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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能做什么?”

“当女人恨一个男人的时候,她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小太监恭恭敬敬地叩在地上,以额头抵地,“您为何不试试看呢?”

“女人再恨男人,也不过是男人的依附品,能做得成什么,”蒋洛竟是被太监荒唐的话逗笑了,“你一个阉货懂得什么女人,退出去在门口跪两个时辰去。”

“是,陛下。”太监依言退了出去。

军帐中,容瑕正在与几位属下看堪舆图。

赵仲见容瑕面带憔悴,等军情商议结束以后,才笑声道:“主公,请注意休息。”

“我如何能安心休息,多拖延一日,百姓就要多受一日的苦,”容瑕捏了捏额际,“倒是这几年辛苦你了。”

“能为主公效力,是属下的荣幸。”赵仲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自己早夭弟弟的未婚妻,竟然嫁给了自家主公。他虽然在薛州任刺史,但也听说过福乐郡主的一些传言。

未婚夫宁可与风尘女子私奔,也不愿意与她在一起。

长相艳丽,克夫,第一个未婚夫小小年纪便夭折,一定是她克的。

他的母亲与阴姨关系极好,连带着整个赵家与班家的关系也还不错,外面那些克夫的传言,赵家是从来不信的。他的幼弟不是死于福乐郡主八字上,而是死于宁王手里。

当年母亲带幼弟进宫,哪知道二皇子竟然把只有三四岁的幼弟撞落水中。弟弟受了寒与惊吓,回来以后便一病不起,最后药石无用,被病痛折磨着走了。

后来陛下给了他们赵家一个不大不小的爵位后,就把这件事压下了。他们赵家的丧子之痛,在皇家人眼里,不过是一个小小爵位就能打发的事情而已。

只可怜比他幼弟还要小两个月的福乐郡主,什么都不知道,却因此背上了克夫的名头,在京城里被人说嘴这么多年。

他与主公在中州汇合已经有两三日了,只可惜一直无缘得见福乐郡主,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好问主公夫人的行踪,所以有心想要去给福乐郡主道一声歉,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容瑕拍了拍赵仲的肩膀,“子仲,你的家人我已经让人转移出城,所以这些不用担心。”

“多谢主公!”赵仲有些激动地向容瑕行了一个大礼。

“自己人就不要说这种客套话,”容瑕喝了口茶提神,“令正现如今也与你在军营中?”

“是的,拙荆与两个犬子都随属下在军中。”

“若是令正与令郎无聊的话,可以到我帐中与郡主说说话,她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到时候令正别嫌她就好。”

“不敢,不敢。”赵仲心头一喜,他正想找机会去看看福乐郡主,现在主公发了话,他让自己的夫人去看一看,陪着说几句话也是好的。

自从容瑕与其他叛军汇合以后,班婳就不太操心军中的事情了。她是个能坐着就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的懒人,现在容瑕把军中将士管得服服帖帖,她正好省心了。

所以她现在没事就带着自己的贴身护卫与人比剑法弓箭,虽然没有朝廷钦封的右将军威严,至少也与不少士兵打成了一片。与这些将士混久了,班婳过足了大姐大的瘾,骑马拉弓射飞雁,上树摸果子,下水摸鱼,她带着这些兵崽子,竟是带了不少东西回来给军中打牙祭。

若不是她长得肤白貌美,将士们差点要叫她一声“班哥”而不是“班姐”了。

没办法,虽然班婳言行豪迈得让一干将士折服,但是只要看到她的脸,他们理智就会告诉他们,这是个有名的大美人,叫“哥”实在太对不起这张脸了。

不愧是名将之后,这身气魄与本事,十个儿郎也比不上。

这日班婳又在比武台上虐了几个年轻气盛的小兵,听到贴身女护卫来说,赵夫人求见,她对在场的将士拱手道:“不好意思各位兄弟,我有些事要办,诸位慢慢比划。”

“班姐慢走!”众将士齐刷刷地回礼,即便是长着一脸络腮胡,二三十岁的大汉子,也一脸崇敬地称班婳为“姐”,若他们身上不是穿着盔甲,老百姓见了这个场面,没准会以为是哪个道上的堂子出来收保护费了。

赵夫人忐忑不安的坐在椅子上,心里有些发虚。

来了这边军营后,她听了很多有关福乐郡主的传言。据说这位郡主长得极美,主公十分爱重她,甚至军帐都没有与她分开。又传言这位郡主武艺出众,在军中很受将士推崇,她一个只知后宅的女人,若是有什么话说得不对,不知会不会让她看不起?

正胡思乱想着,门口的帘子被掀起,一位穿着锦衣玉冠束发的年轻美貌公子走了进来。赵夫人心头一颤,竟是因为这个比自己小了好几岁的少年郎心跳快了几拍。

她回过神后才想起,这里是主公与郡主的营帐,这个少年郎是谁,竟一身贵族公子打扮闯了进来。

“赵嫂子请坐,”班婳见赵夫人愣愣地看着自己,便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男装,“出门在外,穿得随意了些,让夫人见笑了。”

“见、见过郡主,”赵夫人没有想到这个美貌少年郎竟是福乐郡主,她深吸几口气,压住砰砰直跳的心口,“郡主长得太好看,让妾身看得失神忘了行礼,请郡主见谅。”

“没事,没事,快快请坐,”班婳在上首坐下,笑看着赵夫人。赵夫人鹅蛋脸,皮肤白皙,头发用几根木簪束着,可能是因为在军营中一切从简,她身上的衣服也都以请便为主,不过看得出这是一个很随和的女人。待护卫奉上茶以后,班婳一边招呼着赵夫人喝茶,一边道,“我记得你有两个孩子,怎么没一块儿带来?”

“犬子还小不懂事,我怕他们过来吵着您。”

“没事,再吵闹的孩子我都有办法收拾,”班婳摆摆手,“我不在意这些,夫人下次尽管带来就是。”

尽管赵夫人性格随和,这时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过让她意外的是,郡主竟然知道她有两个孩子,这实在是太稀奇了。

“我跟赵小姐私下的关系还算不错,所以有时候也会听她提及你们,”班婳笑了笑,“家母也很关心你们,待回了京城,你们一定要去家母家父那里坐一坐,她见了你们,肯定会很高兴。”

赵夫人被班婳轻松的口吻逗笑了,她点头道:“到时候一定到贵府上叨扰。”

他们这会儿还在造反,听福乐郡主这语气,好似他们已经成功了般。难怪主公这般喜欢郡主,原来郡主才是对主公最有信心的人。

“什么叨扰不叨扰,”班婳想了想,“军营里男人多,你平日如果待得无聊了,便来我这里坐坐。”

以赵夫人的性子,大概在军营里是不太好意思出门的,到她这里来走走,也能解解闷。

赵夫人也明白这是班婳的一番好意思,所以便答应了下来。嫁到赵家前,她也听过这位郡主原本与赵家是有婚约的,只可惜她那无缘得见的小叔子走得早,与这位郡主有缘无分。

拜别福乐郡主后,赵夫人回到了自家营帐。赵仲见她回来,便道:“夫人,福乐郡主可曾为难你?”

赵夫人笑着摇头:“郡主人好又热情,还要留我用饭,我想着主公定是要回去与郡主一同用饭的,便坚持没有答应。”

赵仲听到这话便放下心来:“幸而你没用,不然我跟两个孩子就要单独用饭了。”

“竟是胡说,”赵夫人与夫君孩子围坐在有些简陋的桌边,见两个孩子吃得香甜的模样,赵夫人又往他们碗里夹了两块肉,转头对赵仲道,“福乐郡主是个特别的女子,我瞧着主帐那边的人,都很尊重她。”

“那便好了。”赵仲点了点头,放下心来。

“郡主还说我若是待得无聊,便去她哪里坐。”

“好,”赵仲当下便道,“我正担心你整日闷在帐中难受,这样也好,福乐郡主那里是个好去处。”

“可不是,福乐郡主一身儿郎打扮,可俊俏了。”赵夫人忍不住道,“我若是个十余岁的小姑娘,见了她第一眼,只怕要春心萌动,再也看不下其他男人了。”

赵仲:……

容瑕带领大军畅行无阻的通过中州地界,与中州相邻的是寻洲,容瑕派遣的先行军刚到城门,还没来得及去攻城,就见寻洲的城门大开,寻洲的所有将士官员正装相迎,竟没有半分抵抗的意思。

他们在寻洲待了两日,所有的士兵没有扰民,没有强征粮草,这让原本忐忑不安的百姓们又感动又欣慰,叛军离开寻洲的时候,有百姓捧着瓜果米面前来送行。

鸡鸭鱼肉瓜果米面容瑕没有接受,但是却收下了一位百岁老人赠送的水囊。

“诸位百姓的心意容某心领,只是大家日子都不容易,容某又如何忍心看着大家忍饥挨饿?”容瑕把水囊高举头顶,“水是生命的源头,容某收下老伯赠送的水囊,便是收下了各位乡亲的心意,请各位乡亲保重,容某告辞。”

寻洲被容瑕这番态度与说辞感动,知道叛军全部离开,还有人站在城门口不愿意离去。

“好人啊,好人啊。”百岁老翁扶着儿孙的手站起身,仰头看着苍天,“老天有眼,终于让我们看到了希望。”

四周的百姓被百岁老翁情绪所感染,竟都盼着容瑕能做皇帝了。

叛军出了寻洲,下一个地方就是荆州,荆州竟与寻洲一样,大开城门相迎。不过容瑕等人进城以后,发现当地的官员腐败无能,鱼肉百姓,于是判了这些贪官污吏的罪名,当着百姓的面,斩去了他们的首级。

一时间百姓们奔走相告,都说荆州终于来了好官。

普通百姓可不管来的人是朝廷还是叛军,只要能帮他们伸张正义,还不欺压他们,那就是好官。

什么,你说这位俊俏的年轻大官有可能做皇帝,现在的皇帝昏庸无能?

那必须让年轻大官做皇帝啊,留着一个昏庸无能的皇帝干什么,留着过年吗?若是养头猪,过年还能宰杀了吃肉,留一个鱼肉百姓的皇帝什么用都没有。

班婳跟在容瑕身边,看着百姓们因为贪官被斩首而露出满意的微笑,竟有些动容。这些百姓不懂得什么叫忠君,也不懂得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他们甚至连当今皇帝的名号都不一定知道,他们每日为了生计奔波,却又如此容易满足。身在高位的皇帝,就算不愿意为了百姓呕心沥血,也该为他们想一想,为他们考虑一点点。

至少……能让他们稍微安稳一点活下去。

贪官污吏被抄了家,容瑕安排了几个人来打理荆州的事务,待百姓们已经接受这几个人管理事务以后,他便带着大军继续往京城的方向行进。

可能因为容瑕在荆州杀了贪官污吏,让其他州县的官员人心惶惶,他们不敢把容瑕迎进城,所以一些人开始激烈反抗,而一些人在容瑕带领的大军还没赶到时,便带着妻儿财宝匆匆逃走,只留下官兵抵抗。

还有些官员故意散播一些消息,说什么容瑕是杀人恶魔,但凡他经过的地方都会血流成河,哀嚎遍野,鼓动当地百姓奋力抵抗。这一招用处并不大,因为大多百姓早就听到了从其他州县传过来的消息,说这位成安侯人如何的好,对百姓如何的宽容,沿途的贪官污吏也都被他处罚了。

当百姓发现官员故意骗他们时,这种怒火是压制不住的。

所以当容瑕等人来到与京城已经比较近的泰州时,泰州的城门竟是被一群愤怒的百姓率先打开了。守城门的官兵也没怎么阻拦百姓,甚至都没有拔刀,任由这些百姓把城门拉开了。

班婳骑在马背上,偏头对容瑕道:“容瑕,我们真的是在造反吗?”

这怎么跟闹着玩儿似的?

第122章

整个大业朝究竟要腐败到哪种程度,才会让百姓恨到这个地步?

班婳是个很懒的人,懒得考虑太多,也懒得考虑阴谋诡计,不过这一路走来,实在是太顺了,就像是已经有人提前打好了前路,只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泰州城内有我安排的人,”屋子里,容瑕对趴在浴桶里的班婳笑道,“夫人需要我来伺候你沐浴吗?”

“帮我捏捏肩。”班婳双手扒拉着浴桶边缘,长长地青丝浸泡在浴桶中,水蒸气在屋子里缭绕,整个屋子的气温都在升高。

容瑕忍不住在她香肩上轻轻一咬,留下淡淡的粉色。

“你属狗的吗?”班婳捂住被咬的地方,伸手把穿戴整齐的容瑕拉进浴桶,看着他浑身湿漉漉狼狈的模样,伸手环住他的脖颈,“是不是想要跟我一起洗?”

容瑕看到她白皙嫩滑胸口,呼吸一沉:“婳婳,据说很多很多年前,神山上有一个女妖,只要见过她的人都神魂颠倒,愿意为她献上自己的头颅……”

舌尖在班婳耳廓处划过,“你就是这个女妖么?”

“我是不是,你尝过不就知道了?”

班婳轻声一笑,就像是点燃容瑕胸口火焰的引子,让两人的体温在浴桶中燃烧起来。

“杜九?”赵仲走到院子外面,这栋宅子原本是一个官员的住所,不过由于这个官员鱼肉百姓,已经被当地百姓捆绑起来扔进大牢了。他见杜九守在主院大门外,好奇地问,“这次我没有看到王曲先生?”

“他现在脚不能行,手不能写,目不能视,哪能随军?”杜九没有提王曲做的那些事,这些事提起来,只会让主公再次不高兴。

赵仲听到王曲这个话,就猜到王曲可能是犯了主公的忌讳,才会落得如此下场。他在四周看了一眼,拍拍屁股往石阶上一坐:“你们都是跟在主公身边的老人,我无意打听主公的私事,只是福乐郡主与我们家有些旧缘,所以想听听她过得如何,不图别的,就求个心安吧。”

“我看你是糊涂了,”杜九走到他身边,学着他的样子坐下,“郡主乃是主公的夫人,会过得不好?”

“老杜,咱们也算是多年的老交情了,这些场面话你不用跟我说,我也不爱听这些,”赵仲苦笑,“我们赵家与福乐郡主的渊源,你又不是不知道。”

“就是因为知道,才不想跟你多说,”杜九没好气道,“主公对郡主有多看重,你这些年不在京城可能不清楚,但是我能不清楚么?我若是你,日后提也不提你们家与郡主当年那点子渊源,有缘无分的事情,提起来作甚?”

“不提便不提,主公与郡主感情好我便放心了,”赵仲的脾气好,听到杜九这么说,也没有半点不悦,反而宽厚一笑,“我们家那两个皮孩子,自从与郡主相处过几次后,整日里就一句一个郡主说,真不知道谁才是他们老子。”

杜九嗤了一声,颇为自得道:“这算什么,京城里多少熊孩子到了我们家郡主面前,都要规规矩矩行礼,你们家那两个小子喜欢听郡主的话,就不是怪事了。”

听杜九一句一个我们家郡主,赵仲有些失笑,杜九究竟是跟主公的人,还是跟福乐郡主的人但是听其他谋士说,杜九这些年在主公面前一直很得用,就连福乐郡主进门后,也对他特别亲近。大概这就是老实的人有老实活路,王曲满腹经纶,也不缺心计智谋,最后却还不如杜九地位稳固。

“夫妻本是一体,郡主待见你家小子,不就是主公待见吗?”杜九干脆把话说得更明白一些,“郡主骑射武功样样精通,你家那两小子若能学得一招半式,也够用了。”

赵仲恍然反应过来,杜九这是在告诉他,侯爷与郡主感情有多好。主公的那些谋士,都在掂量福乐郡主背后势力,还在考虑班家会不会因为大长公主的缘故,不赞同主公登基。没想到杜九却一语道破本质,夫妻本是一体。

这话不一定能用在其他人身上,但是主公不同,他身边没有重要的亲人,最亲近的恐怕只有福乐郡主了。

还有主公这些日子拿出来的三军虎符,这不是郡主送给他的还有谁?若是他们早有三军虎符,何必隐忍至今?福乐郡主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都给了主公,他们这些外人又怎么能看轻这份情谊?

大军在泰州歇了七日,备足粮草以后,就听到朝廷派遣了伐容大军,打算一举攻灭所有的叛军。

容瑕这边的人马总共只有十五万,而伐容大军号称三十五万,抽去其中的水分,大概还有二十万左右。这场仗打起来,恐怕有些艰难。

班婳怀疑自己的嘴巴是不是有毒,前几天才说造反跟闹着玩儿似的,今天朝廷大军就压近了。她坐在副手位置上,听完线兵的汇报后,问道,“带兵的人是谁?”

“长青王任兵马大元帅,石晋任兵马大将军。长青王为正,石晋为副。”

“竟然是他们?”班婳有些意外,“石晋不是太子的人吗?”

“石家上下老小的性命都在暴君手上,石晋又岂能不从?”银甲小将对石晋有几分欣赏,言语中对蒋洛的恶感更浓,“他就是仗着这一点,才敢让石晋带兵上阵的。”

班婳摇了摇头,对石家的遭遇不知道该同情还是感慨。

风光了这么多年,结果被蒋洛这么一折腾,真是家不家,臣不臣,甚至连堂堂相府公子,也要违背心意做事。

容瑕看了班婳一眼:“再去探听消息。”

“是。”

三日后,容瑕带领大军进入永州地界,永州地势不算险要,但是想要攻下永州,就必须渡过青沙河。容瑕大军赶到时,河面上的铁索桥已经被人为毁坏了桥板。

隔着宽敞平静的河面,容瑕看着河对岸的大军,不发一言。

一个时辰后,一艘船从河对岸划了过来,船上坐着三个使者,他们试图说服容瑕投降,并且许下了许多好处,其中一个条件就是恢复班家人的爵位。

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容瑕又怎么会投降,他平静地看着这三个使者,反问道:“三位大人以为,天下百姓苦还是不苦?”

三位使者面上有些不自在,其中一人抱拳道:“成安侯,身为人臣,本该忠君……”

“身为朝廷命官,本该爱国爱民,容某不才,此举虽有可能是螳臂挡车,但也想救万民于水火之中,”容瑕起身看着这三个人,“三位大人的忠诚容某十分敬佩,但为了天下百姓,容某愿背下这叛君不忠的骂名。”

使者听着这话却只觉得脸红,成安侯本是谦谦君子,风光霁月的人物,今天却走到了这一步,难道这仅仅是不够忠诚的缘故?或许正因为他是君子,所以看不得天下百姓受苦难,忍受不了昏庸的帝王。

他们本不及他,今日来做说客,也不过是奉命行事,他们心里很明白,根本无法说服容瑕。

“侯爷高义!”其中一个发须皆白的老者朝容瑕深一揖,“侯爷的心心思我等已经明白,我们这就回去向元帅禀报。”

容瑕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三位使者走出账外,见到容家军的气势,又想到朝廷军毫无战斗心的模样,忍不住在心中摇头,除非班元帅在世,不然朝廷军挡不住叛军前进的步伐。

可是班元帅的后人已经嫁给了容瑕,连三军虎符都交到了他手里,这个天下,最后会姓什么,谁都不敢保证。

朝廷军与容家军青沙河两岸对峙了三日,互相都没有动武的打算。第四日一早,瞭望台上的朝廷军发现,容家军竟是又唱又跳,仿佛是在过节一般。

他心里不解,便把这个消息传报给了上峰。

很快这个消息就传到了长青王与石晋面前。

“不过是迷惑人的手段,”长青王冷笑,“容瑕此人,最喜欢表面一片平静,内里急成什么样还不知道。他们的粮草有限,若想跟我们打消耗战,有他哭的。”

石晋看着桌上的堪舆图,视线落在永州旁边的青松县没有说话。青松县那边也有一道通过青沙河的桥,只是那个铁索桥比起永州这道桥小了许多,并且河道两边的地势狭窄,道路曲折难行,没有熟悉路况的当地人带路,很容易掉进湍急的河水中,以容瑕谨慎的性格,应该不会选择这么一条道。

他与长青王并没有多少交情,进了军营以后,长青王不想被他分权,所以处处防备他,就算他说了自己的猜测,长青王也不会相信他。果不其然,他提出要带兵去镇守青松县时,被长青王断然拒绝了。

“你若是把兵带走一部分,容家军突然打过来,这边又该怎么办?”长青王笃定道,“我跟容瑕来往多年,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多少也了解几分,他肯定就等着我们主动分军,好趁夜偷袭。”

石晋在心中讽笑,一个心存反意,手握三军虎符,却没让任何人发现的侯爷,就算真与你有几年的来往交情,你又怎么保证,对方不是在跟你虚与委蛇?

自从宁王登基后,长青王便由郡王升为亲王,谁也没有料到他竟然与宁王一伙的。现在长青王在京城中风光无限,谁也不敢轻易得罪。长青王是自以为聪明的男人,他自负又自傲,最不喜欢的便是别人质疑他的决定。

石晋性格沉稳,做什么事都要细细揣摩,并且不喜欢一意孤行,他们两人几乎是截然相反的性子。

主将不和,不利于军心,所以石晋大多时候,都不愿意与长青王起争执。甚至他内心抱着一个怪异的念头,觉得这个天下即便被推翻了,也不是什么坏事。

长青王做下的决定,有时候他明明觉得是错的,却选择了顺水推舟。

容家军在对岸热闹了两日后,第三天晚上忽然夜袭,意图给桥铺上木板,攻进对岸,哪只被早有准备的朝廷军发现,只好匆匆退了回来。

长青王站在瞭望塔上,看着容家军被朝廷军打得丢盔弃甲狼狈逃窜的模样,脸上露出了快意的表情。他就知道容瑕惯会这样装模作样,这不是坐不住了吗?

“大元帅,我们要不要打到河对岸去?”

“不用,”长青王得意地勾起唇角,“容瑕就盼着我们渡过河呢,我偏偏不会让他如意。”

接下来的几天晚上,容家军都会派人试图渡河,不过每次都失败了。渐渐地朝廷军发现,容家军没心思唱唱跳跳,甚至连炊烟也渐渐少起来。

朝廷军几乎可以肯定,这是叛军粮草不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