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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小改,生日快乐!”

定睛,竟是,程穗晚。

原来,这就是刘大壮说要送给我的大礼。

程穗晚为了追随魏光阴的脚步,赶着修完了所有学分回国。临前,恰好遇见我生日当头,遂和刘维联系,说要给我个惊喜要他当叛徒报告行踪,于是有了这“剪不断理还乱”的一幕。

都说美国的食物大多有激素,可程穗晚适应不错。两年多不见,又长高了些,明眸皓齿、身细腿长,一袭米色风衣,腰带懒懒搭着,和垂下来的长发辉映,颇具风情,成为男生眼中真正的女神人选,看得刘大壮如高中时,在图书馆见到她那样,眼睛发直。

魏光阴手中的金属话筒还没来得及下放,他侧身,盯着从天而降的程穗晚。她也怔住看着他,涂了口红的鲜艳嘴唇半张,好半天,两人异口同声问出那句:你怎么在这里。

当机的画面里,我第一次不知该扮演怎么样的角色。老实讲,还有种被抓奸在场的诡异感。我明明清楚,程穗晚对魏光阴的感觉,却还是放任了自己的心动。有那么几秒钟,我不敢直视那双澄澈美丽的眼。

刘大壮率先反应过来,代替我冲过去,给了程穗晚一个大大的拥抱:“党和人民欢迎你!”末了小心翼翼加上句,“我也是。”不料,程穗晚的目光却越过他肩头,下意识看了一眼魏光阴,后迅速推开他,隔一些距离,礼貌地笑说:“刘维,好久不见。”旋即踱步到长身玉立在中央的青年男孩身边,与我呈面对面的距离,带着股昭示主权的意味。

“改改,他就是我想介绍你认识的那个人,我的室友……兼男朋友,魏光阴。”

男朋友,魏光阴。

话落,刘大壮手里的话筒,应声而落。砸在地面,刺耳地响。

他不明就里,将探寻的目光递给我,可我心虚到不敢对视,只好粉饰太平打着哈哈,装不知情地说:“世界真小,魏光阴也是我们高中同学。和刘维也是好朋友。”程穗晚释然一笑:“对哦,”酒窝越加明显,“早知他念滨中的,竟然没将你们联系起来。”

整个过程,魏光阴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什么,剩我和程穗晚寒暄,莫名地,有些生疏。

见我眼神左躲右闪,刘大壮应该是猜到了什么,中途落寞地出门去。萧何索性也跟了出去。

少了两个人,程穗晚并未多在意,将魏光阴拉到沙发上坐下,笑逐颜开地递上礼物,是瓶香水。

“喏,不准不喜欢。我缠了调香师好久,才做出这瓶纯天然风信子味道的,你不是很喜欢那股淡香?”

顷刻,我对她的负罪感加深。

冰凉的瓶身提醒着我,十分钟前,我还在对这个善良女孩的心尖人心猿意马。那边,程穗晚一刻也闲不住地向魏光阴介绍我说:“在费城的时候我还想引荐姐姐给你认识,都忘了问你到底认不认识,无巧不成书……”

听到这儿,我怕自己曾到过宾法大的事情被察觉,再坐不住,借口出去打个电话,不料在拐弯的走廊上遇见争吵的萧何与刘大壮。

萧何好像在劝他回来:“毕竟改改过生日,别把气氛弄得太尴尬。”被刘大壮一膀子甩开,音量大得盖过其他房间的歌声,传进我耳朵。

“呵,”他冷笑一声,“但凡她能为我考虑一点,我今天就不用站在这里,像个傻子一样任人奚落。”

萧何为我辩驳:“大家都不是第一天认识了,谁是怎样的人难道还不清楚吗?改改素来心直口快,如果有什么选择没告诉你,肯定是为了不让你伤心,别一生气起来就狗咬吕洞宾。”

刘维更激动了:“狗咬吕洞宾?你到底帮哪边儿的?!平常谁给你打水?谁帮你望风?谁帮你试程序?她呢,心情好的时候,叫我俩出来聚聚。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玩消失。活该我俩当免费陪客,陪吃陪酒陪说话,但她有没有问过我们,出来陪她的时候,我们高不高兴。”

我脑子一嗡,脚尖与指尖,统统因为刘维的指责而紧绷。萧何想继续做和事佬:“刘维,你这样说就没意……”怕那两兄弟的关系也闹僵,我及时出面制止。

“萧何,谢谢,不用再帮我解释了。穗晚和魏光阴的事,我的确早就知道,就在我去费城的时候。”我将头转向刘维,“在你每次追问我情敌到底咋样的时候,我也挣扎过很久,要不要告诉你真相,最后都没说出口。可无论你相不相信,我之所以选择不告诉你,是怕你不知道如何抉择、面对。就像……”就像,我一样。

第一次爱的人,成为了亲近朋友的爱人。该放弃,还是为了自己的初心苟延残喘。

我以为,我已经解释得够清楚,没想,得来更大声的冷笑。

“哈哈,得了吧,程改改。从小打大,我还不了解你吗?只你想要的东西,想方设法撒泼耍混你都要拿到,更何况是将你那!么!喜欢的魏光阴,拱手让人?你知道我对程穗晚的心思,怕一早告诉我真相,我会甘愿在背后做个骑士样的人物,阻止你和魏光阴进行接触,为他保驾护航,所以才不敢告诉我这些,不是吗?!”

原来在他眼里,我是这么狭隘的角色。

刘大壮越来越口无遮拦,萧何想拦,已拦不住。

我走近,虽然比他矮了半个脑袋,却倔强扬起脑袋,好像这样就能将他每个面部表情看清:“刘维,你是认真的吗?”他别开头,不看我,态度说明所有。

不知过了多久,掌心里的空气被捏成汗。我猛一低头,对着走廊上的人九十度弯腰。

“对不起,刘同学。”

“对不起,是我一直以来高估了自己。你说得没错,我什么都没为你们做过,作为你们的朋友,我不合格。做他的恋人,也更是没资格。”

“你放心,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出现平添你的困扰。更不会和你的公主争抢什么。因为,要守护她的人,不止你一个。”

滨城的冬日没想象中严寒,但入夜后还是清清冷冷一城。

叶慎寻开车回家,霓虹大片大片地扑面而来。经过红绿灯,见人潮里模糊又熟悉的一个影子,他跟着滑行了半分钟靠近,朝她喊话:“程改改?”

女孩闻声回头,眼红红的,水珠淌了满脸。

周边是出名的夜市街,游客很多。阑珊的灯火和人群一起,擦着她瘦削的肩膀走过。

认真算,见过她眼泪的次数还真不少。费城街头,她哭得晕晕乎乎,不省人事前还不忘要吃肉。解家门口,她因为丢失了迷谷而仓促神伤。然后是这次。

“又因为什么?”

上车后,他漫不经心问她,没想她却反问:“如果有天,你喜欢上盛杉,会不会为了周印而退出?”

叶慎寻瞄一眼神神道道的程改改:“不用让,反正他们也结不了婚。”

急性子的人不淡定了:“抛去这些因素呢?只谈感情的情况下!”他想了想:“会吧。”片刻后又说,“一生太长,心动的人能遇见很多,知心朋友难找。”

程改改像找到了什么理论支撑似的:“对吧,这样才对。虽然难过得好像喘不过气,可两个有情的人,才该终成眷属。”

她真是太不懂隐藏了。遭遇过什么,统统写在脸上。

白皙的眼皮下又是一颗透明砸出,叶慎寻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脱口而出:“傻帽儿。”她竟没有反抗。

公寓楼下,叶慎寻鬼使神差地叫住她:“星星希望我这次去美国过年,你如果想出去散心,可以一起。”想了想觉得不妥,又加一句,“他肯定会很开心。”

察觉到面前的人也有善意那面,程改改这才眨眨眼,用两手食指擦拭了眼角四周,强颜欢笑。

“好,我考虑考虑。”

程穗晚刚回来,就冲到公寓里帮我搬行李,要我回家去住。

“反正也快放假啦,早点回去陪我嘛,我还有好多话和你说的。”说完,又风风火火地开始在衣柜里倒腾。

我是早就可以离校的,可不放心盛杉的状态,她又不愿意过早回盛家,大概怕孤单压抑。

眼见家里冲进一自来熟的姑娘,盛杉却不惊讶,反而问我:“这就是你那程家妹妹吧?”我惊讶:“你怎么知道?”她轻哼一声,“经常听你提起,长相身材一对比就是啰。不过,我才不觉得她是什么小绵羊。”我低声斥,“喂,别这样说她。”盛杉瞠目结舌,声音大了些,“程改改,你这是在凶我吗?!你居然为了别的女人凶我?!”

怕她越来越大声,叫程穗晚听见,我赶紧拉了她的衣袖:“不是、你别……”没料程穗晚从我房间里探出半个脑袋,表情志得意满:“为了我凶你很正常啊,因为她答应过,可以交朋友,但没人比我重要,嘻嘻。”说完,还比了一个V的手势。

盛杉受到刺激,转身就往厨房走,我迅速跟上:“你干吗去?”她脚步更快:“拿菜刀。”敢情我还成皇上了,后妃排着队争宠,这是吹什么妖风!

半分钟后,见盛杉来真的,程穗晚如惊弓之鸟钻到我背后寻求庇佑:“她、她学什么的?怎么比你还彪悍?动不动就拿刀!”我一边张开双臂拦盛杉,一边还要向她解释:“新东方,学烹饪的。”接着被追杀的人不只是程穗晚。

一阵鸡飞狗跳,我的行李和人,当然,还有程穗晚,被全部扔到门外。那盛气凌人的祖宗又回来了,细胳膊画个弧度,就要甩我们一巴掌,猛地想起什么,凑到我耳边阴森森地说:“防火防盗防闺密。”

我装傻:“你是在……说你?”她嘴角一翘:“我谢谢你。”

路上,听说盛杉和魏光阴是发小,程穗晚后悔极了:“那她肯定认识光阴的父母啰?如果她去告状的话,第一印象会不好吧?啊怎么办!早知道就好好说话哄着她一点儿了。”苦着一张脸。

都到见家长的地步了啊?我心想。脸色应该比她更苦,好在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发现。

不过,美国这两年多,程穗晚的性格的确有改变。较之以前没那么腼腆,也见得生,甚至还会主动开个玩笑什么,变得越来越容易惹人喜欢。

回家收拾好,和程家父母吃过饭,程穗晚将被子抱到我的房间,说要和我一起睡。同样的摆设,同样一片星空。这次,我们却不再为分别流泪,而是为重逢喜悦。

她絮絮叨叨给我讲,和魏光阴怎么认识的。

“刚开始合租,他是大房的主人,住楼上,我中房,住楼下。小房的姑娘有男朋友,不经常在家。起先对他的印象还有些呆板呢,毕竟他不怎么爱说话,私下认为他是个只知道学习的呆头鹅。后来有天,家里保险丝烧坏了,他动作麻利地给房东打电话,问到备用保险丝,没一会儿就换上。我问他以前换过吗?他居然说没有。”

“有点物理常识的应该都会吧。”

程穗晚压低声音,模仿魏光阴对待陌生人时的天生距离感。

“哈哈哈,我就是从那时开始注意他的。不过,他是真不愿搭理我们这些无常识的凡人,要不是有天晚上,他犯了病,慌乱之中将我的胳膊弄出了血,可能我俩根本不会有交集。”

魏光阴的病在美国越来越严重,经常靠吃药才能睡着。可一旦用药,晚上总会做噩梦,他原想靠毅力戒掉这些,意识却越来越模糊。栽倒在地时,楼上的动静惊动了程穗晚,跑进去要背他上医院。魏光阴意识渐丧前还嘟囔着不要去医院,程穗晚只好一遍一遍地给他灌水,滚烫的热水,企图他恢复知觉。但如外界所言,他这病来得猛且怪异,一不小心就容易伤害周边人,程穗晚也没能幸免于难。

第二杯水,魏光阴喉管被呛到,难以控制的愤怒起,抬手打她的胳膊,顺带推倒她。玻璃应声落地,噼里啪啦,程穗晚整个人猝不及防跌倒,两肘扎在碎玻璃上,鲜血横流。

清醒后的魏光阴歉意满满,送程穗晚去医院。出租上,她人生第一次鼓起勇气问:“我、可不可以,喜欢你?”

可以喜欢你吗?我想,世上没人能拒绝这女孩的请求。

“马上过年,我准备邀请他到家里吃饭,他会不会觉得太快?”她坐起半个身子,认真地向我解释,长发如绸缎般铺陈在雪白皮肤上,“其实我也没想那么快私定终生什么的,只想让爸妈见见他,早点喜欢他。”

我嘴里像含了半口的沙,吞吐都难受,程穗晚却不依不饶地推了推我的肩膀:“改改,你觉得怎么样?他不太爱讲话,我怕尴尬,到时你得帮忙缓和气氛,你们俩毕竟也是好朋友嘛。”我假装迷迷糊糊睡着了:“见叔叔阿姨?行啊……”

自从得知程穗晚要过年时将魏光阴带回家,我就一直思考叶慎寻的建议,去美国陪叶慎星过除夕,却迟迟没下决定。傍晚,手机提示收到短信,打开,是魏光阴。

“出来一会儿,我在你楼下。”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可这次,我没有雀跃的心情,甚至迟疑了许久,才借着扔垃圾的由头,转身出门。

岁末,冷空气越来越强,幕着雾的黄昏,有些寡独。已经到了要加毛衣的节气,他整个人看上去依旧清瘦,好像平常没怎么吃东西。

察觉有脚步由远及近,那个总是令我望其项背的身影,终于在傍晚薄薄的雾气里转身。他的发梢被白霜沾染,如墨泼般的随意肆然。

见我走近,魏光阴也抬动脚步,徐徐朝着我的方向而来。可到了身前,谁也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

我出门急,单薄的外套抵御不住寒流,簌簌发抖。他大约是有些抱歉我生日那天出现的意外,此刻连举止都温柔起来,竟一颗颗将我外套纽扣摁上,每一下咔嗒作响,震撼着我的心脏。

“我没想过她是你的妹妹。”

清冷气息扑鼻,我抬眼,看见魏光阴一脸压不住的认真,心跳得更厉害:“这无所谓啊,说明你们俩有缘分,绕了大半个地球去相遇,哈哈。”我强颜欢笑,突来一阵厉风刮进眼球,顿觉眼泪要下来。

青年男孩手指一僵,松开我的衣摆,肃色不改:“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可就觉得应该当面向你解释。”

一时间,我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只得安静地窝在他视线底下,做雕塑。

“我对穗晚,是抱歉。她救了我,我却伤了她。只是……”

版本和程穗晚的一样,而那句只是,他始终没有下文。我原想张嘴缓和气氛,半天也组织不出词语,反而灌进一口空气,被呛得厉害。

见状,魏光阴以为我感冒,敛了神说:“有机会再说吧,你先回家休息。”我咳得双眼通红,怕他发现端倪,转身就跑,罔顾身后视线追随。等跑进大楼,眼角果真一阵冰凉。

有些心情无法名状,可它就是堵在内心的角落发潮,见不得光。

“程改改。”

我正在自己的世界里放肆撒野,多出的音节令我一惊,侧头,是程穗晚。

她应该在那里站了许久,或许,还旁观了我和魏光阴的举动。我胡乱地摸一把脸,想要靠近她:“你怎么出来了?”不料她下意识地朝后退了小半步。

果然撞见了。

我俩隔着两步的距离对视,良久,她才问我:“你曾经对我说,有个男孩在你心里放了很多年。你努力念书,在电视抛头露面,执意闯进滨中,都是为了他。这个他,该不会就是……魏光阴?”

事已至此,我没了隐藏的必要,以沉默代替回答。程穗晚朝后靠着公寓的玻璃门,仿佛这样就找着了依托,陷入沉思。

我受不了这奇奇怪怪的氛围,主动打破僵局:“晚晚,我并非有意瞒你。如果让你有被欺骗的感受,你可以骂我。但……总之,从现在开始,我会尽量避免与他接触,你别不开心。”程穗晚这才回神,将目光重新定到我脸上,吸了吸鼻子:“我没生气,该道歉的人是我,是我横刀夺爱。”

她认真的样子差点逗笑我:“你是不是傻,如果他喜欢我,你哪里能夺走?我努力了这么多年,也没得一记青眼,说明,我们没有这个缘分。”

闻言,程穗晚仿佛缓了口气,主动靠近:“但你知道吗?虽然我常常以他的女朋友自居,可他,从来就没有对我那样温柔过。刚才为你整理纽扣的温柔,从来没有。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以为,我以为……”

“你的以为都不成立。毕竟,我也不是多么伟大的人。如果有天魏光阴告诉我,他喜欢的人是我,只喜欢我,我才不会把他让给你。可现在,穗晚,他选择留在身边的人是你,同样地,你可以自私一些,别胡思乱想。”

看样子,我还是有安慰人的天赋。起码程穗晚破涕为笑,冲过来牢牢抱住我的腰,小声嘟囔:“刚刚撞见你们碰面的情况,我真的好怕。我怕继续和他在一起会失去你,可我更怕,不能继续留在他身边。”

光假设,她的声音竟迅速从欢快到哽咽:“改改,你知道吗?你是我唯一的、最重要的朋友。我生命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和你分享,甚至拱手相让!真的!”

“可是……唯独他不行。”

唯独他不行。

那天之后,我和程穗晚的相处总有些怪异。表面上,一切如常,可在我面前,她总是显得小心翼翼,甚至在某次私下问我说:“不然,过年还是别请他到家里来了吧?”我猜,她是怕我难受。

我特别不愿成为累赘一样的角色,随口胡诌:“你不用顾虑我,过年正好兼职的公司要外派,去美国,工资五倍呢。”她露出哪家公司这么壕的惊悚表情,我只好当着她的面给叶慎寻打电话。

“喂,老板吗?过年加班去美国这事儿定下来了吗?”

叶慎寻反应比我想象中快:“护照还没交上来是准备旷工吗?”我赶紧哈巴狗附身,说立马给他送过去。

拜他所赐,程穗晚终于信了我。当即有些郁郁寡欢,不能和我一起过年。又难以掩藏气息里的如释重负。无论怎样,箭到弦上,已不得不发,我的确需要将护照给叶慎寻。上次的工作签证已过期,需要后勤的拿去补签。

我打车到公司楼下,那里聚了一堆看热闹的,好像有人求婚。粉色蜡烛铺十里的架势,加班之余的白领们统统跑出来看热闹,我也兴冲冲地挤进去,然而等了好久,不仅被求婚的主没出现,连求婚的当事人都没见着。我意兴阑珊,坐电梯上到叶慎寻办公室的楼层,偌大的一层楼唯独他的办公室亮着灯。我注意到玻璃上的投影,是两个人,放慢脚步,近了才发现,另个是许久未见的解冉。

霎时,总裁和爱人在办公室各种不和谐的画面在我脑海中浮现,可贱得我,居然没转身就跑,而是停下来准备抓奸、哦不是,是纠正社会风气。

然而,我等了许久的猥琐画面没出现,反观解冉,倒是精心打扮过了,桃颜粉腮,当季维秘款的墨绿薄外套,被她驾驭得服服帖帖,衬得眸子都着了彩般。我再试图靠近的时刻,她突然捧着一蓝丝绒盒子,面向叶慎寻单膝跪地。

“在巴黎的时候你向我求婚,我任性拒绝了你。今天,换我来。”

看样子,楼下就是她的杰作。上流社会还真喜欢玩颠龙倒凤……的套路啊。

那头的叶慎寻接过丝绒盒子瞧了瞧,不知想些什么,最终撇唇拒绝:“算了,小冉,真和我过一辈子,才是耽误你。”说完,将她扶起,甚至细心地拍了拍她膝盖处的尘埃。不难看出,他对她,还有儿时情谊。

也正因这举动,解冉不死心,稍稍靠近些,“你还在介意我拒绝你的事情吗?其实,我可以解释的!你来巴黎的前一天,有人寄来一封匿名邮件,说你……说你和我在一起,只是为了联合解家势力,达到目的。再加上,我们俩在一起那么多年,我好像真的感觉不到,你有多用心喜欢我。所以、我才胡思乱想……”

“你没胡思乱想。”男音橫进,“我和家里反目早已经不是秘密,这圈子日新月异,有人倒下有人爬起。要想鹤立鸡群,我的确想过,拿解家做王牌。不过,在你刚刚兴师动众叫我名字的时候,我还是有些感动。可,解冉,我们太相像了,目的性太强的两个人,不适合在一起。”

解冉慌,“什么意思?”叶慎寻拿出手机面向她,倚在办公桌前,静静凝视对方的一举一动。

隔得远,我看不清画面,只能听见是在嘈杂的酒吧环境,有人录下一段对话。

“那叶家长公子向你求婚一次后就再没动作了?”“对啊。”另一个声音说,“可能伤自尊了吧?男人啊,就得哄,你还是想个办法挽回下。”最后的声音特色鲜明,一听就知道是谁,“不用,冷个一段时间再去卖乖求饶啰。反正我爸说,他舍不得丢掉解家女婿这个身份,叶家少奶奶的位置迟早属于我……”

关键时刻,解冉想抢过手机:“你怎么有这样的东西?那个、那不是……”

男子麻利收回胳膊,眸色冷了三分:“回去告诉你爸,最后究竟谁借谁的东风,别那么早盖棺定论。”

眼看叶慎寻动了真格,解冉面色由红转白:“就算这样,那有什么关系?我妈嫁给我爸,也不是因为爱情啊!不也照样相安无事过了多年?只要你愿意娶我,我们解家倾其所有都会助你一臂之力!到时……”

妈呀,这出狗血戏看得我太激动了,真后悔来的时候没搁包瓜子儿在口袋里。岂料我光顾着振奋了,完全忘记自己是在偷看,不小心踢到脚边的垃圾桶,弄出声响,惹来解冉凌厉的一声,“谁?!”

门被完全大大咧咧地敞开,我石化当场,和叶慎寻大眼对小眼。半晌,才摸出怀里的护照高高举起,举白旗般,“我是来交护照的……”想了想,“但……场合好像不太适合,我改天再来。”说完就要开溜,被叶慎寻轻松拎着抓回来,往他办公桌背后的椅子上一放,“上次翻译的蓝本有问题,全部改完才准下班。”

此时此刻看起来不适合拒绝,万一我先走,解冉跟上,捅我两刀解恨怎么办?遂显得特别乖,“好,我看看标注的问题。”

安顿完我,叶慎寻退而求其次去沙发上看文件,明显赶人。

临离开前,解冉愤恨地瞪我一眼,又看了看叶慎寻,嗓音崩溃到瓦解。

“你会后悔的!!”

回去路上。

我想起解冉无地自容却无可奈何的神情,有些可怜她:“你也太浑蛋了,白耗人家姑娘那么多年,不喜欢就直说啊。”

他刻意甩了一下方向盘,吓我一跳:“谁说不喜欢了?喜欢过啊。”

“喜欢,过?你这变心的速度快赶上我翻书,求赐教,怎样才能这样快速地不喜欢一个人?!”

他扁扁嘴,给我一个想得美的眼神:“技不外传。”

临下车,驾驶座上的人说:“知道你要去美国,慎星兴奋得睡不着觉。这次估计还会带他去趟热带,避寒。你收拾衣物的时候别忘了带夏天的。”怎么搞得跟度蜜月似的?

“那、我有工资吗?”

“你看我长得有那么善良吗?”

“……”

当晚,盛杉给我发短信,邀我年前出去旅游。我坦然表示,已经答应了叶慎寻去美国陪小家伙,她消失了一会儿,再出现说:“那我也去。”

大家族的团年饭往往都是陪客户吃的,这点早有耳闻,所以国内没意思。加上周印和解绫的婚礼筹备得越来越紧锣密鼓,媒体跟踪力度也逐渐加大,她应该是想逃避多久算多久。

“你能一起再好不过啦!不过,你刚刚干什么去了?”

她倒诚实:“拆你的房间。”因为我竟然没有第一个告诉她去美国的事情。

得知我和程穗晚的状态,盛杉发来呵呵的表情,“我早警告过,有些人伤人于无形,还不自知,魏光阴就最典型。相信我,照这样下去,你迟早会被程穗晚捅一刀,毕竟谁愿意在自己男人身边放个随时会暴走的姘头?”

我真想立刻怂恿盛杉去申请个“说话最难听”的专利,也体会到了刘大壮以往被我吐槽的心酸。

“不会的,我已经和穗晚解释清楚。”她惊讶,“还没听说过感情的事能解释清楚……”“不反驳我会死啊你?!”她回复迅速,“不会,我会无聊。”

第10章 忘记旧爱的最好方法

机场。

听说美国的冬天阴冷,我全副武装,拉了一个大行李箱。反观盛杉和叶慎寻,一个单肩挎包,一个干脆什么都没拿。

我问盛杉:“衣裳不用换洗吗?”她摘下墨镜,惊讶的表情,“难道旅游不是去shopping的?现场买就好啦。”叶慎寻赞同地点点头,“不理解一条毛巾要用半个月以上的生物。”

两人视线相对以表战线统一。而我,只好将行李箱又忘后边藏了藏。我毛巾用了一个半月,他应该看不出来吧?万恶的资本主义家们。

飞机刚落地,盛杉更新了社交端信息,没两分钟,就接到好几个自称闺密打来的电话,“哎呀,杉杉你到费城啦?我也在!”叽里呱啦一大堆后,她拿开手机问灰头土脸的我,“维秘的after party要不要去?”

叶慎寻抄着手,一脸惊悚:“场子里缺女侍应吗?”盛杉摇头,“缺一个站门的。”

我生气了,我真的生气了。本该作为盟友的盛杉,竟然和叶慎寻同流合污对付我,简直生无可恋。思及此,我恨不得立马踏上回程的航班,好在酒店巴士缓缓到来,门吱地一开,我拖着笨重的行李箱猛跳上去,潇洒地将两人甩到身后。恨不得马尾再长些,甩他们一脸。

等找到座位坐下,大巴已经开始启动。我推开窗户,却看见叶慎寻和盛杉还没上车。并且,他俩一副并不想上车的表情,就这么隔着一扇窗的距离,呆呆地看着我。

我莫名有些慌乱:“喂,你们赶紧上来啊!”叶慎寻大发慈悲指了指头顶,叫我看。我抬眼望去,才发现这不是酒店大巴,字母有两个地方是错位的。然而,汽车已经驶离轨道,朝着高速方向开。

惊慌中,我风驰电掣般起身,冲着司机狂叫开门,结果站起来,便看见方向盘处写着“听障人士”的单词。我冲到司机座位给他比画,可任凭我指手画脚给他比了多久,他就是不明白我想做什么,反而怒斥我回座位,别打扰他开车,那样会很危险。

天哪!难道又要重演在异国街头走丢的戏码了吗?我只是想出来散个心而已!我做错了什么!

夜色已降,不知将被拉到哪儿的我恐惧浮上,恨不得一头跳窗,大巴突然急刹。

我防备不及跌倒,再站起的时候,发现了挡在车身前的叶慎寻。他双臂微展,发丝随着夜风翩跹,看过去有些狼狈,眼珠却比夜色更噬人,看得我有些痴。

盛杉不愧也练过的,跟得毫不费力,隔着玻璃冲着司机比手语,示意开门。

车门一转,我几乎是以连滚带爬的姿势回到盛杉温暖的怀抱,跟小蝌蚪找到了妈妈没什么两样。

盛杉母爱泛滥地拍了拍我的脑袋说:“小样儿,以后还离家出走吗?”劫后余生的我抱紧她,丢盔卸甲:“从今以后,你进我退!你怒我跪!敢和你唱反调,我就卧轨!”

耳边汽车声远去,叶慎寻扫视我周边一圈:“先别急着卧轨,你的行李箱呢?”语毕,我彻底崩溃。

那是我全部的身家啊!全部的身家啊!身家啊!啊!

顿时,我哭得更厉害,将盛杉当季的宝格丽外套染了一行水渍。叶慎寻掐着点儿捂住我的嘴:“好了好了,明天逛商场,走公司的账。”

不知为何,天空中好像飘过了四个字:父爱伟大……

刚入住,叶慎星已经迫不及待赶来和我们见面。看他近一米八的个子,还像个无尾熊似的挂在我身上,盛杉竟不惊奇,甚至眼底闪过一丝痛惜。

如果她和周印等人一起长大,那应该对叶慎星不陌生。只是,如今的叶慎星好像已不记得她,仍有防备。

休息一晚后,叶慎寻没骗我,带着亲弟陪我和盛杉逛商场买衣服。他原本没兴致,叶慎星却坚持和我形影不离,他没辙,只好走一路吐嘈一路女孩子买东西太麻烦。

我的眼光还停留在少女阶段,看上了几套学院风的套裙,被盛杉强加鄙视,拉进了令人咂舌的奢侈品店。我小声说:“姑奶奶,付款的还是我自己,别害我。”归根结底,行李是自己弄丢的,我原本想等叶慎寻刷卡后,趾高气扬说说从工资里预支,毕竟我胆子还没大到敢从老虎身上扒皮。

她反捏我的胳膊:“试试又不会死。”

当日,无论盛杉拿什么,都不忘给我配一件同系列的姐妹装。她个子比我高些,在穿上高跟鞋,完全可以走秀的气场。我被迫抬头挺胸,尽量假装自己也能完全驾驭,直到镜子里的人也越看越顺眼,真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中途,我和盛杉不约而同地拿出一顶法国礼帽戴在头上配长裙,还假装要接吻,结果被帽檐挡住,双方又嫌弃地翻着白眼退开。

叶慎星被我俩耍宝的行为逗笑,好半晌,扯了扯叶慎寻的衣袖问:“大哥觉得橙橙穿哪件好看?”男子略瞄我一眼,鬼使神差地说了句:“不及上次。”又开始低头看报纸。

起初,我以为他说的“上次”是指上一件,后来才发现,他说的是在徽州山脚下,他为了安抚我而买的那套长裙,顿时没了试衣服的兴致,苦着一张脸说:“那套长裙也在行李箱里呜呜呜,你不说可能会去热带的地方避寒吗,我就给带上了……”

语毕,叶慎寻眼尾莫名惑人地一勾,起身出门,打了一通电话。

再进来时,盛杉正在吩咐服务员将她喜欢的款样包起来:“还有这位小姐试过的那几套。”我急忙摇手,原本就是陪她玩玩而已,却硬生生被压下,“哦,她说不是几套,是五套,都包起来吧。”本宝宝服了,看见她开始掏钱包,又有些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