不敢靠近,而睡着的他却柔和了很多,也更美上三分,女孩想着这样的人要是愿意笑,那定是能倾国倾城了。

她轻轻蹲在床边,有些着迷地看着他的睡脸。咦,他的睫毛好长哦,还微微上翘呢!鼻子也很挺,而且形状也很漂亮,他的上嘴唇很薄,下嘴唇微厚,听说这样的人薄情得很,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她微微笑了笑,又靠近几分,继续盯着他的嘴唇看了半晌,好想亲一下……亲一下应该没关系吧,就亲一下,真的只是亲一下哦,谁叫他这么诱人,不亲一下简直对不起自己啊。

她自我催眠着,舔舔干燥的嘴唇,红着脸,脑袋越来越向前伸,心也跳得越来越快。当自己的嘴唇离他的嘴唇还有一毫米的时候,女孩闭上眼睛,停住呼吸,飞快地在夜的嘴唇上轻啄了一下,然后迅速弹开,再面通红地退开。

“亲到了,真的亲到了!我真是禽兽啊!怎么能做这种事呢?”女孩捂着脸蹲在床脚,一面自我唾弃,一面又万分幸福地念念碎,“亲到了,亲到了!禽兽啊禽兽!我是禽兽!”

“闭嘴!”冰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女孩一惊,抬起头向上一看,只见床上的夜睁开碧玉般清澈的眼睛瞪着她。

“师兄……你……你……醒了?”女孩迅速撇开眼,红着脸望天。

夜沉默,只是瞪着她。

“师兄……饭……饭做好了,我去……”连看也不敢看一眼夜,女孩飞速冲出房间,一口气跑到院子里懊恼地使劲摇着桂花树,树上的花儿纷纷落下,一地金黄。

女孩呆呆地看着一地的桂花,脸皱成一团:“他应该没发现吧?”

“发现了。”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调在她身后响起。

“什么?”女孩猛地转头一看,身后的男人穿着白色绲金边长衫,逆光而立,像是站在金色的光芒中,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

“发现了。” 夜淡淡地说完,缓步从她身边走过。

女孩满脸通红地捂住嘴巴,眼睛转了转,抱有一丝侥幸,干笑着问:“发现了?”

夜半掩双眸冷冷地轻哼了一声,并不理她。

女孩盯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使劲咬着手嘀咕:“为什么不是幻觉?为什么?

死定了,他好像很生气啊!

怎么办?怎么办啊?

夜走到转角处忽然停住回头看了一眼蹲在桂花树边一脸快要哭出来的女孩,眼里有一道光一闪而逝,快得连他自己也没发觉。

【能对我好点吗】

春去秋来,一晃又是三年。他二十四岁,她二十一岁。

现在的女孩不能再叫女孩了,她褪去了年少时的稚嫩,变成了一个窈窕淑女,笑起来的时候清纯中又带着一丝惹人心碎的媚态,这样的她还在努力地追求着他。

清晨,阳光洒下,小小的屋子里传来爽朗的声音:“师兄!我知道你不喜欢吃重口味的东西,今天的龙须面我只放了一点点盐和一点点香油,还煎了个荷包蛋,尝尝!”女孩狗腿地将一碗面端到夜面前,开心地笑着。

夜看了一眼面,不说话也不动。

两人静默了几秒。

“那个,不想吃面?”他平时不是最喜欢吃面的吗?女孩眨眨眼小心翼翼地问,“那……馄饨,稀饭,还是来点蔬菜粥?”

“上次你买的八宝粥……”

“是!我马上去买!”

女孩像领了圣旨一样飞快地冲出家门,夜慢悠悠地抬起头,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继续说:“八宝粥,很难吃。”

女孩一口气跑到城东头的小摊边,气喘吁吁地说:“老板,来一份八宝粥!”

“好嘞!”卖粥的老板利落地盛了碗八宝粥到女孩带来的碗里,“姑娘您拿好!当心烫着!”

“嘿!知道了!给你钱!”

“哟!老板,你这灯做得真漂亮,是为了今天晚上去灯会吧?”路边的一个公子哥笑嘻嘻地指着老板身边放置的一排灯笼说。

“呵呵,是啊!这灯只要再找老程头写个字便完成了。”老板有些得意地拿起自己做的灯笼。

“灯会?”女孩好奇地问。

“是啊!姑娘是外地人吧?今天是我们城里一年一次的灯会,家家户户都要带着自己做的灯笼出来,有些大户人家还会在灯笼上写些谜语,如若能猜中,还能得些奖品呢!”老板热情地介绍着。

“真的?猜谜我最在行了!”女孩眼睛又变得闪亮闪亮的。

“那姑娘一定要来啊。万一猜中了哪位少爷手中的灯谜,说不定还能凑成一段美满的姻缘呢。” 公子哥摇头晃脑的,一脸风流相。

“哦?此话怎讲?”女孩一脸兴趣地坐在小摊边,喝起了手里的八宝粥,圆圆的眼睛露在大碗外面好奇地看着。

“我们镇啊,有个传说,据说在灯会当天能猜中心上人手中的灯谜,便能让对方爱上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真的?”女孩兴奋地大声问。

“自然是真的!”公子哥好笑地看着这个眼睛闪亮的女孩,点点头,“姑娘有心上人?”

“嘿嘿。”女孩有些羞涩地笑笑,心上人,当然有,一想到他,心就暖暖的。

“真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女人居然心有所属。”公子哥用扇子挑了挑女孩的下巴,色眯眯地说,“少爷我真想抢了你回家去呢。”

女孩拍开他的扇子,皱了皱眉,不高兴地看着他:“我是你说抢就能抢的吗?小心我揍你哦!”

“揍我?揍我?哈哈哈哈。”公子笑得弯下腰来,这还是这个世界上第一次听人说要揍他!真可爱,真有趣啊。

“神经病!老板,再给我一碗八宝粥!”女孩不再搭理他,将空碗递上前去,捧了一碗八宝粥走了。

“喂!再让我看见你,一定把你抢回家。”公子哥摇着扇子站在她身后叫着。

女孩回头狠狠地瞪他一眼,转身消失在人群里,急着回家的她没有发现,身后悄悄跟着的黑影。

【阴谋】

油纸糊的灯笼在风雨中飘来荡去,火光闪烁不定,映得夜家堡后院门口忽明忽暗的。隔着雨声,一个全身黑衣的男子径直上前叩门。

不一会儿工夫,一名老仆从里面打开门,看见来人,慌忙让开。

“老夫人呢?”男人进门后低声问。

“老夫人在后院,请随奴才来。”老仆带头走在前面。

不一会儿,来到一个房间门前停下。

“老夫人在里面!”

他等老仆转身走后,方抬手敲门进去。

男人对着屋里的女人行礼:“老夫人。”

“事情办妥了吗?”一个声音淡淡地问。

“回娘娘,夜武艺实在是高强,身边还有一武艺不俗的少年,我们多次追杀,都被他躲过了。”

“够了!我要听的不是这个,我只想从你嘴里听到他已经死了这个答案!”珠帘后面的人气愤地拍了一下桌子。

“小的无能,还请老夫人恕罪!”男人双膝一软,已然跪在地上。

“夜现在人在哪儿?”淡如流水一般的声音。

“回娘娘,属下今日在赵镇找到他的师弟,只是半路又跟丢了他。”男人额上渐渐冒出一丝冷汗。

“丢了?”珠帘被一只犹如白玉一般的手挑起,款款走出来的女人面容精致,眉如远山之黛,眼若秋水之波,“窦耘,”她靠近跪在地上的男人,伸手抬起他的脸轻声说:“你知道的,我不要没用的人。”

“娘娘,请再给小的一次机会,小的这次一定能……”

“嗯?你还要一次机会?”女人点头,不经意地用食指整理了一下额边的头发,“好,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然后淡淡道:“这次如果再失败,你和你的家人我都会好好酬谢的。”

窦耘艰难地张张嘴:“是,夫人,小的这次一定会杀了他。”

“多买一些杀手。记住,兵器上抹些见血封喉。无药可解的毒药,我要他死!我一定要他死!他活着一天,我就一天不能安生!”

“是!夫人。”

“去吧!”女人挥了挥手,男人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推开窗户,看着天上的月亮,女人阴冷地一笑。夜,别怪我!要怪就怪你父亲,谁让他死都不把夜家堡给我的孩子!你这个野种,污秽的东西,本就不该存在,消失了就好,和你那肮脏的母亲一起下地狱去吧!

风吹云动,月儿很快隐没在黑暗之中,就像不曾出现过一样。

【灯会】

"去吧!”女孩抓住夜的手臂使劲摇晃着。

夜淡漠地看着手里的书,对她不理不睬。

“去吧!求求你了!师兄去吧去吧!我真的好想去灯会玩!你看我的灯笼都做好了!”女孩提起手上的灯笼双手合十苦苦地哀求道。

夜翻了一页书。

“去吧去吧!”女孩紧贴在夜身边使劲动员他,“师兄!你天天在家不无聊吗?”

夜淡淡地开口:“不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