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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婳瞪了他一眼,到底没有说她已经在静亭公府用过了,陪着容瑕用了饭以后,才洗漱睡下。

如今整个国家百废待兴,前朝后宫都是一团乱。容瑕虽是文人,但是行事却又多了几分武将的杀戮果决,该圈的圈,该流放的流放,一道道政令颁发下去,短短几天内,京城就恢复了以往的次序,虽然仍旧有些人心惶惶,但至少街头巷尾又勉强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长青王穿着一身粗布麻衣,蓬头垢面地排在出城的队伍中。

他早就观察过了,除了刚开始那三天出城彻查极严以外,这几日只会彻查进城的人,出城要求倒不太严格。

果然,轮到他的时候,守卫根本没有细查,他报了一个名字,家住在哪儿以后,便被放了行。出了城门,他心中的大石放下一半,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只要离开京城地界,就会有人在玉京州接他,不愁没有东山再起的一日。

“前面那个抱东西的人给我站住。”班婳骑在马背上,手里还把玩着一根马鞭。这根马鞭是容瑕让人给她特制的,华丽又劲道,一鞭子下去,不会让人破皮,却又能疼得钻心刺骨。

长青王全身一僵,他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班婳。这个女人不好好待在宫里,跑到京郊来做什么?

他不敢躲,因为只要躲开,就绝对会让人察觉到不对劲。

“贵、贵人叫的是草民?”他缩着肩膀,就像是一个胆子极小没有见过世面的底层百姓,在见到贵人时,会忍不住露出胆怯的模样。

“就是你,”班婳用鞭子指着他,“抬起头来。”

长青王出门前,特意化过妆,他有自信班婳认不出他。

这是一张极其难看的脸,脸上还有烧伤的疤痕,旁边看热闹的路人,都有人忍不住惊呼起来。也有人不太忍心,觉得班婳是在仗势欺人,故意羞辱他人。

不过他们见这个小娘子衣衫华丽,身后还带着不少护卫,没有谁敢站出来为这个可怜人说一句话。

“这张脸……”班婳轻笑一声,“我瞧着怎么不对劲呢。”

“草民有罪,草民有罪,吓到了贵人,”长青王心中暗骂,面上却半点都不犹豫,在班婳面前跪了下来,“求贵人饶了我。”

旁边围观的人群越发看不下去,这贵人也太过了些,有钱有势玩什么不好,偏偏要为难一个可怜人?

“贵人,”一个穿着裙衫的女子从人群中挤出来,眼中还带着几分胆怯,不过却没有因此而退缩,“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人,您何必与他一般见识,不如让他早早离去,也免得污了贵人的眼。”

班婳让亲卫把跪在地上的男人拦住,转头对这个女子笑道:“姑娘这话真有意思,你是哪家的,我以前怎么没在京城见过你?”

“小女子身份低微,贵人不曾见过我,并不奇怪。”女子不卑不亢给班婳行了一个礼,她虽不知道班婳的身份,但对方身上穿着的骑装用金线绣着花纹,在这种特殊时期还敢带这么多亲卫招摇过市,可见她的家人在新帝面前也很有脸面。

班婳身后的女护卫驱马上前,在班婳身边耳语了几句。班婳点了点头。

“你的父亲是国子监祭酒裴东升?”

女子面上露出几分惊讶,这位贵人明显对她毫无印象,但是她身边的护卫,却仿佛对整个京城的情况耳熟能详,这是什么样的显赫家族,才能养出这等护卫?

“回贵人,家父只是前任国子监祭酒。”裴姑娘行了一礼,“让贵人见笑了。”

班婳摇头:“你父亲是个饱读诗书之辈,国子监祭酒这个位置交由他,再合适不过。”

裴姑娘心中一热,丰宁帝登基以后,她父亲因为不赞同丰宁帝的政令,向他上书后,就被丰宁帝罢免了官职,还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她父亲无祭酒之才。

她父亲兢兢业业一辈子,临到老却得了这么一句评语,他老人家郁气不散,已经缠绵病榻多日。她今日出城,本是为了去京郊采一种草药,没有料到竟然看到这一场闹剧。

更没有想到的是,看似有些咄咄逼人的贵女,竟然为她父亲说了一句公道话。

父亲一生公正廉明,也不拉帮结派,这个时候京城贵人们互相忙着攀扯上新帝的关系,谁还能注意到她的父亲?现在忽然听到这么一句,她鼻子有些泛酸。

“多谢贵人赞誉。”

“我没有称赞过他,只是实话实说,”班婳翻身下马,一脚把跪在地上的长青王踹翻在地,“不过你们家的人实在太正直了,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本就最擅长装可怜。”

“来人,扒下他脸上的东西!”

裴姑娘惊讶的发现,这个看起来十分可怜的人,脸上那层烫伤痕迹竟不是真的,面上那层灰灰黑黑的伪装撕下来以后,竟露出了一张白皙英俊的脸。

“长青王好伪装,”班婳笑看着被护卫们押住的长青王,“你这急急忙忙的,是准备去哪儿啊?”

长青王吐出嘴里的尘土,竟是笑了出来:“乖侄女眼神真好,表叔我弄成这样,乖侄女也能把我认出来,可见表叔在你心中,还是很有地位的。”

“嘭。”押着他的护卫一拳打在他脸上,顿时脸肿了一边。

“表叔您这样可不行,我的这些护卫脾气不太好,若是伤了你哪个地方,侄女我心里也过意不去,”班婳嗤笑一声,“老实一点,少受些罪,不好吗?”

“成者王,败者寇,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何必这么假惺惺。”

“既然表叔说得这般有气势,又何必逃跑呢?”班婳视线扫过长青王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的指甲,“嘴上说着不怕死,身体还是挺诚实嘛。”

“原来他就是长青王?!”

“跟暴君同流合污的那个?”

“就是他,打死他!”

原本还很同情“可怜人”的围观路人,发现可怜人一点都不可怜,还是作恶的长青王,浑身怒火蹭的一下便点燃,虽然不敢越过护卫上前揍人,他们还是忍不住把手里的东西扔向了长青王。

鸡蛋蔬菜瓜果太贵舍不得扔,干脆就抠地上的泥土往人身上砸,有准头不好的,还误伤到了护卫。

班婳不在意长青王如何,但是却不想一直跟在身边的护卫被连累,便高声道:“请诸位乡亲父老放心,这等恶贼,朝廷绝对不会轻饶!”

说完,当着百姓的面又踹了两脚,以示她跟百姓是站在同一立场的。踹完以后,她让护卫把长青王用绳子一捆,像扔麻袋一样,把他扔到了马背上。

“班婳,士可杀不可辱,”长青王没有想到班婳竟然会这样对待他,“你不要欺人太甚。”

“表叔你不是说过,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吗?”班婳用马鞭拍了拍长青王,“我这个胜利者想要对你做什么,你就乖乖受着吧。”

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被她表现得淋漓尽致。

从头到尾满面震惊的裴姑娘,好半天回不过神来。这究竟是谁家的姑娘,行事竟然如此张狂无忌?这些行为,她平日是万万不敢做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偷偷瞧着,竟有些羡慕。

“打扰诸位,告辞。”班婳爬回马背上,对看热闹的百姓一抱拳,拉了拉缰绳,消失在众人眼前。

路人们愣了片刻,随后激动地拍起手掌来。

“像这样的坏东西,抓住一个算一个。”

“这贵人时哪家的,眼神儿可真好,若不是她,这坏东西差点就要逃走了。”

“瞧这通身气派,该不是公主娘娘,郡主娘娘吧?”

“嗨,新帝才成亲没两年,哪来这么大的公主?”

班婳直接把长青王带到了天牢里,把人关进去以后,她站在围栏外道:“表叔,你好好在牢里待着,希望你夜夜能够安眠,天下百姓的冤魂不会来找你。”

“我从不信鬼神,你不用说这些话来吓我,”长青王冷笑,“你以为你的丈夫手上,又有多干净?”

“别人的手不干净,我自然嫌弃,我自家男人,手再脏也是自家的,”班婳理直气壮道,“表叔不知道,我做人向来是护短不讲理吗?”

站在一旁的刘半山神情复杂地瞥了班婳一眼,第一次见人把双重标准说得如此清丽脱俗,丝毫不要脸皮的。

被班婳噎住的长青王同样傻眼,他以为班婳会追着他问容瑕做了什么,万万没想到,她根本不按常态来。

班淮那个蠢货,究竟是怎么教的女儿?!

脑子没问题吧?

第130章

“既然你护短不讲道理,又有什么资格来评价我的行为?”长青王冷笑,“想要奚落我便直说,何必找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我的男人他手染鲜血,是为了天下百姓,而你……”班婳脸上露出几分不屑,“你不过是为了权势,玩弄他人性命而已。论手,谁都不干净,但是论手为什么会脏,你比不过我家男人。”

班婳一句一个我家男人,用眼神表达了对长青王的不屑。

“闭嘴,你懂什么?!”长青王扑到门框前,“当年若不是云庆帝,我……”

“刘大人,你派人看管好他,不能让任何人接近,”班婳扭头对刘半山道,“待陛下登基大典后,会好好处置他的。”

“是。”刘半山抬头看了眼神情扭曲的长青王,嘴角忍不住露出几分笑意。

长青王满腔抱怨与倾诉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见班婳毫不感兴趣地转身就走,他整个人的怒火犹如被泼了油,轰的一声就炸了。这种你说什么我都懒得听,你有委屈关我什么事的态度,比人指着他鼻子大声叫骂还让他难受。

他狠狠地踹了两脚围栏,大声咒骂起来。

什么王孙贵族,什么贩夫走卒,在失去理智的时候,每个人都一样,毫无仪态可言。

刘半山看了眼气得几欲癫狂的长青王,安排重兵把此处,然后学着班婳的样子,不跟他多说一句话,转身就出了天牢。

像长青王这样的人,最不能忍受的便是别人不把他当一回事,当别人不在意他时,他就会觉得自己收到了挑衅,整个人就像是戳到了痛楚的蛤蟆,迫不及待跳起来。

走出天牢,班婳直接赶回了大月宫,刚好遇到几个与容瑕谈完事的朝臣出来,她朝这几人点了点头,率先离开了。几位朝臣见她进大月宫犹如入无人之境,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垂首退了出去。

“你猜得没错,长青王今天果然想要偷偷出城,”班婳走到容瑕身边坐下,“还扮成容貌被烧毁的人,跟你预料地一模一样。”

早上出门前,容瑕就跟她说过,长青王极有可能混在百姓里面逃出城,为了不让巡逻军认出来,他还会装扮一番,装成满脸麻子或是毁了容貌的人。班婳还觉得容瑕这只是猜测,没有想到事实真的如容瑕预料的一般。

“他一直对自己的容貌很满意,所以逃走的时候,他首先想要修饰的就是那张脸,”容瑕放下笔,对班婳笑道,“极度自负的人,总是觉得别人也一样在乎他那张脸。”

班婳:……

“别说这种扫兴的人了,”容瑕牵住她的手,“来用饭。”

两人在宫女的伺候下洗干净手,班婳忽然问了一句:“登基大典就在后天,你会不会紧张?”

“你在下面看着我,我就不会太紧张。”

班婳忍不住笑道:“我有那么厉害?”

“对我来说,婳婳最厉害。”

“好,记得一直保持。”

用过饭,有太监来报,前太子想要求见容瑕。

班婳站起身道:“你们谈,我去屏风后面休息一会儿。”有她在场,以太子的性格,必定会放不开,她还是避开为好。

太子踏进大月宫偏殿,殿内除了几个伺候的太监,就只有容瑕一个人在,他想上前行礼,却被容瑕亲手拦住了。

“殿下不必如此多礼。”

太子淡淡摇头:“礼不可废。”

在他再三坚持以后,还是给容瑕行了一个礼,容瑕又回了半礼,两人之间的气氛,倒真没有前朝太子与当今皇帝之间的剑拔弩张。

“我今日来,是有一样东西想献给陛下,”太子把手里的木盒捧到容瑕面前,“我如今也没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有以此物相赠,恭贺陛下的登基大典。”

容瑕亲手接过这个盒子打开盒子一看,竟是传国玉玺。玉玺下面放着一道圣旨,圣旨由太子亲笔书写,一大半在称赞容瑕的品性与能力,剩下一小半在写太子是心甘情愿放弃皇位,由容瑕来统领天下。

“多谢殿下大义。”

太子笑着摇头,与容瑕说了几句话以后,便起身告辞。

他不是对皇位没有半分幻想,只是现实就是现实,不是他想就能一切成真。他现在还暂时住在东宫里面,但是以他现在的身份,住在这里有些不尴不尬的味道。

有太监上前来扶他,被他挥手拒绝,走进东宫大门,他遇到神情冷淡的太子妃,脚下微顿,相顾无言。

两人现在已经是无话可说的地步,太子知道太子妃不满他把皇位拱手让人,可是他却不能不为整座东宫还有母后考虑。

太子妃给太子福了福身,刚想开口说话,就见太子打算转身去偏殿。

她忍不住开口道:“太子想去哪儿?”

“我去书房看看书。”

“太子现在就这般不想与我说话吗?”石氏不甘心地看着他,“嫁给你多年,我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太子为何待我如此薄情?”

“石氏,”太子疲倦的揉了揉额,被丰宁帝软禁以后,他就一日一日地消瘦,现在穿着锦袍也空荡荡的。他叹了口气,“你不要再叫我太子,我已经不是太子了。”

太子妃忍不住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拒绝容瑕请你登基的要求?”

“石氏,我不能登基,也登不了基,你明不明白?”太子神情间带着几分厌烦,“你现在也不是太子妃了,你明不明白?”

“你是说,若是你登基就活不了?”石氏低声吼道,“就算只能做一日皇后,做半日皇后又怎么样,至少历史上记载我时,是一个皇后,而不是一个妃太子妃!”

“你简直鬼迷心窍,不可理喻!”太子气得白了脸色,“你想做皇后,就去找能让你做皇后的男人,我给不了你想要的!”

太子对石氏从未说过太难听的话,今天这话,已是他言辞最犀利的。

看着太子拂袖而去,石氏怔怔地站在原地,太子对她已经如此不满了吗?

“太子妃,您没事……”

“啪!”石氏反手一巴掌打到这个宫女脸上,“胡说八道什么,没听太子说吗,我已经不是太子妃了。”

被打的宫女眼中含泪跪在地上请罪,不敢有半分抱怨。

这座东宫,此时就像是一座坟墓,待在里面的人毫无生气,待在外面的人也不想进来。

容瑕登基的那日风和日丽,蓝色天空上点缀着几朵白云,让人无端觉得喜气洋洋。

登基大典规矩十分复杂,东跪西拜,不仅大臣们被折腾,就连皇帝自己也不轻松。

“传玉玺。”

礼部官员一声传报,就见殿外走进一个红裙宫装绣金牡丹的女子高举金丝楠木盒子,一步步朝殿上走来。

女人,捧传国玉玺的竟然是一个女人?

有些朝臣惊骇不已,也有人面色平静毫无反应,但不管这些朝臣心中如何作想,这个穿着宫装,头戴金冠的女人,带领着三十二名精壮侍卫在殿中央跪了下来。

班婳高举金丝楠木盒,高声道:“恭祝吾皇千秋万代,百姓安居乐业,天下歌舞升平。”

她站起身,三十二名侍卫仍旧跪在地上,纹丝不动。

殿上的台阶用纯金制成,班婳右脚迈上台阶,一级一级朝容瑕走去。

台阶分五段,每段有九级,她高举木盒,每一步都走得极稳,直到踏上最后一级。

“陛下。”她想要跪下给容瑕呈玉玺,但是容瑕一把扶住她的双臂,从她手里把玉玺拿了过来。

容瑕左手捧着玉玺,右手牵住班婳,转头对班婳微微一笑。

朝臣们齐齐跪拜,三呼万岁。

嬴朝元年,年仅二十六岁的开国皇帝容瑕登基,定年号为成安,所以这一年又称成安元年。

容瑕正式登基以后,下的第一道圣旨就是封太子为和亲王,并赐亲王府邸。

世人闻之,纷纷称赞容瑕仁厚,对前朝太子如此礼遇。

也有官员站出来说,新帝登基,理当大赦天下,万民同贺,但是被容瑕当朝拒绝。

“被关押在劳中的犯人,本就是各有错处,赦免了他们的罪行,并不是万民同贺,而是对普通百姓的不公平,”容瑕坐在龙椅上,表情平静道,“若要万民同乐,不如免去几个重灾地区一年的赋税,这才是真正的万民同乐。”

“陛下英名。”周秉安起身道,“此举甚好。”

“陛下英名。”

随后容瑕又封赏了一些有功的将士,原本被蒋洛厌弃的文臣,也被他重新召回。整个朝廷百废待兴,但却不见丝毫杂乱。

尤其是当容瑕不愿意大赦天下,却愿意免去重灾之地赋税的旨意颁发以后,百姓们无不拍手称好,顺便再骂一通上一个皇帝的昏聩荒唐。

很多文臣官复原职,没有走门道的裴东升也是其中之一,他收到宫里颁发的旨意后,顿时喜极而泣,没过两日病就好了一半。

裴姑娘忽然想起十日前见过的贵人,她说父亲最适合国子监祭酒不过,这才过了没多久,父亲当真便复了职,那个贵人究竟是谁?