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她手机响,唐其琛给她发的短信:“老余来接你,你等等他,别自己走。”

自此,方才那颗七上八下的心,九九归一都给落到实处了。

唐其琛又发了一条过来,温以宁一看就笑了起来。

他说:“终于能加个微信了,通过一下。”

加完微信就没有后续。

唐其琛就不是成天把时间泡在网上的人,他要说什么,要表达什么,都明明白白当着面儿讲。加个微信纯粹是因为别人都躺在她好友列表里,以前也罢,名不正言不顺,四舍五入一番还是恨透怨透的角色。

但现在不一样了。

虽然还没把名分落实,但总归是往好方向发展。

唐其琛的微信挺简单,头像竟是他的照片——生活照。他穿着衬衫,衣袖挽上去两卷,正低头倒水。这是一个侧身角度的抓拍,把他的五官线条突出得十分完美。他神色是轻松带笑的,看起来惬意又洒脱。

点进去朋友圈,很意外,还是有几条动态。最新的一条五月,一张风景照的配图。温以宁眼熟,就是他们去同里古镇的那次。

温以宁被老余送回了家,她洗完澡后盘腿儿往床上一坐,神使鬼差地打开了天气预报。

明天,周五,多云转晴。

黄历又写:宜出行。

但最后这个“宜出行”还是没有出成。大概是一小时后,温以宁接到了一个座机号,区号显示是H市,她老家。温以宁原先估摸着是卖保险的骚扰电话,便直接掐了。但这个号锲而不舍的又打了过来,一接听,一道隐隐不耐的男声:“怎么回事啊,打你电话也不接,你是江连雪的家属吗?”

温以宁眨了眼,“我是她女儿。”

“我们是H市人民医院急诊,她欠了医药费没人交,你过来把它结一下啊。”

温以宁愣住,“她什么病?”

电话挂断,她跳下床开始整理东西,一只拖鞋东倒西歪在门边也懒得去穿,光着脚丫子也不嫌凉。从上海回H的高铁票还有最后一趟十点多的,二等座没票了,温以宁订了商务座。订完她马上给李小亮打了个电话,小亮老师接的很快,“哟!宁儿。”

“小亮老师。”温以宁一开口,声音是紧张的,“你能帮我个忙吗?”

江连雪腹痛难忍,直接疼晕在了麻将桌上,吓得那帮牌友手忙脚乱的把人给抬去了医院。腹痛原因是肾结石犯了,急诊科给她做了碎石的理疗,一千来块钱。这个不能治本,但缓解痛苦是很快的。江连雪又跟没事人一样了,医生让她去把费用缴了,结果这姐们儿直接不见了人。挂号时留的是温以宁的电话,医生就是这么找上来的。

当然这都是后话,温以宁一路风驰电掣的打车去高铁站,再风尘仆仆的到H市,都快零点。

小亮老师开车在出站口接她,大晚上的一个女孩子他也不放心。温以宁这才知道了原因后果。

眼见她脸有怒气,李小亮赶紧道:“别怪江姨,她没走,后来自个儿又回来了。说是回家拿钱过来交的。不过也是你下车前十五分钟,我才找到她的。反正也晚了,我就没有马上告诉你。”

温以宁太阳穴突突地跳,真是无奈又无语。

李小亮接过她手里的包,宽慰她:“人没事儿就行,闹了个乌龙,你就当跑一趟买个安心。”

温以宁问:“她人呢?”

“急诊挂水消炎,走,我送你过去。”小亮老师笑得和煦温暖,一直很让人信任。

温以宁喊住他,“小亮。”

“嗯?怎么?”

她歉疚道:“不好意思啊。”

李小亮抬手就往她眉心一弹,不轻不重的,长记性,“见外了啊,小亮哥不爱听这话。上车,我来的时候还给买了一屉灌汤包,你垫垫肚子。”

从高铁站到人民医院不算远,二十来分钟就到了。急诊今晚病人多,床位都给占了,江连雪就在那间有十几张简易床的抢救室里吊水。右手闲不住,还在手机上玩棋牌。温以宁看到人,差不多也要气死了,一把夺了她的手机,“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江连雪这脾气,也经不住几句顶,当即来了火,“不会出声儿啊!吓死我了!”

温以宁懒得说,唇线紧抿,把她手机上的棋牌游戏通通卸载了,然后手机往她身上一扔,“还你!”

缓冲了这几分钟,江连雪也服了软,看到温以宁这架势,就大概知道是个什么焦急情景,她没底气,只小声嘀咕:“以为我不会下载啊。”

温以宁气笑了,双手环在胸前,想想算了。转过身对李小亮说:“你先回家休息,够晚了。”

“没事儿,我刚问过了,江姨这是最后一瓶药了,我送你们回去。”李小亮乐呵道:“你陪陪她,别生气,我去外面抽根烟。”

最后把人送到家,都凌晨一点多了。

李小亮走时,江连雪从厨房拎了两块腊肉让他带回去。小亮接了,估摸也是不想让温以宁觉得欠他什么,图一份她的心安。

江连雪一副明白人的态度,很肯定的说:“小亮对你还有感情的。”

温以宁瞥她一眼,“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你又不信,瞎子才看不出来。”江连雪不疼了,飞扬跋扈的像只骄傲的孔雀,“你是不是打电话给他了?后来我拿钱再过去的时候,医生说我的账已经结清了,小亮给付的。大热天的,他可是跑的满头汗哟。”

温以宁抄起沙发上的抱枕就扔过去,“还不是拜你所赐。”

江连雪伸手接住,不介意,还挺认真地说:“你和他再复合算了,都老大不小的人了,凑一起有什么不好的,非得留在上海。”

温以宁没吭声,这种话听太多,她也倦了。

“还有,你知道亮亮的右胳膊脱臼了吗?”

温以宁抬起头,愣了。

“我上礼拜看见他,手上还缠着夹板呢,他说脱臼了,我问他怎么搞的,这小子还糊弄我,竟然说是掰手腕折的。”江连雪至今还不相信,“不打草稿呢。”

温以宁迅速想到是唐其琛和他掰手腕那一次。

不是,当时李小亮挺正常的啊!

温以宁拿出手机就给他发了条微信,问他伤了手怎么没跟人说。

李小亮开着车,回复是半小时之后,他发了个笑脸的表情,说:“不想在你老板面前丢脸。”

温以宁哭笑不得,想着说些什么。调侃的话都已打出了两句,但指间动作越来越慢,她联想到江连雪刚才那通乱七八糟的话,忽然的,就把文字删掉,只回了个“敲脑袋”的系统自带表情过去了。

今晚这场闹剧是个意外,再赶回去也得要明天了。温以宁清早给陈飒打了电话请假,陈飒听说她妈妈生病,很大度的宽限了她两天假期。江连雪今天还要去吊水,温以宁看她脸色是不太好,心里也不放心,还是决定再留两天。

其实温以宁犹豫了很久,要不要再给唐其琛打个电话。

可万一他昨晚只是随便说说,万一他已经忘记了那句“一起下班”。就在这时,有电话进来,手机震动一响,温以宁差点没握住。

低头一看,是唐其琛。

接通后,唐其琛直接问:“家里需要帮忙吗?”他声音很低沉,“陈飒说你请假了,抱歉我才知道。”

温以宁无声地扬起唇角,“你抱歉什么?”

那头顿了下,估计被问着了。

温以宁笑容更甚,不再为难人,握着手机走到窗边,“是我不好意思,家里出了急事。”

其实她是想把话说完的,但“约会”两个字怎么都说不出口。唐其琛像是知道了什么,也学着她方才的语气,低声把问题抛了回来,“为什么对我说不好意思?你在不好意思什么?”

温以宁脸颊微热,抿着唇,手心似乎都出汗了。

唐其琛也笑了,动静很小,但你能感觉电话里他的呼吸在轻轻发颤,半晌,他轻声:“我没忘。”

温以宁捏紧了手机。

他声音更低:“什么时候回上海?我来接你。”停了片刻,他说:“上回送的花喜不喜欢?我再带一束来好不好?”

温以宁低着头,手机贴着脸,盛夏的阳光是炙烈而又热忱的,它们从窗户外跳跃而进,不遗余力的展现壮丽和温情。温以宁置身光线里,周身都回了暖。她嘴角抿着笑,弧度很淡,但眉眼里的温柔是充实饱满的。

她没回答唐其琛的问题,只是问:“你带了花,那我要带什么?”

彼时的唐其琛站在亚汇集团的高层百平办公室,看着窗外高楼耸立,看着不远处的东方明珠塔宏伟而又明亮,他心里一片安宁静谧,那些陈年旧事、破碎温柔、遗憾与失去,都连成了一串风光霁月的珍珠。

自此,照亮心间情愫,也吹暖岁月冰雪。

他沉沉笑,低声答:“带上你自己,回来见老板。”

☆、春梦绕胡沙(7)

春梦绕胡沙(7)

这边电话还没挂。

“江连雪的家属。”护士在走道上喊。

温以宁回头应了声“在。”

唐其琛也听见了, 说“那你去忙,有事情就打给我。”

挺简单质朴的一句话, 他这性格就是这样, 从不多余的安慰点缀,许的是什么承诺,那就能实实在在的办到。

电话先挂, 温以宁转身去护士那儿。护士给了她两张处方药,“去交费,再拿药, 她打完针了,按医嘱吃药,不适随诊。”

江连雪已经拔了针走出来,精神奕奕又能当雀后了,“开的什么药啊?那个消炎的给我划去,家里还有,别浪费钱。”

护士挺忙的, “那你跟医生说。”

温以宁说“医生是对症下药,你别什么药都乱吃好吗?回头吃出毛病来了, 还不是我的事儿?”

针孔不出血了, 江连雪丢掉棉签,从她手里把单子拿了过来, “行行行, 听你的,我自己去交费。你一个月在上海能挣几个钱, 这么不知道持家呢怎么。”

温以宁一言难尽,“持家这个词从你嘴里说出来,我怎么这么想笑呢。”

江连雪瞪她一眼,瞪完了,自己也不好意思的笑起来。

温以宁又把缴费单拿回手里,微叹口气,“我去。我也没别的意思,你玩牌我不拦着,但你得有个度,总那么坐着身体吃不消。”前面这些话还很中听,江连雪难得的没跟她杠。顿了下,温以宁又一本正经说“本来就一把年纪了,身体再不好,你还怎么二婚,怎么傍大款?”

江连雪气得当场嚎叫“姓温的你找死呢!”

温以宁快步下楼梯溜得飞快,心情挺好的还插了把刀“实话还不让人说了。”

这母女俩就是这样,三句好话说不上就得翻脸,这么些年互相折腾嫌弃也不是一朝两日,江连雪都这个岁数了,对什么都看得淡,唯一能鹤立鸡群一点的就是自己这张风韵犹存的脸。她着实吃了个憋屈,当着满楼道的人嚷“呸!死丫头真不是亲生的!”

两人吵吵闹闹地从医院回了家,在出租车上也互怼成章,江连雪骂起人来一溜溜,把司机大哥都给听乐了。下车的时候鼓起勇气说想加个微信,江连雪睨他一眼,“什么岁数了还想泡我女儿。”

司机大哥脸涨得通红,鼓起一百二十个勇气说“不加她,加你。”

江连雪一脸憋闷,愤愤然的把车门给踹上。进了门温以宁还在笑,被她用力往手臂上一拧,“有完没完了!”

是真狠了劲儿,温以宁疼的眼泪都出来了。再看江连雪铁青的脸色,估摸是真生了气,她揉揉手,诶了一声,也肯好好说话了,“你也别太挑,找个合适的伴儿过日子,我不反对。”

“我真要找,还管你同不同意?”江连雪冷哼。

这句话倒是很符合她性格了。

“你还是先顾上自己,真成老处女了,你就去当尼姑得了。”江连雪瞥她一眼,“这么看我干什么,我是说错老处女了?呵,别跟我提李小亮,你俩谈恋爱那会,你就没在外头过过夜。”

温以宁真服了,“非得过夜?白天开房不行啊?”

江连雪嘁了声,“开你个头,亮亮也是个死心眼,护你跟护鸡崽子似的,你俩还好着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他谈的不是女朋友,是在养女儿。跟你白天开房?乱|伦么?”

说白了,两人就没到那个份上。

恋爱是谈了,也做了一般恋人之间要做的事儿。小亮老师是贴心温柔的,有时间就带她去看看电影逛逛街,当老师的工资不算高,但小亮家里条件小康,又是独子,所以手头宽裕,带学生去外省参加比赛的时候,都会给她带贵一点的礼物,有次非要给她买个lv,被温以宁死活拦下来了。就在天虹商场,不知道的还以为当众家暴呢。

这个恋爱谈的平淡如水,却充实温暖。因为小亮老师太好了,让人周身都暖洋洋的。虽然分了手,但温以宁还是不习惯别人说李小亮的坏话。就江连雪这乱七八糟的表述,听得她忒不乐意。

“你别总拿小亮说事儿。”温以宁提醒道“不尴尬吗?”

江连雪不以为意,回归正题,“我有什么好尴尬的,我说的不对?忠言逆耳你懂不懂?我可给你提个醒,找男人,找个合适的。你懂合适的意思么?不止是人合适,其它方面也能对的上。没钱的不行,跟着受苦。太有钱的也别高攀,家里人基本都是事儿逼,够你看脸色的了。”

这口气都到嘴边了,不止怎的,又给吞咽了下去。温以宁默了默,垂着眸,低着头,跟发呆似的。

江连雪气不打一处来,食指往她脑门儿上一戳,“脑子忘记上油,都锈傻了。”

温以宁也没躲,戳疼了也不反抗,忽然问“那我要是找了呢?”

江连雪双手环在胸前,懒洋洋的斜眼,“那就狠狠敲他一笔钱,玩完了就散,再拿这钱回来包个小白脸。”

得了,浪费刚才那通真情实感的反思了。

温以宁订了第二天下午的高铁票,她走的时候,给江连雪留了两千块钱,大清早的还去菜市场买了几斤肉和排骨塞冰箱。下楼的时候,李小亮的黑色大众正好在倒车,探出脑袋,“正要给你打电话呢。”

李小亮非要接她去高铁站,某些时候也是轴的很。温以宁打量他几眼,“唔,你今天。”

李小亮不太好意思的扯了扯衣服,“不好看?”

商务款的olo衫,胸口纹着品牌的lo,是个中高档的牌子,一件短衫一千来块。这跟他平日的运动休闲风大相径庭,也不是不好看,就是有点奇怪。温以宁笑了笑,“改风格了啊小亮老师,蛮正式的。”

李小亮没说话,就对她笑。

到高铁站,李小亮说“你等我一下。”然后推开车门绕去了后备箱。

温以宁正在回一封邮件,低着头也没注意。等人再上车时,空气就不太对味儿了。

花香?

温以宁转过头,一束火红的玫瑰被李小亮抱着。

他很紧张,一米九的大高个儿,脸都被玫瑰给映红了。沉了沉气,他嘿了一声,自个儿都觉得好笑,“忒没出息了,又不是第一回送。”

温以宁听出个大概,眉头皱了皱,挺无奈地看着他。

“没想给你压力,就想送你个花。”李小亮张了张嘴,说出两句粉饰太平的话,开了头,剩下的就好说了。两人这么多年,当过同学、做过朋友,成过恋人。能给的,他都给了,想要的,也一直没有放下过。

“宁儿,我是个笨人,没法儿在你面前藏心事,因为你就是我的心事。这玫瑰以前也没少送,反正就那个意思。”李小亮轻轻呼出一口气,“当然你也别有压力,我估摸着我也没戏,但我不说出来,可能就更没戏。”

这下倒让温以宁无话可说了。

也不是尴尬,他们之间这种似亲人的关系太坚韧,足够淡化很多别的情绪。李小亮能说出来,那也是差不多的想法,结果不重要,纯属憋不住。

温以宁心里有点愁,“小亮老师,我。”

“不说不说了,快进站。”直接打断。李小亮把花往她怀里一塞,下车就帮她拎行李,“我不要你为难,就是想告诉你我的心意。你放心,江姨我帮你看着,有什么事儿就给你打电话。”

李小亮把人送到检票亭就猴急猴急的走了。

温以宁抱着这束花,现在还有点懵。周围人都看着,善意的微笑和探寻的目光将她包围,温以宁只好抱着花进了站,找到位置坐下,才看到手机上有几条新微信。

一个是李小亮“宁儿,到了报个平安。”

一个是唐其琛“上车了?”

两人都是掐着点发的。一前一后躺在她列表上面,看得温以宁心情复杂,这两天发生的事就跟注定了似的,往她心头按了个暂停,甚至生出了几分“我是不是该重新反思”的念头。再想到李小亮,这老师也真是让人发愁。

温以宁把手机按熄,两个人的消息都没有回。

过了五分钟,唐其琛直接打了电话过来,响了好多下,温以宁才接,敛情收心的喊了一声,“唐总。”

电话那头的唐其琛刚散会,这会儿还坐在会议室没有走,这个称呼让他眉头轻轻皱了皱,“上车了?”

温以宁心不在焉的“嗯。”

唐其琛心里敏感,一根线也扯得很紧,他能听出她语气里的某种不确定的犹豫,也能猜出她下一句的推辞。几乎出于本能的,唐其琛没给她再开口的机会,直接道“四点半到站,我三点在出站口等你。”

都到这个份上了,他就不可能再让两人之间出纰漏。唐其琛很快挂了电话,拿了车钥匙就走,柯礼低头看个数据的功夫,老板就不见了身影。

就这样,温以宁出站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里的唐其琛。

唐其琛是机场和高铁站的常客,但特地抛下工作上这儿来等一姑娘,是头一遭。两人隔着距离,一对上视线,便都有了各自想法。唐其琛不再是平日那位西装革履的唐总,他竟然换了行头,一件纯色的t恤简简单单,发型也变了,精英利落难打理的背头软下来,显得人柔和了不少。

他看起来年轻又耀眼。

唐其琛来之前回公寓特地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还在浦东大道那儿给她买了一束花,他手里的白玫瑰和温以宁捧着的红色玫瑰对比明显,唐其琛目光下沉,温以宁也觉得尴尬。这花一路上没丢,就被她带下了车。

唐其琛在原地等她,三十多岁的男人,这场面还是挺喜感的。

等温以宁走近,他低声笑了笑,“就该来h市接你的,送个花都被人先下手为强了。”

温以宁也笑了下,唐其琛能从她的神情里读出极力克制的不适应。他说“我拿着,这么多人看,也不合适。”说罢,就把李小亮那束红玫瑰给拿了过来,把他买的放回了温以宁手中。然后转过身,“我车在停车场。”

唐其琛今天开的是辆白色卡宴,也没别的,就是觉得和他这身衣服比较搭配,上车后,他问“饿不饿,去吃饭?”

温以宁看了看时间,说“时间还早。”

唐其琛点点头,“那我们逛逛,你想去哪儿?”

两人最后去了南京路的步行街。主意是温以宁提的,其实没什么要买。从见着面起,她心里慌,换个词就是有些无所适从,她想找个热闹点的地方松松气。待在车里的时候,电台放的是一档搞笑脱口秀,但她和唐其琛谁都没有笑。

夏日的余热犹存,昼日长,黄昏傍晚的时候,火烧云染红了一片天。

温以宁跟着人流慢慢走,心不在焉的看着两旁的商铺,唐其琛和她并排,回回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但凡她停留稍微久,他便问“喜欢吗?”

温以宁摇了摇头,“我随便看看。”

唐其琛嗯了声,不再说别的。

正是商家大力促销夏季服装的时候,随处可见打折的标语,行人扎堆的在店里挑选。温以宁忽然想到什么,她问唐其琛“你来这儿逛过吗?”

“这几年没有过。”唐其琛诚实说。

“你不用买衣服的么?”找了个话题突破口,顺着下来总算不那么冷场了。

唐其琛说“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工作,西装这些都是柯礼去订的。就那几家店,每一季的系列新款都会按时送过来。有时候出国,时间允许的话,我也会自己去挑——诶,小心。”

迎面的行人光顾着看热闹,没注意到前面有人。唐其琛的手搭着温以宁的肩膀,稍用力的把人护到了自己身边。

两人前胸贴后背,体温都很热。

唐其琛扶着她肩膀,手指动了动,似乎没有放下去的打算。掌心贴合的温度渐渐升高,跟烫了一个窟窿似的,温以宁脸颊微热,不怎么坚决地挣了挣。

唐其琛很快放手,还是沉着冷静的样子。

两人之间透着那股小心翼翼,战胜了心头的悸动不安,成为了这次约会的主旋律。对视一眼,都能体会其中的不自然,然后很有默契的同时笑了起来。

温以宁低着头,嘴角微弯,说“估计你对这些也不感兴趣,走,我请你吃东西。”她指着不远处的一家店,“糕点要么?”

唐其琛还真仔细想了想,温以宁擅自做主道“吃,也就这个清淡点了。”

她买了半斤桂花糕,唐其琛自然不会让女生付钱,从钱夹抽出一张整的递过去,半斤才十块不到,估摸着老板也不太想找这么多零钱,笑眯眯地说“帅哥,微信付一下呗。”

唐其琛说“您收钱,我微信没开通支付功能。”

这话一出,后头排队的学生笑了,调侃道“那你落伍啦。”

另个大胆的说“咱们互加个微信,我帮你付钱好不好?”

唐其琛这样貌气度搁哪儿都是出众的,他身上有一种很冷情的劲儿,这种光芒是低调却富含着厚重的质感。男人的魅力分很多种,讳莫如深的最有吸引力。唐其琛一米八往上,穿什么都能撑得住,早被这群小女生看上好多眼了。

唐其琛倒没说什么,清清冷冷的拒人千里,温以宁赶紧拿出手机,手忙脚乱的扫码付款,拽着人的胳膊就离开。

她摇头嘀咕“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大胆了吗,什么人的微信也敢加,万一是变态怪叔叔呢。”

唐其琛听得笑出了声。

温以宁这才反应,飞快松开手,“不好意思啊,我不是说你。”

唐其琛看着她,唇角弧度淡淡的。

温以宁视线对上来,“虽然你很少自己买东西,但现在基本都是电子支付了,你开一个,以防万一。”

唐其琛把手机递给她,“你来。”

手机一直放在他裤子口袋,这会还有体温热度,温以宁握在手里,然后在路边的石板凳上坐了下来。唐其琛陪她一起,“是不是要银行卡?”

“嗯。”

唐其琛从钱夹里拿出一张,并且没什么避讳的报出密码。

温以宁听到那串数字后,手不自觉的抖了抖。但很快维持住,极力克制着平静帮他弄好,然后手机还过去。

唐其琛说“我订了电影票。”

温以宁愣了下,“嗯?”

他笑,“怎么了?”

没怎么,就觉得画风实在不搭。绝大部分时候,温以宁都只看到他正派严谨时的样子,唐其琛话不多,但就像平静汪洋,水底依旧埋藏着暗礁、酝酿着海啸。他这个人太有分寸,或者说太寡情。甚至在这种烟火气稍浓的氛围里,都能看出他的格格不入。

偏偏他说,“我提早订好了电影票。”

许是见温以宁迟迟没回应,唐其琛又说“挑了部喜剧,你要不喜欢,我们再换。”

他语气里的小心试探和温柔包含让人触动。温以宁就这么听软了心,那些不适与尴尬,防备和动摇,迟疑与矛盾,通通退避三舍。温以宁弯了弯唇,欣然说“我想吃爆米花。”

到了电影院,唐其琛就并入大队伍中,心甘情愿的在柜台前,排着长龙为他心爱的女孩儿买爆米花。

温以宁站在不远处等,目光一直跟着他动。

唐其琛背脊挺直,始终跟前面排队的女生保持礼貌的距离。女生买好转过身,唐其琛侧过来把路让开,抬头看见了温以宁,便指了指汽水,意思问她需不需要。温以宁嘴角扬起,轻轻摇了摇头。

再后来,唐其琛现学现用,也会拿微信付款了。

温以宁就这么笑了起来,心头涌起暖洋洋的潮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